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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天 竺 僧

张继承一身利落打扮,扎着腰,绑着裤腿,肩上背着弓箭,腰里还带了柄厚背腰刀。

由张继承带路,大伙儿离开了张家,临走,白玉堂道:“张老放心,只要能看见了鹰愁涧,我就会让令郎回来!”

张行健忙道:“不急,不急,他能为大人效劳,这是张家的无上荣宠,足以光宗耀祖,哪还会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玉堂没再多说,探怀摸出一物递了过去,道:“些微俗物算不得酬谢,这么多人在府上打扰,我很不安,略表心意而已,张老请笑纳!”

那是一颗明珠,拇指般大小的明珠,价值连城,够一个普通人家吃喝半辈子的,张行健双手连摇,忙道:“大人,这小人万万不敢收受……”

白玉堂再让,张行健说好说歹就是不敢收!最后,白玉堂脸色微沉,道:“张老,这是我的赏赐,你收不收!”

总管大人的赏赐,谁敢不收,张行健只好接了过来,嘴里不住千思万谢,一直送出老远。

在张继承的前导下,这一行人进了山区,走没多远,白玉堂突然赶前—步问张继承道:

“张兄弟,到鹰愁涧要走多久?”

张继承忙道:“回大人,要以渚位的脚程算,天黑以前便能看见鹰愁涧了!”

白玉堂道:“你知道,不能以我们的脚程算!”

张继承谦恭地笑了笑道:“禀大人,在山里,小人的脚程慢不了诸位多少!”

白玉堂“哦”地一声道:“你练过武?”

张继承道:“回大人,小人没练过武,不过寒家以打猎为生,小人长年在山里跑惯了,自然也就把一双腿练快了!”

“那是!”白玉堂点头说道:“一天到晚得跟飞禽走兽追逐,不快怎么行……”

顿了顿,接问道:“张兄弟,鹰愁涧当真那么凶险?”

张继承道:“小人没见过,不过老一辈的人都说鹰愁涧很凶险,应该不假!”

白玉堂道:“你可知道鹰愁涧里什么地方可以住人?”

张继承道:“回大人,小人不知道,不过以小人看,鹰愁涧里是没法住人的,能进去就不容易了,进去了再想出来更难,更何况涧里毒蛇猛兽颇多,人根本没法待。”

白玉堂皱了眉,转过脸问道:“何老,那修罗法王是约诸位在鹰愁涧里碰面?”

何九如道:“不错,他是这么说的!”

白玉堂道:“听张兄弟讲,鹰愁涧里根本没办法……”

何九如道:“张兄弟说的是常人,象修罗法王那种人应该例外!”

白玉堂微一点头道:“不错,不过他总会利用鹰愁涧天然的险恶,预布狠毒阴谋的!”

伺九如道:“那是必然,不想可知!”

白玉堂道:“咱们吃亏在不明鹰愁涧地形,也吃亏在敌暗我明,更吃亏在以劳赴逸,好歹咱们得想个法子才好!”

何九如道:“好在鹰愁涧还远,到时候再想办法也不迟!”

白玉堂点头说道:“何老说得是,等到了地头再说吧!”

随即转过脸去。

凤姑见他转过了身,靠近何九如低低说道:“爹,您看他是真的?”

何九如道:“丫头,什么真的假的?”

凤姑道:“昨晚上他说的话呀!”

何九如道:“但愿那都是真的,不过咱们只有把它当成假的,随时随地提高警觉,一点都不能大意。”

凤姑道:“他要敢……”

何九如道:“丫头,他没什么敢不敢的,你看着好了,说不定到时候他会来个一石两鸟,再不然就坐看鹬蚌相争,他收渔人之利!”

凤姑双眉一扬道:“他敢,那他是自找……”

只听前面传来一声沉喝,三人忙抬眼望去,只见张继承腰刀翻起,往外飞刺,随听“噗”

地一声,路上一条手臂般粗细的大蛇应刀被断成两段,血染了刀头。

随听白玉堂赞喝道:“好手法,比我还快!”

张继承赧然一笑道:“大人夸奖了,小人怎敢跟大人比!”

他插回腰刀又向前走去。

女儿家没有一个不怕蛇的,凤姑到了那儿,连忙绕路避过,娇靥上都变了色。

日头偏西,天快黑的时候,张继承突然抬手前指:“诸位请看,那就是鹰愁涧了。”

何九如闻言抬头望去,只见远处有两座山夹成的一个谷地,谷深不见底,谷地顶上却一片平坦,林木也颇多。

何九如道:“那谷顶倒适合住人!”

白玉堂道:“不错,要是我,我就会选上那儿!”

转过脸道:“张兄弟,鹰愁涧已然在望,你可以回去了!”

张继承道:“谢谢大人的好意,无如家父说要小人……”

白玉堂道:“令尊是令尊,我是我,我叫你回去!”

张继承还待再说,白玉堂已然又道:“快回去吧,等天一黑就不好走了!”

张继承道:“那没关系,小人闭着眼也能在这—带四处闲荡,这一带有些什么地方,小人也都摸得清清楚楚。”

白玉堂道:“无论怎样,我仍要你回去,我已经答应了令尊,不能失信于令尊,张兄弟,你走吧!”

张继承没奈何,这才应声走上了来路,张继承走后,白玉堂带头,又往前行去。

鹰愁涧看似近在眼前,谁知他们一直走到日头下山才到了鹰愁涧外。

天黑了,夜色迷潆,山里总较平地黑得快—点,也较平地暗得多,白玉堂抬眼—打量,立即皱了眉:“这叫咱们怎么进去!”

原来,眼前一堵奇陡山壁,山壁下方有—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势笔直,可以看见它直通谷里。

何九如也皱了眉,道:“难道就没别的进出口?”

白玉堂道:“谁知道,这时候又上哪儿去找!”

的确,来的这条路细如羊肠,两边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其实这条羊肠小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被人把草踩平了,踩出来的,眼前是奇陡奇高的山壁,两旁紧接着几座山峰,根本没有路,上哪儿再找进出口去!”

凤姑突然说道:“爹!您看脚下!”

何九如忙低下头,看了看之后,他惑然抬眼问道:“脚下怎么了,丫头!”

凤姑道:“这能算是路?”

何九如道:“这根本不是路,这—带人迹罕至,也没人敢到这儿来,哪里来的路?”

凤姑道:“那么,这是谁踩出来的?”

何九如—怔,脱口叫道:“好丫头!”

白玉堂也点头说道:“姑娘心细如发,何老以为是……”

“除了他们还有谁?”

白玉堂笑笑说道:“英雄所见略同,只是他们到了这儿,眼前又有一个洞口,这似乎是表示……”

何九如道:“他们也是从这儿进去的!”

白玉堂笑道:“不差,那咱们还犹豫什么?”

何九如道:“走,咱们也从这儿进去!”

他是说走就走,腰一弯,头—低,就要往那洞口钻。

白玉堂抬手—拦,道:“慢点,何老,让我先问问弟兄们!”

转过脸来向那些蒙汉高手问道:“实说,累么?”

一名黑衣汉子赧然说道:“回大人,有点!”

白玉堂一点头,道:“好,你们就在这儿坐下歇歇,歇够了再进去……”

转回脸来向着何九如道:“何老,敌暗我明,已犯兵家大忌,更何况他们又占便宜在以逸待劳,咱们也坐下来调息一番再说!”

何九如一点头道:“说得是,还是你顾虑周全!”

当即,大伙儿就全坐在了草地上。

霎时间一切归于寂静,兽走、虫鸣之声不绝于耳,可就单听不见鹰愁涧里有一点动静。

片刻之后,白玉堂首先开口说了话:“何老,今天晚上有月么?”

何九如想了想道:“有,但要迟些!”

白玉堂道:“那就等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再进去!”

韦慕岚突然说道:“要那样的话,咱们就得等到月上中天!”

白玉堂微愣说道:“为什么?”

韦慕岚道:“这是个深谷,四周山壁奇高,假如不等月上中天,月光仍无法照射进去,那不是无补于事?”

白玉堂呆了一呆,道:“说得是,看来我是越活越回去了!”

何九如意味深长地道:“这就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武林是年轻一辈的天下,咱们也该让让了!”

白玉堂笑道:“只等这次事了,只要能安然走出鹰愁涧,白玉堂就要第一个拱手让贤,抽身隐退了。”

何九如笑了笑,没说话。

凤姑道:“爹,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进去呀?”

何九如道:“丫头,你急什么,冒里冒失地进去那是去送……”

凤姑道:“没人急着进去,我只是问问!”

何九如道;“那么你等着好了,该进去的时候你跟着进去就是!”

凤姑头一低,没再说话。

白玉堂道:“咱们听韦少侠的,且等月上中天吧,正好利用这段工夫多歇息歇息!”

就这么说定了,大伙儿等上了!可是白玉堂刚说完话不到转眼工夫,那笔直通往谷里的半人高洞口里,突然传出了冰冷话声:“什么人在谷外大呼小叫!”

大伙儿全都一惊,汉蒙高手一下跳起了好几个。

白玉堂忙一抬手一拦,目注洞口应声说道:“阁下何人?”

那冰冷话声说道:“你还没有答我问话!”

白玉堂道:“韦慕岚应约而来……”

那冰冷话声“哦”地一声道:“原来是韦慕岚到了,你就是韦慕岚?”

白玉堂道:“不!我是韦慕岚的朋友!”

那冰冷话声道:“原来他还邀约了帮手!”

白玉堂笑道:“他邀约的帮手还不只一个!”

那冰冷话声道:“一共多少?”

白玉堂道:“现在何必问,等我们进了谷,阁下不就知道了?”

那冰冷话声道:“说得是,你闭上嘴一边歇歇,我找韦慕岚说话,韦慕岚呢?”

韦慕岚立即震声说道:“韦慕岚在此!”

那冰冷话声道:“你真是韦慕岚?”

韦慕岚道:“修罗法王座下的黑白二侠跟黄衣四巡察见过我,随便叫他们出来一个认认我是不是!”

那冰冷话声道:“你既然这么说,足证你确是韦慕岚不假顿了顿,接问道:“紫贝叶带来了?”

韦慕岚道:“带来了,我的朋友可在鹰愁涧里?”

那冰冷话声道:“当然在,修罗法王岂会失信于人,耍奸弄诈!”

韦慕岚道:“但愿他不会,我的朋友现在怎么样?”

那冰冷话声道:“他很好,法王待他如上宾!”

韦慕岚道:“真的?”

那冰冷话声道:“你进谷来看看就知道了,他若有毫发之伤,法王愿负一切责任,你那片紫贝叶呢?”

韦慕岚道:“自然也完好无缺!”

那冰冷话声道:“你们还等什么,既然到了,为什么还不进谷里来?”

韦慕岚刚要答话,白玉堂一使眼色,突然说道:“找不着谷口,找不着进谷之路!”

那冰冷话声道:“眼前这不就是?”

白玉堂道:“怎么,这洞口就是进谷之路?”

那冰冷话声道:“不错,我等就是从这儿进入鹰愁涧的!”

白玉堂道:“这洞那么低,那么小,怎么走法,还有别的路么……”

那冰冷话声道:“我等能走,你等就也该能走,诸位全是中原武林的好手,在这洞里行动应该不是难事?”

白玉堂道:“可是我们不愿……”

那冰冷话声道:“还有—条进出鹰愁涧的路,只怕诸位更不愿走!”

白玉堂忙道:“哪一条?”

那冰冷话声说道:“从涧顶攀绳爬过来,诸位愿意?”

白玉堂脸色一变道:“这么说这洞是鹰愁涧唯一的进出口?”

那冰冷话声道:“本来就是!”

白玉堂道:“那就要命了,万一我们进去之后你们封死了这唯—的入口,我们岂不活活困死在鹰愁涧里?”

那冰冷话声道:“我们法王也在鹰愁涧里,你们又怕什么?”

白玉堂道:“我怎么知道修罗法王他确在鹰愁涧里!”

那冰冷话声道:“你没听见我在涧里说话?”

白玉堂道:“听见了,难不成你就是修罗法王?”

那冰冷话声道:“我哪有那么大造化……”

白玉堂道:“这就是喽,我怎么知道修罗法王他不是牺牲你阁下做饵,先把我们诱进了这鹰愁涧里,然后再……”

“住口!”那冰冷话声暴喝说道:“你把修罗法王当成了什么人,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有—句话,出人口就只这么一处,进不进来在你们,法王绝不勉强……”

白玉堂笑道:“你明知我们非进去不可。”

那冰冷话声道:“那你就少说废话!”

汉蒙高手脸上全变了色,有几个发出了叱喝。

白玉堂却毫不在意,一招手,笑道:“别这样,官场那一套在这儿行不通,人家也不吃这一套,在这儿,咱们只宜把自己当成一般武林人!”

那冰冷话声道:“谁是官?你是?”

白玉堂道:“别见笑,我是!”

那冰冷话声道:“失敬,看样子你的官位还不小,几品?”

白玉堂道:“正三品。”

那冰冷话声“哦”地一声道:“正三品,的确不小,你是……”

白玉堂道:“我是个总管!”

那冰冷话声惊声说道:“原来是总管大人……”

“好说尸白玉堂道:“阁下别见笑,这小小的总管官衔,不会在法王眼里!”

那冰冷话声没理会他这句话,诧异地道:“这我就不懂了,总管大人为什么也到这儿来……”

白玉堂道:“我不是说过,我是韦慕岚的朋友,在这儿我也只把自己当成个一般的武林人!”

那冰冷话声道:“没想到韦慕岚有这么一位总管朋友?”

白玉堂道:“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原是武林人!”

那冰冷话声忽然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韦慕岚他报了官,想借官家……”

韦慕岚截口说道:“你错了,韦慕岚不是那种人,他是他,我是我,我是来接朋友的,他则是来会修罗法王,毫不相干!”

那冰冷话声道:“那他怎么说是你的朋友?”

韦慕岚道:“很简单,只因为我跟他认识!”

那冰冷话声道:“无论怎么说,你们总是一路的,想联起手来时付法王?”

韦慕岚道:“你又错了,真要说起来,我跟他是敌非友!”

那冰冷话声又诧异地道:“你跟他是敌非友,这话怎么说?”

韦慕岚道:“我跟他有仇,你明白了?”

那冰冷话声道:“你跟他有仇,你跟他有什么仇?”

韦慕岚道:“阁下,这是我跟他的事!”

那冰冷话声道:“可是我得弄清楚,不然我就以为你是带来了官家帮手!”

韦慕岚道:“我不愿进一步说明,信不信在你了!”

那冰冷话声冷笑说道:“韦慕岚,你要明白,如果我认为你是带来了官家帮手,我就会禀报法王,杀了你的朋友,然后离开此地……”

韦慕岚心头一震,尚未说话。

白玉堂突然一笑说道:“阁下,修罗法王他便别想离开此地了!”

那冰冷话声道:“这话怎么说?”

白玉堂道:“这鹰愁涧四周已被我带来的汉蒙两族高手团团困住,飞鸟难渡,水泄难通……”

那冰冷话声怒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玉堂道:“很简单,我身为地方官,不能不灭除异邪……”

那冰冷话声道:“你说谁是异邪?”

白玉堂道:“修罗法王,他以异术统邪魔,为害武林……”

“住口!”那冰冷话声叱道:“你不要韦慕岚朋友的命了!……”

白玉堂道:“那是他的朋友,跟我无关!”

韦慕岚脸色一变,插口道:“阁下可愿听我一言!”

那冰冷话声道:“韦慕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韦慕岚道:“我可以告诉阁下,他那包围鹰愁涧之语是虚,由他刚才所说的话,阁下也可知道,他跟我确实是敌非……”

那冰冷话声突然一阵冰冷长笑,道:“你以为你们的一举一动能瞒得了法王?你以为法王会相信你们?不管敌也好友也好,法王全不在乎,废话少说,快进来吧!”

韦慕岚呆了一呆,旋即说道:“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的!”

那冰冷话声寂然无声。

白玉堂突然抬头说道:“他走了,韦慕岚,你做差了事!”

韦慕岚道:“我做差了什么事?”

白玉堂道:“你不是说跟我是敌非友?我帮你让他相信,你怎么反过来对付我?我所以有包围鹰愁涧之说,是想让他们先怯敌,而不敢轻易施展阴谋伎俩,进而咱们可以轻易击破之,你怎么一下子给我拆穿了?”

韦慕岚红了脸,无辞以对。

凤姑却冷冷说道:“那怪谁?谁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你的话很可能使得修罗法王杀害他的朋友,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白玉堂苦笑说道:“我一番好用心,却不料……唉,不说了,咱们已落人家手里,从现在起,人家会随时注意咱们的一举一动,不必再等月上中天了,进去吧!”

话落,他站了起来。

何九如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白玉堂。谁先进去?”

白玉堂淡然—声:“我。”向着汉蒙两族高手—招手道:“跟我来,各人小心自己!”

当先弯腰低头,向那洞口钻了进去。

那些汉蒙高手各向何九如等投过轻蔑一瞥,一个接一个地跟着钻进了洞里。

何九如呆了一呆,道:“白玉堂他让人莫测高深,咱们也进去吧!”

于是,韦慕岚当先,凤姑居中,何九如殿后,也钻进了那个半人高、黑黝黝的洞口。

很快地,三个人在里端出了洞,抬眼看去,白玉堂正站在洞口不远处打量眼前的形势,只听他道:“我该留几个人在外面才对!”

话落,他便要吩咐几个人出去,就在这时候,那洞中,也就是洞的外端,传来了—声异响!白玉堂脸色一变,道:“来不及了,一步之差,全盘俱墨,咱们已被困在这鹰愁涧里了,再想出去可就难比登天了。”

何九如跟韦慕岚心头也同时—震,心知白玉堂所说不假,凤姑还不信,回身低头—看,立即叫道:“洞被他们封死了!”

白玉堂道:“本来就是,咱们已经进来了,他们还等什么?姑娘以为他们会对咱们客气,我原该留几个人在外面的……”

凤姑道:“我不信这个鹰愁涧能困住咱们。”

白玉堂抬手一指,苦笑说道:“姑娘请仔细打量眼前!”

凤姑不服地抬起了美目,只一打量,她立即花容失色,闭口不言,她服了,她也心寒了。

眼前这鹰愁涧就象一个圆桶,四周全是笔直矗立的峭壁,青苔遍布,滑不留手,别说是人了,就是猿猱也难以爬上去。

四周的峭壁高低不下百丈,抬眼上看,只能见到一块夜空,除了这块天,别的什么也看不见!再看眼前涧底,到处是嵯峨怪石,一块块,黑黝黝的,有棱有角,看上去锋利无比,能割裂人!那些石头缝里,一块块,一根根,白森森的,是骨头,只不知是兽骨还是人骨?

偶尔,还可见几条蛇在石头缝里蠕动穿行,在这夜静的深涧里,沙沙作响,听来怕人!凤姑是不再说话了,何九如却开了口:“怎瞧不见一个人影!”

白玉堂哼地一声笑道:“何老以为他们在涧里?”

何九如道:“纵然修罗法王不在,刚才耶人应该在,出入口只有一处,难道他会插翅飞了出去不成?”

白玉堂道;“想必他躲在哪块石头后面!”

一名黑衣汉子一躬身道:“让属下等去搜搜看!”

白玉堂微一摇头道:“不必,等叫不出人来再搜不迟!”

当即转望韦慕岚,道:“韦慕岚,你是正主儿该由你发话!”

韦慕岚双眉一扬,震声发话说道:“韦慕岚已应约而至,修罗法王何在?”

涧里回声阵阵,只不见有动静。

韦慕岚又叫了一遍,情形依然。

凤姑既惊又怒,突然冷笑说道:“別叫了,大哥,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用,没想到这修罗法王是个藏头缩尾的卑陋鼠辈……”

只听一个闷雷般话声由涧之深处响起:“小姑娘,就凭这一句,佛爷稍待就要拔你的舌头!”

众人闻声一怔,急忙凝目望去,只见那黝黑的涧之深处缓步转出了一行人,看看共是八个。

韦慕岚认得几个,走在最前面的,是黑白二使。

黑白二使身后,那穿黄衣的黄衣四巡察肩上扛着一个花不溜丢,五颜六色的软榻,软榻上,盘膝坐着—人,那是个身躯高大魁伟,身穿大红僧衣,项挂一串细小骷髅串成的念珠的光头和尚。

这红衣和尚浓眉大眼,狮鼻海口,长像凶恶怕人,更怪的是他一张脸色如锅底,黑得发亮。

在他软榻旁,另跟着一个瘦得象竹竿,脸色惨白的黑衣人。

白玉堂一笑说道:“姑娘,还是你行,早知道骂这么有用,我也骂了,这一趟没白来,总算从姑娘这儿学来了一招!”

凤姑脸一红道:“想让我连你一块儿骂?”

白玉堂笑道:“修罗法王有这么神奇的法力都怕骂,何况我这凡夫俗子,姑娘嘴下留情,我说的是实话。”

凤姑还待再说,忽见一块石头后窜出了一条黑影,一下子缠在那位黑衣使者的腿上,凤姑看得清楚,那是一条蛇,她大吃一惊,张口就要叫。

而旋即她掩上了檀口,瞪大了美目,机伶一颤。

因为她看见那位黑衣使者只一弯腰,伸手抓起了那条蛇,把蛇头往嘴里一送一咬,接着一个劲儿地往里塞,一阵大嚼,噗噗有声。

这,看得凤姑不但怕,而且直作呕。

白玉堂皱眉笑道:“奇技,奇技,看了一场吞蛇奇技,这一趟更没白来。”

说话间,那一行人停了下来,跟何九如等相隔近十丈站立着,红衣僧人一招手,黄衣四巡察立即放下了肩上软榻。

接着,红衣僧人把一双巨目望向了这边,那双目光如炬,明亮犀利,好不怕人,只听他缓缓说道:“你们之中,哪个是韦慕岚?”

话声如闷雷,刚才说话的就是他。

韦慕岚立即说道:“我就是韦慕岚!”

红衣僧人接着问道:“哪个又是总管大人?”

白玉堂道:“区区在下就是。”

红衣僧人把一双如炬目光转移到白-五堂脸上,道:“总管大人贵姓大名,怎么称呼?”

白玉堂道:“白玉堂,大和尚听说过么?”

红衣僧人巨目一睁,益见明亮,道:“莫非中原武林的粉秀士?”

白玉堂一点头道:“不差,难得大和尚知道我!”

红衣僧人脸色微变,—咧大嘴,呵呵笑道:“佛爷这一趟没白来,在这鹰愁涧里竟会见着中原武林奇人粉秀士,委实是令人太高兴,太高兴子!”

白玉堂微微—笑道:“大和尚既然知道粉秀士,就该知道犹在粉秀士之上的玉书生?”

红衣僧人一点头道:“佛爷当然知道,怎么?”

白玉堂笑指韦慕岚道:“那么大和尚更该高兴,这位就是玉书生的螟蛉义子,衣钵传人!”

红衣僧人“哦”地—声,转眼望向韦慕岚:“韦慕岚,你就是……对了,佛爷怎么忘了你姓韦……”

韦慕岚没有说话,红衣僧人却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佛爷当真是太高兴,太高兴了,真没想到佛爷找来找去却找上了中原武林的两大奇人,出家人凡事讲究一个缘字,这也许就是缘吧。”

韦慕岚不耐烦地突然说道:“大和尚可是修罗法王?”

红衣僧人一点头道:“不错,佛爷正是修罗法王。”

韦慕岚道:“我已应约而至……”

修罗法王截口说道:“你可是急着想谈正事?”

韦慕岚道:“不错,我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修罗法王—咧嘴道:“其实你等既已进了鹰愁涧,就不必再着急!……”

韦慕岚明白他何指,双眉—扬,道:“我正要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修罗法王道:“你是指佛爷封死出路一事?”

韦慕岚道:“正是,我要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修罗法王笑道:“你等都是中原武林的奇人,这还用问?”

韦慕岚道:“这么说何姑娘刚才并没有骂错你?”

修罗法王脸色一变,目光直逼凤姑道:“不是你提佛爷倒忘了,稍时佛爷要拔她的舌头。”

凤姑柳眉一扬,就要说话,何九如却拿眼色止住了她。

韦慕岚道:“既是稍时的事,且等稍时再说,如今我要提醒你一句,你也在鹰愁涧里,假如你要施什么阴谋的话,你”

修罗法王道:“这个不劳你提醒,佛爷清楚得很,佛爷跟身边这些人,个个有奇术异能,可以不吃不喝,不怕兵刃刀枪,就凭这一点,胜负之数已定,死在鹰愁涧的将只有你等……”

韦慕岚道:“你不要紫贝叶了?”

修罗法王道:“谁说的?”

韦慕岚道:“你要知道,你若不守信用,我可以不……”

修罗法王笑道;“这个佛爷有把握,你非把紫贝叶双手呈交佛爷不可,不然的话,佛爷就杀了你的那个蒙古朋友。”

韦慕岚明知这话不错,修罗法王掌握了温奇,无论怎么他都要吃亏,除非他不顾温奇,当即他忍了忍道:“我以为你约我来鹰愁涧,是要我拿紫贝叶换回我的朋友。”

修罗法王道:“不错,我也在交换之后才会下手……”

韦慕岚道:“既然这样,我想现在就交换……”

“可以!”修罗法王一点头,立即摆手说道:“去把那蒙古人带出来!”

黑白二使应声欲去。

韦慕岚忙道:“我记得一共是五个人。”

修罗法王巨目一睁,道:“韦慕岚,你有几片紫贝叶?”

韦慕岚道:“我只有一片紫贝叶!”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用意令人难懂。

修罗法王道:“一片紫贝叶只能换一个……”

韦慕岚道:“大和尚,你既没打算让我等走出鹰愁涧,在交换上吃点亏把我五个朋友都放了何妨?”

修罗法王笑了,笑得怕人,一点头道:“说得是,有理,去。”

黑白二使这才应声而去。

眼见黑白二使往涧深处行去,白玉堂突然说道:“大和尚,可容我利用这机会问几句话?”

修罗法王道:“想知道什么你只管问就是。”

白玉堂微微一笑道:“你修罗法王身具异能,几几乎相当于金刚不坏,你还争夺紫贝叶干什么?”

“争夺?”修罗法王巨目一瞪,道:“这不能叫争夺,只能叫索还。”

白玉堂道:“索还,这话怎么说?难不成这紫贝叶原是你的?”

修罗法王一点头道:“白玉堂,你说得不差,紫贝叶全是佛爷之物。”

韦慕岚想说话,却被白玉堂抬手拦住,白玉堂目注修罗法王,问道:“大和尚,我请教……”

修罗法王大刺刺地道:“你说。”

白玉堂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我听说紫贝叶上载有一种绝世武学,大和尚你可知道这‘紫贝叶’上所载武学,是哪一种武学?”

修罗法王道:“白玉堂,武学还分种?”

白玉堂道:“当然,严格说起来,释道儒三家各有不同,左道旁门更多得不可胜数,这就是分别。”

修罗法王道:“白玉堂,你见过紫贝叶?”

白玉堂摇头笑道:“白玉堂福薄缘浅,没见过。”

修罗法王道:“那么让佛爷告诉你,紫贝叶上所载武学,源自佛门。”

白玉堂“哦”地一声转望韦慕岚,笑问道:“韦贤侄,是么?”

韦慕岚被他一声“贤侄”叫得好不舒服,但再想想他跟自己义父同辈,当年论交称挚友,叫自己一声贤侄,自己也吃不了多大的亏,再说这时候他也没工夫计较这个了。

他没答白玉堂问话,却向着修罗法王问道:“我请教,紫贝叶上所载武学,第一招、第一式是什么?”

白玉堂微一点头道:“问得好!”

修罗法王道:“韦慕岚,你习过紫贝叶上武学没有?”

韦慕岚道:“你先答我问话!”

修罗法王冷笑一声道:“那紫贝叶上所载武学,全是天竺文写的,谅你也不识天竺文,佛爷告诉你,那紫贝叶上所载武学的头一招、头一式为佛光普照。”

何九如笑了,凤姑则道:“你该打你自己的嘴。”

修罗法王脸色—变,道:“小姑娘,你……”

韦慕岚一抬手,道:“和尚,休管别的,听我告诉你,紫贝叶上所载武学的头一招、头一式根本不是佛光普照……”

修罗法王两眼—瞪,道:“韦慕岚,你识天竺文?”

韦慕岚道:“和尚,家义父胸罗万有,学究天人。”

白玉堂目闪异采,道:“韦贤侄,这么说你真习过紫贝叶上武学了。”

凤姑冷冷说道:“是真是假,稍待你可以试试看。”

白玉堂脸色微微一变,笑道,“何姑娘,咱们是友非敌。”

凤姑冷哼一声道:“要是他还没习过紫贝叶上武学呢?”

白玉堂笑道:“照样是友非敌,至少在这鹰愁涧里是这样。”

凤姑道:“出了鹰愁涧可就难说了,是么?”

白玉堂笑道:“何姑娘没说错。”

只听修罗法王笑道:“只怕你等永远是友非敌……”

白玉堂微一摇头,道:“大和尚,先别说这,我请教,紫贝叶共有几片?”

修罗法王道:“紫贝叶共有两片。”

白玉堂转望韦慕岚道:“韦贤侄,你得了几片?”

这话问得好厉害!韦慕岚道:“我只得着一片,另一片至今不知流落何方。”

白玉堂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望修罗法王,道:“大和尚,我敢说紫贝叶不是你的。”

修罗法王道:“怎见得不是佛爷的?”

白玉堂道:“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上面载的是什么。”

修罗法王道:“佛爷不是说过了么?”

白玉堂道:“你是说过了,可是说错了。”

修罗法王道:“他说佛爷说错了,佛爷却认为说对了……”

“那容易。”白玉堂—笑说道:“请他把那片紫贝叶取出来,让我这公证人过过目……”

凤姑道:“这倒是夺紫贝叶的好办法。”

白玉堂扬了扬眉,修罗法正则道:“怎么,白玉堂,你也要夺紫贝叶……”

“也要夺?”白玉堂笑道:“可见大和尚你也是夺紫贝叶,而不是索还……”

修罗法王道:“佛爷这是夺回故物。”

韦慕岚突然说道:“和尚,你少说—句,紫贝叶根本就不是你的……”

修罗法王怒声说道:“可是它总是我天竺之物。”

韦慕岚一怔道:“怎么和尚,你是天竺人?”

修罗法王一点头道:“不错,佛爷来自天竺佛国。”

白玉堂笑道:“怪不得和尚你身具奇功异能。”

修罗法王道:“这不算什么,在天竺,人人会得,中原武林远非敌手,假如佛爷有意思的话,能轻易席卷中原武林。”

凤姑冷冷说道:“和尚,小心风大。”

修罗法王道:“小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怪他不懂,他是天竺人嘛。

白玉堂笑道:“大和尚,小姑娘怕你闪了舌头。”

修罗法王脸色大变,向着凤姑抬起了手。

韦慕岚闪身跨步,挡在了凤姑身前。

修罗法王抬起了那双手突然垂下,狞笑说道:“一并算,小姑娘,佛爷要等稍待跟你一并算……”

一顿,目注韦慕岚接道:“韦慕岚,你要知道,无论怎么说,你都得把那片紫贝叶交给佛爷的!”

韦慕岚道:“我知道,那你又何必多说,想强抢劫夺,干脆就说要抢,要夺,还说什么紫贝叶原是天竺的……”

修罗法王道:“韦慕岚,难道不对,难道佛爷说错了。”

韦慕岚道:“对,你也没有说错,可是你凭什么要那片紫贝叶?”

修罗法王道:“因为佛爷来自天竺佛國。”

韦慕岚道:“天竺佛国并不只你一个人。”

修罗法王道:“可是你就得把那片紫贝叶交给佛爷。”

韦慕岚道:“你可知道,紫贝叶上所载武学,虽然高绝奥妙,神奇博大,但必须要得全两片才有用,否则的话那等于没有。”

修罗法王道:“这个佛爷知道,用不着你说,佛爷先得了你这一片后,然后再去找另一片……”

只听洞深处步履响动,黑白二使抬著温奇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没精打彩,垂头丧气的那四个。

黑白二使近前放下温奇,躬身说道:“禀法王,他五个带到。”

修罗法王一摆手道:“我看见了……”抬眼望向韦慕岚道:“韦慕岚,你的朋友在这儿……”

韦慕岚道:“那片紫贝叶也在我身上。”

修罗法王道:“人物都在,你打算怎么个交换法?”

韦慕岚道:“我先听听你的说法!”

修罗法王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两不吃亏,不妨这么办,你先把紫贝叶丢过来,然后我放他五个!……”

韦慕岚道:“你为什么不先放他五位?”

修罗法王道:“那我就吃亏了。”

韦慕岚道:“你既然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这鹰愁涧,你又怕什么?”

修罗法王微一点头道:“说得是,但假如佛爷我放了他五个之后,你仍不交出紫贝叶呢?”

韦慕岚双眉一扬道:“和尚,你把韦慕岚当成了什么人?丈夫轻死重一诺,韦慕岚向不失信于人。”

白玉堂接着说道:“再说,你既没打算让我等活着出去,你还怕拿不到我韦贤侄这片紫贝叶?”

修罗法王一咧嘴,道:“白玉堂,你说得是,可是佛爷要告诉你,你若是想分佛爷一杯羹,那是你打错了算盘……”

白玉堂笑道:“看眼前情势,我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要什么紫贝叶?和尚,你说,世上还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么?”

修罗法王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上也不乏这种人。”

白玉堂抚掌笑道:“对极了,和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都是误于一个贪字,佛门更戒贪婪,和尚你……”

修罗法王道:“佛爷我这是收回我天竺之物,算不得贪婪!”

白玉堂笑道:“和尚,随你怎么说吧,只要你别毁在一个贪字之下就行了。”

修罗法王脸色一变,道:“白玉堂,任你逞一时口舌之利,稍待佛爷我便要你这中原武林的第二位奇人,横尸在这鹰愁涧里……”

一抬手,冷然喝道:“放人。”

黑衣使者应声拍开了温奇的穴道。

温奇应掌而醒,眼睁处,当即一怔,叫道:“韦慕岚,怎么你一—你也在这儿……”

韦慕岚淡然说道:“别问了,待会儿你会明白的,请带着你的人过来吧。”

温奇讶然回顾道:“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使者冷然说道:“很简单,你落在了法王手里,如今韦慕岚拿一片紫贝叶来换你回去了。”

温奇脸色陡然一变,盯住黑衣使者道:“我记起来了,那天晚上偷袭我的就是你们……”

黑衣使者道:“不错,你好记……”

“性”字未出,温奇当胸一掌劈了过去,砰然一声正劈在黑衣使者的心口上,黑衣使者身子只微微一晃,人却夷然无伤,温奇睹状不由—怔!就这一怔神间,黑衣使者冷然一探掌抓上了温奇肩窝,温奇闷哼一声,身子往下一矮。

温奇带来的那四个阿达等惊怒叱喝,要动。

白衣使者一旁冰冷说道:“准敢动,不要你们主子的命了。”

这一句,吓住了阿达四个,他四个睁眼咬牙,拳头握得紧紧的,神态怕人,却没一个敢动。

韦慕岚扬声说道:“和尚,叫你的人放手,让他五位走过来。”

修罗法王一抬手,黑衣使者松了温奇,温奇往起一站,厉声叫道:“韦慕岚,我不领你的情……”

韦慕岚道:“温奇,我也不愿意让你欠我的!”

温奇悲惨一笑道:“那容易,姓温的可杀不可辱,更宁死不领你的情。”

扬掌劈向自己天顶。

韦慕岚一惊,大喝说道:“温奇,忘了,关外还有你的母亲……”

温奇身子—震,手立即停了半空。

阿达四个砰然跪了下去,流泪说道:“少主,老夫人跟族人都等着您回去……”

温奇机伶暴颤,唇边渗出了—丝鲜血,他那张脸怕人,手缓缓垂下,半晌,忽地木然—

声道:“跟我走。”

掉头走向韦慕岚等立身处。阿达四个忙爬起来跟了过来。

白玉堂一笑说道:“好刚烈的年轻人,韦贤侄,他是……”

韦慕岚道:“长青谷里那一族的酋长,也就是……”

白玉堂“哦”地—声道:“我明白了,那难怪……”

韦慕岚道:“我谢阿姨视他如亲出,他索敬谢姨如生母。”

白玉堂—连“哦”了几声,却没说话。

转眼间,温奇带着阿达四个走近,他停了步,冷然—句:“韦慕岚,你告诉我,出路在什么地方?”

韦慕岚道:“看得见的,我身后石壁上有个洞?”

温奇抬眼望了过去,道:“那就是出口么?”

韦慕岚道:“不错,那是唯一的……”

他话还没说完,温奇已迈步要走。

何九如及时说道:“少酋长出不去了。”

温奇收了势,转眼问道:“老人家,为什么?”

何九如道:“这唯—的出路,已经被人家封死了。”

温奇—怔道:“是谁……真的?”

何九如道:“少酋长如果不信,尽可以过去看看。”

温奇没动,震声说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何九如道:“少酋长明智,何必多问?”

温奇脸色一变,霍地转望韦慕岚,大叫说道:“韦慕岚,你不该让我欠你这么多……”

韦慕岚没看他,缓缓说道:“温奇,我为的是谢姨,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未卜可知,你也不必把它当回事,这话你可懂?”

温奇微一点头,颤声说道:“我懂,韦慕岚,我懂……”

突然振臂大呼:“阿达,咱们先拼。”

转身便要冲过去。

韦慕岚手快,一把抓住了他,道:“温奇,现在还没到拼的时候……”

温奇猛力一挣,喝道:“韦慕岚,放开我!”

韦慕岚冷然说道:“温奇,你就凭这血气之勇当酋长的,谢姨多年来就是这么教你的?”

温奇脸色大变,他象泄了气,软了,也没再挣了。

韦慕岚松了手,道:“现在请往后站站,稍时自然少不了你。”

温奇二话没说,头一低,转身退向后去。

他这一退,阿达四个自然跟着退了。

这里,韦慕岚缓缓探手入怀……

只听白玉堂道:“韦贤侄,你要干什么?”

韦慕岚道:“把紫贝叶给他!”

白玉堂道:“怎么,你真要把……”

韦慕岚截口说道:“丈夫轻死重一诺,他既然放了温奇,我岂能失信于他?”

修罗法王道:“韦慕岚,你是个信人,也算得上英雄豪杰,稍待佛爷留你一个全尸,给你一个痛快就是了。”

白玉堂没理会那么多,仍望着韦慕岚道:“贤侄,兵不厌诈,对这种人更不能让信用,就拿他封死鹰愁涧这唯一的出口来说吧,他既不……”

韦慕岚道:“他可以不讲信用,我姓韦,我不能不讲信用。”

白玉堂道:“贤侄,反正咱们出不了鹰愁涧,等他来拿不也一样?”

韦慕岚微一摇头道:“不,那不一样!”

说话间他已摸出了一片紫贝叶道:“和尚,接住。”

扬手便要把那片紫贝叶丢出去。

白玉堂忙抬手一拦,道:“贤侄,紫贝叶稀世之宝,武林人梦寐以求,不惜杀身……”

韦慕岚道:“我知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他,而且他已经放了人。”

白玉堂道:“可是,贤侄……”

韦慕岚道:“这是我的事,请不要多说了。”

扬手把那片紫贝叶掷了出去,人以落叶二字形容一个“轻”

字,如今这片紫贝叶从韦慕岚手里飞出,它比流星还快,化作一线紫光射了过去。

只听白玉堂一笑说道:“贤侄既然舍得,不如把它给了我。”

抬手虚空向那线紫光一抓,就这么一抓,那线紫光的射势立时为之一顿,有转头回射之势。

适时,修罗法王一声冷哼:“白玉堂,佛爷早防着你了。”

抬起蒲扇般大手,也自虚空那么一招。

他这一招,停在双方中间半空中的那片紫贝叶,忽地向前一冲,而白玉堂双眉一扬,它却又停了,而且缓缓退了回来。

修罗法王—咧嘴,道:“白玉堂,你果然不愧中原武林的第二位奇人。”

他两眼微睁,那片紫贝叶又缓缓向他移了过去。

当然,白玉堂不肯放松,而那片紫贝叶也就在双方中间的半空中一去一回,一去一回,蔚为奇观。

韦慕岚忍不住了,冷然说道:“白玉堂,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他。”白玉堂笑道:“我为贤侄你可惜……”

韦慕岚道:“谢谢你的好意,只是这是我的事……”

忽听白玉堂一声:“贤侄误我……”

只见那片紫贝叶向修罗法王飞射而去。

白玉堂身随话动,闪身扑向那片紫贝叶,其快如电。

就在这时候,修罗法王一个高大身躯电离软榻飞起,闪电一般地迎向了那片紫贝叶。

霎时间两条人影相接,只听砰然—声,两条人影一合即分,修罗法王落回了软榻,脸色铁青怕人。

白玉堂也落回了原处,他脸色有点白,可仍笑吟吟地。

韦慕岚只当是他拿到了紫贝叶,立即怒声道:“白玉堂,你……”

白玉堂微一摇头,道:“贤侄别找我,我迟了一步,让人着了先鞭,捷足先得,我真为贤侄可惜,我真为賢侄心疼……”

韦慕岚呆了一呆,转望修罗法王。

修罗法王微一点头道:“不错,韦慕岚,紫贝叶我拿来了……”

目光一转,紧盯白玉堂,道:“白玉堂,稍时你会尸碎万段……”

白玉堂笑道:“和尚,夺去紫贝叶的是你,我都没生气,你又气个什么劲儿?”

修罗法王满口牙—挫,格格作响,道:“白玉堂,且让你逞一时口舌之利……”

白玉堂一笑说道:“和尚,看样子你是恨定了我,时候不同了,我如今不但要逞口舌之利,而且要动武拼斗……”

修罗法王冷哼一声道:“你这是痴人说梦,佛爷我让你自己死。”

一抬手,黄衣四巡察抬榻上肩,潮水一般往后退去。

白玉堂笑道:“和尚,你还想走?”

他一挥手,众汉蒙两族高手纵跳而起,扑了过去。

适时,修罗法王等适才停身处之前,成一线地突然冒起一道青烟,两名黑衣汉子走在最前首当其冲,大叫一声,弃械捂脸后窜,落地乱滚,惨叫连天。

这突变,吓住了其他的汉蒙高手,硬生生收势停身。

两名黑衣汉子转回身要看地上那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两个手一碰上地上那两个,也大叫一声,往后便倒,又是满地乱滚,惨叫连连。

这一来更吓人了,谁敢再看究竟?白玉堂既惊又怒,脸色倏变,当即挥手喝道:“追,再追。”

那些汉蒙高手没敢迟疑,闪身要动。

何九如及时抬手说道:“追不得,任他去吧。”

这句话使得众汉蒙高手收势未动,白玉堂则冷然说道:“何老,怎么追不得?”

何九如道:“看刚才情形,使我想起一种东西,天竺有种毒草,名唤断魂草,你可听说过。”

白玉堂道:“我听说过,怎么样?”

何九如道:“把断魂草晒干研粉,再掺以火药,一经点燃,毒气能毙人畜,沾上无救,这叫断魂烟。”

白玉堂道:“何老以为刚才那就是断魂烟?”

何九如道:“修罗法王比咱们到得早,他可以在地上预先洒上断魂烟粉,命人躲在一头及时点燃之,他能布下一道,便有布下两道、三道的可能……”

白玉堂目光一转,忽然闪身向涧旁一块大石后扑去,那里,窜出一条惊慌的黑影如飞向涧深处奔去。

白玉堂冷笑一声道:“你还想跑么?”

虚空一掌劈了出去。

那人影惨呼一声,人似断线风筝,应掌飞起,“叭”地一声摔在了乱石堆里,没再见动静。

白玉堂折身而回,何九如跺脚说道:“你该留个活口。”

白玉堂呆了一呆,道:“我没想到……”

何九如道:“我以为从这儿往涧深处走,必然还有埋伏在何处,要不然咱们就能……”

白玉堂道:“不要紧,何老,咱们可以从涧两旁绕过去,先毙那躲在暗处点燃断魂烟之人,这样就可破除……”

忽听几声惨叫,地上那四个黑衣汉子,八条腿一阵乱蹬,随即寂然不动,何九如沉默了一下,道:“诸位别碰他们,只一碰他们,就跟直接中了毒一样。”

话声方落,涧深处一连冒起七八道青烟,霎时鹰愁涧里烟雾弥漫,一片迷蒙,难见涧深处景象。

何九如大惊说道:“还好涧里没山风,要不然咱们就惨了,躲都没地方躲。”

话还没说完,烟雾中丝丝异响大作。

何九如一凝神忙道:“诸位留神,蛇来了,只怕为数不少……”

白玉堂道:“想必是它们被那毒烟熏出来的……”

韦慕岚道:“难道蛇不怕断魂烟?”

何九如道:“要是不怕,它们就不会往这边跑了,但是它们死不了,因为它们本身就有毒……”

只听凤姑一声惊叫:“哎哟,好多蛇哟!”

嘴里叫着,身子已向韦慕岚靠了过去。

韦慕岚伸手拉住了她,道:“凤妹妹,别怕,站到我身后去。”

烟雾中,大大小小的蛇不下百条,潮水般向这边游来,条条昂首吐信,狰狞可怖,最大的几有儿臂那么粗。

何九如当即说道:“诸位别慌,用剑一条条的收拾,咱们这么多大男人,难道还怕几条长蛇不成,修罗法王他小看人了。”

说话间群蛇已近,众汉蒙高手全用上了佩剑,寒芒翻飞一阵乱砍,不到转眼工夫,眼前蛇尸一堆,血肉模糊。

凤姑不敢看,她直觉得恶心!蛇全死了,涧里的烟雾也逐渐上升消散。

白玉堂高扬着双眉道:“看那番秃他还有什么阴险伎俩……”

砰然连声,从夜空中掉下几只死鸟。

白玉堂一怔,旋即动容叹道:“好毒的东西,连鸟也遭了池鱼之殃……”

只听一个阴恻恻的话声从涧深处响起:“别为几只扁毛畜牲叹息了,留神自己吧。”

白玉堂脸色一变道:“藏头缩尾算得什么英雄,怎不出来跟我等殊死一搏?”

那阴恻话声道:“法王说殊死一搏你等也是死,那何如坐在一旁看着你们死,白玉堂,此番你等是死定了。”

白玉堂望向何九如,道:“何老,你说该怎么办?”

何九如道:“无论哪一桩,你都在我之上,怎么问起我来了。”

白玉堂淡然一笑道:“何老,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还客气?”

何九如摇头说道:“这无关客气,我说的是实话。”

白玉堂道:“我不跟你客气,诸位先等在这儿,我带着我的人先过去探个虚实再作道理,何老以为如何?”

何九如道:“我没有意见,随你怎么办都行。”

白玉堂道:“那好,咱们就这么办了,诸位听我招呼再往里去。”

何九如道:“其实,他只要不攻击咱们,咱们何妨守在这儿跟他耗耗。”

白玉堂微微一笑道:“韦贤侄舍得那片紫贝叶,我却舍不得,先下手为强,我要采取个主动,不愿只守不攻地象挨打一样。”

他一挥手,带着一众汉蒙高手向涧深处扑去。

他是靠涧边上往里逼近,竟然没碰到阻拦跟攻击,转眼工夫就隐入了涧深处夜色中。

韦慕岚诧声说道:“怪了,他们怎么没碰到袭击……”

凤姑冷哼说道:“别是他跟修罗法王勾搭上了。”

何九如叱道:“丫头,不许胡说,跟慕岚守在这儿,我去瞧瞧那出口去,看看有没有办法弄开它。”

韦慕岚忙道:“何伯,让我去!”

何九如道:“听话,这边不会有什么凶险的,只留意那一边就行了。”

他转身往洞口行去。

他走了,沉默了半天的温奇突然说道:“韦慕岚,我妹妹呢?”

韦慕岚道:“她已经回关外去了。”

温奇微微一愣道:“怎么说?她回关外去了?”

韦慕岚道:“是的,她已经回关外去了。”

温奇讶然说道:“她怎么会回关外去……韦慕岚,她为什么回关外去……”

韦慕岚道:“她为什么不回关外去,那儿有她的家,她的族人?”

温奇摇头说道:“不,你别骗我,一定有原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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