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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圈 套

进城的时候,日头已经偏了西,等龙天楼进了内城,到了承亲王府,日头就要下山了。

如今龙天楼进承亲王府容易得很,只是进了王府之后,照例还是得在签押房先见哈总管。

等了半天,哈总管才一边擦嘴,一边剔牙地进了签押房,敢情他已经吃过晚饭了。

对龙天楼,他似乎永远不够友善,也不知道对小衙门里来的都是这样,还是怎么着,两眼一翻,冷冷然道,“什么事儿呀?”

龙天楼也来个傲不为礼,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儿:“我要见王爷!”

“又见王爷有什么事儿?”

“自然是公事。”

哈总管脸色微一变,但是他没有发作:“你来得不巧,王爷这会儿没空。”

“哈总管,我有急要大事!”

哈总管冷冷地瞅着龙天楼:“再急要的大事,也得等王爷吃过饭吧。”

敢情大厨房吃过饭了,小厨房这会儿正在开饭。

没奈何,只好等了。

龙天楼没说话。

哈总管却剔着牙,漫不经心地问:“案子办得怎么样了,找着线索了吗?”

“线索很多”

哈总管目光一凝留了意:“呃?”

“只是都还没有什么进展。”

哈总管似乎有点失望:“呃!我看这件案子扎手,很不好办。”

“也不能这么说,只要有线索,不愁追不出什么来。”

“叭”地一声轻响,哈总管手里的牙签断在了嘴里。他手里一扔,嘴里一吐,道:“你来见王爷,就是为向王爷禀报有了线索?”

“另外请王爷多宽限几天。”

“为什么?”

“头绪太乱,时间不够。”

“恐怕不可能,你们要知道,这不是别的案子,格格在别人手里,再拖下去”

“没有人愿意拖,也没有人敢拖,可是总要给的时间够。”

“什么时间够不够,五城巡捕营养那么多人是干什么的?”

“哈总管,我一不吃粮,二不拿俸,我不是五城巡捕营的人。”

“可是你总是五城巡捕营找来办案的。”

“对,我是五城巡捕营找来的,所以我只对五城巡捕营的统带—个人负责。”

哈总管不会听不出来,脸上登时变了色:“你这是跟谁说话!”

“哈总管,这儿没有第三人。”

哈总管抬手就要拍桌子。

龙天楼冷然道:“哈总管,你要是存心为承亲王府好,就不该对人这样,尤其是对我,你要知道,我不吃这一套。”

哈总管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没拍下去,他狠狠地道:“你也别忘了,你是来见王爷的。”

“怎么样?”

“我可以让你见不着王爷。”

龙天楼冷然一笑道:“哈总管,你的记性最好也好一点,我有王爷的手令,可是我不愿意跟你争,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耽误了急要大事,你得担着点儿。”

他说完话,抄起桌上一方水晶镇纸,往外就走。

哈总管一把抓住:“慢着,你怎么能私自拿王府的东西?”

“当着你哈总管的面,就不能叫私自拿,有了签押房的这方水晶镇纸,你我一旦跟王爷三头对面,也好证明我的确来过承亲王府。”

哈总管一怔,旋即笑了:“老弟台,你可真是忙中不乱啊!跟你逗着玩儿的,你怎么当了真,请等等,我这就给你通报去。”

他没等龙天楼再说话,一溜烟儿似地走了。

龙天楼唇边浮现一丝冰冷笑意,把那方水晶镇纸又搁回了原处。

哈总管卖力气的时候,真能办事,龙天楼负手踱步,走还没两趟,他就又进了签押房,陪着一脸的笑道:“你老弟面子真大,王爷一听说你来了,茶没顾得喝就立即准见,老弟台,跟我来吧!”

龙天楼连谢也没谢就跟着走了。

他知道,对付这种小人,就不能像对常人一样。

许是承亲王刚吃过饭,懒得走动,这回是在他的书房接见。

龙天楼进书房,承亲王已坐在那儿等着了,还没等龙天楼见礼,他先站了起来:“怎么,有线索了?”

龙天楼躬身刚一声:“王爷”

哈总管那里已欠身接了话:“回王爷的话,龙天楼说头绪太乱,时间不够,来请王爷多宽限几天。”

承亲王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刚要发作,龙天楼没等他发作就说了话:“那只是附带,龙天楼有急要大事禀报王爷!”

承亲王没发作,可是语气不怎么好:“什么急要大事?”

“龙天楼斗胆,请王爷摒退左右。”

哈总管一怔!

承亲王道:“这儿只有我的总管”

“事关重大,除了王爷,任何人都一样。”

承亲王皱着眉,疑惑地看龙天楼。

龙天楼泰然而立,回望着承亲王。

承亲王突一摆手,“哈明,你出去。”

哈总管忙道:“王爷”

“我既然准他办案,就只有相信他,他要真会对我怎么样,你留在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忙。”

“是!”哈总管没奈何,只好欠个身退了出去,临出去还盯了龙天楼一眼。

龙天楼装没看见。

承亲王往下一坐:“什么事?说吧!”

“王爷!龙天楼特来请辞。”

承亲王微一怔:“请辞?什么意思!”

“这件案子,龙天楼办不了,五城巡捕营办不了,就是九门提督衙门也办不了。”

承亲王站了起来:“你办不了,五城巡捕营办不了,连九门提督衙门也办不了,你是什么意思?”

“王爷可知道,格格失踪以后,她的两个贴身丫头富儿、桂儿,还有两个那夜当值的护卫,都被除名逐出了王府!”

“我知道,他们告诉我了,怎么样?”

“据龙天楼的调查,富儿跟桂儿没回家去,至今下落不明,那两个护卫也都被人下毒灭了口。”

承亲王一惊:“这,这是谁说的?”

“刚禀报过,是根据调查。”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家”

“王爷,内务府有名册可以查。”

“那你的意思是说”

“富儿、桂儿跟两个护卫,都被人灭了口。”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被人灭了口,而不是”

“王爷,富儿、桂儿有家不回,两名护卫回家后同时暴毙,看尸体很明显是中毒而死,您说这是什么?”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线索中断,不好查了—”

“不,龙天楼是不敢再往深处查了。”

“不敢再往深处查了?为什么?!”

“因为您给龙天楼的权限,是对王府以外,不是对王府以内。”

承亲王脸色一变:“龙天楼,你是说”

“王爷,龙天楼死罪,但显而易见,毛病出在王府之内。”

承亲王一把抓住了龙天楼:“龙天楼,你胡说。”

龙天楼平静地道:“龙天楼自知死罪,只是,王爷,格格失踪,丫头、护卫被除名逐出王府,两个不知下落,两个中毒暴毙,要不是因为他们知道些什么被人灭了口,您说又是什么?毛病不是出在王府里,您说又出在什么地方?”

承亲王松了龙天楼,“砰”然一声坐了下去:“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龙天楼宁愿自己的判断错误。”

“可是,可是……”

“王爷,龙天楼告退。”

他施—礼,要退。

承亲王忙抬手;“慢着。”

龙天楼停步道:“王爷?”

“以你看,毛病真出在王府里?”

“龙天楼刚禀告王爷,宁愿是自己判断错误。”

“所以你不敢再查下去?”

“目下龙天楼还无法肯定毛病是出在王府哪一个人身上,如果万一是位身分高的,龙天楼实在吃罪不起。”

“可是你总不能不管我的女儿啊!”

“王爷可以请旨,派侍卫营负责侦办。”

“可是我信任你呀,别人都摸不着头绪,你刚接办就查出了眉目。”

“可是,王爷,龙天楼是个百姓,五城巡捕营是个小衙门,连九门提督都嫌官卑职小……”

“我准你放手去查,放手去办。”

“这……”

承亲王忙站起:“龙天楼,你只管放手去办事,不管将来查出是谁,自有我做主,我不怪你。”

龙天楼迟疑了一下:“如果王爷非让龙天楼侦办下去不可,龙天楼不敢不遵,但是要王爷再下一纸手令。”

承亲王道:“不是已经……”

“王爷,那是对外,对王府之内,您以前下的那纸手令,恐怕起不了什么效用。”

承亲王毅然点头:“好,我就再下一纸手令给你。”

他说写就写,这回是亲自提笔,一纸手令一挥而就,照样地盖了他那颗小印。

龙天楼双手接过手令,道:“有了王爷这纸手令,龙天楼马上就可以展开侦查,只是,为免打草惊蛇,还请王爷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毛病出在王府之内。”

“这个我知道。”

“敢问王爷,格格房里,收拾得一干二净,是谁的主意?”

“是福晋的主意,她非说是闹大仙不可,所以把那个屋的东西全烧了,怎么?”

“龙天楼斗胆,福晋做差了,这么一来把所有的线索全毁了。”

“线索?”

“不管格格是为什么失踪,只要是在她房里失踪的,出事现场多少可以找到些线索。”

“我就说嘛,闹什么大仙,偏偏她信这个。”

“房里的线索没了,可能知道内情的人,两个下落不明,两个已被人灭了口,这件案子实在很难办。”

承亲王呆了一呆,道:“龙天楼,你真以为毛病会出在我王府里?”

龙天楼道:“王爷,如果您真要我说,我只好说,不敢十分肯定,但是王府里的这些人,涉嫌最重。”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王府上上下下,谁会跟她有仇?”

“王爷,不一定非跟格格有仇不可。”

“那么,是跟我有仇?”

“王爷,也不一定非仇不可。”

“那你说究竟是为什么?”

“目下还不知道,不过不难查明。”

承亲王“砰”然一声拍了桌子:“查,赶快给我查,只查出是谁来,我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龙天楼道:“王爷能否不动声色?”

承亲王叫道:“不动声色?我的独生女儿失踪了,现在下落不明,生死难卜,竟是我这座王府里的人干的,我平日对他们不薄啊!他们竟你还让我不动声色!”

龙天楼淡然道:“王爷,你这样于事无补,一旦走漏消息,反倒打草惊蛇,对破案,对格格都大不利,为了这件案子,为了您的独生女儿,您只有隐忍不动声色。”

承亲王一下子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半晌才道:“好吧!我听你的,你赶紧给我查,赶紧救回我的女儿来,我这么大年纪,只这么个女儿,万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承亲王竟流下两行老泪,低下了头。

也难怪,毕竟是父女至亲。

龙天楼心里也不免为之戚然,道:“您放心,草民一定尽心尽力,草民既然接办了这件案子,好歹总要给王爷一个交代。”

承亲王抬起了头,举袖拭泪,摆摆手道:“要是没什么别的事,你去吧!”

“是,草民告退。”

龙天楼欠身一礼,退出书房。他这里刚带上了书房的门,哈总管已从长廊那头快步迎了过来。

龙天楼加快两步,在长廊中间迎着了哈总管,哈总管忙不迭地道:“见过王爷了?”

“见过了。”

“怎么样?”

“哈总管是问”

“你不是来求王爷宽限的吗,我是问王爷答应了没有。”

“好说歹说,王爷总算答应了。”

哈总管微一怔,看了看龙天楼道:“王爷答应归王爷答应,你们还是要加紧侦查啊!格格失踪有不少日子了,万一”

“哈总管放心,我不但不会松懈,反而更要加紧侦查,王爷恩厚,不能不报,况且那么些口子的脑袋,在刀口上搁着呢!我敢松懈吗?”

哈总管迟疑了一下:“这么些日子了,真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吗?”

哈总管很关心、很热心,足见一片为主之忠心。

龙天楼微一摇头:“我跟哈总管说过,目前头绪很乱,也就是说,线索不是没有,只是还很难说哪个有用,哪个没用。”

哈总管两眼似乎一亮,忙不迭地道:“都是些什么样的线索?”

龙天楼摇头道:“事关办案机密,恕我不能奉告。”

哈总管一怔,显然有些不高兴了:“这是我们承亲王府的案子,我是承亲王府的总管。”

“哈总管原谅,我只知道我是在找寻格格,拯救格格,在巡捕营,我只对统带负责,在王府,我只对王爷负责。”

龙天楼说话的语气、态度都不错,可是听进哈总管耳朵里就受不了了。

本来嘛,他堂堂一个王府总管,谁对他不是客客气气,敬畏三分,几曾碰见过这么一个人,受过这个。

哈总管他脸色难看,就要发作。

也就在这时候,从前头转过—行人来。

这一行人,共是七位,清一色的旗装女子。

前两个,后四个,都是丫头打扮,而走在两个丫头之后,四个丫头之前的,却是位使人觉得眼前一亮的贵妇人。

她,卅上下年纪,有着一副让人心跳的身材,蛾眉淡扫,薄施脂粉,但却娇媚无限,尤其一双眸子能摄人魂魄,成熟的风韵更是醉人。

龙天楼方自微怔,哈总管已急步趋前,打下千去:“奴才恭迎福晋。”

敢情这位是承王福晋。

龙天楼又一怔,也跟着欠了身。

“起来。”

“谢福晋。”

哈总管起来了,垂着手哈腰微退。

美福晋的一双勾魂眼波瞟向了龙天楼:“这是谁家的孩子呀?”

孩子?她才多大年纪?

许是官太太们都爱这调调儿。

哈总管忙道:“回您的话,他就是巡捕营请来办案的那个江湖客。”

“是的。”

美福晋深深看了龙天楼一眼:“叫他跟着来,我要问话。”

叫的是龙天楼,话却是对哈总管说。

这许又是官太太的作风。

“喳!”

在哈总管恭应声中,美福晋留下一阵香风,带着六个丫头擦身而过。

哈总管瞅着龙天楼道:“走吧!”

福晋宠召,岂能不去?

龙天楼迟疑了一下,只好跟着走了。

哈总管带路,循着那阵能让人脸热心跳的香风,走画廊,走小径,到了一间精舍前。

天色还没全黑,精舍里已经有了灯光。龙天楼跟哈总管刚到精舍前,适才六名丫头中的一名,从里头走了出来,道:“福晋叫你们进去。”

哈总管忙带着龙天楼进了精舍。

进精舍一看,眼前是个精美的小客厅,精美而不失典雅。

美福晋已然居中高坐,一双勾魂眸子直盯着龙天楼。

哈总管上前打千,龙天楼则躬了躬身。

美福晋像没看见哈总管,紧盯着龙天楼说了话,话声有点冷意,但却难掩娇美:“你是富尔找来的?”

龙天楼如今当然知道富尔是谁,从容应道:“是的。”

“你是从哪儿来的?”

“草民来自江湖。”

“我还能不知道你来自江湖!”

“草民来自关外。”

“呃,关外?你姓什么,叫什么?”

“草民龙天楼。”

美福晋深深看了龙天楼一眼:“名字很不错。”

“福晋夸奖。”

“富尔找你来,当然有他的理由,只是你有把握吗?”

“草民不敢说有把握,但尽心尽力。”

美福晋的眉梢儿挑了挑:“没把握你来干什么?你可知道,王爷限期破案,破不了案就要脑袋。”

“草民知道。”

美福晋还待再说。

哈总管一旁插了嘴;“禀福晋,人家跟巡捕营的白殿臣沾亲带故,不能不来,来了之后果然不同凡响,据人家亲口说,已经掌握了若干线索了。”

龙天楼何等样人,焉能听不出来,哈总管这话是在“烧火”,可是他不在乎。

美福晋“呃”地—声道:“已经掌握若干线索了?我倒是轻看了你。都掌握到什么线索了?”

哈总管接着便道:“奴才正想禀告您别问,哪知道慢了一步,您还是问了。”

这是第二把火。

美福晋转脸望哈总管:“怎么了,我为什么别问?”

哈总管道:“奴才刚就碰了一鼻子灰了,人家说在巡捕营只对富尔一人负责,在王府只对王爷一人负责,这意思您懂吗?就是说关于这件案子的案情,只字儿不能对第三个人说。”

美福晋叱道:“胡说,哪有这种事!”

“奴才大胆也不敢在您面前胡说,不信您问问!”

美福晋霍地转过了脸:“对我也不能说吗?”

龙天楼欠身道:“福晋原谅,事实上草民所说已掌握若干线索,只是为让哈总管宽心。”

哈总管哼哼一笑道:“这话好听多了。”

美福晋脸色一变:“龙天楼,你敢欺我!”

“草民不敢。”

“那就给我说。”

“福晋原谅,草民无可奉告。”

哈总管烧上了第三把火:“您听听。”

美福晋拍了座椅扶手:“好大胆的龙天楼,竟敢哈明,绐我拿下!”

“喳!”

哈总管这一声应得既嘹亮又舒服,走上前伸手就抓龙天楼的胸口。

龙天楼抬手一挡,硬把哈总管震得退了两步,一龇牙,一咧嘴,抱住了腕子。只听龙天楼道:“慢着!”

他左手从怀里掏出了承亲王亲笔所写那纸手令,一抖抖了开来,道:“福晋,草民奉有王爷手令。”

哈总管忙道:“福晋,那纸手令只是对外给他方便。”

龙天楼淡然道:“你看清楚了,这是另一张。”

伸手把那纸手令递到哈总管眼前。

哈总管定睛看去,一怔,旋即道:“禀福晋,这纸手令是对咱们府内的。”

美福晋霍地站起:“对哪儿都一样,要弄清楚我是谁,我不管什么手令不手令,我说拿下就得拿下!”

“这”

哈总管犹豫着没敢上前,他倒不是怕龙天楼手里那纸手令,他是怕龙天楼那双手。

龙天楼欠身道:“禀福晋,草民要对王爷负责,加以草民一身系无数条性命的生死存亡,实在碍难从命,福晋原谅。”

话落,他转身往外行去。

“站住!”

美福晋冷喝。

龙天楼像没听见,人已经出了精舍。

美福晋许是既急又气,急扭几步追出了精舍,大声厉喝:“站住!我叫你站住!”

龙天楼仍不理。

可是美福晋这一声厉喝,惊动了王府当值的护卫,蓦地奔过来两个,正挡住龙天楼的去路。

美福晋忙叫道:“拿下,把这个人给我拿下。”

两名护卫不能不听福晋的,奔过来就抓。

龙天楼一扬手令,沉喝道:“王爷手令在此,谁敢拿我!”

两名护卫一怔,硬生生把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只听美福晋撒泼似地叫道:“叫你们把他拿下,听见没有?不快把他拿下,我要你们的脑袋!”

两名护卫一惊,就要再动。

适时,承亲王的话声传了过来:“什么事?什么事?”

龙天楼要抬的手没动,两名护卫也急忙收住步子。

只见承亲王带着两名贴身护卫,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这儿的两名护卫忙躬下了身,哈总管更是忙迎过去打千。

美福晋又叫了起来:“你来得正好,你自己来看看,可真找对了人了你,竟敢在我面前撒野放肆!”

承亲王已匆忙地到了近前:“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问问你找的好人哪!”

承亲王转过脸来道:“龙天楼”

龙天楼淡然道:“回王爷,福晋听哈总管说,草民已掌握到若干线索,便问起草民;草民回禀福晋说并没有掌握到什么线索,所以福晋就生气了。”

承亲王转望美福晋:“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你也真是,这用得着生气?到现在为止,真还没有什么线索。”

美福晋叫道:“都什么时候了,到现在还没有线索,你女儿的命你还要不要了!这种饭桶还能用?给我撤换他。”

承亲王道:“这”

“这什么,你女儿的事,眼看就让这些饭桶断送了,你还非用他不可?”

“他不过是刚接办案子”

“刚接办怎么了,既然把他找来,就表示他比别人行,既然比别人行,一接过手,就该有些眉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线索。”

“这这事儿让我一个人操心,你不要管行不行?”

“这什么话!我不要管,就你一个人急!我不急?”

“没人说你不急,只是我信得过他,把案子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美福晋似乎很生气,气得脸都白了,一点头道;“好,我不管,女儿是你一个人的,我跟着担惊受怕,我这是图什么啊。我乐得不管,可是他跟我这么无礼,这该怎么办?”

“他没有线索,没法告诉你,这怎么叫无礼?”

“怎么不叫无礼?还要怎么样才能叫无礼?难道非骂我几句,给我几个嘴巴才叫无礼?你是没看见他那态度,仗着你给他那一张手令,眼里就根本没我这个福晋。”

“那这样好不好,他惹你生气,我叫他给你赔罪。”

“不行!他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是个堂堂的福晋,他放肆无礼,赔个罪就算了,往后谁还把我放眼里?”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你相信他是个干才,我看他是个饭桶。撤换他,我要打断他一条腿。”

“你,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问你,怎么不行?”

“他是来办案的,是来救”

“办什么案?救谁呀?到现在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不要他,我要撤换他,还有什么不能打断他一条腿的?”

“你”

“别你呀我的,只说一句,我的话你听是不听?”

“这”

龙天楼淡然道:“王爷不必为难,草民来自江湖,还回江湖去,大可不必管这件案子”

承亲王八成儿急了,暴叫道,“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再说了,我说,有线索了,富儿、桂儿下落不明,白成、丁蒙两个被人灭口毒死了,你满意了吧!”

龙天楼想拦没来得及,心里一动,转念一想,也好,干脆来个将计就计。

美福晋、哈总管一怔,脸色都变了。

美福晋道:“怎么说,富儿、桂儿她们一一她们不是都回家了吗?”

“要是都回家了还说什么?她们两个失踪了,白成、丁蒙让人毒死了。”

“有这种事,有这种事,那我问他他为什么不说。”

“显然毛病是出在府里,怕消息走漏,打草惊蛇,他能说吗?”

“既然他不能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啊!”

“还是啊,为什么能对你说,不能对我说,你这个王爷能知道,我这个福晋不能知道?怎么了,是我会坏事呀?还是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承亲王更急了:“你也真是,不告诉你你生气,告诉了你你又”

“我又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哈总管干咳一声道:“王爷,奴才斗胆,他说显然毛病出在府里,是什么意思?”

承亲王道:“富儿、桂儿她们是被除名逐出府去的,两个失了踪,两个被人毒死,显然是他们知道什么,有人怕他们说出来,这不是毛病出在府里是什么?”

“奴才斗胆,怎么见得不是外人干的呢?”

龙天楼道:“显而易见的,外人不可能这么了解他们的动静,即便是外人,府里也应该有他们的内应。”

哈总管道:“王爷,这您就不能怪福晋生气了,连奴才听了这话,心里都不舒服,府里都是些老人,谁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呢?”

龙天楼道:“自然有,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瞒,我已经找到富儿跟桂儿了,不过她们俩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只等她们醒过来,是谁干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也就不难知道了。”

承亲王为之一怔,瞪大了眼。

美福晋、哈总管也一怔色变。

承亲王就要说话。

美福晋抢了先:“你已经找到富儿跟桂儿了?她们在哪儿?”

“福晋原谅,为免她们俩再被人灭口,草民不能说。”

“好,看在你已经掌握了线索份上,我暂时饶了你,不过你最好赶紧从府里把那个人给我揪出来,要不然我照样轻饶不了你。哈明,跟我走。”

美福晋带着几个丫头,转身走了。

哈总管向承亲王打个千,急忙跟去。

承亲王定过神忙道;“龙天楼,你”

龙天楼道:“请王爷静候佳音就是,草民告辞。”

一躬身,提气长身,飞射而去,快得使承亲王根本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

龙天楼一口气奔进了巡捕营,密见统带,要富尔马上派出干练人手,秘密监视承亲王府四周,跟踪每—个出府的人,只要有任何发现,马上到白五爷家通知他。

富尔自然要问。

龙天楼说了个大概。

富尔不敢。

难怪他不敢,他什么顶戴,有几颗脑袋敢派出人去监视承亲王府?

龙天楼一力承当,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这,富尔才急急忙忙下令派出人去。

眼看着一批干练人手匆匆出了巡捕营,龙天楼这才赶往白五爷家。

天都黑透了,玉妞儿小嘴儿噘着,脸拉得老长。

也难怪,饭菜都好了,等天楼哥都盼得人急死了,能怪人家姑娘不高兴?

可是,天楼哥一到,玉妞儿马上就春风解冻了,埋怨了几句,连拉带扯地就把天楼哥按坐下了。

“小七儿,怎么这么老半天,碰见什么了?”

龙天楼把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白五爷皱眉沉吟,没说话。

龙天楼接着问:“承亲王怎么有这么年轻的福晋?”

白五爷这才说了话:“原来是侧福晋,刚扶没多久。”

“怪不得,我还当是格格的生身之母呢!”

“瞧你糊涂的,看年岁还看不出来?”

“我原就纳闷儿,五叔,我觉得这位承亲王福晋有点邪气!”

“我没见过”

玉妞插嘴道:“邪气,怎么个邪法儿?”

“说不出来,反正不够端庄,不像正经就是了。”

白五爷道;“许是不是什么好出身。”

玉妞瞟了龙天楼一眼道:“既是这样,你可得留神点儿啊,越是大府邸越污秽,脏事儿常听人说。”

白五爷一瞪眼道:“一个姑娘家,你这是什么话?”

玉妞道:“实话,您知道这是实话。”

白五爷看了看龙天楼:“小七儿,这个圈子里的事儿,你还不清楚,这话玉妞虽不该说,可却真是实话,你是得留点儿神,要不然你会很为难。”

“为难?”

“怎么不?你不会干那种事儿,可是不依顺她们,又得罪不起。”

龙天楼淡然一笑,没说话。

玉妞盯着他道:“怎么不说话?”

龙天楼道:“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玉妞似乎不放心,还想再说。

白五爷抬手一拦:“好了,好了,净说这些个肮脏事儿,这儿谈正经的呢。”

玉妞噘着嘴道:“告诉天楼哥留神提防,这怎么不算正经事儿?”

“跟他说这个是多余。你放心,凡是龙家出来的,都沾不上这个。”

“不沾这个不就得罪人了吗?”

白五爷目光—凝:“丫头,你到底是愿意他得罪人,还是愿他沾上这种事儿?”

玉妞面上一红,嗔道:“瞧您问的。

楼明白是怎么回事,觉得很窘,只好垂下眼皮,望着面的酒杯,装没看见。

脸来,白五爷皱了眉:“那位格格失踪了有些时日了,咱这些办案的,到现在还没抓到一点头绪,实在让人着急。”

“五叔,不能说没抓到头绪,毛病出在承亲王府,这不就是头绪了?”

“可是毛病是出在承亲王府的哪一位身上呀?”

“这得慢慢查,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不敢随便乱指。”

“怕只怕等到查出来的时候,那位格格的高贵小命儿”

“但求尽心尽力,真要是那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承亲王他得讲理,除非是根本不让他女儿落进人手里,否则即便是只失了一眨眼工夫,就有杀身的可能,不过”

白五爷道,“不过什么?”

“以我看,做案的人意不在要格格的命,要不然他大可把那格格一刀杀死在小楼卧房之内,用不着把她掳走藏匿起来。”

白五爷点头道:“这倒是。”

玉妞道:“可是一旦把他们逼急了,就难说了。”

白五爷抬眼问道:“你什么意思?”

“看样子天楼哥是个办案的能手,比您这位老公事要强得,一旦一步步逼近了他们,狗急了还能不跳墙?”

白五爷登时又皱了眉;“这”

“五叔,您是老公事,应该知道这是必然的,不过这种事我也想得到,我会尽量想法子避免的。”

白五爷突然一拍桌子道,“娘的,怎么偏会是这种人家出事,又怎么案子偏落在咱们头上。”

“早就跟您说,别干了,回江湖过逍遥日子去,您偏不听。”

白五爷苦笑道:“小七儿,我不比你爹,打当初我就沾上了官,只一脚跨进了六扇门,谁不轻看谁不恨,何况这些年来,我也得罪了不少道儿上的朋友?现在他们也许不敢拿我怎么样,可是—旦回到江湖去,哪一个能容我过安稳日子?”

“五叔,您小看您过去的朋友了。”

“如今的朋友,不比当年,个个有家有业,我就是不愿给朋友惹麻烦。”

“那您不但是见外,也对江湖生涯隔阂了。”

“小七儿”

“五叔,说句不该说的,您可别介意,现在,您算不算给朋友们惹麻烦?自从我爹当年走了以后,曾经发誓不再到京里来,而如今,他的儿子来了,还得到处晃,随时随地都免不了碰上礼王府的人,事实上我已经碰上了,还好只是碰上,可是谁知道往后会怎么样呢?”

白五爷默然了,脸色有点阴沉。

玉妞道:“我不也早劝过您?”

白五爷仍没说话。

玉妞又道:“爹,办完了这件事,咱们就走。”

白五爷吁了口气道:“可总得办完这件事。”

玉妞喜道:“如今有天楼哥做证,到时候您可不许说了不算。”

白五爷话里有话。

谁又听不出来?

玉妞娇靥猛一红。

龙天楼更窘,举起的杯也不能放下去,放下去即是伤玉妞的心,他不忍,也不愿,还没喝呢脸就红了,红着脸窘笑:“喝吧,五爷!”

玉妞一双美目里,绽放出异样的光采,羞红的娇靥上,也平添了三分喜意,灯下看,益发动人。

可惜龙天楼没看,他是不敢看。

白五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适才的阴沉,一扫净尽,举杯一仰而干。

爷儿俩刚干了头一杯,龙天楼两眼突闪异采:“有人翻墙进来了!”

玉妞脸色一变,就要动。

白五爷伸手拦住,沉声道:“哪位朋友这么看得起白某人?”

蓦地—个话声从院子里响起:“五爷,刘仁贵见龙爷!”

龙天楼霍地站了起来:“承王府有动静了?”

话刚说完,灯光闪动,一条人影疾掠而入,是个一身短打装束的精壮汉子,一躬身还没说话。

白五爷推杯站起,震声道:“仁贵,拣要紧的说。”

精壮汉子刘仁贵转脸望龙天楼:“龙爷,承王府出来了一名护卫。”

“往哪儿去了?”白五爷忙不迭地问。

“往右安门去了。”

“有人缀着没有?”

“有,大麻子盯着呢!”

龙天楼道:“五叔,我去一趟。”

白五爷道:“我跟你去。”

转脸望玉妞:“丫头,别等我们,先吃你的。”

没容玉妞答话,拉龙天楼、刘仁贵就走。

一行三人疾快地出了白家,顺着胡同,走得飞快。

边走着,白五爷问道:“那个护卫什么时候出承王府的?”

“刚出来我们就盯上了。”

“谁看见的?”

“我跟大麻子。”

“有什么异样吗?”

“怎么没有,做贼似的,出门先张望一下,然后贴着墙边儿走了。”

龙天楼道:“承王府外还留的有人吗?”

“有,还有三四个呢!”

“那就行了,不怕他们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三个人走得飞快,没多大工夫,就到了右安门里一带。

只见一个汉子从一处黑胡同口闪了出来,抬手一指道:“五爷,往‘南下洼’去了。”

“南下洼?”

听得龙天楼等一怔。

南下洼有座“陶然亭”,原地是辽金时代的“慈悲庵”,到了康熙年间在此设亭,采白乐天的诗句:“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而命名为“陶然亭”。

陶然亭很高,水木明瑟,跟“黑窑台”相对,亭下是数顷的沼泽之地,种着芦苇,大黑夜的,往这跑干什么?

定过了神,白五爷问道:“大麻子还缀着?”

“是。”

“走。”

一行三人,加快步履直奔南下洼。

赶到了地头看,夜空无月,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白五爷道:“招呼大麻子。”

刘仁贵撮口发出几声夜鸟啼叫也似的声音。

龙天楼知道,这一定是巡捕营互相联络的信号。

果然,叫声方落,衣袂飘风之声响动,一条黑影划空掠到,是个粗壮黑衣汉子,站得近,龙天楼目力又好,看出这汉子脸上有几个榆钱儿大小的麻坑。

白五爷道:“人呢?”

大麻子道:“刚往黑窑台去了。”

“走。”

四个人,龙天楼、白五爷在前,大麻子、刘仁贵在后,疾快地在夜色中行去。

走没五六丈,看见黑窑台了,黑忽忽的一堆。

四个人放轻步履挨过去。

到了黑窑台,龙天楼耳目并用,白五爷、大麻子、刘仁贵三个却只能用眼,四人听听看看,没人,夜色寂寂,一点影子都没有。

大麻子低声道:“坏了,丢了。”

龙天楼抬手一指:“没有,那边有动静。”

白五爷等顺着龙天楼所指一看,看是看不见什么,不过老京城一看方向就知道是哪儿。

刘仁贵脱口道:“香塚!”

龙天楼道:“呃!香塚就在那儿?”

谁不知道香塚,孤坟三尺,旁竖小碣:“浩浩然,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传诵远近,脍炙人口。

白五爷一挥手,哈着腰先窜了过去。

龙天楼、刘仁贵、大麻子跟着疾掩过去。

近三丈,听见了声响。

像有人在挖什么?!

难不成有人盗墓,想挖开香琛一探究竟?

应该不会,香塚在这儿多少年了,一直完好。

那么是

白五爷屏息凝神,一个起落已窜近一丈内,借着夜色掩蔽身形,往发声处看了看,往后急招手。

龙天楼带着刘仁贵、大麻子窜了过去,凝目往前一看,龙天楼的心头,不由猛然一跳。

前面近丈处,黑忽忽蹲了一团黑影,看不见脸,但可看出是个黑衣汉子。

黑衣汉子蹲在那儿,拼命挖土,就不知道他在挖什么?

龙天楼低声问;“从承亲王府里出来的,是这个人吗?”

大麻子点头低应:“是他,绝错不了。”

龙天楼低声吩咐:“不要动他,还让他回去,我要看看他是不是会跟别的人接头,是跟什么人接头。”

白五爷道:“小七儿,这家伙是在挖”

龙天楼道:“要是我没料错,他定是来查证一下富儿、桂儿的死活。”

大麻子道:“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还会”

“做贼的总心虚。”龙天楼道:“做贼的要是心不虚,多少案子都破不了。”

这儿话刚说完,只见那边那黑忽忽的一堆,那黑衣汉子的身影,忽地一歪,躺下不动了。

几个人看得一怔,刘仁贵道:“这是一一”

龙天楼脑际电闪灵光,急道:“五叔,看好了这儿。”

提一口气,拔身上窜,直上夜空。

夜空里,竭尽目力,四下扫视,只见右前方三丈外,一条瘦小黑影疾闪而逝。

龙天楼人在夜空,舌绽春雷,霹雳似地—声大喝:“哪里走!”

猛抖双手,矫若游龙,行空天马般,平飞疾射追去。

一声霹雳大喝震天惊人,那瘦小黑影身法本来就不慢,如今更是快了,电光石火般,沿着数顷沼泽往西北疾奔。

龙天楼提一口气,衔尾紧追不舍。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如今一看也就知道了,瘦小黑影的轻功造诣不弱,在武林中来说,足列一流,换个等闲一点的,不用多,只两个起落,准被甩掉。

可惜,在后头追他的,是龙天楼。

龙家当世第一,而小七儿龙天楼,在龙家年轻一辈的七兄弟里,更是个一身所学称最的人物。

龙天楼不但是一身所学在七兄弟中称最,就连胸罗才智也是一等一的。

要不然,龙家共有七兄弟,白五爷不会专挑他来。

转眼工夫,龙天楼已追近了两丈,再有两转眼工夫,龙天楼准追得伸手可及。

而就在这时候,西北方面出现了黑压压一片,那是片密树林。

龙天楼心头一紧,就知要糟。

果然,前面那瘦小黑影,往后一扬手,—头钻进了密树林里。

瘦小黑影一扬手,破空之声疾快袭到,稍微有点经验的都知道,那是暗器,何况是龙天楼。

龙天楼这里让过暗器锐锋,伸两手捏住了暗器尾端,再看时,那瘦小黑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片密树林占地相当大,从任何一个方向,都能轻易逃脱,别说不能追进去,就是能追进去也是白搭。

再看手里捏的暗器,银白色的,赫然是根凤钗,女人的发饰,还透着些令人心跳的幽香。

一般凤钗,不是金的,就是银的,而这根风钗,竟然是纯钢打造的。

这个人是个关键人物,不能追丢,而毕竟还是追丢了。龙天楼气得跺脚,人就借那一跺之势腾身,往来路飞射而去。

他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相当深,而且整齐一如刀割的脚印。

回到了原处,只见白五爷、刘仁贵、大麻子守在那儿没敢动。

地上躺着个黑衣汉子,凑近看,仔细辨认,这个人龙天楼在承亲王府里没见过。

大麻子等亲眼看见他从承亲王府出来,是承亲王府的护卫,应该没有错。

承亲王府的护卫不在少数,龙天楼只见过几个。

身旁地上的坑,已经挖大了,有股子尸臭上冲。

白五爷手里捏着一物:“小七儿,这家伙让这玩艺儿打进了太阳穴。”

龙天楼接过一看,赫然又是枝凤钗,两枝风钗一模一样。他扬了扬瘦小黑影打他的那一枝,道:“这人也赏了我一枝。”

“小七儿,很显然的,这是灭口。咱们只顾着螳螂捕蝉,没防着黄雀在后。”

龙天楼望着地上黑衣汉子道:“富儿、桂儿被害埋在了这儿,是不会错了。”

“要不要挖出来?”刘仁贵问。

那股子尸臭,中人欲呕,让人掩鼻。

龙天楼道:“不必了,咱们知道就行了。”

“小七儿,下手的是个坤道。”

“照这两枝风钗看,应该是。”

“承亲王府的坤道一一”

“上自那位福晋,下至使唤丫头老妈子,都是坤道。”

大麻子道:“拿这两枝风钗去对。”

“对什么?”刘仁贵道:“这玩艺儿是要人命的,又不是真戴在头上的。”

白五爷皱着眉没说话。

龙天楼道:“至少证实了一点,毛病确实出在承亲王府里。”

白五爷道:“那么咱们一一”

龙天楼道:“什么时候了?”

刘仁贵道:“快二更了。”

龙天楼沉吟了一下:“五叔上巡捕营禀报统带—声去,我跟这两位带着这具尸体,上承亲王府走一趟去。”

白五爷—点头道:“好,完事后上家去,我在家里等你!”

一行四人,外带一具尸体,离开南下洼就分了手。

时候是不早了,可是扛着个死人满街走,总是不好,所以龙天楼等专找黑胡同走。

到了承亲王府之外,恰好打二更,站门的亲兵还在,可是偏门已经关了。

龙天楼让刘仁贵、大麻子守着护卫尸首在拐角处等着,自己一个人走向承亲王府大门。

承亲王府对龙天楼来说,自是可以随意进出。

可是他刚进偏门,就看见哈总管迎面行来,似乎正要出去。

哈总管看见他,一怔停住。

龙天楼道,“哈总管,我要见王爷。”

哈总管定了定神,急步迎前,居然是满脸堆笑:“老弟,你来得巧,也可以说你来得不巧,王爷不在府里,可是我正要去找你。”

龙天楼微怔道:“王爷不在”

“王爷上圆明园见皇上去了,这时候还没回府,恐怕今儿晚上不会回来了。”

“那么哈总管你要找我”

哈总管笑哈哈地道:“我是奉命找你呀!”

“奉命?哈总管奉谁之命?”

哈总管又一笑,笑得相当神秘道:“老弟你马上就知道了,跟我走吧。”

不由分说,伸手拉着龙天楼就往后拖。

龙天楼马上就明白了几分,心想五叔跟玉妞说的要应验了,有心不去,可是转念一想,没吭声,任由哈总管拉着往后去了。

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

这座承亲王府确是够大的,幢幢的屋宇,重重的院落,长廊纵横,飞檐狼牙。

哈总管拉着龙天楼直往后走,走了半天才进了后院。

龙天楼只当是去上次见美福晋的那间精舍。

岂知不是,一路还往后走,一直进了后花园,走过一座朱栏小榭,踏上了一座水榭。

水榭里,珠帘低垂,灯光微透,听不见一点声音,看上去既宁争,又温馨。

哈总管又神秘一笑道:“老弟台,这座水榭除了王爷跟福晋,是轻易不许人进入的,我不陪你了。”

说完话,在门上轻敲两下,扭头走了。

水榭门一开,珠帘掀动,灯光外泻,两名侍婢当门而女,两对明眸紧盯在龙天楼脸上,轻声道:“进来吧!”

龙天楼轻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幽香袭人,眼前的布置、摆设,简直就令人心跳,引入遐思。

只听一名侍婢轻声道:“哈总管不过刚出去,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龙天楼定定神道:“正巧我来见王爷,在门口碰见了哈总管。”

那侍婢道:“我们福晋可没想到你会来这么快,她正在洗澡呢!你坐会儿吧!”

说完了话,她袅袅往里去了。

另一名侍婢道:“你坐啊!”

龙天楼道:“谢谢!”

走过去踩上了那柔软如棉的地毯,坐了下去。

再看眼前的布置、摆设,坐处地上,铺的是一块近丈见方的波斯地毯,猩红色的,毛长长的,踩在上头,其软如棉,都能在上头睡觉,让人觉得踩上去好生可惜。

地毯上放的,不是上置锦垫、雕花的太师椅,而是拐了弯的一排锦墩,缎子面儿,绣着花,里头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像吹了气似的,人坐在上头好舒服。

把角一张朱红的矮几上,放着一座八宝琉璃宫灯,灯光不亮不暗,柔和得恰到好处。

墙角,有一只高脚金猊,金猊里香烟正自袅袅上冒,不用说,里头点的是极品的檀香末儿。

粉墙上挂着几幅画儿,乍看是仕女图,细看能让人脸红心跳,原来是穿着半裸的男女嬉戏图。

往里,也就是适才那名侍婢进去的地方,垂着一重重五颜六色的丝幔,丝幔后有灯光,还听得见轻微的水声。

就这些,看得龙天楼益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这里心里正自盘算,重重丝幔掀动,香风袭人,随见美福晋一副娇慵无力模样,由那名侍婢扶着走了出来。

只一眼,龙天楼立即心神震动,连忙站起身低头哈腰。

如今,美福晋的娇媚,比那天初相遇时,又平添了十分。

沐浴方罢的女人动人,沐浴方罢的美人更为动人,的是不差。

美福晋的一头乌云,略显蓬松,但是并不蓬乱,蓬松得恰到好处,反增添丫几分动人的娇慵。

娇躯之上,披的是一袭轻纱晚装,薄得蝉翼似的,映着柔和的灯光,透明、美好的娇躯,成熟的胴体,若隐若现,欺雪赛霜,凝脂般的肌肤,更显得光滑细腻,轻迈娇慵莲步之余,轻纱飘拂,一身曲线美好,光洁无瑕,圆润修长的玉腿微露,白嫩的玉足脚趾上,涂着鲜红的蔻丹,再加上那红热的娇靥,喷火的朱唇,炙热的两道目光,何只能让人蚀骨销魂,简直能让人溶化得毛发无存。

称她为一代尤物毫不为过。

承亲王几生修来,何来如此大福份?

再听那娇滴漓、软绵绵,鼻音多过喉音,能要人命的话声:“哟,怎么前倨而后恭啊!那股子恼煞人的傲气哪儿去了?”

美福晋那炙热目光瞟了龙天楼一眼,可惜龙天楼低着头没看见,不过他应该清晰地觉得出。

龙天楼道:“福晋宠召,不知道有什么指示?”

“我们王爷礼贤下士,我可不敢落个慢待之名,坐下说话吧!”

“是,谢谢福晋。”

龙天楼坐了下去,他坐的还是原处。

美福晋微拧娇躯,就坐在龙天楼的对面,微撩轻纱晚装,这条玉腿搭上了那条玉腿,晚装下摆处,微露雪白一块,不知是有意抑或无心。

也不知道是得了美福晋的暗示,还是心窍儿玲珑剔透,两名侍婢一声不响地退出了水榭,还轻轻地带上了门。

不知道龙天楼心里怎么样,看脸上,他是十分的平静,就像一泓毫不扬波的池水。

美福晋那两道炙热的目光一凝,紧紧地盯在龙天楼脸上,她似乎有着一刹那间的错愕,然后轻启湿润、丰满的两片朱唇:“你叫龙天楼,我没有记错吧!”

龙天楼平静地回答:“福晋没有记错。”

“名字很好,真的很好,我很喜欢你这名字。”

“谢谢福晋,那是福晋夸奖。”

“今年多大了?”

“回福晋,整廿。”

“正是好时候,成家了没有?”

“还没有。”

“人长得这么好,又年轻轻的有这么一身好武艺,怎么会还没娶亲成家呢?”

“一事无成,不敢成家。”

“一定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想你吧!”

“那是福晋抬爱,草民还没有碰上过。”

“是真没碰上过?还是不说实话?”

“真没碰上过。”

“我不信!”

龙天楼没说话。

“如今你人到了京里,我们旗人的姑娘,可是大方得很,尤其一些大府邸的,见着顺眼的就缠,像你这样的,能和口水儿把你吞下去,你可留神点儿。”

“谢谢福晋,草民自会留神。”

“自会留神,你真不想?”

天知道,她这个“想”字,指的是想什么?

龙天楼答得好:“草民一事无成,寄迹江湖,也飘泊惯了,不敢多想!”

“我可不是非逼你马上明媒正娶,马上成家不可啊!”

“是。”

龙天楼只应了个“是”字,显然是步步为营。

而美福晋却似乎紧攻不舍:“我是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像你这样的年岁,人又长得这么好,你不想人家,人家想你,难道你就从不动心,从不想逢场做戏一番?”

龙天楼答得更好:“草民家教严,多年的江湖生涯,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能克制自己。”

美福晋那眼角微翘的凤目一瞟,香唇边掠过一丝奇异表情:“我不信,除非你是个鲁男子、木头人儿。”

龙天楼没说话,他知道,这句话不能接,否则不是得罪这位美福晋,就是予这位美福晋可乘之机。

“怎么不说话呀?”

美福晋当真是毫不放松。

龙天楼说了话:“福晋宠召,不知道是不是要垂询有关格格失踪的案情”

美福晋摇头道:“不,你看这个地方像是谈正事儿的地方,我这个样儿像是谈正事儿的样子吗?”

“那么福晋宠召”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来,还是跟我装糊涂?”

“草民愚昧,还请福晋明示。”

美福晋拧腰站起,带着一阵香风到了龙天楼面前,一根水葱也似的玉指,差点没点着龙天楼的额头:“愚昧?像你这样的人会愚昧?你真要是愚昧人儿,那个老头子也不会把你看成个宝似地找你来办案了”

她拧身坐在龙天楼身边,挨得好近,高挺的上身,几乎碰着了龙天楼。

龙天楼坐着没动,一动没动,

美福晋那香唇,几乎碰上了龙天楼的脸,龙天楼可以清晰感觉到,那吐气如兰的炙热:“不管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我愿意告诉你,我觉得你这个人有趣儿,所以我把你找了来,”

龙天楼的脸仍向着前方,他不能转脸,哪怕是一分一寸。他脸只动一动,就会碰上美福晋那两片炙热而动人的香唇:“草民不懂福晋何指。”

“我可以告诉你,全京城的男人,没有不想我、不为我失魂落魄的,有人想我都想得发了疯。可是凭我的身分,有的人是不能,有的人是不敢,只有你,我的身分也好,我这个人也好,你全没放在眼里,所以”

“福晋是打算降罪草民?”

“降罪,我也得舍得呀?不过也难说,女人家要是狠起了心肠,那可是比谁都狠,所以,你是福是祸,还在你自个儿,明白不?”

“福晋”

“你是个聪明人,你为我想想,我这种年岁,这么个人,嫁那种年纪,那么个人,我是什么都不缺,我缺的只有我知道。可是以我的身分,我也有所不能,有所不敢,想能想敢,想咬牙横心豁出去,必得值当,也就是说,必得让我碰上值当的人儿,天可怜见,如今总算让我碰上了,那就是你这个龙天楼,你只要能弥补我的欠缺,称我的心,如我的意,我什么都能不要,甚至不惜死”

龙天楼原就知道这位美福晋的意图。

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急进,这么大胆,剖白得这么赤裸裸,以致使得他无法据守:“福晋”

“不用怕,我不要求你别的,你还是你的江湖人,我还是我的承王福晋,我当然不会说出去,你应该也不会,其实就是你说出去也不要紧,我绝不会承认,到那时候,掉脑袋的还是你,我一点事儿也不会有。”

这位年轻轻的尊贵妇人,竟会说出这种话来,可见她为自己设想得多么周到,也可见她必是位老手,绝不是像她自己所说,到今天才碰上让她中意的人。

龙天楼为之心神震动,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美福晋瞅着龙天楼,动人的香唇边泛起一丝让人摸不透含意的笑:“你一定奇怪,一般女人总是求天长地久,我为什么只求露水姻缘?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因为我欠缺这么一样极天下之荣华富贵,别的我还求什么?一般男人,能给予我所欠缺的,但是无法给予我如今所拥有的财富;即使能给予我像我如今所拥有的财富,却又无法给予我像我如今所拥有的身分地位。一旦我真能碰上个既能弥补我的欠缺,又能给予我财富、身分、地位的,他必是权势富贵中人,我愿意舍此就彼,我愿意改嫁,但却又为大清朝的皇律家法所不容。所以,我只求这一样,只求露水姻缘,不求天长地久,你明白了吗?这对你,只有得而没有失,你应该不会不愿意,是不?”

龙天楼对她这些话,自然无法“苟同”,定了定神道:“福晋”

美福晋拧腰挪身,又挨近了龙天楼些,两个人几乎要合成一个人:“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美福晋的一只柔荑,已经搭到了龙天楼的手上。

“福晋说得很明白—一”

龙天楼想把手从美福晋那柔若无骨、温润滑腻的玉手下抽出来。

但是,就在这一刹那,美福晋的那只柔荑,突然紧紧地握住了龙天楼的手,同时另一条粉臂也像水蛇似地从后头绕上了龙天楼的脖子,动人的上身揉动前倾,风眼中透射出令人蚀骨销魂的光芒,香唇带着能熔化人的炙热,跟着就贴上了龙天楼的脸,往龙天楼耳朵里钻的,是一种带着颤抖、近似梦呓的话声:“那你还犹豫什么?!你慰我渴思,我必尽心尽力以报一—”

龙天楼有一身绝世武功,然而此刻的他,却似羊入虎口一般。

很明显,这么一个妇人,需求是极其强烈的,她的身体里蕴藏着一团火,一旦这团火被点燃,谁掉进去谁就会落个毛发无存。

龙天楼脑中闪电百转,正在想最合适的对策,忽地,他听见了一阵近乎奔跑的匆忙步履声,直往水榭而来,心里一松,忙道:“福晋,有人来了。”

龙天楼话刚说完,美福晋两只手同时停顿,挪身移开,娇眉上带着浓浓的红热,风目中还有未退的欲火:“不会吧!我交代过了,这时候会有谁”

话还没说完,水榭门豁然而开,适才两名侍婢中的一名奔了进来,慌张地道:“福晋,大贝勒来了。”

大贝勒?何许人?

美福晋脸色一变;“他怎么”霍地站起,动作奇快,带着一阵香风进了重重丝慢之后,再出来时,蝉翼般轻纱晚装外头,已经多了一件白底红花的罩袍。

龙天楼把握时机站起道:“福晋,草民告退。”

美福晋刚才像团火,如今不过一转眼工夫,却变得像从冰窟里出来的似的,冰冷道,“不用了,来不及了。”

果然,只听一阵雄健、轻捷的步履由远而近,直向水榭行来。

美福晋冷然又道:“你能走吗?这时候出去更不好。”

说完话,她坐了下去。

美福晋这里刚坐下,灯光一晃,水榭里走进个人来。

这个人,身躯魁伟高大,龙天楼已有一副颀长身材,他比龙天楼还高半个头。

魁伟高大的身躯已透着威猛,浓眉大眼,黝黑的肌肤更透着慑人之威。

他看上去不过卅来岁年纪,却显着极其深沉,站在那儿宛若一座山,令人有千百人推都推不动之感,给人的第一印象,令人有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之感。

所幸,一袭海青色长袍,微微卷起雪白的两段袖口,露出两截肌肉坟起的小臂,一条乌油油的大发辫,垂在胸前,还给人几分潇洒意味。

这位魁伟高大壮汉子,进水榭一眼看见另有别人在,微怔,脚下也不由为之一顿。

美福晋坐着没动,马上说了话:“龙天楼,见见大贝勒!”

龙天楼欠身施礼;“草民龙天楼,见过大贝勒。”

大贝勒定过了神,环目放光,紧盯着龙天楼:“他是”

美福晋道:“就是巡捕营荐给你叔叔办案的那个人。”

蓦地,大贝勒浓眉轩动,环目威棱外射:“呃!你就是来自江湖的那个好手?”

龙天楼道:“不敢!”

“听说你有一身相当好的武功。”

“不敢,几手庄稼把式,仅是防身而已。”

“既是只有几手庄稼把式,他们把你荐给我二叔干什么?”

“也许巡捕营认为,多一个帮忙总是好的。”

大贝勒威态收敛,唇边浮现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笑意:“你不但有一张会说话的嘴,还有一颗比常人大得多的胆!”

龙天楼道:“草民愚昧,不知道大贝勒何指?”

“我的小姨,礼亲王府的明珠格格说,有个巡捕营办案的江湖人惹了她,那就是你了?”

龙天楼道;“大贝勒明鉴,草民天胆也不敢惹格格。”

“可是照她的说法,你不是这个样儿的,她说你很狂傲,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许是格格真生了气,大贝勒知道,人生气的时候,怎么看对方,对方都不顺眼。”

大贝勒笑了,笑得有点冷意:“你的确很会说话,不过倒也是实情。听我告诉你,你是来办案的,就办你的案,别的人少惹,尤其是这几个大府邸的人,要不然别怪侍卫营找你的麻烦,因为我领侍卫营,明白吗?”

“草民明白!”

大贝勒转眼望美福晋:“您还有事儿吗?”

美福晋忙道:“我没事儿了,龙天楼,你去吧!”

“是,草民告退。”

龙天楼分别欠身一礼,转身出了水榭。那名侍婢跟了出来,龙天楼听见了,但是装没听见,没回头,猛吸一口清凉的空气,大步往外行去。

水榭里,大贝勒坐了下去,瞪着一双环目在望美福晋。

美福晋站了起来,拧身竟坐在了大贝勒腿上,嗔道:“看什么,别胡思乱想,我是叫他来问案情的。”

大贝勒冷冷道:“这个办案的是个小白脸儿,不大好。”

美福晋一只手绕上了大贝勒的脖子,另一只手,伸水葱也似的玉指,点上了大贝勒的额角,银牙微咬,带着“恨”意道:“吃的哪门子飞醋,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胸太窄。我怎么找也不会找个跑江湖的呀!他施诈,我心虚,派个人去了趟南下洼查看究竟,让他逮个正着,我好不容易才灭了口,能不找他来探探口风吗?”

大贝勒的脸色好看了些,伸手掀开了美福晋的罩袍,看了那若隐若现的诱人胴体一眼,道:“还好,没有香汗淋漓的样子。”

“去你的。”美福晋嗔道:“你少没良心,那一头看不着好脸色,就跑到这儿来找我出气,哪一回我说什么了?”

大贝勒忽然笑了,两眼喷出了火光,遥遥抬手一弹,几上的灯,应指而灭,霎时一片黑暗。

黑暗中,听美福晋微喘着道:“你就不怕”

大贝勒没让她说下去:“我怕什么,我领侍卫营,他上西山去了,还有谁比我更清楚他的行止,今儿晚上啊,他不会回来了。”

接着,什么声音都没了,不,只是那种声音,水榭外是听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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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怀绝技而又侠胆热肠的青年奇侠古如萍为探明鹰王府在江湖上以下三滥手法抢掠年青貌美少女的真相。跟踪粉面郎君,却在无意中救了江湖上艳绝无双的上官玲,并与上官玲设计打入鹰王府。历尽千辛、戏斗番僧、挫败天龙门,斩断白莲魔教伸进各王府的爪牙,粉粹了鹰王的狼子野心。本书以鹰王的狡诈,古如萍的机智、十二金钗的湮荡、白莲魔教媚术、玲珑双煞的无情,组成一格格精彩的画面。使您读后余味无穷,不失为一部好看的武侠小说。
  • 唐玄宗传奇

    唐玄宗传奇

    张梦还《唐玄宗传奇》作者: 张梦还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唐玄宗李隆基这个人,在中国历史上是相当出名的,单是一个杨贵妃,一个安史之乱,已足以使这位风流天子名垂后世了。李隆基在李氏家族之中,算得是相当杰出的人物,和他的父兄相较,强得太多了。李隆基是相王李旦的第三子,武则天是他的祖母。在张柬之搞的“政变”成功以后,武则天被逼退位,由庐陵王即位,是为唐中宗。皇后韦氏专权,生活淫乱,私通武三思和散骑常侍马秦客、光禄少卿杨均。又大肆起用私人党羽,最后竟用毒饼毒死了软弱无能的丈夫,唐中宗李显。
  • 武林三月

    武林三月

    本文中的“三月”,并非泛指时序流光。它有更专门的意义,指的是三位叱咤风云,一跺脚能使江湖乱颤的绝代武林人物!诸葛朗月,夏侯孤月,淳于冷月。前两人是男,后一人是女。诸葛朗月是白道大侠,夏侯孤月是黑道巨魔。淳于冷月则是性情极为怪僻,行事忽魔忽侠,但凭一时好恶,既有盖世艺业,又具绝代容光的神秘娇娃!三月。这次的“三月”两字,不是指诸葛朗月,夏侯孤月,淳于冷月等睥睨当世的三大绝代高手了,是指真正的时序流光。“莫千山”的“流云谷”中,定于“三月十五”,举行一场武林中万众瞩目的“星光月影大会”。“星光月影”之名,起得蹊跷,顾名思义,这场大会的开...
  • 黄金梦

    黄金梦

    西门丁《黄金梦》作者: 西门丁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房内的设置虽然旧一点,但那铺床却一片粉红,粉红色的枕套,粉红色的帐子,还有粉红色的床褥,桌上放着酒壶酒盏和一截红蜡烛。床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这女人只穿着一件猩红色的抹胸儿,露出一身白肉。这女人的相貌虽不突出,但胜在肌肤胜雪,也有动人之处。那女人风情万种地斜乜双眼,望向桌前。桌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健硕的男人,面貌端正,颇令人有好感,奈何目光不正,而且眉宇间也有一股剽悍之气。
  • 朱唇令

    朱唇令

    “富阳”城中,出了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仅仅是在短短的三年之中,他的名号就惊动了整个江湖。这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之所以称为非常了不起,而不冠以“非常伟大”的字样,那仅是因为他,不过是一个职业凶手兼职业赌徒而已。这两种职业都不是受人尊敬的,所以,尽管他有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却不过是一个下流社会中的小人物,也尽管他业已名震江湖,却没人对他有过甚么“伟大”称赞。这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姓方名仁杰,人长得很帅,外表看来最多不过二十三四岁,不论春夏秋冬,他的身上始终是一袭白色长衫,有如一位翩翩俗世的佳公子,不认识他的人,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外表一派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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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匡《鬼箭神棋》作者: 倪匡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二十一片碎玉牌重现江湖!鄱阳湖五寨杀机四起!白寨少主袁一修手持芦苇小箭进林,众高手立刻如见鬼魅,作鸟兽散……袁一修自此落入江湖魔头鬼箭老人的股掌之中。并在其恶毒的御人之术挟持下连造杀劫情孽:击毙黑牡丹高青青的三位胞兄;对蒙面白衣少女连施轻薄,肌肤相亲,使其痛不欲生。袁一修“作恶多端”,被蒙面少女吕菲菲推下万丈深谷。袁一修大难未死,终于在日照峰找到心上人白衣少女,发现其被长手怪人藏于秘穴,袁一修为向白衣女剖明心曲,乃三上日照峰,忍辱拜师,苦练奇功,同“一佛”、“二怪”、“双奇”进行了数不清的较量,历经千曲百折,最后揭开菲菲面纱,却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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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乘风《云十一郎》作者: 龙乘风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熊熊烈火,把高高吊在木架上的女郎映照得遍体通红,她全身冒汗,但却连一声闷哼也没叫出来。这是五雷教三年一度的“火祭会”,根据教规,每当“火祭会”,必须把教中一个罪大恶极的叛徒活活烧死,以祭天神。倘若三年之内,五雷教中并无叛徒,便须掳获教中最大的敌人,作为祭品。五雷教至创教迄今,已历时三十载,每隔三年便得烧死一人,今届也不例外。木架上的女郎,并不是五雷教的敌人,而是副教主“玄心圣女”燕飞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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