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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真 相

韦慕岚他一口气走出了半里多,再回头时,他想看见的已经被一片树林挡住了,就是没那片树林,他泪眼模糊怕也看不真切。

他呆呆地站在那儿半天,突然坐了下来,换上凤姑亲手在两天一夜之间赶做的,代表着无限深情的那双鞋,然后站起来走了,直奔开封。

天黑的时候,他来到了开封城外,他本来是要进城的,可是有件事使他站在道旁犹豫了。

那是因为刚有两个武林人打扮的汉子,步履匆匆地由他身边而过,他听见其中一个带着激动淫笑地说道:“不能快点么,老陈,你他娘的真该怪你爹娘没给你多生两条腿,你要知道,这种福一辈子也难轮上一回,迟了那既嫩又美的小娘子就要闭帐关门了。”

这不是指的温娃娜吗?她还在开封附近?什么事使她一直在这儿逗留不去?为什么她还干这种无耻勾当?难道她真是天生的荡妇淫娃?韦慕岚又升起气恨,他不想跟去看,本来嘛,关他什么事,再说他也跟凤姑说过,那绝不可能。

可是,在他心里的另一种意念很强烈。

于是,他犹豫再三,终于转了身……

韦慕岚远远地跟在那两个汉子身后。

他两个白跟韦慕岚擦身而过后,就离开了正对城门的官道折向了东,往东去,到底是往陈留。还是庄开封去?不,他两个既不是往陈留,也不是往开封走,只知道他两个东拐西弯,越走天越黑,越走地越荒凉。走着,走着,前面旷野中现出—点灯光。

灯光那儿,黑黝黝的—堆,似乎是农宅民房,可是韦慕岚眼;力超人,他看得清楚,那是他所熟悉而且还进去过,甚至于在里面躺过的帐篷。

看见了这座帐篷,他心里的怒火突然往上一冲,象是被谁耻辱了一般,就在这时候,前面两个汉子象—下打足了气,突然拔腿狂奔,一个跑得比一个快,生似怕落后人—步。

韦慕岚忘记了何九如交待他的话,近期内最好别妄动真气,他冷哼一声提气腾身电一般地扑了过去。

他看见了,他看见温娃娜穿着那使得玲珑胴体若隐若现的蝉羽般轻纱衣裳,极尽挑逗勾引之能事地把两个汉子拉进了帐篷。同时,那点灯光倏然熄灭了。

这时候,韦慕岚已然扑到,陡然沉喝道:“你既然喜欢,让我也来试试!”

他疯狂一般地冲了进去,进了帐篷,他出手点倒了那两个已然疯狂了的汉子,然后颤声说道:“让我先看看你,也让你看看我!”

他探怀取出火折子打亮了火,火光一闪,他看见了,但他也怔住了,眼前,地上,那厚厚的毛毡上,赤裸裸地躺着一个女子,那两个汉子就静静地爬在她身边!可是,她不是温娃娜,她有—身诱人的肌肤,有—副诱人的身材,却有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她,他见过,正是跟温娃娜在一起的那位……

“哎呀,是你呀,小冤家,我还当是谁呢,吓死我了,正好,我正愁找不着你呢,看见你呀,他们就都臭了,来吧,小冤家,把火熄了!”

她腾身跃起,扑向了韦慕岚。

就在这时候,一声颤抖娇叱自帐外响起:“你……你撕碎了我的心,我瞎了眼了……”

“嘶”地一声,一柄利剑破帐而入,直刺韦慕岚。

韦慕岚一惊躲闪,火熄了,眼前一片黑暗,陡听一声惊叫,他连忙扑出帐外,他又一怔,天,温娃娜正站在帐外月色下,身上还是那一袭轻纱,只是娇靥上的神色木然,媚荡之色已尽扫,她真象位女神。

就在他这一怔神间,身后空刃破风,一柄利剑又自递到,他旋身出手,一把夺过那柄剑,凝神—看,他脱口呼道:“是你……”

眼前,站着一位白衣少女,她的衣衫白,她的脸更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高挑着柳眉,圆睁着美日,模样儿怕人,她,竟然会是那位总管千金秋海若!显然,她是被韦慕岚劈手夺剑那一手惊住了,而这时她又被韦慕岚那脱口而出的一声轻呼惊醒了,她咬牙说道:

“不错,是我,你很感意外,是不?”

韦慕岚道:“事实如此,姑娘怎会到这儿……”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秋海若厉声说道:“我出来是为找你,是怕你伤重死在路上,半途听说这儿有……所以我跟来看看,不想你不但活得好好的,竟还跑到这儿来跟这不要脸的荡妇淫贱女人鬼混,早知道这样我就让你死,说什么也不会出来找你,我瞎了眼,我该怪那一掌没打重些…”韦慕岚想要解释,但转念一想我何必解释,没那个必要,她是白玉堂的女儿,凭什么要向她解释,再说她那番话也勾起了他的仇恨怒火,当即脸一沉,冷冷说道:

“这是我的事,你似乎无权干涉……”

“好啊,你……”秋海若娇躯暴颤,道:“到了这时候你还说这种话,你有良心没有?

你还算人吗?你,你,你,我杀了你!”

她银牙一挫,疯狂一般地扑了过去,韦慕岚一挥长剑,扬声大喝:“站住,你爹伤了我,将来有一天我会找你爹要回来,别让我现在从你身上索取,你再敢进一步,我虽不忍,这掌中利剑可没有眼!”

秋海若被韦慕岚这一声大喝震得呆了一呆,旋即她道:“你……你还敢……”韦慕岚冷然说道:“我怕什么,有朝一日我会找你爹索还这一掌之债,姑娘,你看错了人,用错了情,现在回头还不算迟,跟我们这些肮脏草民站在一处那会辱及你总管千金、宦门闺阁的身分,你快快请吧。”

秋海若娇躯一晃,险些晕倒,但是她极力支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她柔肠寸断,心碎片片,娇躯一阵暴颤,带着一声能撕裂人心的悲呼,转身狂奔而去。

韦慕岚垂下了掌中长剑,在这一刹那,他有些失神,也有些黯然,更有点愧疚不安,他呆呆地望着秋海若那惹人怜爱的纤小人影消失在旷野另—端的茫茫夜色里,然后,他缓缓转过了身,他,呆了一呆。

眼前哪里还有温娃娜的人影?敢情就在这片刻工夫中温娃娜已悄无声息地走了。

不,他要找她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引入进帐的是她,真正赤裸献身的却是另—人,这是为什么,是怎么回事,他一定要弄清楚。

他纵目四下寻搜,可是,夜色茫茫,别说温娃娜,就是那面目奇丑的女子和那两个汉子也不见了人影。

他失望地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那柄剑,一时间意念齐涌,五味俱陈,呆立了半晌他突然长身而起,飞射而去。

如今,他对温娃娜有了另一种看法,也就因为有了这另一种看法,使他对温娃娜产生了歉意,尽管他目前还没办法肯定他这另一种看法对不对,是否正确。

天快亮时,他到了开封,到了谢家废宅。

站在那荒凉的废宅里,面对着周围野草丛生的青坟,他对长眠在青坟下的谢兰馨暗暗一阵默悼。

随即,他蹲下身在他当日埋那片紫贝叶的地方动手挖掘,土陵扒开了,可是土里有碎石有草根,就是没有那片他明明埋在这儿的紫贝叶。

它哪里去了?他的心猛然—阵跳动,手加快了,他不相信它會不翼而飞,绝不相信,—

直往里挖。

然而,毕竟冷酷的事实摆在眼前,没有,就是没有那片紫贝叶,它当真地不翼而飞了,看,他都挖到墓的中间了。

想起了挖到墓的中间,韦慕岚的心猛然又是一跳,他目光一凝,怪了,墓里怎么没有棺木?要说事隔多年,棺木已经腐朽了,它也该有一两块朽木啊,如今别说朽木了,就连木头丝儿也没有。

人是莫沧江埋的,这是莫沧江自己说的,就算他当时穷困,买不起棺木,弄块草席草草人土了事,那也该有块烂席角啊。

就算连草席也买不起,人的尸骨总该埋下了,可是怎么连块骨头也没有呢?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韦慕岚呆呆地蹲在墓前,脑海里飞快地在想,他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可好,不但连谢兰馨那片紫贝叶没找到,便连他埋在这儿的那一片也不翼而飞了。

这不箅小事,怎么这会是座空墓呢:这可就是大事了。

人是莫沧江埋的,这是他亲口说的,那么,该找他问问去,对,该找他,是该找他!有此一念,使他暂时把紫贝叶不翼而飞的事置诸脑后,腾身而起,掠出了谢家废宅。

出了谢家之后,他没马上往莫家去,先找到了那看墓的赵大家,敲了半天门没有人答应,由屋上进去一看,赵大家空空的,哪里有人?赵大家空了,是搬走了还是……

韦慕岚没多想,腾身再起,扑向了莫家。

莫家他去过很好找,不到片刻工夫,他已停身在莫家前门十丈以外,为什么停在那儿,因为他看见挂在莫家那雄伟气派大门上的两盏大灯没亮,门前黑忽忽的,不象以往那样亮着,光同白昼把大门前照耀得纤细毕现。

如今,那高高的石阶一对石狮子,都浸沉在黎明前寂静凄清的黑暗里,这,让他觉得有点不对。

他停了—停,长身再起,只一个起落又射进了莫家那广大的前院里,有—件事使他诧异,那嗅觉灵敏机警凶猛的獒犬没动静。

不对,他闪身扑了进去,直往后闯。

他由前院而后院,走小径,过画廊,最后停身在莫家内眷所住的后院里,一路行来到现在,空荡、寂静,没有动静,不见人影,敢情,这莫家已成了一座空宅。

莫沧江哪儿去了?也搬了?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吗?住在这儿好好的,偌大一座庭院,亭、台、楼、榭一应俱全,不下王侯之家,过得舒服,他为什么搬呢?由那堂屋开着的两扇门,堂屋里家具、摆设一样不少,这能叫搬吗?这又是怎么回事?韦慕岚智慧高绝,他马上想到莫沧江花言巧语让他上了一次大当,莫沧江涉有重嫌,埋葬谢兰馨—事不确,他知道韦慕岚迟早会发现,会拆穿他,因为韦慕岚到时候会迁移谢兰馨的骨骸的。

可是那片紫贝叶又是谁……

他心里—跳,又想到了莫沧江,莫沧江既然骗了他,让他上了—次大当,就有可能在他当日离开莫家之后暗中跟上了他,既然这样,莫沧江不会不知道他去了谢家废院,也不会没看见他把那片紫贝叶埋在了谢兰馨的墓边上。

那么,准是莫沧江在他离去之后,下手偷去了那片紫贝叶,因为明知迟早东窗事必发,所以莫沧江来个三十六着,走为上策,先跑了。

莫沧江要那片紫贝叶干什么,他是否知道紫贝叶的功用?以他的这一连串作为看,他可能知道。

他既然知道紫贝叶的功用,就该知道非得到两片紫贝叶不可,缺—片就等于没有。

那么,莫沧江的去处就很明显,他该是带着这一片紫贝叶,到那谢兰馨处去找那一片了。

谢兰馨的那一片在哪里只有莫沧江一人知道?莫沧江又在何处?人海茫茫难找寻!思忖至此,韦慕岚一双眉锋皱起来了,皱得很紧很紧。

突然,他双眉一展,目闪寒芒,往下—蹲身,两柄利刃由他头顶交插刺过,好险!他应变快,出手更快,左边飞射后擊,右边一掌横挥,两声大叫,身后蹲下了一对。

他站了起来,缓缓转过了身,眼前,—左一右两名黑衣汉子一手拖剑,一手捂着肚子蹲在那儿。

左边黑衣汉子要动,他飞起一脚踢上那汉子下巴,那汉子大叫一声往后便倒,剑丢出老远,躺在那儿没再动。

右边那个要往起站,韦慕岚及时冷喝说道:“你敢动—动,我要你跟他一样!”

那黑衣汉子身子—抖,硬没敢动,韦慕岚跟着又是一句:“把剑放下!”

那黑衣汉子很听话.“当”地—声把剑丢下了。

韦慕岚道:“站起来!”那黑衣汉子手靠着小腿站了起来,刚站—半,他贴着小腿的那只手翻腕递出,手里多了柄明晃晃的匕首,闪电—般刺向韦慕岚小腹。

这一手既快又狠,更出人意料,要是换个人非遭殃不可。

韦慕岚双眉—耸冷笑道:“就这手你还得再学几年!”

—侧身讓过那柄犀利的匕首,扬掌砍了下去,那黑衣汉子大叫—声丢刀垂腕。韦慕岚手往上一挥,一巴掌把他打得头破血出,仰躺在地上。

他抱着右腕满地滚,韦慕岚却冷然说道:“是汉子就别怕,站起来!”

右腕虽然痛彻心脾,但是那黑衣汉子不敢不听,哼哼着慢慢爬了起来,韦慕岚冷笑说道:

“你靴筒里藏有几柄匕首,再来—柄!”

那黑衣汉子低着头没说话!“答我问话!”韦慕岚道:“我跟你两个无怨无仇,为什么你两个要偷袭我,而且一上就是兵刃?”

那黑衣汉子猛然抬头,望着韦慕岚道:“你不是莫家的人?”

韦慕岚道:“谁告诉你我是莫家的人?”

那黑衣汉子呆了一呆,道:“那……那是我两个弄错了……”

韦慕岚冷笑说道:“你弄错了不要紧,—个人却要于白无故地丢一条命!”

那黑衣汉子嗫嚅说道:“我,我把你阁下当成了莫家的人……”

韦慕岚道:“莫家的人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黑衣汉子道:“你阁下误会了,我俩出手只在制人而不在杀人!”

韦慕岚道:“你两个制莫家的人干什么?”

那黑衣汉子迟疑了一下,摇头说道:…这……我不能说!”

韦慕岚动了疑,道:“你最好说给我听听!”

那黑衣汉子苦着脸道:“你阁下既不是莫家的人,何必……

对了,你阁下三更半夜跑到莫家来,是来干什么的?”

韦慕岚冷然说道:“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黑衣汉子想起了他刚才那高绝身手,微微一惊,忙道:“你阁下已经打伤了我两个,何不高抬贵……”

“可以!”韦慕岚截口说道:“想让我放手不难,你就别等我再出手!”

那黑衣汉子沉默了,旋即一点头,道:“好吧,我说,我两个是官家人,是总管府的。”

韦慕岚心头一跳,道:“那我失敬,你两个是奉总管大人之命来此,还是私自……”

那黑衣汉子理直气壮地道:“自然是奉命行事!”

韦慕岚道:“总管大人要莫家的人干什么?”

那黑衣汉子道:“总管大人想找个莫家的人问问莫沧江哪儿去了!”

韦慕岚道:“这么说,总管大人是在找莫沧江?”

那黑衣汉子点了点头,道:“正是,总管大人正是要找莫沧江!”

韦慕岚道,“总管大人要找莫沧江干什么?”

那黑衣汉子道:“莫沧江本是总管大人的心腹亲信,可是在这两天他偷了总管大人的一样东西,而且背叛了总管大人,所以总管大人要找他!”

韦慕岚道:“莫沧江他偷了总管大人的什么东西?”

那黑衣汉子摇头说道:“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奉命捉拿莫沧江,别的事我不问,也不敢问!”

韦慕岚道:“这看来你们那位总管大人很凶?”

那黑衣汉子道;“何止是凶,一个不好是要脑袋的!”

韦慕岚“哦”地一声道:“有这等严重吗?”

那黑衣汉子道:“怎么没有,你阁下可以到处打听,到处问问。”

韦慕岚道:“莫沧江拿走的那东西必然十分贵重。”

那黑衣汉子道,“那是当然,不然总管大人怎会派这么多人搜寻他的下落!”

韦慕岚道:“是什么东西这般贵重?”

那黑衣汉子摇头说道:“不知道,总管大人只派我们缉拿莫沧江,并说那莫沧江偷了总管府的—样珍贵物品!”

韦慕岚道:“他派你两个到这儿来是……”

那黑衣汉子道:“总管大人派我两个埋伏在这莫老儿住处等候着莫家任何一人回来,以便把他拿来逼问莫沧江的去处。”

韦慕岚道:“这么说来,到目前为止,你俩还没有等着任何一个莫家的人折回来?”

那黑衣汉子点了点头,道:“是的。”

是这样韦慕岚没说话,他抬眼望天在想……

原来莫沧江跟白玉堂是一路人,是白玉堂的亲信,心腹,那么他当日对自己说的话,就没—句可信的了……

莫沧江又怎会偷了白玉堂的东西,背叛了白玉堂?他分明是偷了自己的那片紫贝叶啊?

莫非莫沧江偷了自己的那片紫贝叶后想据为已有,没让白玉堂知道就逃走了。结果还是被白玉堂知道了,才派人追缉他抢夺那片紫贝叶不成……

想到了这儿,他突然收回目光,望着眼前黑衣汉子道:“你真不知道莫沧江偷了总管大人的什么东西吗?”

那黑衣汉子见韦慕岚不说话,两眼望天。神色不住变化,只当是韦慕岚要在他身上打什么主意,正吓得心惊胆战,皮麻肉跳,闻言—抖索,忙道:“啊,啊,我……我真不知道!”

想必是真不知道了,假如莫沧江是因为带走了那片紫贝叶而被白玉堂派人搜寻追杀,他摆了手,道:“那就……”

“算了”,两字还没有出口,他突然目闪寒芒,飞起—指闭了眼前黑衣汉子穴道,然后右手抓住他,左手抄起地上黑衣汉子,脚一抬,地上匕首飞出老远,闪身腾射没入了黑黝黝的厢房中。

他刚隐人厢房中,院子里如飞射落一人,那又是个穿黑衣的汉子,腰里佩着一柄长剑,抬眼四下观望,嘴里低低叫道:“老吴,老许,出来,出来,我传话来了。”

还好他没看见丢弃在花丛中的那柄长剑,韦慕岚只顾着两个人跟那柄匕首,匆忙间忘记了还有一柄长剑。

只听黑黝黝的厢房里传出适才黑衣汉子话声:“老蔡吗?我跟老许在这儿,什么事呀!”

那姓蔡的黑衣汉子“哦”地—声回身说道:“原来你俩……真好,他奶奶的真好,大伙儿在四下里跑断了腿,你两个却躲在这儿享福,快来吧,别他奶奶的缩着了,人家早他娘的到了千里之外了!”

“噢,出了千里之外了,哪儿呀?”

姓蔡黑衣汉子可没留意那两个为什么不马上出来,当即说道:“千里之外就是千里之外,谁知道是哪儿,反正他腾不了空,入不了地,天涯海角都要找上他的,要不然倒霉的是咱们,莫沧江这老龟孙真他娘的害人……咦,你两个干什么缩着呀,这儿走了,回去交差吧!”

“出来了。”听那姓吴的黑衣汉子在厢房里答应一声,随着这声答应,一条黑影疾掠而出。

姓蔡的黑衣汉子一怔,旋即破口骂道:“怎么,谁还不知道谁有多少,还跟我来这一手,你……”

余话还没有出口,他已看清了来人既不是老吴,也不是老许,而是个俊美英挺的陌生人,他明白了,—惊刚要抬手,可是他太慢了,只觉喉结上挨了—下,气—闭,眼一黑,乖乖地躺下了,这一睡不知道要睡多久。

天亮之后,韦慕岚坐在城门口家酒肆里,他拿着酒杯眼往外看,蹄声盈耳,只见十几拨夹杂着碧眼黄须大汉的官家好手,人人跨坐在蒙古种高头健马上飞也似地驰出了城,百姓们畏缩着躲得远远的。

倒霉的是两旁民家,—阵阵被铁蹄激起的尘埃直往门里卷,哪一个胆大不要命的敢哼一声。

在这十几拨健骑过去不久,韦慕岚站起身来会过酒帐出了酒肆,他也要跟出城去。

而就在这时候,他看见对街一家客栈门里,有个白色的人影一闪,那白色人影无限美好,分明是……

韦慕岚心里一跳,暂时把跟踪那十几拨健骑的打算置诸脑后,三脚并成两步地赶到了对街。

进了这家客栈,柜台里只有一个伙计在拧着布擦柜台,一见有人进门,把布往水桶里一丢,一边把湿淋的双手往身上抹,一边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客人早啊,要住店小号有干净上房……”

韦慕岚截口道:“小二哥,刚才进去一位姑娘……”

伙计明白了:“噢”了两声,眯着眼摇头笑道:“公子爷,你可看错人了,人家是小号的客人,由外地来的,娘儿俩住在一起,可是好人家的姑娘……”

敢情他会错了意,韦慕岚眼一瞪道:“你胡说什么,她是我……我的亲戚!”

伙计一愣,忙赔笑打拱作揖:“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弄错了,是我瞎了眼!公子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行船,我当是……嘿嘿,公子爷千万包涵,千万……”

韦慕岚板着脸道:“下次看清楚人,说话也留神些,错非是我,换个人非打你的嘴不可,说.她住在哪—间?”

伙计—边称谢,—边往后指:“就在后院正对面头一间上房里,公子爷只要进了后院,一眼就可以看见……”

韦慕岚没再听下去:迈步走了过去。

伙计望着他的背影直伸舌头:“乖乖……”

果如伙计所说,韦慕岚一进后院就看见了,他看见正对面头一间上房的两扇门敞开着,屋里坐着个身材美好的白衣女子在低头想心事,他没看见她的脸,可是他一眼就认出她正是温娃娜,因为对他来说,温娃娜的倩影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不知怎地,突然之间,他的心跳得很厉害,他几乎失去了走过去的勇气,但是另一个意念在驱使他迈步,驱使他往前走,他终于被一个意念克服了。

他不安地走了过去,往门口—站,他更不安了,她仍低着头在想心事,根本没发觉房门口站着个人,他没勇气叫她,好半天才鼓足了勇气轻轻喊了一声:“姑娘!”

白衣女子闻声抬头,正是温娃娜,她先是一惊,继而娇靥上浮起一片复杂的异样神色,脱口说道:“是你……”

韦慕岚强笑点头,道:“是的,姑娘,是我,还记得吗?”

霎时间,温娃娜转趋平静,娇靥上的神色中带着些冷漠,微一摇头,淡淡说道:“忘了,我接触过的男人很多,不记得你是哪一个了!”

韦慕岚懂这话,好不窘迫,他道:“姑娘,我是来道歉的,以前是我错了!”

温娃娜眨动了一下美目,长长的睫毛一阵翕动:“道歉,道什么歉?错了?你又有什么错,不,你不必道歉,也没有错,我是个天生的荡女淫娃,凡是正经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卑视我,没有一个不厌恶……”

韦慕岚忙道:“不,姑娘,你不是……”

“谁说的?”温娃娜道:“你骂得还不够吗?嫌我脏,嫌我下贱,我的东西你不碰,我碰过你的身子你要用刀把那块肉割下来……”

韦慕岚好不难受,道:“姑娘,以前是我有眼无珠,审人不明,如今我明白了,诚心诚意来向姑娘道歉,只向姑娘祈求宽恕!”

温娃娜道:“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我宽恕你?”

韦慕岚道:“不这样我一辈子良心不安!”

温娃娜道:“你言重了,你我萍水相逢,缘仅不过数面,一不成朋,二不算友,你有什么好不安的,我认为没这个必要,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别把我放在心上不就行了吗?”

韦慕岚摇头说道:“姑娘,我做不到。”

温娃娜目光一凝,道:“你做不到什么,哪一点?”

韦慕岚道:“没有姑娘的原谅,我这辈子无法心安!”

温娃娜似乎有点失望,“哦”地一声道:“我还当你不能不把我放在心里呢,原来不是……”

韦慕岚心头一震,道:“姑娘,我……”

倏地住口不言。

温娃娜美目一睁,道:“你什么?”

韦慕岚脸上一热,道:“没什么!我是说,只求得姑娘两字宽恕,我马上就走!”

温娃娜道:“马上就走?你要上哪儿去?”

韦慕岚不愿意告诉她实情,道:“我要去办点事。”

温娃娜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不是去跟踪那些骑马出城的人?”

韦慕岚心中一震,脱口说道:“姑娘知道……”

温娃娜道:“我在这家客栈的门里,看了你老半天了,我发觉你一直注意着那些人,等那些人出城后你就出了那家酒肆,不是想跟踪那些人是想干什么?不过,我没想到你会看见我,更没想到你会舍弃了他们找到这儿来。”

韦慕岚沉默了一下,道:“我认为没有任何—件事,能比我先求得姑娘的宽恕来得重要。”

温娃娜道:“你把这件事看得这么重吗?”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否则我不会……”

温娃娜道:“是不是也把我看得同样重要?”

这,这赤裸裸的大胆一问,要韦慕岚如何回答?他心神震动,大感为难,—时没有说话。

温娃娜淡然一笑,摇头说道:“我就知道不是,让你为难我很抱歉,也很不安,本来嘛,萍水相逢,缘生不过数面,而我给人的印象是那么恶劣那么坏,你怎么会……好了,我不耽搁你了,你走吧。”

韦慕岚恨不得分辩几句,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说,因为他告诉过凤姑绝不可能的,他暗暗心中激动道:“这么说,姑娘是宽恕我了。”

温娃娜道:“难道非得到我的宽恕,你才能安心地走吗?”

韦慕岚微一点头,道:“是的,姑娘。”

温娃娜摇头说道:“那么,你别走了,我不会说的,绝不会。”

韦慕岚呆了一呆,道:“这是为什么,姑琅?”

温娃娜道:“因为我一说你就要走了,我不希望你走。”

这够了,这已经很够很够了。

韦慕岚一阵激动,他想起了与凤姑临别的许诺,他怎能……

韦慕岚道:“姑娘,慕岚何幸?恐有负深情。”

温娃娜道:“为什么,难道你已经有了……”

韦慕岚勉强地点了点头!温娃娜美目凝注,微微摇头说道:“没想到你年纪这么轻就已经娶了亲……”

“不,姑娘!”韦慕岚忙道:“我是说我已经有了未婚妻了!”

温娃娜突然笑了,笑得好甜好美,“哦”地一声道:“我还当你已经娶了亲了呢,原来是有了未婚妻呀,我说嘛,年纪轻轻的,一事无成,干什么娶那么早的亲呀……”

简直有点老气横秋,韦慕岚没说话。

她美目凝注,一眨不眨,接着说道:“嗯。由你测她,你的未婚妻一定很美,对吗?”

韦慕岚脸一红,道:“她算得红粉翘楚,女中英豪,世间奇女子,但若论美,她应该稍逊于姑娘。”

这是实话,温娃娜美得出奇,美得跟人不一样,中原人是一種美,关外人又是一种美,她却一身集中原。人跟关外人的美中之美,这是中原人跟关外人都无法比拟无法企及的,她该是神,是仙,而不该是人。

温娃娜笑了,的确动人,她的一颦一笑都动人,就是铁石人儿看见了也会心头怦然,韦慕岚不敢直视,忙垂下目光,只听温娃娜那甜美话声说道:“你很会捧人,在你眼里,我真那么美吗?”

韦慕岚毅然点了头,道:“是的,姑娘,但我并不是以姑娘的美取……”

倏地住口不言。

温娃娜“哦”了一声道:“那是为什么?”

韦慕岚摇头说道:“我说不上来。”

这也是千真万确的实话,他的确说不上来。

温娃娜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貌取人是大不智,你很对,很正确,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只是,下回别再说我比她美了,免得她听见会大发娇嗔不高兴。你可知道,世上最狭窄的是女儿家的心。”

韦慕岚摇头说道:“不,姑娘,她跟人不同,我刚说过,她是位……”

“呀!”温娃娜凝目娇笑说道:“这时候就这么护她呀,真羡煞人了……”

韦慕岚红着脸道:“姑娘,我说的是实话。”

“真的?”温娃娜俏生生地问道。

“真的!”韦慕岚毅然点头。

“那么……”温娃娜道:“你何来相见恨晚之一说呀。”

她好娇蛮,好聪慧狡黠,绕了—个圈圈儿在这儿等着他哪。

韦慕岚为之一怔,结结巴巴地道:“她她,我……我是说,我……我已经有了她……”

“那有什么要紧呀!”温娃娜毫无羞涩之色地道:“他们中原人不常说吗?大丈夫三妻四妾,男人家既可以三妻四妾,你娶两房妻室有什么不行?”

韦慕岚绝没料到温娃娜会有这种大肌赤裸的表示,他呆呆地凝视着温娃娜,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温娃娜瞅了他—眼,道:“你听了没有,倒是说话呀?”

韦慕岚倏然惊醒,难言感受地道:“姑娘,你的好意我十分感激……”

温娃娜道:“只有感激吗?”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事实上我只能有感激,也只能这么说。”

温娃娜娇靥上微现讶异之色,道:“为什么?你不愿意做个拥有三妻四妾的大丈夫?”

韦慕岚摇头说道:“那倒不是……不,这跟我只能有感激,只能说感激无关,我的意思是说,我向我的未婚妻保证过……”

温娃娜道:“你向她保证过什么?”

韦慕岚道:“我向她保证过今生今世心中不再有第二人……”

温娃娜截口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向她保证过,今生今世绝不跟第二个女孩子结情缘,不再对第二八女孩子动情,对吗?”

韦慕岚—点头,道:“对,姑娘。”

温娃娜微微摇头,道:“难得呀,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专情的人,嗯,她真令人羡煞妒煞,我听我娘说过,世上最难得的是真挚的爱,专一的情,假如那个女孩子能碰见这么一个男人,那么这个男人就是毫无瑕疵的最理想伴侣,看看眼前的你,我深信我娘的话没有说错……”

韦慕岚口齿启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可是他终于没有说出口。

温娃娜深深一眼,接着说道:“可是你已经毁了你自己所作的诺言了。”

韦慕岚呆了一呆,道:“怎么,我已经毁了我自己所作的诺言了?”

温娃娜点了点头,道:“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韦慕岚摇头说道:“我不明白姑娘何指?”

温娃娜笑了笑.道:“我不但说你已毁了自己所作的诺言,而且还说你前后不只—次的毁了自己所作的诺言。”

韦慕岚讶然说道:“前后还不只—次……没有啊.我并没有……”

温娃娜微微笑道:“你向你的未婚妻保证过什么?今生今世有了她,绝不再跟第二个女孩子结情缘,绝不对第二个女孩子动情,可是?”

韦慕岚点头说道:“是的,姑娘,正是这样!”

温娃娜香唇边上含着—丝笑意,道:“那么我问你,你可要说心里头的话,凭良心,不得自欺欺人,不许有半点虚假,你对我动了情没有?”

韦慕岚—怔,旋即红了脸,他嗫嚅不知该如何作答。

温娃娜道:“说话呀。”

韦慕岚长长吸了—口气,红着脸毅然点头,道:“姑娘,我不否认……”

温娃娜美目中飞闪喜悦异采,接着说道:“这是不是第—次毁了你自己所作的诺言?”

韦慕岚呆了一呆,无语以对。

“还有!”温娃娜道:“昨晚上那位既美又凶的姑娘是谁?我虽然不认识她,可是我觉得她很惹人怜爱,我也看得出你跟她好过……”

“不,姑娘!”韦慕岚忙道:“不能这么说,是她……”

温娃娜截口说道:“是她对你一见倾心,一往情深,一厢情愿,作茧自缚,是不是?你能这么说吗。”

韦慕岚只说了一声:“这……”便闭口不言,他自己告诉自己,他不能这么说,因为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这就是喽。”温娃娜微笑说道:“她对你有情,你对她也有意,其实这不能怪你,因为象她这么—位美艳绝伦,风华绝代,国色天香的女孩子,我见犹怜,男人家见了她谁又会不动心?”

韦慕岚憋了半天才憋出—句:“姑娘,我说过我不是以貌取人。”

温娃娜道:“不管你以什么取她,你总不能不承认你对她有意,对她动过情,是不是?”

韦慕岚口齿启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温娃娜道:“现在你看,这不是你第二汉毁了诺言,对自己的未婚妻不够专情,不够忠实吗?”

韦慕岚摇头说道:“不,姑娘,那不能算我毁了自己的诺言,因为我结识姑娘跟昨天晚上那位姑娘在她之前。”

温娃娜“哦”地—声道:“是这样吗?”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我这个人不善虚言。”

温娃娜道:“那么果是真的了,你这个人哪,要不得,怎么到处留情见一个爱一个?你也真要命,怎么每一个女孩子见着你后都会对你倾心动情呢,其实,唉,也难怪,你的确是个值得人……

我自己就有这种感受,要不然我不会……”

微一摇头,接道:“我不说了,你打算怎么办?挥慧剑,斩断另两根情丝?”

韦慕岚横心咬牙,毅然点头,道:“是的,姑娘。”

温娃娜道:“忍心吗?”

韦慕岚道:“姑娘,这是不得已的。”

温娃娜道:“昨夜你那么样对她,就是挥慧剑吗?”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

温娃娜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对我?嗯?”

韦慕岚道:“姑娘,我也只有忍痛……”

“好一个忍痛!”温娃娜嫣然笑道:“我问你,你们中原人不是很重礼教,男女之间有很多避嫌吗?象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哪,孤男寡女不能单独相处呀,什么……甚至于不能随便看一个女孩子,对吗?”

韦慕岚道:“对的,姑娘,这是古来……”

温娃娜道:“那么,你睡过找睡过的地上,我也为你包过伤,碰到过你的身子,甚至于用嘴吮过你的伤处,这怎么办?你把我怎么办?”

韦慕岚呆了—呆,大感难以作答,温娃娜说得不错,这些事确曾有过,他该怎么办?半天他才扬眉说道:“姑娘,这既是中原人所注重的……”

“怎么?”温娃娜道:“你这是什么话呀?把我们关外人当成了不懂礼数,没有开化的野人?我们关外人;虽然随便—点,可绝不至于随便得连个礼都不拘不懂呀,我们男女间的界限也划分得很严,也有很多避嫌,我们关外女孩子的身子也一样的冰清玉洁,不能让男人家随便碰的,再说,我不是说过吗?由于我娘书读得多,通汉文汉语,熟中原习俗,所以我们那一族举凡饮食起居,往来相对,都跟你们中原汉人没有差别,你可别把我看成一个随便的女孩子。”

韦慕岚暗暗叫苦,怔丁半天始道:“姑娘,那我不敢,可是我……”

温娃娜道:“你怎么样,你打算怎么样?能不要我吗?”

韦慕岚道:“姑娘,你既然通汉文,也应该知道嫂溺援之以手,那是从叔,所以我认为姑娘不必……”

“谁说的?”温娃娜摇头说道:“那是你的想法,你的看法,我不这么想,这么看,我以为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是不要我,我只有跟你们中原女孩子一样,来个羞愧寻死……”

韦慕岚一惊一急,忙道:“姑娘,你不能……”

温娃娜道:“我不能?那你说我该怎么辦?我还有别的选择、第二条路好走吗?也真是,我碰着了你的身子,也等于你碰着了我的身子,我现在愿意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你,你却薄情寡义,铁石心肠,忍心绝情地—口回绝,拒我于千里之外,真是羞死我,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韦慕岚作难了,大大地作难了……

凭心而论,温娃娜是第一个闯进他心里的女儿家,他为她不克自持,不能自拔,他为她梦魂萦绕,寝食难安。

自从一邂逅,温娃娜的绝世风姿,美好倩影整个儿地占据了他的心他的脑海,挥之不去,驱之不散,剪之不断,理之还乱。

他绝不忍拒绝她,更不忍让她去死,一旦温娃娜当真香消玉殒,那等于是他出手杀了她,这份愧,这份疚,该是这辈子,甚至于生生世世所难消除的。

可是他能怎么办?对凤姑作过的许诺。

固然,凤姑并不是心胸狭窄的世俗女儿家,她当初问他的用意,也不是要他专属于她。

可是谁知道温娃娜根本就是个既正派,更圣洁的姑娘呢,他之所以毅然许诺,也就是因为当时他不知道这一点。

如今,已作千金诺,真相却也明白了,岂不是太迟了。

这,只有委诸天意,恨造物弄人了!天意也好,造物弄人也好,眼前他怎么办?答应吧,愧对凤姑,不答应吧,却又害了温娃娜。

他怎么办?怎么办?想着想着,他脸上变了色,头上现了汗,他难他急,他没有办法选择,也不敢轻易决定。

突然,温娃娜笑了,笑得好美好甜好爽朗!“你是个君子,的确很难得的君子,由这些,使我更不克自拔,深深倾心,你该是我娘所说的女孩子最理想的终生伴侣,可是我能怎么办?

我不忍再让你为难,我的心太软了,也许你说得对,太晚了,太迟厂,我只有委诸天意,恨造物弄人,我只有叹自己命薄,怨自己福浅,好了,你松口气吧,我会为我娘再找一个女婿,为我自己再找一个伴侣的……”

韦慕岚着实地松了一口气,可是入耳那后两句,他一阵激动,心如刀割,无如他只有强自把它压下去,悲苦—笑,抬眼说道:“谢谢姑娘,我愿跟姑娘互期来生。”

温娃娜笑目异采暴闪,道:“你愿意跟我互期来生,你真这么爱我?”

韦慕岚毅然点头,道:“是的,姑娘!”

温娃娜道:“不是为还债?”

韦慕岚道:“姑娘,这并不是你一厢情愿的。”

温娃娜娇躯泛起了轻颤,美目中涌起了泪光,但是她娇靥上仍堆着甜美的笑意,她缓缓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好,我答应你,不但答应跟你互期来生,而且更愿跟你互期生生世世……”

韦慕岚再也难抑激动,道:“姑娘,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温娃娜道:“什么都别说,只记住你所作的许诺就行了,我们关外人深信,只要这辈子作了许诺而心坚铁石,不移不变,那么下辈子,甚至生生世世都会如愿以偿的。”

韦慕岚道:“我会记住的,姑娘,我会忘了我自己,但绝不会忘了我所作的许诺,我希望姑娘也别忘记。”

温娃娜微微摇头说道:“我不会的。你还不了解我,我这个人一经决定了—件事,就是无沦如何也不会改变的,相信吗?”

韦慕岚点头说道:“姑娘,我相信。”

温娃娜微微—笑道:“那就好了,这辈子你我都是别人的,可是下辈子,以至生生世世就是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了。”

韦慕岚难言心中感受,他低下头,旋即,他又抬起了头,神色有点怕人,拱手说道:

“姑娘,我该告辞了,你请保重。”

温娃娜道:“这一别等于成了永诀,再相逢时你我都已属他人,甚至还有可能都有儿女,那么,趁这你我都还没真正他属之前,多聚一会儿不好吗?”

韦慕岚心中一阵悲痛,他压下了涌起的热泪道:“姑娘,我何尝愿意轻易分离,只是我不得不……”

温娃娜道:“难道你不想弄清楚昨夜是怎么回事,不想多知道—些我的身世吗?”

这本是韦慕岚想知道的,他迟疑了一下,举步跨进门去。

温娃娜没起坐,轻抬皓腕让他坐。

他坐定,温娃娜开了口:“为了不多耽搁你,我不打算多作赘言,我是关外一个族的公主,这你已经知道了……”

韦慕岚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温娃娜道:“我的那个族,是蒙古的一个旗,但是它很小,不及一般的蒙旗那么大,可是我们那—族里,人近千人骁勇善战,无论武术、马术都可以说是蒙旗中之最,所以它虽然小,一些大旗始终不敢冒犯它,那功在我的爹娘,我爹教族人骑射,我娘却教他们读书,教他们兵韬战略,攻守之道,除了畜牧之外并教他们耕织,所以我们那一族既富又强,不同于任何一个蒙族……”

韦慕岚没有插嘴,温娃娜接着说道:“实际上我们那一族已都近于汉化,因为我娘教的全是汉人的东西……”

韦慕岚道:“令堂是……”

温娃娜道:“我娘原不是我们那一族的人……”

韦慕岚轻“哦”了一声道:“那么令堂;是……”

温娃娜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娘究竟是哪一族的人,我爹从来不许人问,族人也从来不提,因为他们跟我爹一样地尊敬我娘,把我娘当成了神,实际上我娘对我们那一族的恩是太大了,没有我娘,我们那一族绝不会那么富强,你知道有勇无谋是不够的,人人骁勇善战,若不通兵韬战略,那也只是乌合之众是不堪一击的,再说,只有畜牧,没有耕织,生活便没有改进,永远脱不了腥膻,只通武而不习文,那也永远是不开化的野蛮人……”

韦慕岚点头说道:“姑娘说得不错,令堂是位……”

温娃娜道:“以我看,我娘的像貌,肤包,甚至于初来时的一举一动,生活习惯,比较近于你们中原汉人……”

韦慕岚“哦”地一声道:“那么姑娘的意思是……”

温娃娜道:“我只是说比较象,事实上找不知道我娘是哪一族的人,也没办法肯定。”

韦慕岚道:“难道姑娘没有问过吗?”

温娃娜道:“我不刚说过吗,我爹从不许人问。”

韦慕岚强笑“哦”了一声,不便说话。

温娃娜却娇靥倏地—红,道:“我不瞒你,其实我背着我爹私下问过我娘了……”

韦慕岚想笑,但是他没能笑出来,道:“令堂怎么说?”

温娃娜道:“我不只问过—次,我娘总是笑着道:傻孩子,我是人,既然都是人,是哪—族的都一样,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娘认为无论哪一族,它的祖先都是—个人,既然这样,那么族与族之间就象兄弟姐妹—样,是不应该分彼此的,唯—的不同该是不住在—个地方,跟风俗习惯也有所不同……”

韦慕岚点了点头,由衷地道:“令堂确是一位令人敬佩,见解超人……”

温娃娜道:“当然喽,要不然我爹跟族人怎么敬她如神明呢,我娘呀,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真象个神。”

韦慕岚道:“我也这么想。”

“真的?”温娃娜合着手,美目上望—副娇美态,道:“如果可能,我真希望你能见见我娘,也让我娘看看你!”

韦慕岚道:“有机会我会到关外去一趟的,我也很希望见见令堂。”

温娃娜霍地把目光移下,惊喜地道:“真的?”

韦慕岚道:“姑娘,我这个人从来不……”

“别说了!”温娃娜突然摇头说道:“我本来想等我办完事后带你去的,可是你知道,这辈子不行,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

韦慕岚明白她何指,心往下一沉,没有说话。

温娃娜似乎不象他那样难受,微微一笑,道:“你还是听我说吧……由于我娘每次都那么说,所以我以后就没再问,所以至今我仍不知道我娘究竟是哪一族的人。”

韦慕岚仍没有说话。

“其实……”温娃娜接着说道:“我不会计较这些的,我爹跟我的族人都不计较,我更不会,因我娘对我们那一族有大恩,没有我娘我们那一族不会有今天,我们族里能有我娘,这是我们那一族的福,也可以说是上天派我娘降世来救我们那—族的,别的还求什么,就象我娘说的,无论哪一族祖先都是一个人,族与族之间就象兄弟姐妹一般。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再问的,所以,尽管蒙古人卑视汉人,汉人仍仇视蒙古人,而我却看谁都一样,正如我娘所说,都是黄帝子孙嘛……”

韦慕岚忙一怔,道:“姑娘,你说都是谁的子孙?”

温娃娜道:“黄帝啊,轩辕黄帝,上古时战蚩尤,五帝中的头一位,轩辕黄帝,难道你不知道吗?”

韦慕岚道:“我怎会不知道,我只是奇怪,令堂怎么会……这分明是汉家儿女的口吻嘛?”

温娃娜道:“所以我说我娘比较近于汉人嘛,不过也许是因为我娘书读得多,因之她知道别人所不知道的事,也能人所不能。”

韦慕岚点了点头,沉吟着没说话。

温娃娜接着说道:“也就因为这所以当年蒙古人人关争夺宋朝的天下时,我们那一族就置身事外,根本没发—兵一卒。”

韦慕岚仍没有说话。

温娃娜忽地展颜一笑,如百花怒放!温娃娜道:“提起我娘,我想起我娘初到我们那一族的时候,这还是我们族里老一辈的人告诉我的,怪好玩的,真要说起来,该是这世上的—

·段佳话,你要不要听?”

韦慕岚抬眼开了口,道:“只要姑娘肯说,我自愿意听。”

温娃娜白了他一眼,娇态毕露地嗔道:“废话,你这人真是,不愿说我还会问你吗?”

韦慕岚赧然一笑道:“那么姑娘请说,我洗耳恭听。”

温娃娜道:“又要洗耳,这回不用找洁净泉水了吧。”

韦慕岚想起了那夜带着伤躺在温娃娜那帐篷里的情景,心中不免一阵歉疚,窘迫一笑,没说话。

温娃娜倏然一笑,灿烂夺人,能令人为之目凝神提,可不是么,韦慕岚就为之呆了一呆。

她又习惯地合上了她那一双白皙、晶莹、柔若无骨的玉手,螓首微扬,美目面上望着道:

“我听族里老一辈的人说,我娘初来族里的时候,一天到晚冷若冰霜,凛然不可侵犯,不吃不喝,谁跟她说话她都不理……”

韦慕岚“哦”地—声道:“那么令堂是怎么到贵族去的?” 。

温娃娜道:“你放心,反正不是我爹抢来的,我听说我娘在路上遇见大风沙迷了路,跟家人失散了,后来被—个好心的过路人就近送到了我们族里……”

韦慕岚“哦”地—声道:“原来如此,那么令尊何不派人把令堂送……”

温娃娜道:“送到哪儿去呀,我娘根本不跟任何人说话,谁问她,她也不理,谁又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呀。”

韦慕岚倏然一笑道:“说得是,可是日后令堂总是说了话“说是说了。”温娃娜道:

“你这人真是,假如她老不说话,怎么嫁了我爹呀,又怎么教我们那一族的人耕织、读书呀。”

韦慕岚赧然一笑道:“那就该能知道令堂是住在……”

温娃娜摇头说道:“听老一辈的人说,我娘是上天派来的,因为我娘自始至终,从没有提过她的家,也没有说过要回家,甚至于也没有亲人去找过她……”

韦慕岚“哦”地一声,诧异说道:“这倒是奇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温娃娜白了他—眼,含笑说道:“老一辈的人说的嘛,我娘是天上来的!”

韦慕岚道:“可是姑娘该知道,这种说话纯属……”

温娃娜道:“我知道,这叫迷信,我娘也不许族人迷信,她说信仰宗教是对的,但是绝不该迷信,象有了病就要求治,绝不该求神问卜……”

韦慕岚叹道:“令堂却是一位罕世奇女子!”

温娃娜螓首一偏,道:“当然喽,我以有这么一位生身之母而深感骄傲……”

韦慕岚由衷地道:“姑娘是该骄傲,值得骄傲的!”

温娃娜笑了,益见甜美,她道:“老一辈的人虽然这么说,可是以我,我娘是舍不得离开我爹……”

韦慕岚“哦”地一声,道:“姑娘这话……”

温娃娜白了他一眼道:“这你还不懂吗,我娘虽然是位奇女子,可是我爹也是关外蒙旗当中的一位勇士,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论武,关外蒙旗中没人能及得上他,我爹的骑射以及一手摔交术,可以说是放眼蒙旗无敌手……”

韦慕岚轻轻“哦”了一声,“怎么!”温娃娜清目一凝,道:“你不服气吗?”

韦慕岚忙道:“姑娘,我没说不服,我只有敬佩!”

温娃娜道:“我知道,年轻人都好胜,其实,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武学虽然很高绝,我爹或许不是你的敌手,可是若论骑射跟蒙古摔交,你绝比不上我爹!”

韦慕岚道:“姑娘,这我承认!”

温娃娜笑了,笑了笑之后,她接着说道:“要按我娘初来族里那时候的情形看,他二位是根本不可能结合的,我娘不理人,整天价冷若冰霜,凛然不可侵犯,我爹对她也很客气,很敬重,我刚才说过,我爹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绝不会随便的……”

韦慕岚忙点头说道:“是的,姑娘,我知道,所以我说对令尊只有敬佩!”

温娃娜横了他一眼,道:“知道你会说话……可是后来日子一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娘对我爹的态度转变了,起先是三言两语,慢慢的有说有笑,最后她终于嫁给了我爹,而且帮助我爹治理全族,那一夜,就是我娘嫁给我爹的那一夜,听老一辈的人说,族里好热闹啊,而且一直热闹了好几天……”

韦慕岚道:“姑娘,中原关外都一样,这是喜事!”

温娃娜道:“真是我们族里的大喜事,从此我们那一族就一步步地富强康乐,一直到如今,越来越盛,喂……”

一顿接道:“你知道吗为什么后来我娘对我爹改变了态度,等我懂事后我明白了,中原人不有句‘美人爱英雄’吗就是这样,也就跟我……我爱你一样……”

说完了这句话,她的娇靥好红好红,很快地低下了头。

韦慕岚本来是想说几句的,可是一听这话,一见这情状,他的心往下一沉,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温娃娜抬起了头,她的娇靥上还留着一丝淡淡的红晕,可是没有笑容,看上去倒有点黯然之色,她开了口,话声也很低:“我娘嫁给我爹的第二年就生了我,从那时候起,我爹更高兴了,族里也更富强了,那—段日子该是我们那一族的鼎盛时期,可是好景不长,在我五岁那一年,我爹害了一场大病,虽然我娘亲手诊治,但终因药石罔效而与世长辞,我娘很悲痛,但她并没有哭,族里的人更消沉,多亏我娘振作领导,才没有使我们那一族步向衰弱,到现在有十多年了,我娘跟我哥哥……”

韦慕岚道:“姑娘还有位哥哥?”

温娃娜“哦”地一声道:“我忘了告诉你了,他跟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比我大了很多,是由我娘抚养长大的,我娘视他如己出,他也把我娘当成了生身之母,今年快三十了,在我爹娘合力的调教下,他完全象我爹,称雄于关外诸蒙旗之中,他不但继承我爹领导全族,而且青出于蓝,因为他有我娘那么一位慈母兼良师,我爹没有……”

韦慕岚点了点头道:“我可以想象得出,令兄必是一位智勇兼备,文武双绝的关外蒙旗中英豪!”

温娃娜道:“何止是关外蒙旗中的英豪翘楚,即使放之天下武林,只怕也不稍逊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我深信!”

温娃娜脸上又有了笑意。

韦慕岚接着说道:“可是姑娘贵为一族之公主,一个人千里迢迢,不避风霜,不避艰险地跑到中原来是……”

温娃娜道:“我记得那一夜你带着伤躺在我的帐篷里的时候,我对你说过,我到中原来是找一个人!”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是这么说过,姑娘找的是……”

温娃娜道:“一个中原人!”

韦慕岚诧声说道:“一个中原人,姑娘为什么找一个中原人……”

温娃娜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蒙旗公主,怎么会找一个中原人?”

韦慕岚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温娃娜微一摇头道:“我没见过这个人,也不认识这个人,是我娘叫我到中原来找这个人的……”

韦慕岚道:“令堂?”

温娃娜点了点头,道:“嗯,我娘以前认识他!”

韦慕岚道:“这个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温娃娜道:“听我娘说,他该算是个读书人!”

韦慕岚“哦”地一声道:“这么说来,这个人是个男的?”

温娃娜道:“不错,是个男的,我也没告诉你他是个女的呀,怎么?不行吗?女的就不能有男的朋友吗,就象我跟你,撇开了那个情字,不就是朋友,不就是知交吗?”

韦慕岚忙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娃娜道:“我以为象你这样的人,也不该有这种意思!”

韦慕岚道:“姑娘,令堂让你到中原来找这么—个人是……”

温娃娜道:“我娘要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他!”

韦慕岚道:“姑娘,那是什么东西?”

温娃娜微一摇头,道:“你别介意,我不能告诉你,临来时我娘一再叮嘱过我,除非见着那个人,绝不可以把那东西轻易示人,也不能让那个人以外的人知道那是什么。”

韦慕岚道:“令堂既有这种交待,我不便再问,那么,那个人姓什么,叫什么?”

温娃娜摇头说道:“这我也不能说,我娘说那个人是个很好的人,他把别人都当成好人,因之交了很多看上去很好、其实坏透了的朋友,假如我轻易说出了他的姓名,让他那些坏朋友知道了,我就会有危险的!”

韦慕岚眉锋微微一皱道:“姑娘以为象姑娘这么一个只身女子到中原来,又在这险恶的江湖中行走,就是不说出那人的姓名就会安全吗?”

温娃娜微笑说道:“我不怕,我娘疼我疼得不得了,你以为她老人家要没把握让我绝对安全,会让我一个人到中原来吗?”

韦慕岚失笑说道:“我明白了,令尊、令兄都是称雄关外的人,物,姑娘一定也会武,而且一定还很高绝!”

温娃娜微微一笑,摇头说道:“你错了,我不会武,一个点儿也不会,我是个十足的弱女子,任何人都能一巴掌打倒我……”

韦慕岚“哦”地一声,凝望着她没说话。

温娃娜笑问道:“你不相信,是吗?”

韦慕岚道:“姑娘,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

温娃娜道:“你何不想想看,我要是也有一身高绝的武学,为什么还借重别人,跟着别人到处跑去干那无耻的勾当!”

韦慕岚瞿然说道;“姑娘是说,你是借重她的武学来保护你,她则是利用你的美貌来为她勾引……”

倏地住口不言。

温娃娜道:“那一夜在我的帐篷里,我不就告诉了你吗?那时候我没有深说,就是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对吗?”

韦慕岚未置是否,问道:“姑娘,她是谁?”

温娃娜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她是个武林人,而且不是个正经人,毁在她手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说来这也是我的罪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凡是被她毁了的人,都是不正经的好色之徒,这是我唯一可以自慰的,要不然我不会跟着她到处跑,为她做这种丧德败行的无耻勾当的!”

韦慕岚道:“姑娘说得是,周瑜打黄盖,怨不得谁,那么,姑娘,她如今哪里去了?”

温娃娜笑了笑道:“套句中原人的俗话,拆伙了,就是为昨夜被你……我认为不该让你再误会下去,我自己也不该再这么做下去,所以今早我跟她见了最后—面,之后她走了,今后她是她,我是我,永不相干!”

韦慕岚眉锋—皱,道:“姑娘,今后恐怕你不会有安宁了!”

温娃娜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怎么?”

韦慕岚道:“姑娘,人们只知有你而不知有她,倘若今后有人碰见了你,他们会放过你吗?我很为姑娘的安全担心!”

温娃娜微微一笑,道:“谢谢你,你别为我担心,我敢说,便连你也算在内,任何人都伤害不了我,我不会武,但是我有另一种自卫的方法,凭这种方法天下我到处去得,也不怕任何人!”

韦慕岚“哦”地一声诧异地道:“姑娘,那是一种什么方法?”

温娃娜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再请你别介意,我不能说!”

韦慕岚呆了一呆,没说话。

温娃娜含笑问道:“你不信吗?”

韦慕岚道:“姑娘,事实如此,我仍不愿否认!”

温娃娜笑了笑道:“我不能勉强你,我也莫可奈何,总之,你往后看好了,我怎么到中原来,怎么回关外去,身上不会让人碰一指头,除非我自己愿意,象对你……”

韦慕岚心里一跳,道:“姑娘,事关重大,姑娘千万不可……”

温娃娜道:“我知道人心险恶,在江湖上尤甚,我娘更知道,但是她毕竟放心让我一人来了,你要是还不放心,那么你跟着我,寸步不离地保护我好了!”

韦慕岚慨然说道:“姑娘,我要不是有要事待办,我真……”

“别了,开玩笑的!”温娃娜笑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只是你尽管放心去办你的事,不管什么时候,下次你再见着我时,只我有一点异样,我愿意自绝在你面前,放心,知道吗?”

韦慕岚还待再说。

温娃娜已然娇笑一声又道:“别再说了,你们中原人不是最看重这些吗?孤男寡女走在一处还象话?长久在一起,我怕你会做出对不起你未婚妻的事来,再说,跟我走在一起,让人瞧见那可会有损你的名声啊!”

韦慕岚双眉一扬,道:“姑娘,只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我不在乎世情之毁誉褒贬……”

温娃娜道:“可是你有要事待办,也不能跟着我到处乱跑呀!”

韦慕岚道:“我想请姑娘暂住一处,等我办妥事后再陪姑娘……”

温娃娜摇头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找人的这件事也不能耽误,需要很快地找到他把东西交给他,然后很快地回到我娘身边去,我很想我娘,我不能在中原多待。”

韦慕岚道:“事实上人海茫茫,要想很快地找到一个人,怕没有那么容易,再说姑娘在中原人生地不熟……”

“你错了!”温娃娜道:“事实上我对中原的地理及风土人情的熟悉,恐怕不下于任何一个中原人,甚至于不下于你!”

韦慕岚扬头说道:“姑娘,别……”

“你忘了?”温娃娜含笑说道:“我有一个被人视为神的母亲!”

韦慕岚呆了一呆,道:“难道令堂也确对姑娘……”

温娃娜道:“我娘教我上自天文,下至地理,三流九教,诸子百家,诸技百艺,是无所不涉及的!”

韦慕岚道:“看来姑娘是样样精通了!”

温娃娜道:“那我还真当之无愧,你要不要试试,我敢说这么一句大话,你不会的我会,你不懂的我懂!”

韦慕岚一时好奇,还真试了两试。

哪知不试还好,一试之下,温娃娜檀口滔滔不绝,他所知那罕为人所知的两样,她竟能如数家珍!”

韦慕岚惊愕了,也叹服了,由是,对温娃娜的那位母亲,这位尚不知为谁,他认为除了他谢姨外绝不该再有第二位的奇女子,又敬佩了一分。

他这里说不出话来,温娃娜却在那里笑问:“怎么样,阁下,当差强人意吗!”

韦慕岚道:“姑娘,你让我自叹不如,五体投地!”

温娃娜娇笑说道:“不行啊,男儿膝下有金!”

韦慕岚苦笑说道:“姑娘,我说的是实话!”

温娃娜道:“我相信你就是,时候不早了,你要跟踪的那些人,怕也走出老远了,我不再耽搁你了,你快走吧,最好买—匹健骑代步,这样既快又省得你跑路!”

韦慕岚心里也明白,自己已经耽误了不少时候,也的确不能多待下去了,当即站了起来,微一拱手,心里与脸上的神色中充满了离情别绪,道:“那么姑娘请保重,我告辞了!”

温娃娜缓缓站了起来,道:“别老惦念我,自己也保重,唉,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了,你心比金石坚,纵然再相见又……”

微一抬头,接道:“我不说了,你走吧,一路顺风,我不送了!”

韦慕岚神情一黠,道:“多谢姑娘!”

转身行了出去。

他走了,温娃娜手扶门框,站在房门口呆呆地望着他,一直到他身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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