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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获救朱仙镇

在开封城南五十里处,是朱仙镇。

朱仙镇是中国历史上的四大名镇之一,当年鄂王岳飞曾在这儿大破过金人,曾杀得金人尸横遍地,血流漂杵,丢盔丢甲,望风鼠窜。

是战役,使得朱仙镇上的居民引以为荣,津津乐道。

可是,这战役也为朱仙镇的居民每一夜带来恐怖。

因为在这片战场上,每逢夜晚,尤其是月黑风高之夜,常见鬼影幢幢,常听鬼声啾啾!

所谓见,听,那只是朱仙镇上的人这么说,实际上,假如有人问谁听见了,谁看见了,大伙儿都会摇头的!尽管没人亲眼看见,没人亲耳听见,但是说者仍说,听者仍怕,直到今夜,才算是有人亲眼看见,亲耳听见。

大黑夜里,镇道那小路上摇摇晃晃着走,一边打酒嗝,一边还含混不清地连哼连唱:

“正月十五桃花灯,妹在房中……房中懒慵慵!若有人问她哪儿不合适,她说腰既疼来头也疼……娘的,这是哪条路呀,怎么到处是土呀……却是他娘的麻子,要我喝,喝,如今可好,半夜三更他搂老婆上炕了,要我一个人走着回去……嘿,他他娘的以为我胆小害怕,他……

他也不打听打听,我他娘的走黑道走惯’了,怕什么,我怕什么……哎呀,这年头呀,有老婆是好事,麻子准正在……正在……谁?”

突然他眼一直停了步,酒醒了—分,他两眼直愣愣地望着道旁草丛,草丛里传出一声声呻吟,还有一团微微动弹的黑影。

“谁?你是谁!”

瘦汉子又喝问了一声,草丛里那团:黑影仍在微微动弹,低低呻吟。

“他娘的,你聋了,我问你你听见没……噢,嘿嘿,我明白了,准是你麻子躲在这儿吓人,我说麻子你他娘的三更半夜地不陪老婆睡觉,却跑到这儿来吓人哪,你他娘的以为我胆小,怕,喝多了看不清,去你娘的,老子我生就一颗虎胆,也还能再喝个三五斤的,你别跟我来这一套,哎,哎,我说麻子,麻子,你他娘的爬起来吧,别他娘的屁股朝天装狗熊了……”

黑影仍在动,仍在呻吟。

瘦汉子又开了口,这回有点沉不住气了。

“我说麻子,你听人说过没有,鬼吓不死人,人才能吓死人,你要再不爬起来,我可要骂了,我连你祖宗八代都骂了,要不我拿石头把你砸在这儿,折回去陪你老婆……”

那黑影猛然抬起了头,瘦汉子看贝:了,他看见—张没血色,半张脸都带着血的脸,他毛骨悚然,一絲寒意倏遍全身,机伶一颤,叫道:“哟,不,不,不是麻子……”

回身撒腿就跑,是既不摇了也不晃了,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跑得比谁都快!他一口气跑回镇里,到了一家民宅门前,两手握掌猛然擂了起来,边擂边叫。

“麻子,开,开,开门,麻子,快,快……”

“谁呀,半夜三更地……”

门里有人喝问了!瘦汉子忙道:“祖宗,是我,你行行好,快开门吧,快……”

门豁然而开,一个中年麻脸汉子正在穿衣裳,骂道:“你他娘的见了鬼了……”

瘦汉子回身—指,道:“可不是见了鬼了,就在那……”

一声尖叫直了眼:“看,看,快看,那不是吗,天,他跟来了!”

可不是吗?那条小路上一个黑影正摇晃着往镇里走来,比刚才喝多了的瘦汉子摇晃得还厉害!麻脸汉子抬眼—看,他怔住了。

瘦汉子象屁股着了火,一头钻进了门边,霎时屋里响起了—声女人尖叫:“哎呀,死鬼,你怎么跑到我屋里来……”

麻脸汉子总算定过了神,砰然一声关上了门。

这一来,当然惊动了左邻右舍,惊动是惊动了,可没有人敢开门,不,有,有人敢开门!

那是靠东边的—家,门开处,走出来个身穿粗布衣裤的老者,老者像貌清癯,看上去有五十多岁,长髯五绺,根根见肉,不象是个乡下人。

他长眉细目,脸色红润,那双眼,光芒闪射,直望着小路上的黑影,看着看着那黑影再也走不动了,—晃砰然倒在了小路上。

老者目中光芒飞闪,当即扬声说道:“大伙儿别怕,是人,不是鬼,恐怕他受了伤,哪位跟我去帮个忙!”

没人答应,没动静!老者又问了一声,两边一家有了动静,但是刚有动静,一个女人便低低说了话。

“死鬼,人家都不露头,你干什么,逞能呀?谁还能赏你几个,给我回炕上去!”

于是,那一家又没了动静。

老者长眉一扬,道:“男人家都不肯露头,我只有求助于女人家了,凤姑,走,跟我过去看看!”

说完了话,他健步如飞地向小路上行去。

他刚才走出来的那个门里,快步出来个十八九的大姑娘,一身布衣裤,刚健婀娜,腰后还拖着条大辫子,由于她快得象阵风,让人看不清她长得什么样。

转眼间,这一老一少抬着个人回了家,砰然一声门关上了,这时候附近民家才有人开窗户开门探出了头。

“凤姑,把灯点上。”

火光一闪,灯亮了,灯下看,这是一间小小堂屋,布置得很干净,也很雅致,左右还有两间垂着帘的门。想必那是两间睡房,这一家该是一明两暗。

那人被放在一张椅子上,头仰着,靠在椅背上,是韦慕岚,他一身是泥是土,脸色苍白,鼻子以下都是血。

他身前,站着那清癯老者,跟那位叫凤姑的大姑娘。

灯下看,大姑娘穿一身月白色褂裤,那身褂裤全身跟地裹在她那婀娜刚健的娇躯上,那条大辫子如今就垂在她那酥胸前。

往上看,大姑娘好白嫩的肌肤,弯弯的两道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挺直的瑶鼻,鲜红的香唇樱桃嘴儿。

娇靥上一点脂粉未施,美,那是自然的美。

她,一只玉手握着辫梢,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韦慕岚那张俊美绝伦的脸。

只听清癯老者叹道:“好俊朗的人品,这么年轻轻的后生怎么会……”

一顿,轻喝说道:“凤姑,先打盆水来!”

姑娘两眼不离韦慕岚,应了一声走向了后头,转眼间她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

清癯老者掳胳膊卷袖,拧了把手巾把韦慕岚脸上的血污擦了个干净,然后把手巾往盆里一丢,道:“凤姑,你看,他身上可有外伤?”

姑娘摇了摇头,道:“没有,爹!”

清癯老者道:“那么依你看……”

姑娘道:“他受了内伤,恐怕还不轻!”

清癯老者一点头,道:“不错,他受了内伤,恐怕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了位,不过还好,还有救,再迟半个时辰……”

摇摇头,住口不言。

姑娘微皱眉锋,道:“爹,是谁以这么重的手法……”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那谁知道,只记住,等他醒来之后,除非他自己说出来,你可千万不许问,记住我平日教你的……”

姑娘点头说道:“我知道,爹!”

清癯老者望着韦慕岚那张脸,摇头说道:“我看这后生有一身精湛深厚的内功,要不然他不能保住心脉不断,年轻轻的能有这高造诣,放眼武林还真不多见!”

姑娘哼了一声道;“那有什么用,还好他碰见了咱们,要是换换咱们这些好邻居,好街坊……”

清癯老者摇头截口说道:“凤姑,只做自己该做的,永远别怪别人,老实乡下人,他们哪见过这个,早就被这一带的传说吓倒了,不比咱们,救人要紧,来,帮爹把他扶到房里去!”

姑娘迟疑了一下,道:“您打算让他睡您的床?”

清癯老者道:“那有什么办法?咱们家又没有别的地儿!”

姑娘道:“依我看不如弄块门板……”

清癯老者叱道:“胡说,怎么能这样!”

姑娘小嘴儿一嘟,道:“咱们又不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您曾经说过,今后绝不再跟武林人打交道了……”

清癯老者道:“那你说怎么办?咱们能见死不救,既然把他抬进来了,还能再把他抬出去,丫头,学医是干什么的,就是济世救人,这不是打交道,是救人,明白吗!快点帮我把他抬进去吧!”

说着,他先动了手,姑娘也只好伸了玉手。

父女俩把韦慕岚抬进了左边一间,把韦慕岚放在了床上,点上了灯后,清癯老者摆了手:

“凤姑,你出去一下,等我叫你你再进来!”

姑娘明白,应了一声出去了。

姑娘出去后,清癯老者动手脱去了韦慕岚的外衣,想必是老经验了,他把韦慕岚扳转过来先看韦慕岚的背心。

只一眼,他脸色陡然一变,惊声说道:“好歹毒的掌力,这不是……”

倏地住口不言,让韦慕岚躺好,替他盖上被子,然后才转头向外说道:“凤姑,再打盆干净水来,要热的,快!”

姑娘在外面应了一声,须臾,她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把水放下后,她又退了出去。

清癯老者转身从桌下提出一只木箱,金针、玉刀竟然一应俱全。

他开始忙了,把韦慕岚扳转过来,让韦慕岚爬伏向下,先用热手巾在韦慕岚的背上擦了擦,然后从木箱里拿起了玉刀。

他只在韦慕岚背上那乌黑的掌痕上轻轻—划,一股发紫而腥臭的血立即流了出来。

淤积的血污与滞毒流了出来,清癯老者放下玉刀,两手按在那掌痕四周试着往中间挤。

—股血污,又一股……终于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清癯老者吁了一口大气,接着,擦净,上药,包扎,他足足忙了顿饭工夫才算一切妥当完毕。

夜凉似水,他头上却见了汗迹,他站了一下,然后抬掌出指,运指如飞,连点韦慕岚身后四处大穴,认穴之准,分寸捏的是恰到好处,令人击节!末了,他为韦慕岚拉上了被子,然后转向外面唤道:“凤姑,进来吧!”

姑娘凤姑应声走了进来,大眼睛眨动着,望了望床上一直没有动静的韦慕岚,她低低说道:“爹,完事了?”

清癯老者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凤姑又问了一句:“他……没醒吗?”

清癯老者摇了摇头,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凤姑娘一抬眼,凝注清癯老者,道:“您看……他有救吗?”

清癯老者摇了摇头,吁了一口气,道:“难说,我没想到他是中了这种歹毒霸道的掌力,只要他在天亮之前有动静便不碍事,要不然的话……”

摇摇头,住口不言。

凤姑两道柳眉微微一皱,道:“爹,他中的是什么掌?”

清癯老者迟疑了一下,说了两个字:“‘残掌’!”

凤姑脸色陡然一变,脱口惊呼,她连忙抬手捂住了檀口,圆瞪着美目,失声说道:“残!

残掌,爹,这不是……”

清癯老者神色难以言喻地点头说道:“是的,凤姑,我找它找了十五年了,不想今夜……

凤姑,好心有好报,你能说这不是天意……”

接着他喃喃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谅苍天怜我父女可怜,十五年,十五年了,她不知怎么样了,十五年了,该老了,该变了,不,她早就变了……”

凤姑高扬柳眉道:“爹,别提她了,行吗?”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不是她,凤姑,该说你娘……”

“不,爹。”凤姑猛一摇头,近乎嘶叫地道:“她不是我娘,她不配,她心里没有您,更没有我这个女儿,要不然她当初不会狠心撇下您跟我……她是个……”

清癯老者目射寒芒,沉声喝道:“住口,凤姑,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生身之母!”

凤姑一惊闭上了檀口,但旋即她娇靥煞白地道:“爹,您可以骂我,可以打我,甚至于可以杀了我,可是我绝不认她这个娘,这十五年来您辛辛苦苦抚养我成人,又带着我东奔西跑,一身兼严父慈母,受的苦够多了,自懂事以来我就是个没娘的孩子,也从没见过我的娘,连她长的什么样都不知道……”

清癯老者神情木然地颤声说道:“凤姑,爹求你!”

凤姑忙住了口,旋即一声:“爹,我无意惹您生气、伤心……”

很快地垂下螓首。

清癯老者抬起颤抖的手,抚上爱女秀肩,轻轻地拍了拍,摇头说道:“凤姑,何家世代积善,你爹凭一身医术济世救人,活命无数,半辈子也没做过缺德事,想不到到头来……”

长叹一声,接道:“家门不幸,出此丑事,天心何其薄我……”

凤姑猛然抬头,娇靥上挂着珠泪两行,道:“爹,这无关天心!”

清癯老者道:“那就是人自己使然,也难怪,我行医救人,长年在外奔走,待在家里的时候太少,她年轻轻的怎……”

凤姑道:“爹,话不能这么说,一个女人家就得懂三从四德,假如说一个男人家或为生活,或为抱负长年在外,少返家门,他的妻室就该跟人……”

清癯老者摇头截口说道:“凤姑,别说了,过去的已成过去,没有她咱们爷儿俩十五年也过了,不照样结结实实,活得挺惬意的,咱爷儿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要是突然插进个人来,我还会不习惯呢。”

摇了摇头,接道:“说来我也该感谢她,她走了,可是她把你留给了我,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说是不是!”

凤姑微一摇头,带着泪道:“爹,您别这么说,我知道这十五年来您心里的感受!”。

清癯老者强笑摆手,道:“别尽顾着谈咱们自己的事,忘了咱们这位客人,那是失礼,要是让他醒来听去了,那更不好,不说了,凤姑,你去煎药去,等他醒了好让他喝!”

凤姑道:“爹,您不是说他不一定……”

清癯老者道:“凤姑,凡事都要往好处想,尤其这种事!”

凤姑缓缓将目光移注床上韦慕岚道:“对,爹,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咱们就没办法……”

清癯老者叱道:“丫头,什么死呀死的,不许胡说,济世救人是医者的天职,是咱们的本分,人家并没有义务告诉咱们……”

凤姑道:“谁说的,咱们救了他,他该知恩图报!”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凤姑,你错了,施人以恩,千万别望人报,这种想法要不得,爹平素是怎么教你的,爹凭这祖传医术行医十年,从来不受人分文,也从来没有想到让人报答,何家祖上传下来的这句话你永远别忘记,也是一代代的往下传,永不可断绝,那就是医者济世救人,是天职也是本分!”

凤姑羞愧地低下了头,但旋即她又抬头望向韦慕岚。

“爹,他怎么会中了这种掌?”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那谁知道,只有等他醒来试着问他,咱们别强求!”

凤姑道:“希望他在天亮之前能有动静,也希望他会说……”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这位后生不简单,一身修为怕不在当今武林二三人间,年纪轻轻的,难得,难得,人品还这么俊,跟个大姑娘似的,只不知是谁家儿郎……”

凤姑道:“等他醒过来后不就知道了吗?”

“说得是。”清癯老者点头说道:“只是,仍是那句话,人人都有隐衷,尤其是他,恐怕他的隐衷更大,咱们别强求,你去煎药去吧!”

“不,爹!”凤姑突然一摇头,道:“您去吧,我看着他,煎上药后,您也可以歇一会儿,他一有动静我就叫您!”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别,凤姑,这儿不比别处,这儿的男人没骨头,女人舌头长,村夫乡妇世俗人不比咱们武林儿女,别让他们乱嚼舌头说闲话。”

“他们敢?”凤姑一扬眉,道:“谁敢有半句不干净,我打烂她的嘴!”

清癯老者道:“你想干什么?上衙门打官司去,跟她们一般见识?好心情,瞧你这凶模样,将来谁家敢要。”

凤姑脸一红嗔道:“爹,您又来了,没人敢要最好,稀罕,反正我这辈子没打算嫁人,您不知道,对她们就得凶一点,要不然……”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好了,好了,丫头,不嫁就不嫁,陪着你这位已人土半截的老爹过一辈子,行了吧,煎药去吧!”

凤姑一摇头道:“爹,我说过您去,我不去!”

清癯老者道:“别孩子气了,要让她们看见……”

“您也真是!”凤姑翻了翻美目,道:“大黑夜里,又关着窗户,谁看得见,谁要是敢爬在窗户缝上往里偷看,我拿她当贼,一颗珠子打瞎她的眼!”

清癯老者道:“说够了吗?快……”

凤姑一扭娇躯,道:“您是怎么啦?说过让您去,您还可以歇息一会儿!”

清癯老者眉锋一皱,道:“又任性了,好,好,好,我去,我去,唉,真是年头不同,事也颠倒了,我这个爹反而事事得听你的!”

嘟哝着往外行去。

凤姑低低一声:“您别听嘛!”

清癯老者已到了门口,回身说道:“我也得敢哪!”

掀帘出门而去。

凤姑笑了,笑得好美,好甜,她顺手拉过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床前,这种事很无聊,她得找点事做做,什么事?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她那双目光牢牢地凝注在韦慕岚那张侧放在枕上的俊脸上,一眨不眨,一眨不眨……

良久,良久,凤姑一惊而醒,不用摸,她自己知道,脸上烫烫的,心头怦怦然乱跳。

为什么惊醒,那是因为床上的韦慕岚有了动静,先是那两排睫毛一阵眨动,继而又一声低低呻吟。

有动静了,有动静了,这说明床上的他有救了。

凤姑这一喜非同小可,过分的惊喜使她忘了叫了,忘了叫她那位慈祥的风趣的爹了。

突然,凤姑心里又是一跳,不为别的,只因为韦慕岚他动弹了,他动弹着身子要翻身。

凤姑一惊,一急,一抬手,脱口唤道:“嗳,你!你这个人,别动!”

也许韦慕岚听见了那甜美悦耳的话声,他没再动,却猛然睁开了眼,突然,他一怔,支撑着又要往起爬:“这!这是什么地方?”

凤姑慌了手脚,忙站起叫道:“嗳,嗳,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叫你别动,你偏要……

真是,你身上带着伤,刚扎好,不能动!”

韦慕岚一听这话,低头看了看胸前,不错,是扎着布,霎时间他象脱了力,又爬在了床上,可是,他这一动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也招得凤姑一跺脚。 他诧异地望着眼前这位刚健、婀娜的美姑娘,迟疑着又问:“姑娘,请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凤姑懒得看他,本来嘛,刚醒过来就招人生气,美目一翻,冷冷开了口,没好气地道:

“我家,你放心,这儿不是强盗窟,也不是猛虎关。”

韦慕岚呆了一呆,他聪明绝顶,立刻就明白了,勉强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赔上了不是,道:“姑娘,别生气,我不知道我不能动……”

好话,真是绝妙好辞。

凤姑忍不住差点笑出来,但她毕竟还是忍住了,紧紧地绷着娇靥,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自己身上带着多重的伤自己还不知道?”

“不是,姑娘。”韦慕岚忙道:“我是说,我是说……我不知道自己是躺在这ㄦ……”

凤姑道:“那你以为自己躺在哪儿,野地里!”

韦慕岚微一点头,道:“正是,姑娘!”

凤姑想说话,但她只口齿启了一下,对这么个人,一个带着重伤、刚健而又这么纯真的人,她怎么好再生气?她没说话,韦慕岚却开了口,迟疑着道:“姑娘贵姓?”

这倒好,还没问他,他倒先问起人来了!凤姑柳眉一扬,道:“你问这……何,人可何,你呢?”

韦慕岚道:“我……我姓蓝,蔚蓝的蓝,我是姑娘……是姑娘救进来的?”

他既不好说抱,也不能说背,只好说救了!凤姑微一摇头道:“我哪有那么大的劲儿,是我爹跟……就是我爹!”

韦慕岚“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令尊把我抱进来,老人家如今在……”

凤姑道:“他年纪大了,不能熬夜,歇着去了!”

韦慕岚轻“哦”一声道:“我背上的伤是姑娘……”

凤姑道:“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也是我爹,他老人家是……

他老人家懂医术!”

她说话也留了心眼儿。

韦慕岚沉默了一下,道:“蒙令尊搭救,也累得姑娘不能歇息,我感激之余很觉不安!”

凤姑心想:这个人不错,还挺懂礼貌的……

心里这么想,檀口里却淡淡说道:“那沒什么,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呀!”

韦慕岚道:“话虽如此,但对我来说……”

凤姑目光一凝,道:“你真的感激?”

韦慕岚呆了一呆,道:“当然,难道姑娘不信……”

凤姑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是……你既然感激,你就据实答我一问,你这背上的掌伤,是怎么来的?”

她不听话!韦慕岚心头微微一震,道:“姑娘,是别人打伤的!”

“废话!”凤姑嗔声说道:“不是别人打的,难道还会是你自己印上去的不成?”

韦慕岚脸上一热,一时未能答上话来。

凤姑望了望他道:“我是问,是谁打了你,在什么地方?”

韦慕岚迟疑着道:“姑娘问这个干什么?”

凤姑道:“怎么!不能问哪?有什么怕人知道的吗?”

韦慕岚忙道:“那倒不是,只是这种永远脱离不了恩怨、厮杀的江湖事,姑娘最好还是少知道一点的好!”

凤姑扬了扬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寻常人家,最好别知道江湖事?”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

凤姑冷笑一声道:“江湖事还能吓了谁?假如我们不是寻常人家,而跟你一样,也是江湖人呢?”

韦慕岚道:“怎么,贤父女也是江湖人?”

凤姑微一点头,得意的“嗯”了一声,很有点看你怎么办的意味!韦慕岚心中盘算,沉默了一下,道:“我没想到贤父女也是江湖人……”

凤姑紧迫地道:“如今我告诉你了,你看我能听不能听?”

韦慕岚迟疑着道:“听自然是能听,不过……”

凤姑小嘴儿一撇,道:“不过什么?不说就算了,没人稀罕!”

韦慕岚忙道:“姑娘,请别误会,我没说不说……”

凤姑笑’了,但笑得很轻微,道:“那么,你说呀!”

韦慕岚心中盘算了一下,然后说道:“姑娘,我这伤是被—个江湖人打的……”

凤姑道:“这还用你说,你的身手不低,寻常人也打不了你呀!”

韦慕岚眨动了一下眼睛,道:“姑娘,你说我的身手不低?”

凤姑微一摇头,道:“不是我,是我爹说的!”

韦慕岚道:“令尊,他……他说的,他怎么……”

凤姑道:“不刚告诉你吗?我们也是江湖人!”

韦慕岚“哦”地一声道:“令尊,他……他怎么说的?”

凤姑微微一笑,笑得好甜,好美,道:“我爹呀,他说的可多了,你想听吗?”

韦慕岚道:“我是想听听,不过要是姑娘不肯说……”

凤姑微皱眉锋,道:“你这个人怎么老是不过、不过的,你要想听听我爹是怎么说的,可以,可是你得先告诉我,是谁打伤了你?”

韦慕岚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个江湖人!”

凤姑道:“江湖人他没名没姓吗?”

韦慕岚道:“有,人人都有名有姓,只是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凤姑诧声说道:“你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韦慕岚点·了点头,道:“是的,姑娘!”

凤姑道:“你的意思是说,根本就不认识他?”

韦慕岚道:“可以这么说!”

凤姑道:“可以这么说!哼,你可别在我面前玩虚假、耍花腔,根本不认识他,他为什么打你呀?”

韦慕岚道:“姑娘既是个江湖人,就该知道江湖事十之八九是丝毫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的,一言不合能杀人,多看一眼就会惹得拔刀动剑流血闹人命!”

凤姑道:“这么说,你是跟他一言不合呢?还是多看了他一眼呀?”

韦慕岚想了想道:“姑娘,该说是一言不合。”

凤姑凝目说道:“真的,没骗人?”

韦慕岚好生不安,避开了那双逼视他的目光,道:“真的,我没骗姑娘!”

凤姑道:“那就好,要不然那可算不得感恩图报呀,我们救了你,相信你也不会没良心地说瞎话骗人吧!”

韦慕岚不觉一阵羞愧泛上心头,脸上好烫好烫,可是为了自己的大计,他只有咬了牙,道:“姑娘说的是,我要是骗姑娘,就算不得感恩图报,贤父女救了我,我也不能说瞎话骗姑娘!”

凤姑究竟嫩些,也由于韦慕岚太给人好感,她信了,望了望韦慕岚,道:“那么,你跟那个人是在什么地方打的架呀?”

韦慕岚松了一口气,道:“就在开封城里!”

凤姑道:“开封城里?什么时候?”

韦慕岚道:“今天,今天白天!”

凤姑沉吟说道:“今天白天,开封城里……”

目光一凝,接道:“那个人走了没有?”

韦慕岚摇头说道:“姑娘,我不知道他走了没有!”

凤姑点了点头,没说话。

韦慕岚左等右等等不着下文,他忍不住问道:“姑娘好象很关心……”

凤姑象刚定过了神,心不在焉地抬眼说道:“关心谁,关心你!”

韦慕岚一怔,脸上微感一热,忙摇头说:道:“不,不,我是说姑娘好象很关心这件事……”

到这时候,凤姑才猛悟自己刚才那句话是多么地不妥,娇靥上哄然一热,她着恼地盯了韦慕岚一眼,嗔:道:“都是你!”

这一句,更是牛头不对马嘴,韦慕岚又是一怔,讶然说道:“都是我……姑娘,我……”

凤姑没好气地道:“你什么?不是你是准,害得我臊死……”

一正脸色改了口,道:“我有什么好关心这件事的,只不过随便问问罢了,人谁不好奇,看人打了架能不问问是怎么回事?”

她掩饰得颇为妥当,韦慕岚也没多问。当即说道:“姑娘,令尊是怎么说的?”

凤姑道:“你可真好记性,我早都忘了,告诉了人家几句不关痛痒的就想赶快讨回去,小气!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家……”

韦慕岚被她训得刚一怔,她接着又道:“告诉你好了,我爹说,你有一身很好的修为,在当世该列二三人间,要不然你身负这么歹毒霸道的掌伤,绝不能撑到如今;捧你呢,高兴了吧,爱听!”

韦慕岚没在意她那后一句,因为那前几句听得他心头连连跳动,容得凤姑把话说完,他忙道:“令尊他知道这是什么掌力吗?”

凤姑得意地道:“知道,当然知道,我爹一眼便看出这是什么掌力了!”

韦慕岚心里又一跳,忙道:“那么,姑娘,这是什么掌力?”

凤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有这必要吗?”

韦慕岚明知她施刁,还想再问,但转念一想,她若知道这是什么掌力,刚才她岂会问他打伤他的是什么人?这分明矛盾,想到这儿,他暗暗失笑,当即淡然说道:“姑娘既不肯说,那就算了,江湖虽大,无处不可碰头,日后我总会碰见他的!”

凤姑目光一凝,道:“你想干什么,想报仇?”

韦慕岚道:“一掌之赐,要不是贤父女搭救,险些要了我的命,这一掌岂能白挨,这仇自是要报!”

凤姑一摇头,道:“不行,你不能杀他……”

韦慕岚诧异地道:“我不能杀他,姑娘,为什么?”

凤姑猛悟又失言了,神情一震,忙道:“为什么?这还用问,你打得过他吗?你要能打得过他,就不会被他一掌印在后心上去,你知道,那是要害,那是命门重穴所在!”

韦慕岚释然了,当即说道:“多谢姑娘关怀……”

凤姑娇靥一红,“呸”地—声道:“谁关怀你,你可别胡说八道!”

韦慕岚自问是言出无心,也是很寻常、很自然的客套,却没想到姑娘她听者有意,招来她这么一句,微一怔,脸上一热,暗暗苦笑没说话。

凤姑,她也沉默着。

一时,这间小屋里陷入了—片令人不安的沉寂中。

韦慕岚很是不安,也有点沉不住气,但是更不安,更沉不住气,而且头—个开口说话的是凤姑,她说道:“嗳,你怎么不说话呀!”

韦慕岚道:“我!噢,我说,我说……”

说是说他说,可是他好半天才想出下文,在这时候能想出下文,令得韦慕岚心头—松,有如获至宝之感。

他忙道:“姑娘是本地人?”

凤姑微一摇头,道:“不,我们原是河北人,这几年一直寄居生外面,我从懂事就跟着我爹出来了,至今还没回过家,家里什么样我差不多都忘了,你呢?”

韦慕岚道:“我!该算是江南吧!”

凤姑道:“该算是江南?你这个人怎么……连自己是哪儿的人都没个肯定……”

韦慕岚忙道:“姑娘别误会,实在说,我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人,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并不是说话没个肯定!”

凤姑呆了一呆,诧声说道:“怎么?你连自己是哪儿的人都不知道?”

韦慕岚悲凄强笑,道:“我不象姑娘,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没爹没娘,甚至于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长得什么样也没有一点印象,我是由我的义父抚养长大的,他老人家养我、育我直到长成……”

凤姑美目深注,包含了很多的同情,轻:“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那你剛才说江南是……”

韦慕岚道,“我的义父是江南人!”

凤姑道:“那你这个姓……”

韦慕岚道:“也是随我义父的姓!”

凤姑点了点头,突然她—声冷笑:“你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我比你也强不到哪儿去,我只有爹没有娘,也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儿,也是我爹自小把我带大的……”

韦慕岚道:“想必是令堂去世太早……”

凤姑冷冷一笑,笑得很轻微,道:“也许是吧!”

也许是吧,这话……

韦慕岚呆了一呆,想问,可是凤姑又开了口,接着说道:“按说,我有个慈祥的老父,该比你强,可是要按都是没娘的孩子来说,你该比我强!”

韦慕岚更糊涂、更诧异了,当然,凤姑的这句话他不懂,他诧异地望了望凤姑,又想问。

蓦地,清癯老者话声从门外响起:“凤姑,你在跟谁说话呀,莫非他……”

凤姑忙站了起来,喜孜孜地叫道:“爹,您快来,他醒了!”

门外一声轻“哦”,门帘掀动,清癯老者满脸惊喜地快步走了进来,望着韦慕岚头一句话便道:“年轻人,你醒了?”

韦慕岚自然知道眼前是谁,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支撑着就要起来,凤姑眼尖,忙叫道:

“嗳,你这个人怎么又……”

清癯老者抢前一步按住了韦慕岚,道:“别动,别动,年轻人,你暂时还动不得!”

韦慕岚不安地道:“只是老人家当面,我怎好……”

凤姑抢着说道:“你又不是个好好的人,还跟谁客气嘛?哪来那么多礼,我爹才不会计较这些呢!”

清癯老者笑道:“年轻人,我想说的话,小女已经代我说了!”

韦慕岚道:“蒙老人家跟姑娘搭救,这活命之恩同重生再造……”

凤姑柳眉一皱,但她没说话。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年轻人,不知小女对你说了没有,我通吱黄,擅医术,世代行医,济世救人是我的本分,也是我的天职……”

韦慕岚微一点头道:“这个刚才何姑娘对我说过了,我早就想拜见,只是何姑娘说老人家歇息了,所以我未敢惊动……”

清癯老者含笑说道:“别客气,年轻人?我不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换换你是我,我是你,你也是一样会伸个手,在我来说,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其实,救你的该是你自己,是你自己那身精湛而深厚的内功,年纪轻轻的,很是难得!”

韦慕岚赧笑说道:“老人家夸奖也忒过了,浅薄所学,倒让老人家见笑了,重生再造大恩,我不敢轻易言谢……”

凤姑眉锋又是一皱,道:“这个人真是,怎么又来了!”

清癯老者笑道:“说得是,年轻人人品、所学,当世罕见,奈何俗了些!”

韦慕岚窘迫而笑,没说话。

凤姑妩媚笑道:“爹这个俗字用得好!”

清癯老者横了她一眼,然后转望韦慕岚道:“年轻人,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醒过来,我不瞒你,你危险得很,要是天亮之前醒不过来,那就没救了!”

韦慕岚双眉微扬,点头说道:“刚才听何姑娘说,我中的这掌力太以歹毒霸道,全仗老人家绝高精湛的医术,保住了我这条性命!”

清癯老者双眉一耸,转望凤姑。

凤姑忙道:“爹,我只告诉他这掌力过于……”

清癯老者双眉又一耸,摆手拦住了凤姑话头,道:“去把药端来,让他趁热喝了。”

凤姑应了一声,低着头行了出去。

清癯老者在凤姑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抬眼说道:“年轻人,你现在可感觉有什么不适吗?”

韦慕岚摇了摇头,道:“背上伤处稍微有点痛,浑身也有点酸软无力,别的倒不觉有什么难受!”

清癯老者吁了一口气,点头说道:“那就不碍事了,年轻人,我包你三天之后下床!”

韦慕岚眉锋微微一皱,道:“多谢老人家,只是三天……”

住口不言。

清癯老者含笑说道:“怎么,年轻人,三天你嫌太长!”

韦慕岚忙道:“不,老人家,我的意思是说还要在府上打扰三天……”

,清癯老者哈哈笑道:“年轻人,那有什么办法,为疗创养伤,就是十天半月你也得住,不过你放心,为免你多在我这儿打扰,我尽快地让你下床就是!”

此老果然风趣,韦慕岚忍不住笑了。

适时,凤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

清癯老者起身接过了药,走近床边,道:“年轻人,你是够打扰的,还得我喂你!”

韦慕岚白知勉强不得,当即说道:“有劳老人家了!”

在清癯老者的扶持下,他—口气把—碗苦药喝了下去,喝得他直皱眉头,清癯老者站直身子笑道:“年轻人,良药苦口利于病,别皱眉,象这么大碗的苦药,今后两天内你还要喝上个三五次!”

随手把碗递给了凤姑,坐了下去。

凤姑接过碗,但是她没走。

韦慕岚摇头说道:“老人家跟姑娘这份恩……”

“年轻人!”清癯老者截口说道:“刚才是俗,如今是俗不可耐,别让我小看了你,其实我还好,你要是让我这个女儿小看了你,今后有你受了!”

凤姑娇靥一红,道:“爹,您这是……”

韦慕岚倏然一笑,没说话,心里头却想:刚才我已经领教过了。

哈哈一阵笑声过后,清癯老者道:“年轻人,我姓何,人可何!”

韦慕岚道:“老人家,我知道,刚才何姑娘已对我说了……”

清癯老者一怔,道:“对,何姑娘,这倒好,敢情你们已通过姓名了!”

凤姑娇靥又一红。

韦慕岚赧然一笑,道:“老人家,我……姓蓝,叫慕天!”

清癯老者道:“好名字,年轻人,你不是本地人……”

凤姑忙道:“爹,他是江南人,他是个孤儿……”

接着就把韦慕岚的身世说了—遍。

清癯老者似乎怪她多事,望了她眼,回头道:“年轻人,原来你有这么—段身世,幼失依怙固然是人生之大不幸,但自小受些折磨与磨练总是好的,这也无碍男儿雄心壮志,象你,年纪轻轻就能有这高成就,前途是未可限量……”

韦慕岚道:“多谢老人家慰勉,我自当奋发图强以报!”

清癯老者面泛赞许之色,含笑说道:“年轻人,我行医多年,阅人不在少数,在我所见过的年轻人之中,我许你是第一人!”

韦慕岚道:“多谢老人家夸赞,其实,我各方面都肤浅得很,老人家是江湖前辈,武林名宿,以后还望不吝,多赐教益!”

准又是好女儿多嘴,清癯老者一怔,横了爱女一眼。

凤姑头一低,道:“爹,我对他说了!”

清癯老者摇头笑道:“你可没把心掏给人家!”

凤姑脸好红,一颗乌云螓首垂得更低。

清癯老者这才恍悟自己那句话有语病,当下窘迫而又尴尬地一笑转望韦慕岚把事岔开了:

“年轻人,我并不是特意瞒谁,实在是早已从江湖上退隐,如今只是一介村夫,不愿多让人知道我的过去,你是江湖人,该明白江湖事!”

韦慕岚点头说道:“是的,老人家,我更明白老人家对我有大恩!”

这话中话,弦外音,清癯老者当然懂,他含笑点头道:“我先谢谢你,年轻人!”

韦慕岚道:“老人家这是折我!”

清癯老者道:“年轻人,我说的是心里的话!”

韦慕岚微微地笑了笑,没说话。

凤姑却突然说道:“爹,我没听您话,我问过他了。

清癯老者一怔,扬眉说道:“丫头,你……”

摇摇头,住口不言。

凤姑两手玩弄着辫梢,道:“他说开;认识那个人,而且说……”

接着,她把韦慕岚刚才说的说了一遍。

静听之余,清癯老者连连皱眉,凤姑把话说完,他立即转望韦慕岚,赔上一脸不安的笑,道:“年轻人,我身为江湖人,推己及人,所以我交待她不许多问,谁知道她心直口快……

年轻人,你可别见怪!”

韦慕岚大感不安,忙道:“老人家千万别这么说,别说我没有不可对人言的事!纵然有,老人家对我有大恩……”

倏地住口不言,那是因为他自问羞愧,实际上他瞒人。

清癯老者只当他怕再落个俗字,也未在意,当即笑了笑道:“既然她嘴快问过了,我也要问上一问,年轻人,打伤你的那个人有多大年纪,长像如何?”

这一问问住了韦慕岚,他迟疑了一下,趁着这一刹那的迟疑,他脑中电旋,他不能把那位总管说出去,当即他道:“老人家,那个人约摸有二十多岁,长得……”

清癯老者一怔,道:“年轻人,怎么说,他只有二十多岁?”

韦慕岚道:“是的,老人家,有什么不对吗?”

清癯老者深深一眼,摇头说道:“不,年轻人,没什么不对,我只是觉得此人只二十多岁,便有如此深厚而歹毒霸道的掌力,若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韦慕岚心中微微一松,道:“此人长得中等身材,长眉,还有……还有……”

清癯老者微微一笑,道;“年轻人,记不得就算了!”

韦慕岚脸上一热,没再往下说,其实他是编不出来了,乐得趁此机会下台收场。

只听清癯老者问道:“年轻人,听小女说,你准备报这一掌之仇?”

韦慕岚点头说道:“是的,老人家,彼此一无远怨,二无近仇,仅一言不合,他便用这种歹毒霸道掌力伤人,想置人于死地,要不是幸遇老人家跟姑娘搭救,只怕我这条命……”

清癯老者点头说道:“年轻人,此人心肠之狠、之毒可想而知,仇固然不可不报,但是我要告诉你,你这,一掌之仇短时间内恐怕报不了,也说不定你这一辈子没希望报这一掌之仇!”

韦慕岚诧异地道:“老人家这话……请明示!”

“别客气,年轻人!”清癯老者道:“我先问你,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掌力?”

韦慕岚尚未答话,清癯老者接着又是一句:“务请据实答我此问?”

韦慕岚心头一震,脸上一热,摇头说道:“老人家,我不知道。”

清癯老者道:“那么让我告诉你,这种掌力名唤残掌,顾名思义,其歹毒霸道可想而知,实际上这种掌力之歹毒霸道,放眼天下武林,近百年来也确实无出其右者,中了这种掌的人,绝难活过三天……”

韦慕岚凝目说道:“老人家对这种掌力似乎颇为熟悉!”

清癯老者神情有点异样,点了点头,道:“当然,这种掌当年我见过一次,其实我对它早巳久仰,所以我至今忘不了它……”

凤姑轩了轩柳眉,但她没说话。

韦慕岚迟疑着试探问道:“老人家既然对这种掌颇为熟悉,当也知道擅施这种残掌的是什么人……”

清癯老者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当然,年轻人,可是刚才你所说的跟我所知道的不合!”

韦慕岚只觉哄然一声,脸上好烫,他窘迫万分地刚要说话,清癯老者已然接着说道:

“年轻人,当擅施残掌这人睥睨武林,纵横宇内,挟残掌之歹毒霸道威力横扫天下的时候,恐怕还没有你……”

一顿,接问道:“年轻人,你今年多大了?”

韦慕岚道:“老人家,二十刚出头。”

清癯老者点头说道:“我说错了,那时候已有了你,只是你犹在襁褓之中!”

韦慕岚忍不住问道:“老人家,此人是……”

清癯老者微一摇头,道:“年轻人,别急,慢慢来,我既然说了,自然就会告诉你!”

韦慕岚脸一热,忙道:“是,老人家!”

清癯老者微一摇头,道:“我很奇怪,论年纪,他跟你差了一大截,该谈不上什么仇怨,论身分,他傲视寰宇,仅次于一人,而你则是个初出道的后生晚辈,怎么说他都不该对你下这毒手,可是毕竟他伤了你,这真令人……”

凤姑突然冷冷说道:“爹,论他的心术,这是有可能的!”

清癯老者点了点头,似在沉吟,旋即,他抬跟望向韦慕岚,道:“年轻人,你有一身高绝的所学,你那位义父该也是位非常人,不知道他告诉过你没有,十几二十年前武林中有两大奇人,论所学、论人品、论声望,都是近百年来任何人所难企及的,那就是南玉、北粉……”

韦慕岚一阵激动,道:“我听义父说过,那是玉书生与粉秀士。”

清癯老者点头,道:“不错,年轻人,就是这两位!”

韦慕岚道:“老人家跟我提这两位……”

清癯老者道;“年轻人,伤你的该是粉秀土白玉堂!”

韦慕岚一怔脱口惊呼:“怎么说,老人家,他是粉秀士白玉堂?”

清癯老者点头说道:“是的,年轻人,我敢这么说!”

韦慕岚怔住了,旋即他摇头说道:“不,不,老人家,不对,不对……”

清癯老者道:“年轻人,怎么不对?”

韦慕岚道:“伤我的这个人姓秋……”

脸猛然一红,不安地窘笑说道:“老人家,请原谅,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刚才瞒了您!”

清癯老者摆手说道:“年轻人,姜是老的辣,我早就知道你是瞒人,不提了,你说下去,你说下去,只别再有二回了!”

韦慕岚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道:“老人家,此人姓秋不姓白!”

清癯老者道:“他姓秋?你认识他?”

韦慕岚道:“何止我认识他,恐怕河南一带没有不知道他的!”

清癯老者“哦”地—声,道:“年轻人,他是……”

韦慕岚道:“老人家,他是总管府的总管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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