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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显然,罗老爷对这个答覆很满意,他频频点头,而且,在问话答话之间,他也不断的上下打量严四。

“我也看得出严师父不愿在江湖道上东奔西跑,甚至不大喜欢江湖生涯,因为我在严师父身上看不见江湖气,看见的反而是文质彬彬的书卷气。”

都有书卷气,应该是气味相投了。

严四微一笑:“大概是在下进入江湖日浅,没有染上多少江湖气,其实,在下以为,江湖人并不一定个个都满身江湖气,在下也并不是不喜欢江湖,面是想做一个不同于一般江湖人的江湖人。”

罗老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得好:说得好,像严师父这样的江湖人,是我生平首见,这恐怕就是‘一瓶不响,半瓶晃荡’的最佳例证了,这恐怕也就是深藏不露了。”

严四道:“老爷夸奖,不敢,不敢!”

罗老爷再进一步道:“要是我没有看错,严师父恐怕还文武双全。”

“那更不敢当了。”严四道:“在下只不过跟着家师习过文事,读过几年书而已。”

罗老爷道:“令师能传授严师父这么一身好武功,那么严师父习自令师的文事,也一定相当可观。”

“不敢。”严四道:“老爷夸奖,老爷夸奖!”

罗老爷道:“我听唐总管说,严师父无门无派,令师是位三宝弟子出家人,就不知道是佛门那位得道高僧,那位世外高人了。”

严四道:“惭愧得很,在下也不知道。”

其实,罗老爷的这句话,可当做问,也可以不当做问。

但是严四还是回答了,也许他认为不管罗老爷的用意是什么,还是回答了比较好。

“严师父可知道,唐总管把后院的安危托给了严师父?”

“在下知道,总管已经告诉在下了。”

“往后全仗严师父了!”

“不敢,这是在下的份内事。”

“住的地方,唐总管已经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刚才已经带在下去看过了。”

“那就好了,严师父请歇息去吧。”

这就表示谈话到此结束了。

唐天星带着严四起身告辞,他们俩刚走,屏风后转出一位大姑娘来。

大姑娘年可廿上下,清丽绝伦,端庄文静。

罗老爷道:“看见了?听见了?”

大姑娘道:“我听说武功修为好的人,十丈内飞花落叶也瞒不了他,所以我没敢挨近,听的,看的,都不是很真切,不过已经够了。”

“怎么样?”

“不是很好,就是很坏。”

“依你看,应该是什么呢?”

“从文事一途不差看,应该是好,不过,至少他是个值得怀疑的人,因为他没有完全说实话。”

“人都有些隐衷,尤其是江湖人,只要跟咱们无关,大可不必管他。”

“那要先证明跟咱们无关!”

“怎么证明?”

“您慢慢看就知道了。”

罗老爷没再说话。

大姑娘清丽的娇大靥上,有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神色。

唐天星陪着严四回到小院子,钱大武、周标、孙秀已经都走了,只有赵奎还在小屋里坐着,一见严四回来,他忙迎了出来,急急问:“怎么样?”

严四还没有说话,唐天星却已然说道:“那还能怎么样,对别人是例行公事,对严老弟,老爷特别问了很多,想想,还能不满意么?”

赵奎咧嘴道:“本来我这话就问得多余,像我兄弟这种好样儿的上那儿找去。”

继而向严四道:“兄弟,今儿中午我们几个迎新,今儿一早就交待厨房买菜的,中午咱们好好喝两杯。”

严四道:“赵大哥,这怎么好……”

唐天星道:“严老弟,你就别跟他们客气,这是他们看重你,愿意深交你这个朋友,要不然你想倒过来请他们,他们还未必理你呢!”

赵奎道:“兄弟,你听见总管说了吧,人没有不势利眼的,你是好样儿的,我们巴结你,不然你就得倒过来巴结我们了。”

严四笑了,没再说什么。

唐天星也笑了:“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儿,我忙我的去了。”

他走了。

赵奎还没有走的意思,严四邀他进了屋里,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床上。

赵奎一坐下来就问:“兄弟,老爷都问了你些什么?”

严四说了,一句也没有瞒。

听毕,赵奎瞪大了眼,咱们老爷到底是阅人多,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你不是普通的江湖人了,老实说,我也觉得你不像个江湖人,觉得你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

严四道:“说我不带江湖气,不像江湖人,我承认,说我不是普通的江湖人,深藏不露,这我不敢承认。”

“兄弟。”赵奎道:“这儿又没有外人,还跟哥哥我客气。”

严四道:“不是我客气,江湖道上的事,赵大哥你不是不清楚,十个有九个争强好胜,等到一张扬出去,今几个这个找上门跟你比试,明儿个那个找上门逼你动手,麻烦大了,赵大哥你岂不是害死我!”

“那怕什么?”赵奎眼一瞪道:“你又不是没有,真要那样,凭你的本事,很快就能在‘北京城’扬名立万了。”

“我可不敢那么想,”严四道:“北京城是个卧虎藏龙之地,什么样的能人都有,再说,我来这儿应征护院,就是因为江湖道给厌烦了,真要像赵大哥你所说的,这儿我还能待下去么?”

赵奎一怔忙摇手:“兄弟,你可千万别动待不住的念头,你不让提的,往后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敢再提了。”

严四道:“那就行了,我这个兄弟你可以多有些日子了。”

赵奎笑了:“我别的不求,只求这个,只求这个。”

严四暗暗为之感动。

赵奎话锋忽转:“兄弟,你初来乍到,尽管你见过老爷了,可是对府里的情形你还是知道的不多……”

“何止不多。”严四道:“到现在我还是一无所知”

“这就是了。”赵奎道:“靠自己摸索,得个十天半月,我告诉你个大概,你摸索得也快一点儿。”

严四道:“那太好了!”

赵奎道:“咱们老爷是个读书人,在这北京城里,比上不足,可是比下就有余多了。”

严四听着,没说话。

“咱们老爷是个好人,在‘北京城’里也算有点名气,可是他平常跟人来往不多,他很难得出门,也很难得有几个朋友来。”

严四道:“那他还是个不同于一般人读书人的读书人。”

“还真是。”赵奎道:“一般读书人广交游,好名利,巴结权势,一副小人嘴脸,打着读书人的幌子,丢尽读书人的脸……”

“我误打误撞,还真撞对了地方。”

“可不是,要不是因为这样,我早不待了。”

“那赵大哥有我这个兄弟,又可以多待些时日了。”

赵奎乐了:“那最好,那最好。”

严四没说话。

赵奎接着道:“这么个好人,可却夫人过世早,只有一个女ㄦ。”

严四微微一怔:“这么大一个家,只有父女两个人!”

“可不!”

“姑娘多大了?”

“不小了,恐怕廿上下了。”

“廿上下了?”

“姑娘孝顺,不忍让老爷一个人,另一方面也没碰上一个看得上的,所以到现在还没嫁。”

“老爷是个不同于一般读书人的读书人,想见得姑娘也一定是个不同于一般女儿家的姑娘。”

“那可不,听说长得好,才学也好,可是我们这些个都没见过。”

那是一定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的甚至于难出闺房,不下绣楼。

大户人家规矩既多而严,后院除了丫头,老妈子以外,不是有特别事故,不经传候,其他的人是一概不许进入的。

严四没说话。

赵奎道:“所以,兄弟,就算是当班,也只能在后院外头转,把耳朵竖得高高的,后院是不能进去的。”

严四道:“这个我知道,只是……”

话锋顿了顿,接道:“北京城帝都所在,天子脚下,人家为什么还需要着护院呢?”

“兄弟,你不是京里的人,也初来乍到,这么问一点也不稀奇,等我把北京城对你说个大概,你就知道了。”

严四没说话。

赵奎接着道:“‘北京城’天子脚下,禁卫森严,可是除了‘紫禁城’,除了皇宫大内以外,连内城那些王公大臣的府邸都不免闹飞贼,百姓这些大户人家,能不养护院么?”

严四“呃!”了一声。

赵堂道:“兄弟呀,毛病就出在‘北京城’是帝都所在,毛病就出在‘北京城’卧虎藏龙;官跟官斗,民跟民争,有的是抓不胜抓,有的是不耐抓,不敢抓,既黑又乱,一时不知道该从那里说起,一时说也说不清,你慢慢看就知道了。”

严四道:“府里以前出过事吗?”

“怎么没有?”赵奎道:“可是都不大就是了。”

严四道:“看来,往后还真要小心。”

“可不。”赵奎道:“万一出点什么事,就算老爷不怪咱们,咱们自己脸上也挂不住。”

严四微微点头,没说话。

赵奎又道:“兄弟,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往后你总要出门,不管碰上什么人,什么事,应对都要小心,谁脸上也没有字,谁也不知道谁是干什么的,万一碰上个扎手的,那可是大麻烦!”

“谢谢赵大哥!”严四道:“我知道。”

赵奎道:“我说的这是官,还有民,民间更杂,有几家的人绝不能碰,碰了就是大麻烦,没完没了。”

“那几家?”严四问。

赵奎道:“一家姓褚,一家姓皇甫,还有一家镖局,局名‘威武’。”

“这几家都是……”

“前两家都沾江湖,镖局更不用说的。”

“这都是‘北京城’的强梁。”

“可不!”

“难道官府就不管他们?”

“官府?官府跟他们有关系呀,有些事鱼帮水,水帮鱼,官府也就一眼睁一眼闭了,要不他们气焰怎么会那么高呢?”

“还真乱!”

“要不我怎么说既黑又乱呢!”

“谢谢赵大哥给我指点,我来应征护院,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图个清静,我是不会轻易惹事的。”

“我知道,我也只是告诉兄弟你一声,让兄弟你知道一下。”

“赵大哥放心,我会谨记赵大哥的话的。”

话说到这儿,忽听得外头传来脚步声,赵奎往外一看,只见是周标来了。

严四站起来往外迎:“周大哥。”

赵奎也站了起来,道:“时候差不多了,来催驾的是不是?”

“可不!”周标笑着说:“都好了,就等你们两个了。”

赵奎道:“净顾着说,把时候忘了。”

周标道:“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严四道:“真对不住,还让周大哥跑一趟。”

周标拍了拍他:“往后都是自己弟兄了,还客气,走吧,别再让他们派人来找我了。”

严四笑了,赵奎也笑了,笑着,三个人走了。

这一桌迎新酒,摆在前院东厢房里,人,除了新旧五名护院外,还有就是总管唐天星和罗府的一些老少男仆了。

菜是大厨房买的、配的,还真不错。

另外,主人罗老爷还送了一坛窖藏多年的好酒,并特地让唐天星代他致意。

人都到齐了,落了座,正要开席,主人罗老爷居然来了,特地来敬两位新来的护院师父一杯酒。

罗老爷对外不喜欢和人来往,对内待人那可真是周到,包括严四在内,没人不感动。

罗老爷敬了三杯酒,走了,接下来,大家开怀畅饮。

一个人能不能喝,看得出来,谁都看得出来,就严四能喝,可是他不怎么喝,之后大家一个个来劝酒,大家显路是盛情好意,却之不恭,严四还是喝了,而且还喝了不少。最后,几个护院连孙秀在内都躺下了,就是严四没事儿。

席撤了,由老少男仆们帮忙,把钱大武、周标、赵奎、孙秀都抬上了炕。

五个护院躺下了四个,如今这护院的工作就全落在严四一个人身上了,好在大白天不会有什么事。

其实,就算有事,也没有严四一个人对付不下来的。

严四回小院子去了。

他一个人在前院待着干什么?要是有什么动静,绝瞒不了他的。

一进屋,他不由为之一怔。

桌上一盘切好的水果,盘子下面还压了张素笺。

忙过去拿起素笺一看,上头龙飞风舞几行字语,敢情水果是主人罗老爷差人送来的,说是给严师父醒酒。

罗老爷对人何止周到!严四太感动了,他站在桌子旁边半天,一动不动。

更需要醒酒的是另四个护院,不知他们有没有?主人罗老爷是一视同仁呢,还是独对他严四特别?

严四缓缓坐了下来,缓缓吃那一片片水果。吃一片,心里有一份感受。他也在想,主人为什么会对他特别看重,是因为他露的那一手?

是因为他读过书,懂文事,还是有别的原因?

正吃着,想着,他听见了一阵蹄声,从胡同里由远而近,从蹄声听,来骑至少有四五匹,而且很快的到了罗府大门外停下。

罗家很难得有客人来。

以主人罗老爷的身份,似乎也不该有这种骑着马奔驰的朋友。

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严四没冒然到前院去,他站在小院子通往前院的那扇门里往前望。

他到的不早不晚,正看见五个穿裤褂儿,且胳膊擦油的,一股剽悍,一脸也恶的壮汉绕过影背墙进来,迎着他们的是唐天星,唐总管还带着两名男仆。

唐天星是满脸陪笑,作揖打躬,可是说没两句话就被为首的一名壮汉抬手一推,踉踉跄跄往后就退,不是两名男仆赶紧扶,非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可。

为首壮汉推开唐天星,带着身后四人往里就闯,往里,当然就是往后院方向。

这不是宾客,是恶客。

严四知道,是他出面的时候—了。他一步跨了出去,扬声道:“诸位请留一步!”

那几个人跟唐天星等都听见了,一起望了过来。

严四两步就到了近前,截住了那五名壮汉。

唐天星忙走了过来:“严老弟……”

严四道:“总管,怎么回事?”

唐天星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为首壮汉道:“那就闭上嘴站远点儿!”

立即转向严四:“你是干什么的?是罗家的什么人?”

真客气。

严四道:“我是罗家的护院!”

为首壮汉轻蔑一笑“我当是干什么的呢,弄了半天,是个看门护院的角色,你不够格,闪开!”

他拍手又要推。

严四抬手挡住了,挡得他微一怔:“你怎么知道我不夠格!”

“他这个总管都不够格,你这个看门护院的角色会夠格?”

“你何不试试看!”

为首壮汉深深一眼。

严四泰然从容的跟他对着。

为首壮汉收回了手:“好,我告诉你!”

—顿接道:“我们是来找你们主人商量事儿的。”

“什么事?”

“提亲!”

“提亲?”

“你们主人不是有个闺女还没嫁么?”

“怎么样?”

“我们来提亲,叫他把闺女嫁给我们公子。”

严四上下打量了为首壮汉一眼:“你们一定没提过亲、作过媒。”

“什么意思?”

“你们这样那像提亲作媒?一点也不懂提亲作媒的规矩!”

为首壮汉冷冷一笑:“我们提亲作媒,还要什么规矩?”

“原来你们还真是不懂,不要紧,我告诉你们,穿着像样一点,备四色礼……”

为首的壮汉没听完,又是一声冷笑:“看门护院的,少在这儿跟我装疯卖傻,叫你们主人出来,不然爷们可就要闯了!”

严四摇头道:“你们这那像提亲作媒,简直像土匪强盗。”

为首壮汉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你还想再听一遍?”

“找死!”

为首壮汉怒喝声中出手,一拳挥向严四。

严四不慌不忙,轻松抬手,一把抓住了为首壮汉的拳头:“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是那儿来的?”

为首壮汉一怔,撤拳收手,奈何他没能动一动,他脸色变了:“爷们儿是皇甫家的!”

敢情是皇甫家的!严四“呃!”了声道:“皇甫家,我久仰。”

转眼望唐天星道:“总管,怎么办?”

唐天星一脸苦像:“总不能让他们往里闯!”

“难不成得请老爷出来?”

“不,老爷不会见他们的。”

“那我懂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严四手微一推,同时松了手:“你们听见了,请回吧!”

他是轻描淡写,为首壮汉可就站不稳了,踉跄后退,一下撞在了后头几个身上。

为首壮汉大概没受过这个,脸色大变,探腰扯出了一条铁链来。

严四道:“嘿,亮家伙了,别乱动呀,要不然那是给自己找麻烦啊!”

可惜,为首壮汉没听严四的,抖起铁链就抡。

唐天星吓得忙往后退。

严四又是不慌不忙,轻松抬手抓住了铁链。

为首壮汉一惊,猛力往回就扯,那知他没能扯回铁链,反而带得他踉跄往前就冲,正好冲到了严四面前,严四抬手就铁链绕在他脖子上。

另四个大惊,暴喝声中就要动手。

严四道:“谁敢动,试试看!”

为首壮汉脸都吓白了,忙叫:“别动,别动,谁都别动!”

那四个没人敢动了。

严四道:“皇甫家的爷们儿,现在你怎么说?”

为首壮汉一连道:“我……我……”

他说不上话来了。

严四道:“皇甫家的爷们儿,如你所说,我是个看门护院的角色,你连我这个看门护院的这一关都过不了,还想登堂人室见我们老爷?”

“我……我……”

为首壮汉仍然说不上话来。

“罗家不为已甚,皇甫家提亲的事最好就此打住,别伤了两家和气,请吧。”

他一抖铁链,为首壮汉像个陀螺似的,转着往后退去。或许是转得头晕了,等到那四个上前扶住,为首壮汉已经是脸色发白,摇摇欲坠了。

碰上这么个打手的人,自己明白,就是再来上五个也对付不了,还能不听人家的么?那四个扶着为首壮汉,一声也没再吭的走了。

严四道:“麻烦那位跟去关个门。”

护院师父的话,下人当然得听,尤其,严四的话如今更像圣旨,两名男仆忙跟了去。

很快的,蹄声又从大门外响起,像一阵风似的,顺着胡同往外远去,转眼工夫就听不见了。

唐天星这才回过神,从大门方向收回目光,望着严四急急道:“严老弟,好本事,好身手,我算是开了眼界了。”

严四道:“总管好说,是他们太不济,不是我本事好。”

“你客气,你客气!”唐天星道:“今天多亏了严老弟你,不然,他们非闯进后院去不可,那就不堪设想了。”

还真是,一旦让那几个闯进后院,找到了罗老爷提了亲,罗老爷是答应不答应?答应,是不可能,不答应,那几个又岂会善罢干休?

严四没说话,池不便说什么。

“只是……”唐天星忽然又苦了脸,犹豫着道:“麻烦的是,他们是皇甫家的人!”

“怎么?”严四道:“皇甫家的人碰不得?”

他这是明知故问。

“老弟,你初到京里来,不知道啊!”

唐天星道:“皇甫家是京城地面上的一霸啊!”

严四道:“这就两难了,总管最好尽快禀知老爷,看老爷怎么说吧!”

他转身往回走了。

往回走,当然是要回他的小院子。

唐天星还真听话,急急走向后院。

不是他听话,是他知道事态严重,他担待不起做不了主啊!这当儿,后院堂屋前正站着两个人,罗老爷跟那位清丽大姑娘。

只听罗老爷道:“你看我该怎么说?”

大姑娘道:“咱们不是正要看他吗?这正是一个找都找不到,而且不着一点痕迹的机会。”

罗老爷微一点头:“好吧。”

姑娘转身进堂屋去了。

姑娘刚不见,唐天星进来了,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到了罗老爷面前,哈腰:“老爷……”

罗老爷道:“我都听见了,也都看见了。”

唐天星一怔抬眼。

罗老爷道:“这么嚷嚷,这么吵,我还能听不见么子我又不能出去,只好躲在后院门里看了。”

唐天星道:“那……”

罗老爷道:“皇甫家真是无法无天,就像你所说的,今天多亏严师父了。”

唐天星苦着脸道:“老爷,皇甫家不能惹啊。”

“那怎么办?”罗老爷淡然道:“照你这么说,我只有答应他们提亲了?”

“这……”唐天星微一惊,忙道:“我不敢,我不是这意思……”

“好了,你去吧!”罗老爷道:“这件事我自会跟严师父说。”

“是。”唐天星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外行,走了。

望着唐天星出了后院,罗老爷也转身迈步,往西行去。

小院子那间屋里,严四吃完盘子里的水果,正在床上躺着,忽听见通往后院那扇门响,后院有人来了,严四站起来迎了出去。

出了屋,罗老爷已进了小院子,严四抱拳行礼:“老爷!”

罗老爷答个半礼:“严师父,我来找你谈谈!”

严四再抱拳:“请屋里坐。”

两个人进了屋,罗老爷坐在椅子上,让严四坐在床边,道:“我来是为了刚才的事!”

严四道:“在下不知道来的是皇甫家人,等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不,严师父。”罗老爷正色道:“我知道皇甫家是‘北京城’一霸,不好惹,可是比起让我把女儿许配给他家儿,我宁可得罪他,所以,今天多亏了严师父!”

严四道:“好说,这是在下的份内事。”

罗老爷话锋忽转:“不,我倒认为这是为了小女连累了严师父。”

严四道:“老爷,在下是府上的护院。”

罗老爷道:“护院总不姓罗,我父女遭遇灾难,纵然家破人亡,那也是罗家的事,可是严师父你……”

严四道:“谁叫在下是昨天来应征,今天已经是府上的护院,职责所在份内事,至死无怨,何况,江湖生涯本就是刀口舔血。”

罗老爷道:“不,这不是普通小事,恐怕非得流血伤人不可,我绝不愿意连累严师父,严师父随时可以走!”

严四淡然一笑道:“老爷太小看在下了。”

罗老爷道:“严师父千万别误会……”

严四截口道:“老爷的心意已经尽到了,是走,还是继续留在府上,那就在严某了,好么?”

罗老爷道:“严师父……。”

严四敛去脸上的笑意:“罗老爷,难道你真愿意把姑娘许配给皇甫家,或者是落个家破人亡?”

罗老爷脸色一变,道:“严师父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再说什么了,严师父这份援手之德,我父女也领受了,严师父,请歇息吧。”

他站了起来。

严四跟着站起道:“谢谢老爷的醒酒物。”

罗老爷道:“严师父千万别这么说,比起严师父给予我父女的,实在是微不足道。”

他一拱手,走了。

严四送到了那扇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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