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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禅林藏人

这是一条小胡同,胡同里有两扇小红门,左边一扇门上还有一扇小门儿……一个方方的洞。

梅剑秋停在两扇小红门前,抬手敲了敲门,那个方方的小洞突然开了,洞里显露出一张瘦黄的脸。

梅剑秋道:“别看了,开门吧。”

那张瘦黄的脸两眼一睁,道:“是您哪。”

小方洞一关,两扇门开了,一个黑衣瘦汉子冲着梅剑秋躬身下去道:“三少,您什么时候到的,也不让我们去接您,您可有两三年没到京里来了。”

梅剑秋含笑拍了拍他道:“自己人还跟我客气。老马,近来可好?”

瘦汉子忙道:“好!好,谢谢您,托您的福,我还没给您请安呢!”

梅剑秋道:“两三年了家里又添几口了吧?”

瘦汉子一咧嘴道:“刚生了个白胖小子。”

梅剑秋道:“好!”

梅剑秋翻腕把样东西递了过去,道:“算我给孩子的见面礼,您代他收下,买个锁片戴戴。”

瘦汉子两手一推,忙道:“三少……这怎么行……”

梅剑秋道:“怎么还跟我来这个,拿去。”

瘦汉子接过了,哈着腰道谢。

梅剑秋道:“胖爷在里头么?”

瘦汉子忙道:“在,在,他没有一天不惦念您,我给您带路。”把手里的东西往怀里一揣,就要走。

梅剑秋把手一拦道:“你这儿守着吧,我自己进去,代我问大伙好。”

里头一个小院子,两边厢房里上房里都有灯,也坐满了人,乱哄哄的,推牌九的推牌九,掷骰子的掷骰子,敢情是个赌场。

看刚才门口的情形,不是熟人是不得其门而入。

梅剑秋直奔上房,上房里是一桌牌九,圆桌上面围坐着七八个,还有几个抱着胳膊在后头瞧,挺入神的。

梅剑秋进屋一巴掌拍在一个人肩上,道:“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白胖小胡子扭头一看,一怔要叫。

梅剑秋忙道:“别吵人,咱们里边儿聊去。”

他拉着白胖小胡子进了左间套房。

白胖小胡子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我的三少爷,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梅剑秋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事来拜托你。”

白胖小胡子道:“您这是骂我,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

两人落了座,白胖小胡子倒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梅剑秋道:“我把话说在前头,这件事我不勉强……”

白胖小胡子道:“这叫什么话……”

梅剑秋道:“叫我把话说完,这件事不比别的事,一个不好可能惹大乱子,你可以考虑考虑……”

白胖小胡子道:“三少,您……”

梅剑秋道:“听我把事情说完之后再说!”他把事倩告诉了白胖小胡子。

白胖小胡子听完就皱了眉。

梅剑秋道:“怎么样,不怪我了吧!”

白胖小胡子沉默了一下道:“我倒不是怕,东厂两个字固然凛人,可是有您在后头撑腰,我还不在乎,只是没跟他们打过交道……”

梅剑秋道:“所以说我不勉强。”

白胖小胡子目光一凝道:“三少,这样好不,让我试试。”

梅剑秋道:“我原也是这个意思。”

白胖小胡子道:“什么时候给您回话,让我试试。”

梅剑秋站了起来,道:“那我走了,一两天我再来听回信。”

白胖小胡子霍地站了起来道:“开玩笑,您怎么能走,好不容易把您盼来了,说什么咱也得喝两杯!”

梅剑秋含笑说道:“干吗呀,以后没日子了吗?”

白胖小胡子道:“不行,说什么我也不能让您走,凳子都还没坐热呢。”

梅剑秋伸手拍了拍他道:“别这样,咱们又不是普通的交情,干吗非这样不可?你知道,我又不是一个人到京里来的,等事完之后咱们再好好聚聚。我走了,你忙吧”

他转身往外行去。

白胖小胡子跟在身后道:“您真要命,生怕欠我什么似的。”

出了套间,白胖小胡子陪着梅剑秋往外走,迎面走来个阴散脸的瘦高个儿,一见白胖小胡子便打着哈哈道:“胖子哪儿去,坐下来咱们斗斗。”

白胖小胡子忙道:“您坐坐,我送个朋友马上来。”

那个阴散脸深深看了梅剑秋一眼,没再说什么。

白胖小胡子陪着梅剑秋出了堂屋往外走,低低说道:“三少,看样子运气来了,刚才那家伙就是东厂的一个二档头,待会儿我在他身上下功夫。”

梅剑秋道:“那好极了,不过你得要小心点儿,我看这家伙颇有心智,不好斗!”

白胖小胡子一咧嘴道:“我胖子还怕有心智的入物,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我?”

“对!”梅剑秋笑了,道:“放眼当今,哪一个比得上我们胖子鬼!”

白胖小胡子也笑了。

他送梅剑秋出了大门。

梅剑秋回到了大宅院,齐玉飞、赵梅傲都在等他呢,梅剑秋一进精舍,齐玉飞站起来便道:“怎么样,阁下?”

梅剑秋当即把出去这一趟的经过说了一遍。

齐玉飞听毕皱了皱眉道:“这么说阁下这位朋友并没有把握?”

梅剑秋道:“不然,少爵,什么事话都不能说得太满。我知道我这个朋友,他做事很稳,我托他的事他从没有办砸过!”

齐玉飞“哦”地一声道:“这么说是我多虑了,那么咱们现在怎么办,等阁下那位朋友那儿有了信再说么!”

赵梅傲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梅剑秋看见了,他心里明白,道:“姑娘不要担心,吉人天相,令尊受惊是在所难免的,以我看绝不会有险!”

赵梅傲赔笑道:“谢谢三少,我担心的不只是我爹,还有我娘,我怎么也想不通,好好的她老人家为什么会突然走了,而且连句话都没留。”

齐玉飞道:“赵夫人想必是有什么重要大事,走得匆忙,再不然就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没办法留话,我的意思是说,她或许是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她的去向……”

梅剑秋点头道:“少爵说的是,我也是这么一个看法!”

赵梅傲道:“谢谢二位,但愿像二位所说的。”

廉英忽然走了进来,道:“爷,梅三少跟赵姑娘的住处收拾好了。”

齐玉飞站起来道:“二位一路劳累,请早些歇息吧!”

梅剑秋跟赵梅傲站起来,赵梅傲说:“打扰少爵怎么好!”

齐玉飞道:“赵姑娘别客气,咱们不是普通的交情,再说我这是借花献佛,顺水的人情。我到京里来的事儿,除了我这个朋友之外,没让任何人知道,因为我要对付的是东厂,他们的耳目多,眼线广,万一走漏消息,很可能坏这件事,尤其我讨厌官场上的应酬,人来人往我受不了,所以这几切都很简陋,还要请二位多包涵!”

梅剑秋含笑说道:“少爵既然说咱们不是普通交情,就不该有这句话。”

齐玉飞笑道:“得,算我失言,行不?”

梅剑秋跟赵梅傲两个人都歇下来了,赵梅傲住在一座小楼上,桑翰住在楼下,梅剑秋则住在水榭里。

廉英辞出后,梅剑秋就和衣躺在了床上,他两眼望着顶棚,像在想什么,想着,想着,他忽然坐了起来,犹豫了下之后,他下地走出了水榭。

车雷在院子里,他叫车雷来,道:“我出去一下,待会儿要是少爵找我,麻烦代我告诉少爵一声。”他从后门走了。

片刻之后,他进了一家酒馆儿,站在门口略一张望,他忽然又退了出来,拐进了附进一条胡同里。

没一会儿,酒馆里一前二后走出三个人来,走在前头的一个是费楚天,紧跟着在费楚天身后的是鲍品中跟东武杨,他们三个很快地消失在夜色里。

梅剑秋又从那条胡同里出来了,快步到了那家酒馆儿,迈步行了进去。

进酒馆儿往里走,靠角落里有张方桌,面向里,背朝门坐着个身躯魁伟的黑衣大汉,他对面摆着一副杯箸,桌上几盏茶,都残了。

梅剑秋绕过黑衣大汉对面那张空椅子坐了下来。

黑衣大汉低着头,锅底般一张黑脸,一脸的络缌胡。

他浓眉深锁,举起面前一杯酒刚要喝,一眼瞧见梅剑秋,两眼猛的一睁,“叭”地一声把酒杯放在了桌上叫道:“三……”

梅剑秋倏然一笑道:“三不如六好,这不是在你家里,最好别嚷嚷。”

黑衣大汉定了神急道:“您什么时候来的……?”

梅剑秋道:“刚到。”

黑衣大汉道:“从家里来的?老爷子安好?”

梅剑秋微一点头道:“好,你可是有不少日子没到关外去了。”

黑衣大汉赧然一笑道:“您是知道的,我一向懒……”

梅剑秋道:“干脆说你一向忙,走不开,还不会招人生气。”

黑衣大汉窘迫地笑了笑道:“您可是有好些日子没到京里来了,现在您来得正好……”

梅剑秋道:“出漏子了,吃公事饭的找上身来了。”

黑衣大汉两眼一直道:“怎么,您瞧见了?”

梅剑秋道:“费楚天,东厂的大档头,在外头见过,可是现在我不原意见他。”

黑衣大汉沉默了一下道:“不是出漏子了,是树大招风,惹上了麻烦,我正作难呢!您来得正好,您代我拿个主意。”

梅剑秋道:“什么事儿?”

黑衣大汉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两天他们忙得很,我正纳闷呢,今儿费楚天突然找上我,让我帮他留意,这两天有没有江湖人物进出……”

梅剑秋“哦”了一声道:“他有没有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黑衣大汉道:“只听他说,这几天有几拨江湖人物,可能会跑到京里来闹事,上头接到了密报,要尽早查明。”

梅剑秋眉峰皱了皱道:“这两天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江湖人物?”

黑衣大汉道:“有啊,最显眼的是昨天来了一批,五人五骑,住进了京里徐少爷空了很久的房子里,另一拨是刚才进城的,一辆马车,由个驼背老头儿赶车,到了泰丰客栈站了下,又到徐少爷那儿去了。车里一男一女,女的是个标致的大姑娘,男的跟您一样,挺俊逸的公子哥……”

梅剑秋道:“你手下的兄弟眼都够尖的。那个男的就是我,那位姑娘和赶车的老头还有那五人五骑都是我的朋友。”

黑衣大汉道:“敢情那公子哥就是您哪,早知道我就接您去了,我说嘛,除了您世上哪有这么俊的……”

梅剑秋倏然一笑道:“孟大爷子什么时候嘴上也抹蜜了!”

黑衣大汉道:“我说的是实话。”

梅剑秋目光一凝道:“你告诉费楚天了?”

黑衣大汉摇摇头道:“没有,他们要对付的人哪个是坏的?我哪能干那种缺德事呢?”

梅剑秋点点头道:“那还好。现在我告诉你,我跟我的几个朋友就是来对付他们的!”

黑衣大汉轻“哦”一声忙道:“怎么回事儿?三少,您怎么突然要对付他们?”

梅剑秋即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梅剑秋把话说完,黑衣大汉立刻皱眉道:“高家车行出事了,赵大人失踪,这事我也略有耳闻,可没想到会是他们干的,他们好大的胆子啊!”

他突然目光一凝道:“三少,您到这儿找我,不会没事吧?”

梅剑秋笑笑说道:“真是啊,没事我就不来找你了。”

黑衣大汉道:“三少,咱们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儿您就吩咐吧,这件事儿我能樵上边是我的造化!”

梅剑秋点点头,沉默了一下道:“各人有各人的地盘儿,各人有各人的办法,另一件事儿我托了胖子,这事我得找你……”

黑衣大汉精神一肃道:“您吩咐。”

梅剑秋摇摇头:“别的事儿我不能麻烦您,您在京城里扎了根儿,不容易。往后也还得在这块土上混下去,尽管咱们不外,我也不能不为你着想……”

黑衣大汉眉一耸道:“三少……”

梅剑秋道:“听我说,我打听个人,前些日子泰丰客栈住位赵夫人,就是赵大人的夫人,四十上下年纪,是位练家子而且是位高手……”

黑衣大汉讶然道:“赵夫人怎么是位练家子?”

梅剑秋道:“这位赵夫人是‘瞽目神妪’阴婆婆的爱女!”

黑衣大汉“哦”的一声道:“这位赵夫人原来是……那就怪了,只是,赵大人怎么会跟阴婆婆这位江湖人物结亲呢?

梅剑秋微一摇头道:“这就不大清楚了,我只知道阴婆婆原先很不满意这桩婚姻,而且阴婆婆跟赵大人之间还有误会……”

顿了顿道:“不谈这个了,你手下弟兄看见的那位姑娘,就是赵大人的掌上明珠赵姑娘。她刚才去泰丰客栈找赵夫人,赵夫人却已经走了,也没有留下片言只字。赵姑娘怕赵夫人发生什么意外,一直揪着心。我想起东城是你的地盘儿,泰丰客栈可巧也在东城……”

黑衣大汉道:“我明白了,你是让我找赵夫人。”

梅剑秋道:“听你的口气,赵夫人住在泰丰客栈的事儿,你一点也不知道?”

黑衣大汉摇头说道:“不,我知道泰丰客栈住了个赵夫人,可是,我只知道赵夫人住了些日子之后就走了,我却没留意她上哪儿去了,因为我原先不知道赵夫人就是赵大人的夫人!”

梅剑秋道:“这么说赵夫人只是走了,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黑衣大汉摇头说道:“没有,我没听说赵夫人发生了什么意外。”

梅剑秋道:“那么,赵夫人是离开了京里,还是还在京里,这你总该知道。”

黑衣大汉苦笑说道:“三少,我还是真不知道。”

梅剑秋呆了一会,默默未语。

黑衣大汉道:“倒不是要紧不要紧,我只是想让赵姑娘安点心!”

黑衣大汉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好不,我派出兄弟去四城找找看?”

梅剑秋摇摇头说道:“那倒不必,东厂耳目多,你派出弟兄这么满城一找,等于是告诉他们赵夫人来过京里。万一赵夫人要是呆在京里还没走,那也等于是给赵夫人惹麻烦!”

黑衣大汉道:“那您说怎么办?”

梅剑秋沉默了一下道:“赵夫人既然没发生什么意外,我根赵姑娘多少也可以安安心了。”

黑衣大汉道:“费楚天这件事儿呢,根本不理他么?”

梅剑秋微一摇头,道:“不行!不能这么做,胳膊弯不过大腿。凭良心说,你在北京城里扎根,并争得一席之地,多少也得靠点儿他们。当然,有时候他们得靠靠你们的帮忙,真要说起来,他们可以得罪你,你绝不能得罪他们,你还得敷衍敷衍他,不用多,三五天就行了!”

黑衣大汉点点头道:“我听您的。”

梅剑秋目光一凝,道:“这是他们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他们让你从外头打听些事儿告诉他们:同样的,你也可以从他们那儿得些什么。我这话你可懂?”

黑衣大汉两眼猛睁,道:“我再糊涂也不能不懂这个!”

梅剑秋道:“你知道我住哪儿,是不是?”

黑衣大汉道:“我知道,一有信儿我就给你传过去。”

梅剑秋道:“我在那儿住只是客,那儿另有主人在,主人怕麻烦,眼前这件事也需要保密,别让弟兄们跑……”

梅剑秋又道:“你自己去也最好从后头走,碰见人说声我就行了,万一我不在,你可以放心把话留下来。”

接着说道:“就这么办,我走了,你坐着别动,喝你的酒。”

说完了话,他站起来走了,出了酒馆儿,他很快地拐进了那条胡同,隐入了夜色里。

第二天晚上,他又去了白胖小胡子那儿,他白跑了一趟,白胖小胡子冲着他摇摇头,还直苦笑。

他拍了拍白胖小胡子,提也没再提,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的时候,他把他的住处告诉了白胖小胡子。

虽然是短短的一两天,可是这一两天并不好过,大伙儿心里都够烦的,都够急的,尽管梅剑秋已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赵梅傲,说母亲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而赵梅傲却仍不能释然,尤其她还担心他父亲赵大人的安危。

大伙儿都知道越拖下去对他们越不利,快乐门跟百灵门的总坛摆平,快乐门主跟金花娘两大首脑,一个死在“亡魂谷”外,一个死在“亡魂谷”里,但那只是总坛,其他各地的分支仍在,尽管树倒猢狲散,蛇无头不行,他们已经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尽管他们跟司徒幌无直接联络,甚至根本不知道司徒幌跟他们有勾结,可是江湖上传事极快,司徒幌在外头有他的眼线,这件事迟早会传到司徒幌耳朵里的,一旦到了那时候,司徒幌必然会提高警觉,加意防范,再想除他可就难了。

大伙儿都知道这个利害,奈何司徒幌手里握有人质,在没救出人质之前不敢动他,也就是说必须耐心等着白胖小胡子的信儿。

这一天算是白白过去了。

吃过午吃没事儿干,大伙都在闷坐着。

其实,大伙儿自到了京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没事儿可干,司徒幌藏人的地儿不知道,干什么?

坐着坐着,齐玉飞忍不住了,突然一拍座椅扶手道:“我不等了,咱们这就行动。”

梅剑秋一怔道:“少爷的意思,是不管那些人质了?”

齐玉飞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我亲口答应过,先从司徒幌手里把人质救出来,我也知道我这么作会害死不少条命,会结不少的仇,可是我更知道再拖下去就难为朝廷除贼,梅罗樵他要是明白这一点,他们就不该怪我!”

海明道:“爷,梅罗樵当初也不是不明白这一点。”

齐玉飞道:“你的意思我懂,事到如今怪也只有让他们怪了,我为的是朝廷,为的是百姓,结再多的仇也在所不惜!”

梅剑秋扬了扬眉道:“我不敢说少爵的想法不对,事实上对少爵的这种忧国忧民的胸怀,我只有敬佩……”

齐玉飞苦笑道:“阁下,别捧我了,事实上我是没有办法,不然,我绝不会这么作,我知道人家的命也是命,人家的命并不比谁贱!”

梅剑秋目光一凝,道:“我知道少爵是不得已,别的现在不必再谈了,只问少爵准备怎么个行动法?”

齐玉飞道:“我知道要闯进东厂去擒司徒幌,那并不是容易,所以我打算把司徒幌调出来,冷不防一下擒住他,然后押着他,再带上两封密函直接进宫面圣,最后再派兵围住东厂,一个一个地拿他那党羽。”

梅剑秋点点头道:“好主意,只是最后一着恐怕得寻找到他党羽的名册,要不然恐怕没法肃清这批叛党!”

齐玉飞一皱眉道:“对了,这一点我倒没想到。”

梅剑秋道:“少爵,擒下司徒幌之后,能不能暂时不动声色,让我进入东厂一趟?”

齐玉飞凝目道:“阁下要干什么?”

梅剑秋道:“自然是进去找他的党羽名册去。”

齐玉飞道:“阁下,在叛党没肃清之前,进入东厂是件很危险的事。”

“我知道。”梅剑秋道:“可是少爵也要知道,在没拿着叛党的名册之前,绝不可能肃清叛党,要想肃清叛党,必须把叛党名册拿到手,我没有把握一定找到叛党名册,可是我有把握从东厂里退出来。”

齐玉飞道:“阁下,不要小看东厂,毕竟他们人多势众,地利、人和,全让他们占了。”

梅剑秋道:“我知道,可是要想拿到叛党名册,一举消灭叛党,咱们之中必得有一个前去冒险。”

齐玉飞道:“话是不错,但不必一定阁下去。”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那么让谁去,少爵这话似乎见外了。”

齐玉飞没说话,沉默了良久才苦笑一声道:“我想不出比阁下更适当的人选。”

梅剑秋笑了,道:“那么少爵就不用再想了,现在请少爵告诉我,少爵打算用什么方法把司徒幌调出来。”

齐玉飞道:“这倒容易,我打算让我的朋友出面,请司徒幌吃饭。”

梅剑秋道:“少爵这位朋友,是不是经常跟司徒幌有来往?”

齐玉飞摇头说道:“这倒没有。”

梅剑秋道:“那么请少爵找个更适当的,或者别的办法。”

齐玉飞呆了一呆道:“对,我好糊涂,只是这样的话,那件事就难办了,经常跟司徒幌有来往的人,十个有十个不可靠,要把我的用意告诉他们,他们能马上告诉司徒幌去,可是没有跟司徒幌经常来往的又会让司徒幌动疑……”

梅剑秋道:“少爵能不能这样儿,拿着这两封密函进宫面圣,奏明圣上,请圣上下旨召见司徒幌进宫,就在宫里借锦衣卫、侍卫们的人,下手擒他?”

齐玉飞一点头道:“这个办法倒是可行,我原打算事先不惊动宫里的,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我这就进宫去。海明,叫廉英、车雷去,你们四个跟我走!”

他站了起来。

他刚站起,一阵急促步履声由远而近,廉英走了进来,冲梅剑秋一欠身道:“三少,有个姓白的要见您。”

梅剑秋精神一振,霍地站起,道:“人呢?”

廉英道:“在后门口由车雷陪着。”

梅剑秋道:“少爵请等等。”

他闪身掠了出去。

过了不一会儿,他回来了,神情有点激动,道:“少爵,司徒幌藏人质处查出来了!”

齐玉飞拇指一扬道:“阁下这位朋友当真是从没办砸过事,在哪儿?”

梅剑秋抬手把那张纸条儿递了过去。

齐玉飞接过一看,脱口叫道:“香山‘碧云寺’!这,这怎么会?他怎么把人质藏在了香山‘碧云寺’?阁下,你看可靠么?”

梅剑秋毅然点头说道:“当然可靠。”

齐玉飞一点头道:“好,那么咱们先救人。”

梅剑秋一抬手道:“不,少爵,咱们分头并进,双管齐下,你负责对付司徒幌;我负责赶到香山去救人。擒住司徒幌之后等我一下,我尽快地折回来东厂找名册去。”

齐玉飞道:“那,也好!我把海明四个交给你,再加上赵姑娘跟桑老,人手应该够了。”

梅剑秋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事不宜迟……”

齐玉飞道:“咱们现在就走,我先走一步了!”

他一抱拳,飞身掠了出去。

梅剑秋抬眼略一环扫,道:“咱们也走吧。”

海明磨拳擦掌道:“香山离这儿不算远,可也不算近,咱们赶到那儿差不多日头偏西,刚好动手,廉英,叫车雷去。”

廉英应声飞步而去,一转眼工夫就把车雷叫来了,海明道:“我去牵马。”

梅剑秋拾手一拦道:不,咱们走着去,蹄声老远就能惊动人,在这儿我先告诉诸位一句,东厂的人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走脱。”

海明道:“您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了的。”

梅剑秋一点头道:“那好,咱们走。”

当先行出了精舍。

玉泉山离北京城约十六里多,过玉泉不数里就是香山,香山坐西北,走向东西,立而四望,如在山坳之中。

香山在望,海明道:“三少,香山是驻兵重镇,咱们是不是避着点儿?”

梅剑秋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要步行……”

抬手一指道:“碧云寺在西北角,咱们从西北绕过去。”

他当先带路,纵跃如飞。

赶一阵之后,海明道:“三少,看样子这一带您很熟嘛?”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是很熟,你也很熟么。”

海明道:“谈不上熟,只来过一趟,现在看起来没怎么变。”

梅剑秋没再说话,他前头带路,远远地绕过阅武楼,直奔西北。

车雷道:“海明,还记得那座阅武楼?当初跟爷来的时侯,咱们还上去过呢。”

海明道:“怎么不记得?那一趟可巧碰上了阅兵点武……”

梅剑秋突然喝道:“噤声!”

海明连忙闭上了嘴,抬眼前望,只见一小队驻军的巡逻队远远地走了过来。

梅剑秋一打手势,几个人飞快地扑进附近一片矮树林,从树林里往外看,那巡逻队正是向这边走了过来。

海明向四下里望望,这一带颇为空旷,虽不只这一片矮树林,但其它的树林都在几十丈外,设若这当儿出去往那边树林里跑,还没到就非让巡逻队发现不可。

海明他们来自云南黔国公府,梅剑秋更是沐少爵的朋友,怕是不怕这些驻军,但若巡逻队碰上盘问起来会耽误事,总是个麻烦,而且谁也不敢断定这些驻军里有没有东厂的人,所以还是别让他们碰上的好。

海明这里心念转动,那一小队巡逻队已然走近,踏着整齐的步伐从树林边走过。

廉英低低说道:“真是啊,这当儿还得躲他们!”

梅剑秋一打手势,当先扑出矮树林往香山西北角奔去,这一路再也没碰见巡逻队以及驻军的岗哨,一口气奔了香山西北角下。

梅剑秋道:“碧云寺的正门有条槐径,石板铺成,路很好走,可是咱们不能由正面上去,得从后头翻上去。”

海明道:“行,您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梅剑秋转望赵梅傲,道:“姑娘有没有什么意见?”

他倒不是问姑娘的意见,而是问姑娘有没有自信从后山翻上去。

赵梅傲冷雪聪明,哪有不懂的道理?微一点头道:“海护卫说得好,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梅剑秋放了心,道:“那么诸位请跟我来,咱们一个跟着一个往上翻,尽管掩住自己的身形,万一有什么困难,请随时招呼一声。”

他一式“一鹤冲天”凭空拔起往半山上扑去。

赵梅傲等毫不迟疑,一个连一个地腾身往上扑去。

梅剑秋飞腾纵踏,轻松潇洒,手脚一沾林木,马上便又腾起,几个起落便已翻上半山。

赵梅傲跟着掠到,道:“到了么?”

梅剑秋道:“这儿已离碧云寺不远,我要提醒诸位,要特别留意他们的桩卡。咱们见一个放倒一个,手脚请利落点儿,别弄出声响来。”

容得几人喘口气后,他又当先往前扑去,如今他非常小心,在林上奔驰前进,虽快捷,但却不会碰到一点枝叶,脚下更没有一点声响。

赵梅傲等跟在后头,没有一个不暗暗叹服。

一会儿工夫之后,梅剑秋突然往后一打手势,马上收势停住俯下身去,拾眼前望,大伙儿什么也没有看见,正感诧异间,梅剑秋已退了回来,低低说道:“前头有他们埋伏的暗桩!”

海明道:“在哪儿,怎么没看见?”

梅剑秋斜伸手往几丈外远处一指,大伙儿忙循他所指望去,这下大伙儿都看见了,不禁都为之一怔。

近十丈处一棵大树,那高高的枝丫上,坐着一个黑衣人,人坐在枝丫上,身子靠在一根粗树枝上,左手拿着一葫芦酒,右手拿根鸡腿,又吃又喝正在那儿忙着呢。

海明骂道:“好狡猾的东西,把暗桩埋伏在树上,要不是三少耳目敏锐,咱们非被他发现不可!”

赵梅傲望着梅剑秋道:“你怎么看见他的?”

梅剑秋道:“你仔细听听。”

赵梅傲凝神一听,她马上听见了,大伙儿也都听见了啧啧有声跟狗吃食似的,这啧啧声是来自那棵大树上。

海明笑道:“这小子还挺会享受的。吃吧,没多少时候了。”

梅剑秋道:“诸位请在这儿等着,我去拔掉这个桩,诸位看我的手势再进去。”

话落,他弯着腰往一旁窜了出去,一个起落就不见了,转眼工夫,大伙忽然又看见他,敢情就这一转眼工夫,他已然绕到了那树上黑衣人的身后方向,而且也已进了三丈之内。大伙看得很清楚,梅剑秋冲树上一扬手,一道白光脱手飞出,直往树丫电射而去,陡见那黑衣人一头栽了下来。

与此同时梅剑秋飞一般地扑到树下,伸手恰好接住了那黑衣人,腾出一只手一抄,又抄住了自树上掉下的白东西。

梅剑秋轻轻地放下了黑衣人,然后冲这边招了招手。

海明道:“行了,走吧!”

大伙立即扑了过去。

到了近前,大伙都看见了,梅剑秋手里拿着的那白白的东西不是别的,竟是他的玉骨描金扇。

海明一挑拇指道:“三少,您真行,简直让人五体投地!”

那黑衣人躺在树下一动也不动,显然是让梅剑秋制住了穴道。

梅刘峰淡淡一笑道:“别捧我了,帮个忙,把地上的东西拣一拣,跟我来。”

他抱起了黑衣人,海明忙把地上那已然摔碎的葫芦跟半根鸡腿拾了起来,一咧嘴说道:“这葫芦酒让他糟蹋了。”

藏好了那黑衣人跟东西,大伙又往前奔去,一路没再见明桩暗卡,奔出近百丈之外,梅剑秋停了下来,抬手往前指,道:“诸位,碧云寺到了。”

大伙儿也看见了,碧云寺坐落在一大片树林子里。周围有圈空地,规模相当宏大,红墙绿瓦,十分庄严,里头殿宇重重,屋顶飞帘狼牙,仔细算算那殿宇至少也有四座。

这时候碧云寺的大门关着,里外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息。

海明道:“三少,那些人质是藏在这儿么?”

梅剑秋道:“没碰见刚才暗桩那时,我心里有点嘀咕,现在我可以确定那些人质确是藏在这儿。”

海明呆了一呆说道:“对,要不是这藏着什么,干吗设桩?”

赵梅傲道:“咱们刚才忘了问问那个人,那些人质究竟藏在碧云寺什么地方了。”

梅剑秋道:“只要是在碧云寺,咱们还愁找不到么?”

乐进道:“不知道东厂派在这儿有多少人?”

话声方落,只见寺后走出个挑着两个空桶的和尚,缓步走进了寺后树林里。

梅剑秋忙道:“诸位请在这儿等等,我去去就来。”

他腾身往寺后扑去。

绕到了寺后,那挑水和尚正在树林里往后走,走着走到了一个池前,一线泉水从山壁缝中流下,水池里水色清澈可见底。

那和尚放下桶,拿起池旁一个大水瓢,就要往桶里舀水,梅剑秋一步跨了过去,道:“大和尚。”

那和尚吓了一跳,一撒手,舀满了水的大水瓢“叭”地声又掉在水池里,他扭头一看,惊声说道:“施主是……”

梅剑秋道:“大和尚可是在碧云寺中清修?”

那和尚忙道:“贫僧正是碧云寺的僧人,施主有什么见教!”

梅剑秋道:“我跟大和尚打听件事,碧云寺里是不是住有俗客?”

那和尚脸色一变忙道:“没有啊,施主问这……”

梅剑秋道:“不瞒大和尚,我知道东厂在碧云寺里藏着一批人质,我是来救人的,只不知道东厂派在这多少人,一时不敢贸然动手,所以想请大和尚帮我个忙……”

那和尚吓白了脸,忙摇手说道:“这个……贫僧不知道,施主还是请快走吧,稍时万一让人发现了……”

只听一阵轻快履声传过来。

那和尚面色如土,急道:“施主快走吧!求求你……”

梅剑秋闪身躲在一棵合围大树后。

步履声近了,随着这阵步履声,一个瘦高黑衣人走了过来。那和尚忙俯身抓起水瓢向桶里舀水,他手抖得厉害,水直泼向外面。

那黑衣人走近了,冷冷说道:“和尚,怎么回事,这么老半天了还没把水挑回去,你在这干什么呢?”

那和尚忙道:“这就好,这就好!”

手抖得更厉害了,水也洒得更多了。

那黑衣人目光一凝道:“怎么了,哪儿不合适呀,打扰了么?”

梅剑秋一步已欺到近前,道:“不,他害怕。”

那黑衣人一惊道:“你是……”

梅剑秋道:“我是来救人的!”

那黑衣人脸色大变,他刚要拾手,梅剑秋已一指点在他喉结上,他连哼都没有能哼一声便闭了气倒了下去。

那和尚手里拿着水舀都吓傻了。

梅剑秋:“大和尚,你现在想说都说不干净了,我现在要是一走了之,大和尚你准倒霉;我要是救了人质,把东厂这些人一个个放倒,碧云寺或许能逃过这场劫数。出家人慈悲为怀,大和尚怎不为寺中的僧人跟那些可怜的人质想想!”

那和尚浑身哆嗦着,没说话。

梅剑秋抬手拍了他一掌。

大和尚倏而清醒,颤声道:“施主,你害了贫僧了!”

梅剑秋正色说道:“大和尚,我是朝廷派来消除东厂叛党的,你要想救碧云寺,要想救你自己,就只有跟我合作。请告诉我,东厂派在这儿的有多少人?”

那和尚嘴唇抖了几抖才道:“有十几个。”

梅剑秋道:“现在都在寺里么?”

那和尚道:“不,不,有几个在外头。”

梅剑秋道:“那些人质在碧云寺什么地方?”

那和尚道:“寺后有座石塔,塔下有个地窖,入口在塔里……”

梅剑秋一抱拳道:“多谢大和尚,大和尚暂时不要回寺,请找个地方避一避,等事过之后再回寺不迟。”

他转身掠去。

回到了赵梅傲等藏身处,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咱们七个人分由四处动手,进去之后,见一个就放倒个,别走脱一个。赵姑娘跟桑老走正面进去,海明、乐进走后头,廉英、车雷走那边,我一个人从这边进去。进去之后,乐进把住石塔入口,海明找最高处上去监视四下,其它的就是我们的事了,走!”

他一声“走”,赵梅傲、桑翰、海明、乐进、廉英立即分散开来,掠了出去,转眼间都不见了。

梅剑秋守在原地没动,一直听见“碧云寺”里传出叱喝声,他才腾身而起,行空天马般的扑进了碧云寺。

叱喝声中,一名黑衣人带着一阵刀风扑到。

梅剑秋无刃刀一挥,那黑衣人立即倒了下去。

这当儿他看见海明已掠上了最高一处大殿顶,他一收无刃刀,又往回扑去。

他碰上了赵梅傲跟桑翰,三个黑衣人单刀挥舞围住了他两个。

梅剑秋飞掠了过去,无刃刀一挥,一个黑衣人倒了下去,另外两个黑衣人一慌,马上也分别伤在了赵梅傲跟桑翰手下。

梅剑秋无刃刀一指道:“咱们分开来往后扑。”

罗忽然海明在高处喊道:“三少,留神!”

一名黑衣人从大殿拐角处扑出,掌中单刀直劈梅剑秋。

梅剑秋后退一步让过这一刀,无刃刀随即递出,正扫在两个膝盖上,那黑衣人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梅剑秋停也没停便往后扑去。

三个人绕大殿,过穹门,到一座七级塔前,没再遇到一个黑衣人,石塔前乐进背门而立,跟前躺着两个黑衣人,这当儿廉英跟车雷也到了。四下里有几个和尚,却都吓瘫了。

梅剑秋往高处一扬手道:“海明暂时别下来……”扭回来道:“看样子是都清了,咱们进去找找地窖的入口吧。”

乐进道:“不用找了,我看见了!”他转身入了石塔底层,正中央地上有个大铁环,他抓住大铁环往起一拉,一块大石板应手而起,地窖入口呈现了一道石梯直通下去。

乐进把石板往边上一放,顺着石梯走了下去,转眼工夫。人声喧腾、步履杂乱,只见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陆续地走了上来,总有几十口子,一个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跟要饭的差不多!

梅剑秋的往上一招手,海明飞掠而下,梅剑秋道:“四位陪着赵姑娘桑老把这些人护送城里去,我先走一步赶回去进东厂找叛党名册去,这么多人不易掩蔽,万一让山下驻军发现,尽力表明身份,谅他们也不敢留难,还有帮赵姑娘找找,这些人当中有没有赵大人,我走了!”他腾身而起,扑了出去。

梅剑秋刚到城门口,一名挎刀锦衣卫拦住了他,道:“梅三少,请等等。”

梅剑秋收势停步道:“阁下有什么见教?”

那锦衣卫态度甚是恭谨,垂着手道:“沐少爵命我等在这儿告诉三少爷,司徒幌、费楚天等一干叛党均已擒下,叛党名册也已在司徒幌的衣裳夹缝中搜到,锦衣卫已会同禁军包围了东厂,三少不必再到东厂去了,请三少爷午门前相见。”

梅剑秋先是一喜,继而一呆道:“沐少让我到午门前相见,这是为什么?”

锦衣卫道:“我不清楚,沐少爵只命我等在此传话。”

梅剑秋道:“我一介布衣,又是江湖中人,怎么能……”

那锦衣卫道:“这一点三少不必担心,我会为三少带路,而且此刻由内城到午门的守卫都已奉到命令。三少可以通行无阻。”

梅剑秋迟疑了一下,微一点头道:“好吧!”

那锦衣卫微一欠身道:“里头已备好了马匹,三少请吧。”

梅剑秋一声“有劳”,迈步往城里行去。

两人两骑,一前一后往内城缓缓驰进,此刻已是上灯时分,满街的行人都很安宁,显然百姓谁也不知道京里刚解决了一件大事。

过内城,抵午门,午门前锦衣卫、禁军分立两旁,服饰鲜明,刀枪林立,灯光照耀如同白昼,森严的气氛十分慑人。

化名齐玉飞的沐昌祚,此刻已换上了一袭锦袍,负手卓立在午门前,他身后站着两名武官,一个人是锦衣卫里的,一个是禁军里的。

为梅剑秋带路那名锦衣卫老远就下了马,梅剑秋虽是江湖中人可也懂官家礼节,当即也跟着下了马,自有两名禁军上来拉马匹过去。

那锦衣卫在前带路,跟梅剑秋一前一后往午门行去,沐昌祚老远便迎了上来,那带路锦衣卫单膝点地,施一礼退向一旁,沐昌祚迎着梅剑秋含笑说道:“阁下,香山事怎么样了!”

梅剑秋道:“幸不辱命。”

沐昌祚道:“那就行了,大功告成,叛党一个也没漏网。走吧,跟我进去吧!”他伸手拉着梅剑秋就往午门走。

梅剑秋反手抓住了他,忙道:“慢着,少爵要带我上哪去!”

沐昌祚道:“阁下先江湖,后京都,冒险犯难,消除叛党,论功不啻安邦定国,圣上颁旨召见,我这是带你面圣去。”

梅剑秋一怔忙道:“少爵,这怎么行?”

沐昌祚道:“这有什么不行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可是身为国君者,不能有功不赏,消除叛党固然不是你一人之力,但却是你领导群伦,江湖布衣有什么不能面圣见君的,你要知道,大明朝的开国元勋,大多是来自江湖,就连太祖也可以说是起自江湖,你别把江湖看轻了。”

梅剑秋摇头说道:“少爵的好意我心领,但无论如何我不能这样面圣。”

沐昌祚正色说道:“难不成你让圣上就这么等着你?”

梅剑秋道:“少爵帮我个忙,就说我救出人质后走了。”

沐昌祚抬手一指道:“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你让我欺君。”

梅剑秋道:“这……”

沐目祚反手又抓住了他道:“阁下,我知道江湖人物都不愿沾官,但那也要看对谁,面圣之后你照样可以功成身退,飘然而去。走吧。”

他硬拉着梅剑秋往午门行去。

梅剑秋只有苦笑一声,由了他。

沐昌祚陪着梅剑秋从午门出来,双双跨上两匹健骑往外城驰去。沐昌祚鞍上笑谓梅剑秋:“阁下为长白世家争得了最大的荣誉。”

梅剑秋没有说话。

沐昌祚又道:“在此我也恭喜阁下获得如花美眷。”

梅剑秋苦笑一声开了口:“圣上加恩长白世家,半由少爵,我感激,但后者少爵却整苦了我,叫我怎么开口?”

沐昌祚道:“有什么不能开口的,圣上的旨意,难不成你还怕赵姑娘不答应?”

梅剑秋苦笑一声,又沉默了。

两个人驰抵大宅院,赵梅傲早在大宅院里等着了,海明禀明人质均已送官,经有关衙门妥为安置,沐昌祚则畅述梅剑秋面圣事,大伙没一个不为梅剑秋高兴,尤其是姑娘赵梅傲,她一双美目中泪光闪动,直望着梅剑秋。

沐昌祚把话说完,一推梅剑秋道:“阁下,现在是时侯了,此时不求,更待何时?”

梅剑秋玉面通红,迟疑地上前冲赵梅傲一揖道:“姑娘,我,我……”

回过头来望着沐昌祚道:“少爵,这……”

沐昌祚微一摇头道:“这种事别人无法代劳,阁下那上天、斗牛的豪气哪里去了!”

赵梅傲圆睁一双美目道:“少爵,怎么回事……”

沐昌祚一指梅剑秋道:“姑娘,听他说。”

事到如今,梅剑秋只有硬起了头皮:“姑娘,我奉旨求婚!”

赵梅傲娇靥飞红,立即垂下螓首。

“好啊!”海明四个一蹦老高,落地躬身:“恭喜二位,贺喜二位,这杯喜酒……”

赵梅傲猛抬螓首,娇靥上红晕微退,正色说道:“能伴三少,是我的福气,又是圣上降旨,可我没有心情谈婚嫁……”

大伙儿并没有忘记了赵大人,香山那些人质里没有赵大人,沐昌祚曾经亲自审问过司徒幌,得到是答复是他不知赵大人的下落,赵大人已为一个蒙面人劫走。

赵梅傲这一提,刚才洋溢的喜气马上就没了。

梅剑秋忽然扬了双眉道:“姑娘,我刚才说的话暂时收回,找寻令尊的事包在我身上,一天找不到令尊,我一天不提这件事……”

只听一个甜美话声在外头接口说道:“少侠无须如此,赵梅傲赶快点头,自有你的父母为你做主。”

大伙儿忙往外望去,院子里不知何时站着身穿青衣的中年美妇人,正是那位赵夫人。

“娘!”

“姑娘。”

赵梅傲、桑翰双双扑了出去。

梅剑秋、沐昌祚等也跟了出去。

梅剑秋、沭昌祚双双趋前见礼,齐称赵夫人。

赵夫人忙推开爱女,答礼说道:“少爵,少侠,我不敢当。二位为营救德正尽了最大的心力,我还没有道谢!”

沐昌祚道:“夫人,这个谢字,令人受之有愧,赵大人至今……”

赵夫人含笑截口道:“不敢瞒少爵,德正已为我所救,我到京之后,探知贼党要押送德正来京就在城外把他截了下来。贼党势大,我不敢把德正留在京里,因之我匆匆离京把德正护送到一安全处后又折了回来。二次到京之后知梅少侠偕小女已来京相寻,并探知贼党被消除,泰丰客栈伙计口中得知梅少侠跟小女被一友人接来这一带,我接连找了好几家才找到这儿!”

听赵夫人这么一说,沐昌祚、梅剑秋才松了一口气,海明四个又乐了,海明望着赵梅傲道:“赵姑娘,现在总没话说了吧?”

赵梅傲又羞红了娇靥。

赵夫人含笑望望沐昌祚,最后目光落在梅剑秋脸上,道:“圣上不会知道这件事,当是少爵成全。诚如少女所说,她能伴三少,是她的福气。三少为营救德正,尽了最大的心力,也救过家母,我正感无以为报,现在正好,我这就带梅傲去见她父亲去,然后我夫妻再携梅傲返家跪求家母谅解,等这些事了之后,我当亲自送梅傲上长白!”

沐昌祚一推梅剑秋道:“还不快谢!”

梅剑秋忙红着脸趋前施礼:“谢夫人!”

沐昌祚“嗯”了一声道:阁下,该改口了!”

梅剑秋一张玉面通红,正待二次见礼,赵夫人已笑着说道:“等我把梅傲送上长白之后,再改口不迟。老爹,你去把车赶到门口去吧,我跟梅傲这就出城去!”

桑翰应声而去。

赵夫人冲沐昌祚浅浅一礼道:“少爵,我告辞了,此恩此德容我夫妇后报!”

沐昌祚忙答礼道:“夫人,我还有件事。”

赵夫人凝目道:“少爵还有什么吩咐?”

沐昌祚道:“请夫人告诉赵大人,圣上已有旨意晓谕山东赵家,赵夫人阴氏得入赵家祠堂,并不得有正侧之分。”

赵梅傲美目一睁道:“少爵……”

沐昌祚含笑说道:“记得我答应过姑娘!”

赵夫人突然流泪拜了下去:“我母女再谢少爵的大恩大德,容来生结草衔环……”

沐昌祚忙避开一旁道:“我跟剑秋称兄道弟,夫人跟姑娘这岂不是折我?车已到了门外,夫人跟姑娘请吧。”

赵夫人跟赵梅傲双双站起,赵夫人举袖拭泪道:“那么我告辞了!”偕同爱女转身往外行去。

沐昌祚、梅剑秋带着海明等四个送了出去。

沐昌祚道:“夫人,什么时候有空,还请到云南玩玩去。”

赵夫人道:“谢谢少爵,等诸事了后,我一家到云南去拜望。”

沐昌祚道:“不敢当,我竭诚欢迎。”

说话间已到门口,桑翰把马车停妥,垂手车旁。赵夫人也跟着上了车。

桑翰过来冲梅剑秋、沐昌祚施一礼,转身踏上车辕,抖缰挥鞭赶动了马车。

马车消失在夜色里,蹄声也远去了。

梅剑秋的目光还没有收回来。

沐昌祚抬手拍在了他肩上:“阁下,只小别耳!”

梅剑秋唇边浮现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收回了一双目光。

多少日子的奔波,该歇歇了。

多少日子的征尘,也该卸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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