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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情仇了了

“百花山”离“北京城”不远,离“长沟峪”更近。

“百花山”是“太行山”脉中的一座山头,挨着长城,跟四大名山的“妙峰山”遥遥相对。

“妙峰山”是佛门圣地,其地位跟“五台”、“普陀”、“峨嵋”不相上下,“百花山”上原来也有佛,也有和尚,曾几何时庙里的和尚被逐下“百花山”,从那时候起“百花山”上就再也看不见一个和尚了。

其实,别说是和尚,连游山的人都少了,几乎绝了迹,不知谁兴了那么一个规矩,闲杂人一概不得近“百花山”一里之内,说这话妁人是“宛平府”衙门里的人,这句话等于在“百花山”下贴了一张告示,等闲的人谁还敢往“百花山”上跑?除非他有心吃官司。

尽管“百花山”成了“禁地”,可是离“百花山”里许的“百花村”不在此限,任何人都可以到这儿来,任何人都可以站在这儿望“百花山”,可是谁想往里再迈一步,就吃官司去。

“百花村”以前挺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尤其是卖香火生意最多,自从“百花山”被列为禁地后,“百花村”也就渐趋冷清了,卖香火这门儿生意再也不能做了,谁会跑到“百花村”买了香点上冲“百花山”遥遥礼拜。

在原先那住远来心虔,想烧头炷的善男信女的小客栈也关了门儿,这么说吧,整个“百花村”就等于荒废了。

可是这一天,“百花村”突然热闹了起来,这是个近年来从没有过的现象,打北边来了一帮商人,看上去像一家人,有老头儿,有壮汉,还有两个大姑娘,老头儿不类常人,壮汉个个英武精神,姑娘家更是标致得像天仙,这一来这沉寂已久的百花村起了骚动。

这一骚动,就惹来了麻烦,这一家人住在关门儿歇业已久的“王家店”里,刚住进去没多久,一碗热茶还没没喝完,门口来了人,是两个身穿长袍的中年汉子,这两个,步履稳健,眼神十足,一望可知是练家子,而且还都不是庸手。

这两个进后院便直奔北上房。看他两个的意思,是要往北、上房里直闯,可是才近北上房便被挡了驾。

来挡他们驾的那位是从北上房边上那一个小间里出来的,一身利落打扮,个子长得挺好,相貌也长得挺英武,他往那两个眼前一站开了口:“二位,北上房已经有人住了。”

那两个之中,左边一个个子高高的,一张阴森森的马脸,冷冷打量了英武汉子一眼道:“我知道,我两个是来找人的!”嘴里这么说,脚下还往前走。

英武汉子抬起了手:“二位找谁,屋里有女眷,不方便,二位有什么吩咐,请说一声,我自会把二位的话传进去。”

那两个停了步,是不能不停步,马脸汉子朝着英武汉子道:“你是……”

英武汉子道:“跟上房屋的是一家人。”

那马脸汉子道:“这么说你也是打北边来的那一家人里的一个?”

英武汉子道:“不错,请教,二位是……”

马脸汉子道:“你问我们俩……这是什么意思?”

英武汉子道:“没什么,好向里面传话。”

马脸汉子道:“宛平县的衙门里的,吃公事饭的。”

英武汉子“哦”地一声笑道:“原来是二位差爷,恕我有眼无珠,二位有什么见教?”

马脸汉子道:“听说你们从北边而来的?”

英武汉子道:“是的!”

马脸汉子道:“北边儿地方很大,一共六个省份。”

英武汉子道:“我们从‘辽东’来……”

马脸汉子目中精光一闪,道:“你们姓什么,是干什么的?”

英武汉子道:“姓郭,生意人。”

只听上房里传出了劲道话声:“念月,什么事儿呀?”

随着这话声,上房屋里走出两个人来,那是大爷郭燕翎跟高人荣,高念月欠个身把情形告诉了大爷。

大爷郭燕翎一声“失敬”,开口说道:“二位有什么见教?”

马脸汉子道:“这一带最近很不宁静,闲杂人等一律列为被留意的对象……”

大爷郭燕翎淡然一笑道:“二位,够了,何必呢,请归告长眉,郭家的人到了。什么时候上‘百花山’还不一定,要他准备准备就是。”

马脸汉子脸色一变,旋即阴笑道:“你郭老大是个爽快人,就这么说了!”

一招同伴,转身要走,迎面来个人,他们差点没跟人家撞个满怀,来人是位身材颀长,穿一件黑衣,蜡黄脸的中年汉子,他伸手挡住了马脸汉子跟他的同伴,说:“等一会儿走。”

马脸汉子脸色又复一变,道:“怎么,想留下我两个……”

黄脸汉子淡然一笑,翻腕扬手在马脸汉子眼前一晃,马脸汉子一怔,旋即欠身,说道:“原来您是……”

黄脸汉子截了口:“你两个是山上来的?”

马脸汉子恭谨地道:“是的。”

黄脸汉子道:“就这么回山覆命去?”

马脸汉子道:“是的,您的意思是……”

黄脸汉子冷笑一声道:“会办事,等会儿再走。”迈步向北上房走去。

马脸汉子跟他那同伴硬没敢走,对望一眼,迟疑着跟了过去。

黄脸汉子可没再理他们,走了几步往哪儿一站,冲着大爷郭燕翎冷冷说道:“你就是‘辽东’郭燕翎?”

高念月双眉一扬,道:“阁下的口气不小?”

黄脸汉子转望高念月,冷然说道:“你是……”

高念月道:“姓高,郭大爷的护卫。”

黄脸汉子抬手而起,一掌正印在高念月的心口上,这一手奇快若电,高念月猝不及防,也根本来不及招架来不及躲,可是黄脸汉子并没有意思伤高念月,只在心口上比一下,立即撤掌而回,冷笑说道:“就瞧这迟钝的身手也配当护卫?”

高念月既羞且怒,脸色一变,便待出手……

大爷郭燕翎一声沉喝,喝住了他,转望黄脸汉子,目射惊异道:“郭燕翎请教阁下是……”

黄脸汉子冷然说道:“京里来旨,奉命传话,限日落之前离开‘百花村’回你‘辽东’去,要不然……”

大爷郭燕翎道:“要不然怎么样?”

黄脸汉子道:“再想回去恐怕就难了!”话落,转身要走。

大爷郭燕翎淡然喝道:“阁下请留一步。”

黄脸汉子回过身来道:“你还有什么话?”

大爷郭燕翎道:“阁下是京里来的?”

黄脸汉子道:“你不信么?”

大爷郭燕翎道:“我信,只是我也有样东西要阁下带回去。”

黄脸汉子呆了一呆道:“你要我带什么……?”

大爷郭燕翎道:“这个。”扬手而起,闪电一般直扣黄脸汉子“肩井”。

黄脸汉子冷笑一声,手一抬,只见他单掌一闪,大爷郭燕翎没抓着他,反被他在腕脉上点了一下!

大爷一只手臂酸麻,这里一惊收手!

黄脸汉子低哼了一声:“这就是‘南海’绝学,凭这也想犯‘百花山’?”转身往外走。

高人荣一挥手,领着从那一小间里出来的七个壮汉要扑过去,上房屋里适时传出一个清朗话声:“人荣,让他走。”

高人荣没再动,随着这话声,上房屋里走出五个人,那是郭玉龙、大娘、二娘、郭玉霜,还有玉佩。

这时候黄脸汉子带着那两个刚出院门,郭玉霜正好看见了他的背影,一怔,娇靥上泛起一片难以言喻的神色,这,谁也没留意。

只听郭玉龙道:“燕翎,这人是谁?”

大爷郭燕翎脸色有点难看:“不知道,反正是……”

郭玉龙道:“此人的一身所学不多见,恐怕除了我跟老六外,这儿没一个是他的对手,弘历何时网罗这么一个人,只要有他在这儿,咱们这一趟恐怕……”住口不言。

大爷郭燕翎道:“难道咱们就罢了不成?”

“谁说的?”郭玉龙淡然一笑道:“‘南海门’做事何时畏难而退过?咱们这就往‘百花山’去。”

大爷郭燕翎一怔说道:“咱们这就去,不等六弟了么?”

郭玉龙道:“不必了,他也该快到了,咱们先走吧。”话落,举步向外走去……

“百花山”下,近山之处,有一大片砂石地,那一大片砂石地挺平坦,这时候,这片砂石地上,前三后四地摆着七个蒲团,七个蒲团上盘坐着七个人。

这七个人,前面三个是全真老道,左右两个是当日住“黑骑会”后山的那两个,中间那一个年纪最大,头发胡子都白了,一部长髯,一双长眉,眉毛都垂过了小眼角,大眼、狮鼻、海口、好奇特的长相。

后面四个蒲团,前两个上,坐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男的四十多岁,挺俊,但脸色苍白,人也显得很阴沉,女的年纪略小些,花容月貌,娇美妖娆。

后两个蒲团上,是一对年轻男女,那是任少君任梅君兄妹俩。

另外,在这七个蒲团之后,站着几十个年纪不等的壮汉子,一色黑衣,人人手中都握着一柄长剑。

那三个老道闭着眼,那一对中年男女,男的低着头,女的脸上没表情,任少君跟任梅君兄妹则一付不在乎的神态。

看这阵势,像是在等什么在等谁。

事实不错,远处来了两个人,那是两条人影,这两条人影驰行极快,转眼间已近五十丈内,看清楚了,那是郭玉珠跟关玉飞。

又一转眼,他两个已到那片砂石地前,一起刹住身形,郭玉珠打量一下,立即淡然笑道:“敢情阵势已摆好了,也料准了我非从前山来不可。”

砂石地上的那些人,没一个动,也没一个开口。

郭玉珠眉锋一扬,道:“玉飞,替我上前说话。”

关玉飞应了一声,跨步而前,往郭玉珠身前一站,扬声说道:“我家郭爷已到……”

左边那名老道倏睁双眼,一扬手,关玉飞闷哼踉跄而退。

郭玉珠一惊,伸手扶住了关玉飞,然而,迟了,关玉飞紧闭着眼,眉心一个拇指般大小血洞,血往外直冒,流得满脸都是,一个身子也在往下滑。

郭玉珠勃然色变,俯身放下关玉飞,睁着厉芒四射的两眼,望着左边那老道冷然说道:“天元,你站出来!”

一语方了,居中长眉老道两眼暴睁,冷喝说道:“目无尊长,欺师灭祖的东西,还不跪下!”

他抬手一抓,郭玉珠身子晃动,往前一栽,可是郭玉珠马上就站稳了,他并没有跪下。

郭玉珠脸上变了色,长眉老道两眼睁得更大:“小畜生,果然尽窃我门绝学神髓,留你不得。”

话落,双手并扬,他刚扬起双掌,远处驰来三条人影,转眼间已到近前,是黄脸汉子跟那马脸汉子两个,长眉老道一见马脸汉子两个到,立时垂下双掌,那马脸汉子经过郭玉珠直趋蒲团前,一躬身,低言数语。

长眉老道抬眼望向黄脸汉子,深深一眼,然后说道:“这位请过来吧。”

黄脸汉子跟那另一个走了过来,到了长眉老道跟前。彼此间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马脸汉子跟同伴退向后头。那黄脸汉子则站在有边老道身边。

长眉老道抖眼望向郭玉珠,道:“小畜生,你郭家的人到了。”

郭玉珠神情猛的一震,似乎想回头看看,但他脸刚转过一半,忙又转了回来,冷然地说道:“那最好不过,这样就可以一举歼灭你‘长眉门’了。”

话声方落,一声娇叫远远传了过来。

“哥哥。”

郭玉珠机伶一颤,脸色大变,霍地回过头去,就在这时候,右边那老道向着他扬了扬手。

远处传来一声沉喝:“玉珠,小心。”

迟了,郭玉珠闷哼一声,身子一晃,踉跄而退,一条身影疾掠而至,恰好扶住了,他正是郭玉龙。

郭玉珠颤声一句:“爷爷……”

郭玉龙道:“玉珠,你碍事么?”

郭玉珠左肩之下殷红一片,可是他扬了眉:“不碍事,爷爷,您放开我,我要杀……”

“玉珠,乖孙子,快过来……”又一声呼唤传到。

郭玉龙道:“你奶奶来了,先见见去。”

郭玉珠惨笑一声道:“不,爷爷,容我杀尽‘长眉门’再见二位奶奶不迟。”

猛一挣,挣脱了郭玉龙的手,旋身扑向那片砂石地。

“玉珠。”几声惊叫扑过来几条人影,全被郭玉龙挡住了,郭玉龙道:“让他去,这是他自己的事。”

适时郭玉珠已扑近那片砂石地,左右两名老道,突地离蒲团平射而起,双双直迎郭玉珠!

三条人影在半空中会合,砰然一声大震,郭玉珠滚翻后退,摔落地上,但他落地便站了起来,张嘴一口血喷出老远。

而那两个老道落地摔个结实,竟没再动一动!

郭玉珠笑了:“长眉,就剩下你了。”

长眉老道脸色大变,霍地自蒲团上站起,那黄脸汉子横跨一步,跟在他身后,姑娘玉霜一到就盯上黄脸汉子,这时候两眼倏现异采。

“长眉,先让我跟你说句话!”是二娘杜兰畹开了口。

长眉老道冷笑一声道:“你们郭家出了这么一个好子弟,眼前横尸一对,是我的两个师弟,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杜兰畹道:“我这个孙儿今年才几岁,你那两个师弟却已年过半百,各有一身惊人修为,他两个伤在我这孙儿手下那是报应,也叫活该……”

“住口!”长眉老道一声怒喝道:“我今天不把这小畜生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话落,身动,直向郭玉珠欺去。

大娘、二娘,还有高人荣、高念月都要动,都再一次地全被郭玉龙拦住。

二娘刚要发作,就在这时候,长眉老道身后那黄脸汉子突地伸出一指,直向长眉老道腰眼点去。

长眉老道果然厉害,黄脸汉子才动他便发觉,身形往左一闪,避了开去,转身惊怒说道:“你是……”

黄脸汉子笑了笑道:“长眉,你果然是当世一大魔头,老实告诉你吧,我也是来灭除你‘长眉门’的,可惜这一指被你躲过了!”

郭玉龙观状闻言,诧声说道:“这人究竟是……”

姑娘玉霜激动地道:“爷爷,他就是玉翎雕。”

“玉翎雕……”

“玉翎雕。”

“……”

这里几声惊叫,那里郭玉珠开了口:“玉翎雕,你是玉翎雕……”

玉翎雕笑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并不是帮谁,你我之间的仇恨等长眉老道躺下再说。”

话落,闪身扑向长眉老道。

郭玉珠一声长笑道:“玉翎雕,或许你是个英雄,可是你别抢了我的功去!”闪身也扑向了长眉。

他俩双战长眉老道,没人撮合,很自然地联了手。

三条人影交错疾闪,场外人脸色各有不同,就没人知道郭家的那几位多欣喜,又多么担心。

眼下哪一个不是大行家,玉翎雕、郭玉珠双战长眉,一百招过后硬没见胜负高下。

郭玉龙叹道:“海青教这孩子是怎么教的?除了当年的那位将军跟老六外,我还没见过那么好的身手!”

二娘不服气,这时候也显出护短地道:“你没瞧见么,咱们孩子也不比谁弱。”

这话刚说完,郭玉龙眉锋忽然一皱,道:“老六怎么还不来?”

二娘杜兰畹道:“你这时候盼老六来干什么?”

郭玉龙道:“我担心这两个孩子收拾他不下,照这情形看,只有老六能帮忙,能插得上手……”

二娘杜兰畹道:“你是说这两个孩子不行?”

郭玉龙道:“你看不出么?”

话音方落,场中情势忽变,只听龙吟长啸直*长空。一条人影划空拔起,闪电一般直上二三十丈高空。

郭玉龙两眼一睁道:“这孩子是要……”

话声没说完,空中传来-声朗喝:“郭玉珠,罡气护身,攻他下盘!”

随着这话声,半空里那条人影忽然折下,头下脚上,双臂张开,挟千钧之威,凌空扑下!

郭玉龙两眼暴睁,惊急喝道:“孩子,不可。”

他看出不对来了,可是太迟了,人影陨星一般地泄下,只听“轰!”然一声,砂飞石走,尘雾四扬,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了,同时尘雾中传来几声惊叫。

大娘二娘等大惊失色,要扑过去。

郭玉龙伸双手一下拦住好几个。

山风强劲,转眼间尘雾散净,眼前开朗,再看,长眉躺着,一颗白头由中而开,红白之物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郭玉珠坐着,胸前衣衫尽破,一缕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玉翎雕站着,脚下不远处一片血迹,左肩上殷红一片,几声惊叫,郭家的人刚要动,一声凄厉,惨呼划空响起,那娇美妖娆的中年妇人长发披散,形如厉鬼,电一般地扑向场中,双手一扬,两片黑雾分别罩向玉翎雕跟郭玉珠。玉翎雕跟郭玉珠都看见了,可是都没动,郭玉珠没有表情,玉翎雕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闭上了眼。

郭玉龙震声喝道:“他两个都脱了力,动不了了,燕翎……”

一声朗喝划空而至:“大哥别动,燕南来了。”

一条人影如行空天马般疾掠而至,扑向斗场。

就在这时候,晴空里喝起一声霹雳:“六爷,尸毒蚀骨,沾不得,速退。”

“百花山”上冒起一条人影,像展翅大鹏,又像流星陨石,疾泄而下,只见他左掌一抖,那两片黑雾刹时没了影儿,右掌外拂,那长发披散的中年妇人像断线风筝一般,惨叫一声,飞出几丈外砰然一声摔在山根下,没再动弹。

适时,斗场中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六爷郭燕南,一个是魁伟高大,威态*人的海青。

玉翎雕低下了头。

海青手里提着一具革囊,遥遥向郭玉龙躬身说道:“海青见过老人家!”

郭玉龙忙拱手答礼,还没有说话,海青已转身一指点上玉翎雕胸口,喝道:“事了了,跟我回去。”

玉翎雕恭声应道:“是,义父。”他能动了,一转身要走!

郭六爷开了口:“海爷,可否等等?”

海青回过身来道:“六爷还有什么见教?”

郭六爷会说话,道:“不是我,老人家代克威求个情。”

郭玉龙腾掠而至,方待开口,海青已然欠了身,道:“老人家恕我,郭家有郭家的家法,海青有海青的门规。”

这句话堵住了郭玉龙的嘴,而且让郭玉龙至为尴尬,就在这时候,长空雕鸣,一条人影射落海青面前,马荣贞,她双脚落地,直挺挺跪在海青面前,道:“老人家,别的事容我后禀,我要代克威求情,他已知过悔悟,罪不至死,老人家若不答应,请先杀了我。”

海青还没有说话,又一个人纵落尘埃,是姑娘玉霜,她低着头道:“海伯伯,玉霜也代他求个情。”

海青连忙闪身一旁,道:“两个姑娘这是……”

玉霜道:“玉霜不敢言死,但请老人家高抬贵手。”

海青没说话,旋即一声沉喝:“克威,过来。”

玉翎雕低着头走了过来。

海青道:“向老人家跪下赔罪,然后谢过两位姑娘。”

玉翎雕应声下跪,郭玉龙伸手要拦,郭六爷一旁忙道:“爹,你受得的。”

郭玉龙何许人,那还不一点即透,当即缩回了手,任玉翎雕跪了一跪。

就在玉翎雕站起来要谢两位姑娘的时候,砂石地上悄悄爬起了两个人,是任少君兄妹,他两个刚才被那一声大震震昏了,如今醒过来想趁众人没留意的时候开溜。

然而,一声大喝震人:“站住!”

郭玉珠支撑着站了起来,摇晃着*了过去。

任少君兄妹当时大惊,硬没敢动。

郭玉龙则闪身掠过去拦住郭玉珠,道:“玉珠,爷爷答应过一个人,为傅家留一线香烟。”

郭玉珠脸色一变,道:“爷爷,他兄妹害玉珠太惨……”

郭玉龙点了点头道:“爷爷知道,郭家人都有饶人的度量,听爷爷的话,别让这仇恨一代代的传下去。”

郭玉珠低下了头没说话。

郭玉龙转身一挥手,道:“你兄妹走吧。”

任少君兄妹如逢大赦,就要拔腿,人影一闪,场中多了个人,是那位老尼,她目注任少君兄妹冷然道:“你兄妹要上哪儿去,带着你爹的尸身,跟我走。”

那中年俊俏汉子坐姿依然,谁也没有看出他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任少君兄妹乖乖地抱起乃父乃母的尸身,这里老尼转向郭玉龙合掌微一躬身道:“多谢老檀越,此恩此德贫尼永志不忘。”

她没多说,话落再躬身,带着任少君兄妹腾射而去。

走了,老尼带着傅家的人走了,那几十个黑衣壮汉也早逃得没了影儿,这时候这“百花山”下就剩下了郭家人跟海青父子。

突然,郭玉珠跪在大爷郭燕翎面前,俯着头道:“爹,玉珠知过,也自知罪孽深重,无可饶恕,如今事已了,玉珠愿领家法。”

大爷郭燕翎脸上掠过一丝抽搐,惨然一声道:“好,好,我还认你。”

扬掌当头劈下。

郭六爷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大爷的手,道:“大哥,爹娘在此。”

郭玉龙淡然说道:“燕南,放开他,他有他的家法。”

郭六爷呆了一呆,目注郭玉龙,没有说话。

郭玉龙淡然又是一句:“放开他。”

郭六爷脸上掠过一丝错愕之色,当即把抓住大哥的手缩了回去。

这一来,大爷倒有点迟疑了,当然,他这不是迟疑,迟疑一下之后马上还会劈下去的,而玉霜就把握大爷迟疑的一刹那间开了口:“大伯父,在您没施家法之前,侄女儿让您看样东西。”

随话递过一个小绣囊。

大爷郭燕翎有点诧异,看了玉霜一眼,接了过去,打开绣囊,从里头抽出一个小纸卷儿,再打开小纸卷儿一看,大爷的脸色为之微微一变,抬眼凝望玉霜道:“这是谁给你的?”

玉霜道:“是玉霜那位姑婆。”

大爷道:“原来是她老人家给你出的主意。”

玉霜淡然说道:“大伯父,事由我起,不该么?”

郭玉龙等向着玉霜投过诧异一瞥,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而玉霜没说话。

大伙儿当即把目光移向大爷,大爷更好,他装作没看见,郭玉龙忍不住问道:“燕翎,怎么回事?”

大爷竟没理老人家,凝望着玉霜道:“玉霜,我有我的家法,连老人家都这么说,别人就更无权干涉……”

玉霜道:“大伯父,没人干涉您的家法,玉霜身为晚辈,更不敢,我只是让您知道一下,我预备这么做。”

大爷道:“只要你爹愿意,你爹准,我不会说什么!”

玉霜脸色一变,道:“既然这样,玉霜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大爷没说话,把那小纸卷儿,往绣囊一装,随手把绣囊递返玉霜。

玉霜接过绣囊,向着诸位长辈施了一礼,道:“爷爷、奶奶、爹,玉霜跟姑婆去了。”

一听这话郭玉龙等明白了,脸上却变了色,郭玉龙一抬手还没有说话,郭玉珠一声惨笑说道:“霜姐,玉珠的罪孽已经够重了,别再让我连累你。”

扬掌向自己天灵劈去。

海青应变最快,只见他一扬掌,玉珠那只手掌突偏,没拍着自己的天灵,却收势不住一下拍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只听他闷哼一声,身子为之一晃。

大爷抬眼望向海青,海青淡然说道:“大爷,可容我插句嘴?”

大爷道:“请说。”

海青道:“倘若大爷不饶令郎,霜姑娘就要随适才那位比丘而去,从此遁身空门,长伴青灯古佛,可是?”

大爷微一点头笑道:“不错,就是这样。”

海青浓眉一扬,道:“霜姑娘是傅姑娘所出,我不能让傅姑娘的女儿遁身空门,长伴青灯古佛。”

(有关郭燕南和傅砚霜事迹,请看拙作“满江红”)

大爷道:“这么说海爷要干涉我的……”

“那我不敢。”海青道:“只是我要告诉大爷,大爷已经无权再处置令郎了,令郎适才扬掌自绝,他的命是我海青救下的,也就是说他一条命已还郭家,这一条命是我海青给的。”

大爷淡然而笑,道:“海爷,别让这件事伤了咱们的……”(事见“满江红”一书)

海青道:“郭大爷,海青跟郭家的感情,早在当年已经伤了。”

大爷笑笑说道:“那么我处置我的儿子,海爷尽管出手救他就是。”

僵了!大爷话落扬掌,海青两眼一睁,就要出手,他一出手,那后果……

就在这当儿,一阵风砂拂过,刮得人难以睁眼,等到风静砂停再看,大爷第一个怔住了。

现场那么多人,每一个都在,也都站在原地没动,单少了个跪在大爷面前的郭玉珠,而在郭玉珠跪着的地方,却多了一张素笺,素笺上,龙飞凤舞一笔狂草。

定过神来,大爷挥手抓起了那张素笺,只见素笺上写的是:“此子罪当诛,然日后尚有大用,论理,我不能任人杀之,五年后当返,届时将功折罪可也。”

没上款,那自不必,没署名,这是谁?

郭玉龙等掠了过来,一见素笺上的字迹,他先是一怔,继而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半句话没说。

大爷脸上变色,扬了眉:“这是谁?”

郭玉龙淡然说道:“这是写给你的,你自当知道。”

郭六爷也看见了素笺上的字迹,他的表情跟郭玉龙相同,听大爷这么一问,一张嘴就要说话,再听老人家这么说,他也把嘴闭上了。

二娘开了口:“反正玉珠五年后会回来的,到时候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么?”

大爷望着素笺直发愣,没说话。

海青突然冒出一句:“这位好高的修为,想来已成了仙侠一流!”

郭玉龙淡然说道:“别在这儿待了,回去吧。”老人家是巴不得赶快了事,说完了话他就要转身……

六爷燕南突然说道:“爹,您请等等,我还有点事儿。”

郭玉龙淡然说道:“你们兄弟有你们自己的家,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去,别烦我了。”

偕同大娘、二娘,带着高人荣走了。

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三位老人家,六爷燕南转眼望向海青道:“海爷,您是回新疆去还是……”

海青道:“我这就回新疆去。”

六爷燕南道:“玉霜早就想去新疆玩玩儿,我一直没功夫带他去,正好您到中原来了,我把她托给您如何?”

玉翎雕目射异采,抬眼望向郭六爷。

海青忙道:“怕不方便……”

郭六爷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您是她的伯父,克威算起来该是他的兄弟,再说还有位马四姑娘做伴儿……”

海青还待再说,郭六爷一笑又道:“海爷,您我都上了年纪,不该那么小心眼儿了,是不?我再提醒您一句,有件事刚才您不愿,现在也不该不愿意,是不?”

海青一怔,郭六爷趁势说道:“海爷,我把玉霜交给您了,日后‘新疆’与‘独山湖’间这条路会越来越宽,越来越平坦的,砚霜三个还在家等我,我不能久待,告辞了。”

他跟大爷打了个招呼,没再跟爱女说话,其实,他那双眼神只一瞥已经够多了,姑娘玉霜报以那一瞥所包含的更多,他挥手,腾身,飞射而去。

海青呆了半晌方始定过神来,定过神来他便望着玉霜跟马荣贞道:“两位姑娘,咱们走。”

他带着两位姑娘走了,玉翎雕忙跟上去。

刹时,这“百花山”下就只剩下大爷跟高念月两个人,高念月望望大爷道:“大爷,咱们也回去吧。”

大爷像没听见,脸上的神色难以言喻,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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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沐《西毒欧阳锋大传》作者: 熊沐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西毒欧阳锋本为西域一介书生,初入中原,便遭东邪黄药师百般戏弄;同洪七公偷食大内御厨,又险些命丧妙手人厨之手;后又几做大漠四杰的刀下恶鬼。于是他愤而生出精武之心……白驼山君任一天,虽为侏儒,却雅好收藏古玩和美女。天下第一美人慕容筝,因不堪其羞辱,逃离白驼山庄,巧遇欧阳锋,欧阳锋虽对慕容筝情有独钟,却遭她多次戏侮……欧阳镝因修习奇绝阴功,失去了男女媾合之乐,后经白面罗熬撮合,虽与慕容筝结为夫妻,但无奈不能行男人之道,使娇娘愁怨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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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臯《天残剑侣》作者: 高臯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浮云在天际舒展,还带着一丝丝雨意。绿油油的大草原,随风起伏,有如碧波,远远瞧去,像是无边无岸,直个到天的尽头一般。晌午时分。由银川驰出三匹长程健马,清脆的蹄声,敲击在山道上,如同一阵急骤的密雷。最前面的马匹之上,是一位丰神洒脱的蓝衫少年,看起来他虽是满身风尘,依然掩不住一股自然流露的超特气质。少年身后,紧跟着一个虎目燕额,虬髯绕腮的威猛老人,黑黝黝的大烟锅,不断的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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