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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李清狂

越过这片梅林,紧接着山脚下,—片翠绿的小山坡上,坐落着一座小巧而精雅的小楼。朱栏碧瓦,狼牙飞檐,楼左一弯碧水,楼右几株异种老梅,老远地就可闻见那一阵阵醉人的清香,清静幽雅,一如神仙居处。

那一弯碧水上,横跨一座朱栏小桥,桥下依偎着一对白鹅,雪羽黄冠,荡漾于绿波之中。

那一座精雅小楼之上,竹窜儿卷着,那紧挨着那排朱栏依偎着两个人儿,这两个人儿是一男一女。

男的,穿—件雪白长衫,面如冠玉,唇若涂朱。

人品俊逸,器宇轩昂,还带点风流惆傥意味。

女的,穿一件淡红色宫装,云髻高挽,环佩低垂,凤眉杏眼玉颊生香,也是位人间绝色。

两个人靠朱栏相依偎,宫装人儿温柔地偎在那俊逸白衣客怀里,笑语如珠,浓情蜜意,当真是羡煞人寰,妒煞天上。

这么—个地方,这么一对璧人,任谁看见也会几疑为神仙中人。

谈笑间,宫装人儿两道蛾眉忽然轻轻一皱,低低说道:“小蓉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准是她贪玩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去看看去。”

轻轻挪离那俊逸白衣客要走。

就在这时候,那俊逸白衣客忽然一怔,继而脸色猛然一变,可是他旋即又恢复平静,伸手拉住了宫装人儿皓腕,含笑说道:“香妹,你在这儿等等,让我去看看吧。”

宫装人儿忙道:“别了,这一带你不熟。”

俊逸白衣客倏然一笑道:“这一带我不熟,我闭着眼睛都能在这—带转个几趟。”

没再容宫装人儿说话,转身下楼而去,走得飞快。

俊逸白衣客下楼往左,他没走那座朱栏小桥,掠过那弯碧水匆匆往山后绕去。

绕过这座山,有一处小小的谷地。

这个小山谷里长满了绿油油的小草,每一棵都是嫩绿欲滴,这就是春天,春天本就是这个样子。

东门长青就站在那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背着手,仰着脸,正在看峭壁上一株蔓延的紫藤花。

俊逸白衣客一进谷口两眼便盯上了他,一双目光跟冷电一样,眉宇间腾现一片慑人的杀机。

东门长青也没看他一眼,望着峭壁开了口:“你来了。”

俊逸白衣客目光凝注,冷然说道:“你是……”

东门长青微一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该姓什么,叫什么?”

俊逸白衣客怔了一怔,旋即唇边再现—丝冰冷笑意:“敢情你没名没姓,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只有—种,那就是……”

东门长青霍地转过脸来,一双目光变得比俊逸白衣客适才进谷时的目光还亮,直逼过去,冷然说道:“你还要回飘香小筑见罗绮香去,别让我打得你齿落血出见不得人。”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东门长青的眼神大亮太逼人了,俊逸白衣客神情一凛,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你究竟是……”

东门长青威态—敛,缓缓说道:“东门长青。”

俊逸白衣客微微一怔,旋即“哦”地一声,笑了:“原来公门名捕大驾莅临,这我就不懂了,我跟阁下缘惧一面,素昧平生,阁下跑到飘香小筑来找我……”

东门长青道:“打扰你了,是不是?”

“岂敢!”俊逸白衣客道:“公门名捕威震武林,今天大驾竟然莅临飘香小筑,我这个飘香小筑的主人深感荣幸,只是我不明白……”

东门长青道:“我的来意?”

俊逸白衣客道:“不错。”

东门长青道:“无他,找你谈谈。”

俊逸白衣客洒脱一摆手,道:“那么请到飘香小筑去,容我略尽地主之谊。”

东门长青微一摇头道:“谢了,我要跟你谈的话,要是让罗绮香听见,恐怕不大方便……”

俊逸白衣客道:“所以阁下把我召到这儿来?”

东门长青道:“不错。”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阁下既然有所避讳,我不敢强邀,那咱们就在这儿谈吧。”

东门长青道:“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没有什么避讳人的地方,我是为了你。”

俊逸白衣客讶然说道:“是为了我?阁下这话……”

东门长青道:“你是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是啊。”

东门长青道:“你确是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是啊,有什么不对么?”

东门长青道:“据我所知,李三郎之所以叫李三郎,只因他行三,李三郎三个字并不是他的名字。”

俊逸白衣客笑了,道:“阁下,我那三个字李清狂。”

东门长青目光一凝,道:“不错,李三郎的名字确叫李清狂,放眼当今知道这三个字的还真不多,恐怕也只有你我二人了。”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我有点明白阁下大概怀疑我是个西贝李三郎,是不?”

东门长青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有人告你冒名顶替,招摇撞骗。”

俊逸白衣客笑问道:“谁?谁告我冒名顶替,招摇撞骗?”

东门长青道:“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一怔,旋即笑问道:“阁下是在什么地方看见那位李三郎的?”

东门长青道:“离此百里外的一座关帝庙里,罗绮香罗姑娘的侍婢往那座关帝庙里送信……”

俊逸白衣客道:“送信?给谁送信?”

东门长青道:“自然是李三郎,李三郎接信之后莫明其妙,事实上他跟罗姑娘素昧平生,缘悭—面,他认为此中必有缘故,也不容无聊之徒假他之名骗色骗情,所以他一状告到我这儿,我吃的是公门饭,拿的是公门饷,不能不跑到飘香小筑来看一看,没想到飘香小筑里又有一个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阁下怕我是那西贝三郎李清狂,怕当场拆穿之后罗姑娘羞愤难当,所以把我召到这儿来,背着罗姑娘问个究竟,是不?”

东门长青道:“不错,确是这样。”

俊逸白衣客笑道:“人言名捕东门老奸巨猾,冷酷无情,到今日我方知道名辅东门生就一副慈悲菩萨心肠。”

“岂敢,”东门长青淡然说道:“吃公门饭的本应如此,有些案子关系着人命,也关系着自己的阴德,不能不小心,所以一个司法之官每每举笔数日不能下判,情不是罪,爱不是孽,罗姑娘无辜,我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所谓老奸巨猾,我吃的是公门饭,干的是捉奸人恶事,不能不竭尽所能卫善安良,周旋于巨奸大恶之间,稍一不慎便有丧命之险、杀身之祸,一个人丢命事小,有亏职守事大,我不能不特别小心,至于冷酷无情,我只是铁面无私,不纵一恶而已。”

俊逸白衣客道:“对阁下,我又当认识了一层,阁下的这份好意,我感同身受,只是,我没想到像李三郎这么个平凡的人,还会有人冒充!”

东门长青道:“李三郎虽然是个平凡的人,可是冒充他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所以那些不法的无聊之徒,冒充他招摇撞骗是十分可能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俊逸白衣客眉锋微皱道:“这我就又不懂了,俗话说得好:人心之不同当如其面!每一个人的长相都不同,就是李生兄弟也多少有点差别,一个人想冒充一个人……”

东门长青道:“今天有人冒充李三郎到处招摇撞骗,说起来那也要怪李三郎自己,因为他徒不以真面目示人,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冒充他,这也算不了什么稀奇事。”

俊逸白衣客点了点头道:“阁下这话深获我心,为了防止今后再有这种事发生,为了这世上每一个可能受害的人,为了我自己,今后我只有把自己的真面目公诸于世了。”

东门长青淡然一笑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杜绝这类情事的好办法,只是当世之中另有一个李三郎在,假如他也把他的真面目公诸于世,岂不就热闹了?”

俊逸白衣客摇头说道:“那也不要紧,公道自在人心,真金不怕火炼,这两个李三郎也总有碰头一天。”

东门长青看了他一眼道:“为你着想,我看你还是别跟那个李三郎碰面的好。”

俊逸白衣客目光一凝,道:“阁下这话……”

东门长青道:“这还用我多解释么?”

俊逸白衣客突然笑了:“说了半天,敢情阁下把我当成那西贝三郎假李清狂了。”

东门长青道:“不错,我认为你是个冒名顶替、招摇撞骗的不法无聊之徒。”

俊逸白衣客没在意,不但没在意,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阁下有意思,既然世上没人见过李三郎的真面目,我倒要看看阁下凭什么说我是个假的?”

东门长青道:“用不着凭什么,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明白。”

俊逸白衣客道:“我自己心里明白,我是个货真价实的李三郎。”

东门长青摇头说道:“不,你不是李三郎,你只是冒充李三郎,骗情骗色的下流胚。”

俊逸白衣客扬了扬眉道:“阁下,你可是一个名捕……”

东门长青道:“就因为我是个名捕,所以你该相信我有着过人的目力。”

俊逸白衣客道:“阁下,无证无据不能随便指人。”

东门长青目光一凝,道:“你要证据?”

俊边白衣客道:“当然,阁下办案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凡这种事都得要个证据?”

东门长青道:“坏就坏在世人没一个知道李三郎长得是什么样,我拿不出证据……”

俊逸白衣客笑了,道:“这就是了……”

东门长青道:“不过我可以试一试。”

.俊逸白衣客道:“试一试?阁下怎么个试法?”

东门长青道:“世人皆知,李三郎文武双绝,无所不通,无所不精,我没功夫一样一样的试,我想单挑一样……”

俊逸白衣客道:“哪一样?”

东门长青道:“武学。”

俊逸白衣客“哦”地一声笑道:“这么说,你是要跟我比武?”

东门长青道:“不错,只要你能跟我打成平手,我就认为你是李三郎,而且我保证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这么说我要是不是你的对手,我就是假的李三郎了?”

东门长青道:“不错,我别的方面远不及李三郎,可是我这一身所学却跟李三郎在伯仲间。”

俊逸白衣客笑道:“这倒是挺新鲜的事儿,让我先问一问,我要不是李三郎,你拿我怎么办?送我进官府究办,还是……”

东门长青道:“送你进宫府究办那太便宜,我要制你一处穴道!”

俊逸白衣客讶然说道:“阁下要制我—处穴道?这是……”

东门长青道:“你仍然是李三郎,不过我要你这个李三郎拿出真心来善待罗姑娘,你要是敢萌一点异志,我叫你落个血脉逆流、七窍冒血而亡。”

俊逸白衣客猛然睁大一双星目,叫道:“阁下你这……这是为了什么?”

东门长青道:“一句话,罗姑娘无辜,我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只有让她永远把你当成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一双星目睁得老大,嘴也半张着,久久没说出一句话来,但是突然之间,他脸色变了,变得灰白,没有一点儿血色,额上也现出了汗迹,他低下了头,但旋即他又抬起了头,唇边掠过一丝奇异笑意,话说得有气无力:“我明白了,不用试了,我承认我不是李三郎,我情愿让你制我一处穴道,你出手吧。”

东门长青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神色,半晌才道:“我知道你不是李三郎,却没想到你会自己承认!”

俊逸白衣客道:“不瞒你说,我久慕飘香小筑罗绮香国色大香、风华绝代,也知道她芳心倾慕李三郎,我原只想骗了她然后一走了之,但当我骗了她远走高飞之后,却发觉我的良心无一时能安,而且我也发觉对她动了真情爱,所以我才又回到了飘香小筑……”

东门长青两眼之中倏现冷电,道:“罗姑娘孤傲高洁,一如这飘香小筑的梅花,你要是辜负了她,你……”

俊逸白衣客道:“我绝不会负她,我要有负她之心,也不会再回飘香小筑来了。”

东门长青道:“你还算有良心,一个人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但他却难以禁受自己良心的谴责,一个人生于天地之间,也不可做一件愧对自己良心的事……”

目光一凝,道:“你现在跟我先到梅林之中解开罗姑娘婢女的穴道,然后带我去见罗姑娘。”

俊逸白衣客一惊道:“你要去见她,你……”

东门长青道:“我告诉那位姑娘说,我是你的忘年之交,要不这么做,我担心罗姑娘会动疑。”

俊逸白衣客道:“可是我要永远成了李三郎……”

东门长青道:“别的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今后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是不会辱没李三郎这三个字的。”

转身要走。俊逸白衣客伸手一拦道:“慢着,你还没有制我穴道。”

东门长青道:“不用了,等你将来负了罗姑娘时我再找你不迟,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的。”

迈步往梅林行去。

俊逸白衣客一阵激动,满脸羞愧色,低头跟了上去。

口 口

青衣少女坐在一株梅花下,靠在树杈上,一颗乌云玉首低垂着,跟睡着了似的。

那一竹篮梅花瓣儿,仍放在她身边,没多也没少。

东门长青在她白皙、晶莹、娇嫩的粉颊轻轻拍了一掌。

青衣少女美目一睁,头一抬,一个娇躯突然弹了起来:“你这个老……”

俊逸白衣客轻咳一声道:“小蓉,不可对老人家无礼。”

青衣少女一只玉手已然到了东门长青的胸口,入耳这话,硬生生地沉腕收势,她发得快,收得也快,转过脸去叫道:“李相公!”

俊逸白衣客堆着一丝轻淡笑意,道:“这位老人家是我的忘年交,平素最喜欢捉弄人……”

东门长青道:“我尤其爱捉弄漂亮的小姑娘。”

青衣少女脸一红,低头说道:“老爷子,您见笑了。”

东门长青哈哈一笑道:“姑娘快去拿这些梅花瓣泡酒吧,我要是不急着走,还能赶上喝一杯透齿香,待会儿由我这位兄弟代我给一份见面礼,算我赔不是吧。”

青衣少女浅浅一礼,道:“谢谢老爷子。”

俯身提起竹篮,带着一阵香风飞步而去。

东门长青故意提高了话声道:“美而慧黠,谢家侍婢也不过如此。”

只听那青衣少女的话声迢迢传了过来:“再谢谢老爷子!”

东门长青缓缓敛去了脸上的笑意,道:“走吧。”×

×

×

当东门长青跟俊逸白衣客走出梅林的时候,飘香小筑的主人,那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罗绮香,跟那青衣少女已候在那座横跨碧水的朱栏小桥上。

东门长春赶前几步,老远地便含笑拱手:“不速打扰,已属孟浪,怎么敢再劳罗姑娘芳驾亲迎。”

罗绮香袅袅走下朱栏小桥,娇靥上带着一抹羞红,含笑答礼,道:“应该的,老人家莅临,飘香小筑蓬筚生辉,小蓉都告诉我了,失礼之处罗绮香这里代为赔罪。”

东门长青连忙闪避一旁,道:“罗姑娘这是折我,我怎么敢当,我这个人一向玩笑惯了,罗姑娘不加怪罪我已经是很知足很知足了。”

俊逸白衣客有一丝儿不安,也有一丝儿怯缩,也有一丝儿羞愧,强笑说道:“香妹,这位就是威震武林的名捕东门长青……”

罗绮香微微—怔,那清澈深邃的目光也为之一直:“噢,原来是东门老人家,我怎么也没想到三郎的忘年之交会是东门老人家。”

东门长青笑笑说道:“我这位三兄弟他捧我了,说什么威震江湖,武林中的朋友都把我这个吃公门饭的人当成了毒蛇,见着我就躲得远远的,只有三兄弟他不嫌弃我……”

罗绮香倏然一笑道:“养鹅的人家不怕毒蛇,我这飘香小筑,永远欢迎老人家,请进去坐吧,我这就叫小蓉去准备一壶‘玉色冰魂铁心雪骨一品香’去。”

她侧身让客。

东门长青为之动容:“好一个玉色冰魂铁心雪骨一品香!”×

×

×

小楼上临那一排朱栏摆着一张竹几,三张竹椅。

俊逸白衣客跟罗绮香并坐,一个是俊逸洒脱、风流倜傥,一个是天香国色、清丽如仙,任何人看都会以为是天造—双、地设一对的璧人。

东门长青坐在他两个的对面,竹几上摆着一把银壶,三只琉璃盏,还有一只玉盘,玉盘里放的是几色鲜果。

小蓉拿起银壶斟酒,酒入琉璃盏呈琥珀色,好美、好香、好引人。

罗绮香伸出那柔若无骨,根根似玉的柔荑,提起了她跟前那只琉璃盏,望东门长青含笑道:“我最不擅酿酒,味儿嫌俗了些……”

东门长青道:“罗姑娘客气,玉色冰魂铁心雪骨一品香味儿要还嫌俗的话,世上就没有仙品了,我借花献佛,敬二位一杯,愿二位神仙……”

俊逸白衣客突然站了起来,玉面煞白,颤声说道:“老人家,我羞煞愧死……”

东门长青一惊差点没把酒溅出来,忙道:“三兄弟,你这是……”

俊逸白衣客苦笑说道:“老人家不要叫我三兄弟了,我不配……”

东门长青站了起来,道:“三兄弟,你……”

俊逸白衣客一双星目微现红意,道:“老人家,与其让我忍羞愧负疚一辈子,不如让我心中坦坦然地伴香妹一生,我现在当着老人家对香妹实话实说,香妹要不能原谅我,我立刻即席自绝以谢香妹,以赎前愆!”

东门长青怔住了。

俊逸白衣客霍地转过脸去,望着罗绮香道:“香抹……”

罗绮香突然浅浅一笑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俊逸白衣客一怔,道:“香妹,怎么说,你,你已经知道了?”

罗绮香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俊逸白衣客道:“香妹,你,你知道什么?”

罗绮香道:“我知道你不是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绮香浅浅一笑道:“还记得当日你我在这座小楼上戏为琴棋书画不?我那是有心考考你,你在这几方面的造诣不差,但却远不及传闻中的李三郎……”

俊逸白衣客道:“那香妹怎么还对我……”

罗绮香微傲垂下了玉首,道:“那时候你我已经相处过一段日子,欢度过一段美好时光了,你的人品所学虽然不及传闻中的李三郎,但放眼当今已属少见,我情难自禁,尤其李三郎是个只限于传闻而不得一见的若有若无神秘人物……”

俊逸白衣客一阵激动低下头去,道:“香妹,我感激……”

罗绮香抬头道:“你也不用这样,这是两厢情愿的事,以你的人品所学论,我并不算委屈……”

俊逸白衣客转身望着东门长青道:“不是阁下我没有今天,这一切都是阁下所赐,我永不忘阁下的恩德。”

东门长青定了定神,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我只能说这一切太出我意料之外了,这也许就是上天给知过回头、光明磊落的人一个报偿,两位本是天造一双、地设一对的壁人,飘香小筑明真相,从此相偕到白头,应是一段佳话……”

罗绮香道:“谢谢老人家,老人家性情中人,具菩萨心肠,撮合之恩,玉成之德,罗绮香永远感激。”

东门长青笑道:“说什么撮合之恩,玉成之德,说什么感激,倒是我这个人见人厌,人见人恨的公门中人又多了两个朋友,又多了—个可以喝酒的地方,确实值得高兴,值得大书特书……”

抬手—举琉璃盏,道:“现在我可以敬二位一杯了吧?”

俊逸白衣客—抬手,道:“别忙,要敬该由我跟香妹敬阁下一杯,兄是……”

口齿启动了—下,欲言又止。东门长青目光一凝,道:“如今彼此已然不外,今后我可能是飘香小筑的常客,兄弟你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俊逸白衣客道:“我要问一问,阁下真是东门长青么?”

东门长青一怔,旋即笑道:“这倒好,你们的麻烦没了,我的麻烦却来了,这年头的好人真是做不得……”

俊逸白衣客道:“我有十分把握认定,我是当今头一个见着三郎李清狂的人。”

罗绮香娇靥上掠过一丝异样神情,道:“我也这么想。”

东门长青看看俊逸白衣客,又看看罗绮香,突然笑了:“我今天也拿李三郎,明天也拿李三郎,想不到我自己却成了李三郎……”

罗绮香道:“唯有这样才让人绝想不到你是李三郎。”

东门长青耸耸肩,笑道:“想不到李三郎却是这么—个糟老头子!”

罗绮香道:“也唯有这样,才能避免许多无谓的麻烦。”

俊逸白衣客点头说道:“香妹说的对,我也不相信李三郎会是这么一副形象,绝不相信。”

东门长青笑了笑道:“信与不信,那也只有任凭二位了!”

俊逸白衣客还待再说。

东门长青一举琉璃盏,道:“是我敬二位也好,或是二位敬我也好,千万别再耽误我这杯玉色冰魂铁心雪骨一品香了。”

俊逸白衣客跟罗绮香都笑了。

俊逸白衣客道:“我跟香妹敬阁下。”

一杯尽饮,东门长青只觉清香透齿,赞不绝口,放下琉璃盏接着说道:“别的不谈,单凭这‘玉色冰魂铁心雪骨一品香’,要不是另有公事在身,我绝舍不得猝而言去……”

俊逸白衣客道:“怎么,阁下要走?”

罗绮香道:“岂非太以匆匆?”

东门长青道:“你们飘香小筑的‘玉色冰魂铁心雪骨一品香’只要不空,我以后有的是喝酒机会,我都不愁,二位又愁什么?”

一拱手,转身要走。

俊逸白衣客伸手一拦道:“阁下难道不问问我是谁?”

东门长青道:“固所愿也,未敢请耳。”

俊逸白衣客道:“阁下,我复姓皇甫,单名一个玉字。”

罗绮香美目一睁道:“风流剑客玉潘安?怪不得!”

俊逸白衣客皇甫玉赧然一笑道:“香妹,别臊我了。”

东门长青深注一眼道:“原来是久仰大名,一直无缘一见的‘风流剑客玉潘安’,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皇甫玉道:“比起三郎李清狂来……”

东门长青道:“年纪要轻得多。”

皇甫玉道:“阁下怎知?莫非……”

东门长青道:“我仍是那句话,任凭……”

小蓉突然掩口叫道:“哎唷,老人家的胡子怎么少了一绺?”

东门长青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慧而黠,只是这种胡子胡根在肉里,掉不了。”

罗绮香叹道:“阁下心智之高,应变之快,不愧当今第一人!”

东门长青倏然一笑道:“谢谢罗姑娘,有句话现在我也好出口了,三百天后我要向二位讨个红蛋吃。”

转身下楼而去。

皇甫玉红了脸,罗绮香的脸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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