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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虎父犬子

老天人霍秀芸刚要落坐一眼望见桌上木盒中,热气犹自袅岛。一怔。慈祥目光转向爱子道:“怎么,秋儿,银耳汤你还没喝!”

赵小秋哦地一声,赧笑说道:“孩儿看书入了神,竟给忘了。”

说着,伸手就要去掀木盒。

霍秀芸已然走了过来,瞪了爱子一眼,带着责备,也带着无限疼爱,实际上说,疼爱是真,责备是假:“那么大个孩子,眼看就要娶媳妇儿了,还处处要大人费心劳神,真是,坐着,娘给你端。”

母爱本是天性,疼儿由来是真,说着,老夫人竟然亲手端出了银耳汤,递至爱子面前,接道:“趁热,快喝了吧!”

赵小秋那神色中,有—半感激,有一半不安,亲慈子孝,感激那是应该的,至于为什么不安,只有他自己明白。

赵振秋捋髯笑道:“秀芸,打小娇惯至今,你也不看看他多大了。”

霍秀芸回目一瞪,道:“你不能坐在那儿省省心别开口,不娶媳妇儿永远是个半大小子,在父母面前,就是再大也永远是个小孩子!”

赵振秋笑了笑,没说话!

那倒不是老镖头有异常之癖—惧内!

而是他能礼念老妻爱子之心,他心中何尝不是视爱子如心头之肉,爱逾性命,娇惯万分!

赵小秋自小在这种慈爱下长大,他不该体会不出年迈双亲的慈爱,脸上带着异样的神情,喝了那碗银耳汤。

霍秀芸的心中,至此算是松了一口气,有着无限的安慰与舒服,鸡皮老脸上绽开了慈祥的笑容,这才说道:“秋儿,为娘要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喜讯……”

赵振秋突然截口说道:“秀芸,这该由我这为父的来说!”

霍秀芸回身嗔道:“怎么,秋儿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说!”

赵振秋笑道:“可不是你一人的孩子!”

霍秀芸瞪目说道:“秋儿是我自小养大的,为儿子,你吃得苦有我多!”

赵振秋没话说了,摇摇头退了步,叹道:“好,好,你说、你说,成不?别一开口就是婆婆妈妈。”

人老童心在,霍秀芸笑了,哼了一声,道:“那怕你不让……”

转对赵小秋道:“秋儿,你可知道你爹跟我,为什么今晚敢上楼?”

赵小秋早就意会到是怎么回事了,可是他不能点头,略一思索,只能这么说,道:“是四叔祖有了话……”

霍秀芸紧接着又一句:“你知道你四叔祖,为什么突然开了恩!”

赵小秋道:“秋儿只知道三两天内,秋儿就能下楼了,可不知为什么?”

霍秀芸一怔,道:“秋儿,你怎么知道三两天就能下楼了……”

赵振秋插口笑道:“那还有谁?八成是送银耳汤的顺便带了信儿。”

人老眼可不花,一语言中!

霍秀芸向赵小秋投过探询一瞥:“是么?秋儿。”

赵小秋点了点头。

霍秀芸摇头笑道:“好快嘴的丫头,这妮子何时听得……”

“秀芸!”赵振秋截口笑道:“梦雪可不同于你那另外三个丫头,她可是天资聪慧,一点就透,只怕是她听到了你我的谈话。”

对老伴儿的夸赞,老夫人默然若有同感,点了点头,慈祥目光中闪射出两道令人难以意会的异采:“要不然我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这丫头就是那么讨人喜爱,不但文才不俗,便是我闲来时教她那几样武功也颇有成就,可惜她只是个……”

赵振秋皱了眉,大不以为然地截口说道:“可惜什么?秀芸,怎么连你也有这种世俗念头?我所担心的,只是自己的儿子,人家可不一定……”

老夫人转注爱子,立刻岔了话:“秋儿,梦雪还说了些什么来着?”

赵小秋八成儿是懂了双亲的话,红着脸道:“没什么,她只听了那么多!”

霍秀芸可没留意到爱子的异样神情,道:“这么说来,你是不知道为什么三两天内就能下楼了?”

赵小秋道:“孩儿不知道。”

霍秀芸有点急不可待,忙道:“那么,让为娘来告诉你,你可知道你独孤恩伯祖?”

果然是这么回事儿,赵小秋心头一震,点了点头:“孩儿听爹娘说过,恩伯祖不是……”

霍秀芸忙道:“他老人家原被‘汴梁世家’所劫持,昨天晚上才被你四叔祖跟二叔祖救出,现在南楼休养……”

接着,又将独孤承的意思说了—遍,最后激动地说道:“他老人家不但是宇内奇人,当世巧匠,便是一身功力也足可与你师相几位老人家相颉顽,这种福缘,武林中人便是求也求不到,你蒙他老人家垂青,收列门墙,这不是天大的喜讯么?”

虽已先知,但如今才经证实,赵小秋明白他自己的福缘有多么深厚,禁不住心头—一阵狂跳,难掩惊喜地道:“娘,这可是真的?”

霍秀芸道:“这孩子,娘跟你爹还会骗你不成!”

赵小秋心中一阵狂喜,—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适时,赵振秋忽地—整脸色,庄容说道:“秋儿,这是你的造化,也是赵氏一门祖上有德,几生修来,你独孤恩伯祖那身绝艺,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学的,据为父所知,你四叔祖惊世奇才,宇内第—不算?连你师祖、二叔祖、三叔祖都嫌智慧不够,你可千万用心,别辜负你独孤恩伯祖一番恩义,师祖,叔祖们的期望,别替你爹娘丢胎,为父跟你娘就你这么—个儿子,爱归爱,教归教,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该明白!”

赵小秋笑容收敛。刚升自心底的难言喜悦,突然又落了下去,机伶寒噤?通体冷汗涔涔,连忙躬下了身:“多谢您老人家金玉良言,孩儿省得,并永志不忘,绝不敢辜负长辈们的一番心意!”

赵振秋老脸上浮现了一丝安慰笑意,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道:“天色不早,你歇着吧,到时候我自会命人叫你!”

说着,偕同霍秀芸出门而去。

赵小秋一直恭送到楼梯口,才转身进房!

刚进房,一宗事物又令他心神震动.停身在门边,目瞪口呆,立刻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摊开着的“游侠列传”上,又多了件东西,这回倒不是那铜牌去而复现,而是个姆指般大小的纸团!

那纸糊的窗棂上,没见有第二个破洞,仍是那么破纸飘风的—个,显然,纸团的来处,该是那原先破洞。

更显然地,这不是双亲在座,他背着窗,遮着破洞时被人丢进来的,便是他适才恭送双亲出门时被人做了手脚。

除此,别无可能,别无机会!

因为,在双亲没来之前,摊开着的那本“游侠列传”,就在他眼前,他没看见有这个纸团!

要是趁他恭送双亲出门时,所做得手脚,由一个洞中打人,仍落在书页上,心眼手法功力难仍惊人,但那还好!

倘若是双亲在座时,此人之手法能瞒过身为“神州四奇”首徒,又是总镖头的自己父亲,那此人之功力可就太以高绝了。

寻思至此,赵小秋不由机伶寒栗,抢步飘身,出手如电,一把抓起了书页上那个纸团。

打开纸团,只一注视,他立刻脸色大变,混身颤抖,惊出—身冷汗地再度震住了!

是一张洁白素笺的—半,是一笔娟秀小字,龙飞凤舞,铁划银钩,令他赵小秋自叹不如!

那字迹,写得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正邪善恶,孰该孰不该,君自择人,局外人虽不敢饶舌,但请行事莫仰愧于天,俯怍于人,羞见列祖列宗,愧对年迈双亲!”

若不迷途知返,及早回头,形将亲痛仇快,懊悔莫及,局外人之感受,将不只是扼腕也!

又:“既读游侠事,当学书中人,愿与共勉!”

无称呼,但显然是给他赵小秋的!

没署名,而由那娟秀字迹,洁白素笺,及那素笺上逗人遐思,惑人的淡淡异香,可知是出自女子手笔,出自兰闺中人!

他百思莫解,想不出此人是谁!

更显然,也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人家已知他的身份,窥破了他的一切,适才事全落人家耳目中!

好半天,赵小秋才定过神来,目光投注处,一丝寒意倏遍全身,心神再颤抖,还好此人并无恶意否则……

忽地,他以颤抖的心情,抬起了颤抖的手,素笺就灯,顷刻间,字迹,异香,俱化灰烬。

望着地上那焦黑的纸灰,赵小秋他脸色苍白,神情怕人身形一幌,砰然坐了下去。

今夜,所发生的惊人事儿太多了。

而且,接二连三,使他有不胜负荷之感!

然而,这压在肩头的,压在心灵深处的,却推之不掉,卸之不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蓦地里,楼梯上再传步履声,这回,又是那凌波莲步,轻盈得很,上来的,是青衣美婢,俏丫鬟梦雪。

梦雪,她说她姓梅,其实,她人就像一株含蕊欲放,娇艳欲滴,芳香四溢的雪里寒梅,清奇而高雅。

赵小秋想力趋平静,但已经来不及了。

姑娘她一进房便圆瞪了美目,停住了身:“哟,少镖头,您这是怎么了,莫非……”

赵小秋连忙强笑摇头:“没什么,只是太乏了,想睡了……”

梅梦雪似乎放了心,嫣然笑道:“少镖头,婢子这就走了,老夫人让婢子来看看少镖头睡了没有,要少镖头早些安歇,顺便来收拾收拾!”

说着,轻移莲步,行向桌前,伸出皓腕,要收木盒!

赵小秋赧然苦笑:“梦雪,别误会,我可没有逐客的意思!”

美姑娘笑了,笑得好甜,好美:“婢子可不傻,能闻绾歌而知雅意,婢子走了,少镖头安歇吧!”提起木盒就走,刚走两步,又停了步,回了头:“少镖头,你要是那儿不舒服,可趁早说,有病可趁早看,千万别等支持不住了,先父行医一世,婢子也略懂岐黄,要不要婢子给您看看,开个方?”

赵小秋双眉一挑,道:“别瞎说……”

似觉不妥笑了笑,连忙改了口:“谢谢你,梦雪,我没什么不舒服,等有了病,再领教高明,拜请一层回春妙手,好不?”

梅梦雪美目深注,笑道:“婢子没有龙宫方,不过,倒能治些小病,虽不挂牌,没悬壶,倒也随时应病者求医,到时候只要少镖头吩咐一声,婢子是随叫随到,竭尽绵薄……”

美目再深注,一笑又道:“不过,婢子看少镖头脸色不太好,准是有那儿不舒服,婢子斗胆奉劝少镖头一句,千万别隐病讳医……”

赵小秋心中一动,笑道:“你一定认为我有病?”

梅梦雪道:“婢子只能说像,不敢断言!”

赵小秋道:“那么我就麻烦大国手一遭,如何?”

梅梦雪嫣然笑道:“婢子说过,敢不效劳?”

说着,又轻移莲步,走了回来!

赵小秋一伸手臂,露出厂腕脉。

梅梦雪煞有其事地抬起皓腕,伸出两根春葱般雪白的玉指,轻轻按上了赵小秋腕脉!

素手相握,柔若无骨,难得赵小秋他心无半丝杂念,一任美姑娘把脉,过了一会儿,笑问:“大国手,如何?”

梅梦雪适时收手,略一沉吟,道:“正如少镖头之言!”

赵小秋笑道:“我说没病,你偏不信,大国手走眼,岂非自砸招牌?”

梅梦雪摇了摇头,道:“不,不能说没病,只能说没大病。”

赵小秋道:“难不成有小病?”

梅梦雪点了点头!

赵小秋双眉一扬,笑道:“昂藏七尺躯,须眉大丈夫,那在乎这些微小病……”

梅梦雪一摇头,正色说道:“少镖头错了,有道是‘英雄只怕病来魔’,就是铁打的金刚,铜浇的罗汉,也禁不住一个‘病’字……”

顿了顿,接道:“何况,有些小病,能引出大病来!”

赵小秋一怔,道:“那么你看我这是什么病?”

梅梦雪道:“以婢子看,似乎是肝水过旺,又受了点惊……”

赵小秋可真的一惊,忙道:“要紧么?”

梅梦雪笑道;“要紧婢子就不会那么安稳了,少镖头这病,无须处方,无须药,婢子只奉劝两句话,多歇息,要清心!”

多歇息,要清心,乍听起来,似也没什么!

无如,赵小秋心中窝着一块病,这一派医者口吻,极其平常的两句话,听进了他耳中,感受自然不同!

正触中了那块心病,不由暗暗一震,挑起了眉:“梦雪,我不懂,能说得明白点么?”

显然,他是装糊涂,想进一步地听清楚!

梅梦雪美目深注,笑了笑,道:“少镖头是有意考婢子,婢子说过,对医道,只是略通!”

显然,她不明白赵小秋的用心!

赵小秋可会错了意,不肯放松,脸色一整,正色说道:“梦雪,我一片真诚,请教祛病之方。”

梅梦雪急了,立刻涨红了娇靥:“婢子再说一遍,对医道,只是略通,少镖头也真是,多歇息,要清心,能做到这,还会生什么病?”

敢情她是不通!

赵小秋明白了,心中一松,笑道:“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多谢你这两句话了!”

梅梦雪美目深注,皱了皱眉,但旋又正色说道:“少镖头可别轻视婢子这两句话,虽是老生常淡,人人皆晓,要是真做得到,那可当真能消灾去病,长年平安。”

赵小秋又一震,刚要说话!

美姑娘已然提起木盒,盈盈裣衽:“天色不早,少镖头请安歇吧,婢子告退了!”

话落,转身,移动了莲步!

赵小秋双眉一挑,陡扬轻喝;“梦雪,等一下!”

梅梦雪转过娇躯,嫣然笑问:“少镖头还有什么吩咐?”

赵小秋张了张口,却又摆了手:“没什么,你去吧!”

梅梦雪又施了一礼,出门下楼而去!

望着那无限美好的身影不见,赵小秋脸上突然浮现一丝难以言谕,且又令人难以意会的异样神情,缓缓低下了头……。

庭院东角,书生所居那间平房中,灯光犹亮!

窗棂上,映着一个洒脱、俊逸人影,那是书生!

深夜不寐,书生他在做什么?

房中的书生,跟那西楼赵小秋一样,竟也在灯下看书,所差的,赵小秋看得是“游侠列传”,书生看得却是一部“春秋”!

适时,在窗子对面,那远远的十丈外,一座树丛之中,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黑影!

黑影,似乎在偷窥房内书生的动静,他向着那灯光透纸的窗棂扬了扬手,却又似乎有所顾忌,随又放了下去!

犹豫再三之后,像是咬了牙,横了心,一跺脚,手再扬,手里的一样东西刚要打出!

书生房中灯光倏灭,紧接着黑影身边多了个白影!

黑影一颤,闪身欲遁。

白影一声轻笑手臂暴张,单掌疾探,飞攫黑影左臂。

黑影似乎不打算还手,也不打算招架,身形一转,好快,好轻灵,滑得像条蛇,已然脱出白影掌力范围!

只听白影“咦”地一声,闪身跨步,单掌再探,这回黑影没能躲过,被白影一把抓个正着!

旋听白影笑道:“姑娘好高绝的身法!”

竟是书生!

那黑影能逃过书生—抓,身手该也惊人!

一个俏生生的话声,带着惊恐也带着点羞涩:“我自知难逃四先生高明耳目与神功绝艺,果然不错。”

是个女子口音,话声无限甜美轻柔!

书生道:“既明知何必故犯,姑娘深夜立人窗外,窃人动静,似乎有些……”

只听黑影截口说道:“我自知不该,无如我不能不来!”

书生诧异道:“姑娘是……”

黑影道:“四先生该见过我。”

书生“哦”了一声,笑道:“我想起来了,我是见过姑娘……”

顿了顿,接道:“姑娘这身武学,是他俩传授的?”

黑影点了点头!

书生笑道:“姑娘欺我,他俩加起来也不如姑娘一半。”

黑影沉默了一下,道:“不敢欺瞒四先生,面对高明,我也无从欺瞒,我这是家传武学,授自先父,浅薄得很。”

书生笑道:“这才是,小小年纪,该说实话,我向姑娘打听个人。”

黑影道:“但不知四先生要问谁?”

书生道:“昔年武林中有位奇人,此人文武双绝,貌赛子都,可惜天嫉奇才,去世太早,他自称‘落拓青衫飘泊生’!”

黑影忽地一阵颤抖,低下了头:“有劳四先生动问,那是先父!”

书生道:“我说么?‘纵鹤擒龙天璇步’绝迹武林已久,怎会出现在姑娘身上,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止悲!”

黑影猛然抬头:“四先生有渝,晚辈敢小遵命。”

两道冷电异采,闪自书生双目,书生一叹说道:“姑娘这性情,跟令尊当年完全一样,当年,他想见我,我想见他,彼此心仪已久,只恨他我无缘,难谋一面,如今能见着姑娘,我心中也略可安慰了……”

黑影截口说道:“多谢四先生,那是先父福薄!”

“姑娘!”书生话说得严肃:“别委曲令尊,他跟闻人俊难分轩轾,可称一时瑜亮。”

黑影身形一阵颤动:“再谢四先生,晚辈父女存殁俱感。”

书生道:“姑娘,我说得是实情。”

黑影道:“晚辈也字字发自肺腑。”

书生默然不语,但旋又说道:“姑娘,这就不对了,我四兄弟门下,没那么大胆,他俩怎敢委曲姑娘……”

黑影连忙截口说道:“四先生错怪了,是晚辈自愿!”

书生道:“这么说,他俩不知道!”

黑影道:“正是,他二位毫不知情!”

书生道:“姑娘,你这么做,该有个理由!”

黑影道:“先父昔年行道蜀中,不慎罹疾,卧病客栈,适逢他老人家途经该处,义施援手,延医赠金,先父咸德,无以为报,临终特嘱晚辈报恩……”

书生截口说道:“我明白了,那是他应该的,倘若见危不援,见死不救,我四兄弟门下也容不得他,明日我……”

黑影忙道:“四先生容禀,晚辈还有下情。”

“不敢当!”书生道:“姑娘请说!”

黑影道:“该做的,晚辈还没有做完,敢请四先生再赐晚辈十年时间,期限一到,晚辈任凭四先生。”

书生犹豫了一下,立刻点头:“好吧,只是太委曲姑娘了。”

黑影道:“父恩女报,这算不得委曲。”

“姑娘好会说话!”书生笑了笑,道;“姑娘适才说,是不能不来?”

黑影点头说道:“晚辈有几件事,不得不禀知四先生。”

书生笑道:“既有事相告,那就该进去。”

黑影道:“晚辈一时还不想暴露行藏。”

书生笑道:“姑娘毕竟是暴露了行藏。”

黑影道:“晚辈以为,四先生必会成全晚辈这点孝心。”

书生一叹说道:“姑娘放心,我担保除我之外,不会有第二人知今宵此事,连我那三位拜兄也算在内。”

黑影盈盈施了一礼:“多谢四先生成全。”

书生还了一礼,道:“姑娘有什么事,现在可以开口说而不必投那手中物了。”

果真是神目如电,他竟知黑影是要投那手中之物!

黑影笑了,笑得羞涩,沉默了一下,道:“晚辈要禀知的第一件事,就是‘汴梁世家’今夜有人来过‘三义镖局’……”

书生身形一震,道:“姑娘,今夜?”

黑影道:“就是刚刚不久之前。”

两道冷电闪目书生目中,书生道:“姑娘确知他是‘汴梁世家’人?”

黑影道:“晚辈见着了他那块铜牌,且知道他是个堂主。”

书生道:“那么滚不会错了,姑娘可见他来自何方?”

这句话,问得有深意!

黑影道:“晚辈不知他来自何方,可是知道他的去处?”

书生道:“去处何方?”

黑影道:“四先生原谅,晚辈不能说!”

书生道:“姑娘是有所顾忌?”

黑影点了点头!

书生道:“那姑娘就不该来见我。”

黑影忙道:“四先生误会了,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书生道:“那么我想不出姑娘有所顾忌的理由。”

黑影道:“晚辈不是怕四先生不信,也不是怕四先生指晚辈血口喷人,而是我不想触怒四先生,造成悲剧。”

书生道:“那么,我来替姑娘说,那人去处是南楼!”

他指得是独孤承所居南楼!

黑影道:“四先生料差了,那人去处不是南楼。”

书生道:“姑娘欺我。”

黑影道:“晚辈是自己人,也没有天胆。”

书生道:“姑娘,那人去处真非南楼?”

黑影道:“晚辈不敢欺瞒四先生,那人去处确非南楼。”

书生诧声说道:“那么……”

黑影道:“晚辈说过,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说。”

书生道:“那姑娘见我,仅仅是告诉我‘汴梁世家’来了人?”

黑影道:“不,晚辈禀知四先生,此人来‘三义镖局’见了个人,且下达令谕,要那个人做件事I”

书生道:“姑娘,他见了‘三义镖局’中什么人?”

黑影道:“四先生,这跟晚辈禀知四先生那人去处,有什么两样?”

书生默然了,半晌方道:“那么,他下达什么令谕,要那人做什么。”

黑影道:“他下达了‘汴梁世家’少主人之命,要那人伺机杀了一个人。”

书生一震道:“杀谁?”

黑影道:“君玄清。”

书生冷冷说道:“我明白了,君玄清是‘汴梁世家’的叛徒。”

黑影点点头道:“不错。”

书生冷笑又道:“‘三义镖局’中有内奸。”

黑影又点了点头道:“也不错。”

书生道:“姑娘,事关‘三义镖局’安危,我兄弟声誉……”

“晚辈明白。”黑影截口说道:“但有一点要请四先生明鉴,‘三义镖局’中这人,是一念之差,误人了歧途,他是被逼的,有悔悟回头的一天,该情有可原。”

书生道:“这就是姑娘不能说的原因所在?”

黑影点头说道:“四先生明智高人,难道不以为晚辈退身一步,让他自己有所醒悟,毅然回头的做法对么?”

书生惊叹说道:“姑娘,你使我叹服,姑娘以为他会回头?”

黑影道:“这包在晚辈身上,倘若他不回头,四先生请唯晚辈是问。”

书生一点头道:“看在姑娘面上,我容他一时。”

黑影连忙施礼:“晚辈再谢四先生成全。”

书生还礼,淡笑道:“姑娘,他还说了什么?”

黑影略一迟疑,道:“他要‘三义镖局’中那人,也伺机除去‘百巧先生’。”

这下大出书生意外,只听他沉声说道:“姑娘,你没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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