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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扬州名伶

难怪他急,这条线索不啻是天上掉下来的,事隔五年了,谁知、事情有没有变化,他如今是恨不得插翅飞到扬州去。

江山走了,等到老和尚和中年僧人追出禅房,江山已然走得没衫了。

中年僧人说道:“这位施主走得好快啊!”

“的确!”只听一个陌生口音接道:“这小子轻功不俗,走得当然快!”

中年僧人和老和尚忙循声望去,两个人看得俱都一怔!

长廊上,两个人的身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

一个华服胖汉跟几个神情骠悍的黑衣汉子。

中年僧人讶然注目,说道:“施主几位是……”

华服胖汉英吟吟地道:“和尚,别问我什么,只答我话就行了,告诉我,姓江那小子到你们‘归元寺’干什么来了?”

中年僧人听对方的口气不对,一时没敢贸然答话,当即转望老和尚。

老和尚毕竟镇定些,低诵一声佛号,上前一步,合什躬身道:“老衲‘归元寺’主持悟灵,请教施主高名大姓,怎么称呼?”

华服胖汉依然笑吟吟地道:“你没听我说么,不要问我什么,只要回答我的问话就行了。”

老和尚道:“适才那位‘归元寺’的施主当然是来礼佛的。施主请想,施主们到“归元寺”来,还能干什么?”

华服胖汉英笑地道:“和尚,你们这座‘归元寺’建有多少年了?”

老和尚道:“有好几百年了,施主问这……”

华服胖汉微微点头说道:“不愧是汉阳第一大禅林,和尚,我如忽然放把火把它烧了,是不是人可惜了?”

老和尚不禁睑色一变,道:“施主这话……”

华服胖汉含笑着说道:“老和尚,答我的问话,姓江的那小子到你‘归元寺’来,是干什么来的?”

老和尚道:“老衲刚才已奉知施主……”

华服胖汉一抬手道:“给我准备!”

一名黑衣汉子探怀摸出一个火摺子打着,抬手举到了窗户上,再近一点非点着了窗户不可。

老和尚神情一肃,道:“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佛门清静地,‘归元寺’迄今已数百年了,广纳十方香火……”

华服胖汉英笑道:“和尚,我不信这个,干我这一行的也不能信这个,要是信这个我就只有改行了,再说我本不愿意这么干,是你逼我的,要有什么罪过该是你的,不是我的,懂吧!”

老和尚低诵一声低号道:“只要施主能心安理得,那就焚烧吧!”

话落,他闭上了两眼。

一名黑衣汉子忽然冷冷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和尚一身骨头有多硬。”他迈步就要逼过去。

可是他脚下刚动就被华服胖汉拦住了,只听华服胖汉轻喝道:“大胆!怎么能对出家人无礼。”

转望那举着火摺子的黑衣汉子说道:“‘归元寺’的香火不够旺盛,咱们给它添点儿好了。”

黑衣汉子举着火摺子就往窗纸上一碰,眼看人摺子就要碰上窗纸,突然黑衣汉子叫一声,撒手丢下火摺子,左手抓着右腕,右手背上鲜血直往下滴。

一众黑衣汉子勃然变色,怒叱声中就要扑向老和尚。

华服胖汉抬手一栏,叱道:“笨蛋:就凭你们怎么能不吃亏,找错人了!”

他缓缓转身向后,一众黑衣汉子也忙转过身,两三丈外,长廊尽头,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华服胖汉两眼精芒暴闪,道:“又是你,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那白衣少年冷冷地道:“彼此彼此,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华服胖汉道:“你跟姓江的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每每专坏我的事?”

白衣少年道:“我么,我是江山的朋友。”

华服胖汉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白衣少年冷冷她笑道:“当然知道,专门乘人之危、怕硬欺软的鼠辈。”

雨声怒叱,两名黑衣汉子闪身扑了过去。

白衣少年脸色一寒,道:“凭你们也配跟我动手,给我滚回去。”

只见他一扬手,冷电般银光两闪,两名黑衣汉子大叫捂脸,跟跄暴退,鲜血顺着指头缝儿流了下来。

白衣少年拍拍手冰冷地道:“你们沾了‘归元寺’的光,要不是因为这是佛门清静地,我就让你们两个躺在这儿。”

谁也没看清楚那闪了一闪的银光是什么,这一手镇住了其他的黑衣汉子,没一个敢再轻举妄动。

华服胖汉脸色大变,道:“你究竟是哪条线上的,报个万儿……”

白衣少年冰冷地道:“凭你们这些专门乘人之危、欺软怕硬的鼠辈还配问我的姓名?”

华服胖汉仰天厉笑道:“好,好,好,朋友,你也太狂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道我南宫某人的厉害。”

话虽这么说,却不见他动。

白衣少年的脸色忽地一变,只听他冷冰地叱道:“好卑鄙的东西,你居然施起毒来……”

华服胖汉冷冷地道:“什么叫卑鄙,我向来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现在你知道厉害了吧!”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你是作梦,雕虫小技难登大雅,这些下五门玩意儿岂能伤得了我,留神你那只下流卑鄙的爪子。”

他一扬手,银光一闪,直奔华服胖汉右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华服胖汉显然怕了这个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儿,他不敢轻攫锐锋,一惊之馀只有连忙闪身躲避。

别看他胖,他动起来还真灵活,一步便跨出数尺去。

他躲得不能说不够快,哪知那线银光像长了眼似的,方向忽地一变,也跟着追了过来,一刹那间使到了眼前。

华服胖汉大鷩失色,如今那线银光袭的是他的门面,匆忙之间他只有低头躲避,他一低头,“噗”地一声,那线银光正打在他发髻之上,缚头发的丝带断了,头发立即披散了下来。

华服胖汉心胆俱裂,厉啸一声腾空飞射而去。

他这一跑,那些黑衣汉子哪还敢多停留,丧家之犬般也跟着跑了。

一转眼间,连影儿都看不见了。

老和尚走了定神忙走了过去,冲着白衣少年肃然合什躬身,道:“施主义伸援手,使得这座数百年古刹得免毁于一日一,功德无量,若衲跟‘归元寺’施众俱皆感激,我佛也当庇佑。”

白衣少年脸上冰冷之色一扫而净,忙答一礼道:“举手之劳,同足挂齿,再说我也是江山的朋友,若禅师别客气了,请告诉我那位仁兄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和尚道:“自当奉告,江施主往扬州去了。”

白衣少年微微一怔,旋即拱手说道:“多谢老禅师,我还要追赶我那江兄去,就此告辞了。”

他转身要走,忽又转回身来,迟疑了一下,道:“老禅师可否告诉我,我那江兄到“归元寺”来干什么来的?”

老和尚也迟疑了一下,但他旋即肃容说道:“这座数百年的古刹以及老衲等的性命都是施主救的,再说施主也是江施主的朋友,老衲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当即他就把江山的来意概括地说了一遍。

静听之馀,白衣少年满脸都是讶异之色,容得老和尚把话说完,他立即接道:“有这种事,我早料他……这么说老禅师以为他是赶赴扬州找那姓乐的去了?”

老和尚点点头道:“是的,施主不以为然么?”

白衣少年忙道:“不,我也这么想,多谢老禅师,告辞了。”

老和尚怔了怔,旋即闭目合什:“阿弥陀佛,愿吉人天相。”

在中国历史上,扬州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与苏州齐,玉树琼花,绿杨明月,人已传诵海内。

经典上原说:“淮海皆扬州”,尔雅上更说:“江南曰扬州”。

当时的扬州包括江苏、安徽、江西、浙江及福建诸省,直到隋唐以,改置扬州于江都,唐后直称江都为扬州,当时的扬州不亚于苏杭,而其金粉之皿则远过于秦淮。

由唐以迄于清嘉庆以前,扬州最为繁荣,东南数百万漕舟浮江而上,此其咽喉,商旅毕集,有十里长街及二十四桥之胜。

在话中有“绿杨城廓是扬州”之句,也有“瞟缍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之诗句,风流的杜牧更有:“落拓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么一首脍炙人口的话,由此可见扬州金粉之盛,地由此可见扬州是多么的诱惑人。

在扬州南大街有这么一座酒楼,飞檐狼牙,富丽堂皇,美仑美奂,门口那对朱红的巨柱上挂着一对笔力劲遒、铁划银钓的对联:“春风闽苑二十客,明月扬州第一楼!”

这座酒楼就叫“扬州第一楼”,漆金的招牌挂得高高的,老远就看得见。

扬州是个金粉极盛的繁华所在,歌台舞榭,酒楼茶肆多得不可胜数,而且都具相当的规模。

为什么这座酒楼敢夸“扬州第一楼”,自然有它的道理。

第一:“扬州第一楼”不但大而且富丽堂皇,美仑美奂。

第二:名厨、名酒、名菜。

第三:歌妓众多出色,南国红粉也好,北国胭脂也好,都是“扬州第一楼”主人千挑百选,不惜重金聘来的,因之她们人美,歌佳,个个色艺双绝。

当然,士“扬州第一楼”摆桌筵席也好,小酌一番也罢,却贵得吓人,稍微差一点儿的都有自知之明,不敢问津,只有站在远处闻闻酒菜香、听听歌声的分了,有钱的巨贾富绅却一掷千金,毫无吝啬。

因之“扬州第一楼”赚的是这些有钱大老爷的白花花银子,久而久之,“扬州第一楼”

成了个有身分、有地位的人去的地方。

每日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水涨船高,这么一来无形中抬高了“扬州第一楼”的身分。

“扬州第一楼”也就更出名了。

当然,鱼帮水,水也帮鱼,去扬州没有比上周“扬州第一楼”更为光采的事儿了。

谁要是到扬州没有上周“扬州第一楼”吃顿饭、喝杯酒,那就等于没去扬州,也就表示你榩里稀松,没什么身分,没什么地位,商场也赎,官场也好,准永远抬不起头来。

这当儿正是华灯初上,“扬州第一楼”前停满了车马,“扬州第一楼”每晚喧闹达九霄,足把整座“扬州城”都震动了。放眼望去,“扬州第一楼”坐满了当绅巨贾,一个个衣着鲜明,红光满面。

四、五十张大大小小的桌子是弧形排列着,正对着一座上铺红毡、两尺多高的半圆的怡子。

台上两边是丝竹管絃各种乐器的伴奏,靠里垂着一幅珠帘,帘后如今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高挽着云髻,细束着柳腰,餐影钗光,极为动人。

满楼的酒客几百道的目光都盯在那幅珠帘上,停杯的停杯,放箸的放箸,目光中都带着焦急。

而最焦急的一双目光则属于离怡子最近的一位年轻青衫客。

这位青衫客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长眉凤目,唇红齿白,俊俏风流,手里一把玉骨摺金扇,扇穗儿上坠着一颗小拇指大小的明珠,左手还戴着一杴玉板指,一副富家公子哥儿模样,只是油头粉气浓了些,而且目光还有点儿邪而不正。

这当儿,丝竹管絃奏了一个段儿,突然间一个清脆甜美的歌声传出,紧接着珠帘掀起,裙角微扬,水袖瓢瓢,出来了一位风情万种、娇媚无限的唱歌人儿。

但见她美目微瞟,秋波流转,满楼酒客似乎都被单在了这双龙蚀入骨、销人魂的目光里。

有钱的大老爷为的就是这个调调儿,蓦雷般的一声当头彩,震得“扬州第一楼”为之一晃,喊叫声中酒客纷纷向台上举起了杯。

怪的是只有那俊俏青衫客没喝采,他不但没有喝采,反而脸色一变站了起来,他抬手就叫夥计。

这种主顾夥计哪敢怠慢?三脚并两步地跑了过来,近前欠腰暗笑,小心翼翼地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

俊俏青衫客生了下去,皱着眉儿,道:“怎么回事,今天晚上雪丰芳雪姑娘又不出场了么?”

那夥计忙陪笑着说道:“这个小的不清楚,小的只听说雪姑娘生病了,大半是不能够出场了。”

俊俏青衫客道:“我知道她病了,我不是头一回来,这半个月来我每天都到“扬州第一楼”来喝酒,只为听雪姑娘一曲,我来的第三天她就病了,到今天都已十几天了,她的痛还没有好么?”

那夥计陪着笑脸道:“公子爷你千万见谅,大半是雪姑娘还没好,要不然她不会不出场的。”

夥计说的是理,奈何俊俏青衫客也听不进去,皱着眉焦躁地一搁手道:“叫个说得上话的来。”

夥计连声答应,转身要走。这当儿,恰巧一名瘦高中年汉子往道边走了过来,夥计忙道:“三节,你来得正好,这位公子爷有事找您。”─瘦高中年汉子脸上没一点表情,大剌剌地向夥计摆摆手,夥计走了,他上前两步马上换了一张脸,满脸堆着笑容欠声说道:“公子爷,你找我么?”

俊俏青衫客道:“你是管事,管不管这些唱歌姑娘的事?”

儿,是这儿的管事,你有什么吩咐?”

俊俏青衫客看了他一眼,抬了抬玉骨摺金扇。

金三忙称谢坐下。坐定之后,他猛然又道:“公子爷,你问雪姑娘……”

俊俏青衫客说道:“听说雪姑娘病了?”

,金三道:“是的,姑娘家身子弱,着了点儿凉,躺在床上有十几天了。”

俊俏青衫客道:“这个我知道,我来听了她三回歌她就病了,一病就是这些日子,它的痛好点了么?”

金三道:“承蒙您关注,已经好了。”

俊俏青衫客一喜忙问道:“好了吗?既然好了,今天晚上为什么没出场?”

金三看了他一眼,笑道:“公于爷,病刚好总得歇息两天呀,刚好就出场,万一再躺下去那可怎么办,您不知道,雪姑娘是我们这儿的头牌大红人儿,有多少客人就是为听她唱歌来的,她要是连着几天不出场,我们第一楼的损失可就大了……”

俊俏青衫客吁了一口气,道:“你只知道你们第一楼的损失,恐怕你还不知道,我的损失也不小……”

金三忙道:“是,是,是,你天天来捧场,花的……”

俊俏青衫客淡然笑道:“金管事,你太小看我了,对这个,我不计较花费,我一掷万金毫不吝啬,这不算我的损失,根本也就不值一提,我是说这些日子来寝难安枕,食不甘味,却快把两只眼睛盼瞎了……”

金三唇边掠过一丝笑意,“哦”了一声道:“原来您是指这个,我失言,我失言,您千万多包涵。”

看了看青衫客,又道:“听您这么说,您对雪姑娘似乎……”

他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俊俏青衫客刹时间意兴飞扬,将玉骨摺金扇在左手心敲了一下,道:“我不瞒你,我历尽擅板,阅人良多,这位雪姑娘却是我生平仅见,她不但人长得不同,而且歌艺也是一流,她的歌让我如醉如痴,她的人让我梦魂萦绕……”

金三节唇边又掠过一丝笑意,这种笑意带着一种诡异:“公子爷,你真是个内行人,但我们这些主顾们,想一亲芳泽的可大有人在啊!”

俊俏俏青衫客眉梢微微一扬,“哦”地一声,道:“是么?”

金三道:“别的不提,提起来也不胜提,我只跟您提一位,雪姑娘这十几天不是没出场么,可是,有位大爷照样每天来,而且每天必定有赏,只是雪姑娘不在场,我们没敢代姑娘收下……”

俊俏青衫客突然笑了,一口牙好自好自,说道:“金管事,你可知道那位客人是谁来了?”

金三道:“不知道,我没见过,听说是位金陵来的传公子。”

俊俏青衫客玉骨摺金扇向胸口一指,道:“金管事,金陵的传公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金三两眼一舒,“哦”地一声,道:“这么说,您就是那位金陵傅公子啊?哎呀,失敬,失敬,我金二儿有眼无珠,简直太失敬了……”

身子往前一探,满脸是笑,笑得有点邪。

只听他轻声地又说道:“傅公子,你也别想这个、怨那个了,金三儿给您送药方儿来了,你只要照方兄抓药,准保您的相思病霍然而愈。”

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摺垒纸,是一张薛涛松花小笺,雪白中透着一阵阵的淡淡幽香。

俊俏傅公子一怔,凤目猛睁,忙伸手接过,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看,满脸惊喜,一阵的激动。

小笺上面写着:“蒙君关爱,承君厚赐,妾私心甚为感激,为酬知音,敬备水酒,望席散拨冗,妾当剪烛以待。

雪艳芳。”

俊俏傅公子看完了,笑道:“好极了,好极了,简直太好了,请代我答覆雪姑娘一声,我准到,我准到。”

金二一起来微一欠身道:“那……我就告退了。”

俊俏傅公子一抬手道:“慢着。”抖手一片金叶子落在桌上。

金二一忙伸手拿了起来,千恩万谢地退着走了。

俊俏傅公子没听见他谢什么,也没看见他差点把头碰到了桌子,两手捧着那薛涛小笺就近鼻端深深一闻,闭上了眼:“得蒙姑娘垂青,傅怡红愿长侍妆台,永为不贰之臣!”

俊俏风流的博怡红只那么一个人,想什么时候席散就什么时候席散,可是薛涛笺上那两字席散指的不是傅怡红一个人,而是指整座“扬州第一楼”席散!

前后没多久,傅怡红却像过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席散了,傅怡红迫不及待地下了“扬州第一楼”。

有钱能使鬼推磨,金三已在门外候驾了。

金三的身旁是辆单套黑篷马车,金二满脸堆着笑意,哈腰摆手,说道:“傅公子,您请上车。”

傅怡红微微一怔,道:“怎么吗?雪姑娘不是住在……”

金三陪笑道:“不跟您说过么,雪姑娘是我们“扬州第一楼”的头牌大红人儿,我们东家难道让她住在楼后那几间破房于里?告诉您吧,雪姑娘的住处可气派着呢!”

傅怡红“哦”地一声,道:“在什么地方?”

金三道:“瘦西湖。”

傅怡红微微一愕,旋即点点头道:“对,“瘦西湖”,只有她配住“瘦西湖”,也只有“瘦西湖”才配得上她,美人名湖,相得益彰。”

他撩去登上了马车。

马车在夜色中疾驶,约莫顿饭工夫后,停了下来,车帘掀起,金三哈腰恭请下车。

傅怡红下车一看,只见置身处已在“瘦西湖”畔,几栋珠楼昼阁依山面水,灯光彻透,朱澜翠槛,美仑美奂。

金三在前带路,踏着青石小径到了两扇小小朱门前,金二轻叩珠门,一阵轻盈步履声从里头传了出来。

两扇朱门开了,一名青衣少女向着金二盈盈一礼:“三爷!”

金三忙道:“这位就是傅公子,快见过。”

青衣少女当即转向傅怡红,又是一礼:“小婢春喜见过傅公子!”

傅怡红一片金叶递了过去,道:“这算是我的见面礼,姑娘拿去买花戴吧!”

青衣少女刚自一怔,金三在旁说道:“还不快接过去谢赏。”

青衣少女双手接过,施礼再三称谢。

金二一旁哈腰陪笑道:“傅公子,让春喜给您带路吧,我不暗您了。”

他哈着腰往后退,傅怡红则跟着青衣少女进了两房小小朱门。

不大的一个院子,走过花问小径到了一间昼阁里,小巧的一间昼阁,但却富丽堂皇,美仑美奂。

红毡铺地,纱灯高悬,小小一张方桌,精美小菜几样,银壶、牙箸、琉璃盏,没有一样不气派,没有一样不讲究。

但这些都不及桌旁站的那个人儿。

这些名贵的东西跟这个人儿一比,俱都黯然失色了。

蝉翼般的雪白衣裳,淡淡地一丝儿笑意,人蛾眉淡扫,脂粉不施,浑身上下净透得不得了。

雪白的肌肤、窈窕的身材,丰长的脸蛋儿配着一副俏丽甜净的肩眼,素净、淡雅、还带点儿逼人的冷艳,就跟案头花瓶里的兰花一样。

雪艳芳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她的美是与众不同的。

它的美中带着点憔悴,带着点瘦弱,眉梢儿也挑着些淡淡的忧郁,这就是她长得与众不同的地方。

而且她多少还带着些病容,但无损她的姿容,反而益发显出了她那与众不同的美。西子捧心不最美的么?

傅怡红自称历尽檀板、阅人良多,但此刻他看直了眼!

倒是雪艳芳,一双眸子里飞闪过一丝儿奇亮的光芒。然后她笑了,是那一丝浅浅她笑:

“我算着公子该到了,果然不错,您请坐吧!”

傅怡红定过了神,但一双目光仍盯在雪艳芳那张清丽的娇榕上,他的目光本来就有点邪而不正,怪的是现在居然一点邪意也没有了。

他上前致意道:“姑娘好点儿了么?”

雪敷芳道:“谢谢公子,已经好了,一点小病劳公子这么关注,真是感到不安,您请坐。”

傅怡红仍站着没动,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恕我唐突直说一句,姑娘身子不适,我觉得比我自己书场大病都让我难受。”

雪艳芳嫣然而笑,说道:“公子真会说话。”

傅怡红道:“雪姑娘,我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雪艳芳没说什么,浅浅一笑,轻抬皓腕再肃容。

傅怡红似乎这才发现雪丰芳让他坐下,轻“哦”一声,忙走了过去。

坐定,雪艳芳亲手拿起银壶斟了两杯酒,然后凝眸举杯道:“千里知音难遇,蒙公子不以风尘见薄,这么的爱护我,芳无以为谢,仅以一杯水酒略表甘心,我先乾为敬了。”她举杯就要就唇。

傅怡红抬手一栏道:“姑娘别喝,还是让我喝吧!”

雪艳芳微愣说道:“这是为什么?据我所知,在这种情形下,客人都会想尽办法让我们多喝点儿……”

傅怡红正色说道:“姑娘鬻歌生涯,最好别喝酒,酒最是伤嗓子,而且姑娘病体初愈也不宜喝酒,我把姑娘当成朋友,希望姑娘也别把我当客人。”

雪艳芳美目闪过一丝异采,道:“公子把我当朋友,真的么?”

傅怡红一阵激动道:“不瞒姑娘,我家世居金陵,是武林中有数的几个世家之一,金陵是个怎样的地方姑娘该清楚,金粉之胜不下于扬州,我仗着父母的宠爱以及家里有钱,一直很荒唐,歌台舞榭、青楼妓院无不涉足。

我阅人良多,什么样的女子我都见过,可是雪姑娘你,却是我生平仅遇,姑娘的歌声不同凡响,姑娘的风度气质也跟一般鬻歌女子不同,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着姑娘,不但使我毫无邪念,而且使我深悔过去的荒唐……”

雪敷芳嫣然笑道:“公子使我引为无上荣宠。”

傅怡红正色道:“我这都是肺腑之言,希望姑娘不要把它当成花言巧语。”

雪艳芳敛去了笑容,道:“我没想到公子对我这么抬爱!”

傅怡红叹了口气,道:“说出来不怕姑娘见笑,半个月前见姑娘头一面就使我梦魂萦绕不能自已,这半个月来姑娘身罹微恙不能出场,吏便我寝难安枕,食不甘味,几乎盼瞎了这双眼。”

雪艳芳清丽娇榕上飞快掠过一丝感动神色,道:“公子既是这么抬爱我,就不该天天到“扬州第一楼”去!”

傅怡红连忙说道:“姑娘,这是为什么?”

雪丰芳道:“公子,“扬州第一楼”跟销金窟没什么两样,府上纵有金山银山也会花光的。”

博怡红苦笑一声,道:“我刚才不是告诉姑娘了么,我已无法自制了,再说只为了能见姑娘一面,我能不惜一切。”

雪艳芳娇榃上掠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道:“听了公子的话,使我深悔邀约公子到这儿来……”

傅怡红脸色微变,道:“姑娘这话……姑娘难道没把傅怡红……”

雪艳芳道:“事实很明显,公子,你这样下去只有一条路可走,可是以公子的家世,不会容许公子跟我这么一个身在风尘的鬻歌女子……”

傅怡红急迫:“姑娘……”

雪艳芳郑重地说道:“公子,你的家世你清楚,以前你只是逢场做戏,老人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一日一你真要个风尘女子进门,就截然不同了。”

傅怡红眉一扬道:“我不能否认姑娘说的是实情,可是在下以为只要在下没把姑娘当成风尘女子这就够了。”

雪艳芳道:“公子!”

傅怡红忽然站了起来,激动地道:“只要姑娘将来不嫌傅怡红,我可以弃一切于不顾,我这话神人共鉴,倘有半句虚言,日后倘有负姑娘,有如此酒。”

他伸手抓起了酒杯。

雪艳芳霍地站起,伸柔荑按住了他的手,急道:“公子,这杯酒喝不得”

傅怡红目光一凝,道:“为什么呢?姑娘。”

雪丰芳迟疑了一下,旋即一整脸色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告诉公子了,杯酒公子要是喝下去,公子的神智就会完全受人控制,公子明白了么!”

傅怡红脸色大变,两日精芒暴闪,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只当“扬州第一楼”是座寻常酒楼,原来骨子里……请姑娘告诉我,他们是个什么组织,干的是什么勾当?”

雪托芳收回手去,微微摇头道:“公子不要问了,他们的势力很大,公子一个人客居扬州,犯不着招惹他们……”

傅怡红道。。“姑娘的意思我懂,只是姑娘有一点还不明白,传家乃武林世家,傅怡红凭一身家学,自己也在武林中争得一席之地,姑娘也该听说过“武林六公子”之名吧?”

雪丰芳美目微睁道:“听说过,难道公子……”

傅怡红道:“姑娘既知“武林六公子”,怎么不知道金陵傅怡红这“花花公子”名列第一。”

雪艳芳轻叫一声道:“原来,公子就是名列“武林六公子”之苜的“花花公子”……”

傅怡红道:“从今夜起,傅怡红要一改过去荒唐,洗面革心重新做人,这“花花公子”

名号不要也罢!”

雪艳芳道:“公子,我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我只知道他们专下手富家或是在武林中有成就的,利用我们这些唱歌的人制住对方之后,就把他们送往一个秘密处所,我只知道这些,现在我就叫春喜让公子从后门出去……”

傅怡红道:“可以,请姑娘收拾收拾,跟我一块走!”

“不!”雪艳芳忙道:“我不能跟公子一块儿走……”

傅怡红道:“难道姑娘不愿意跟我走?”

雪艳芳微微摇头道:“不是不愿意,是不能……”

傅怡红道:“姑娘不必怕什么,天塌下来自有我顶着。”

雪艳芳道:“公子误会了,我不是怕什么,我是……反正,我不能跟公子一块儿走就是了。”

傅怡红道:“我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不能跟我走,可是姑娘要知道,姑娘这么放走了我,他们不会饶了姑娘。”

雪艳芳脸色一变,道:“这个不要紧,我自有办法应付。”

傅怡红点点头道:“也好,那我就留下来跟姑娘一块儿应付他们。”

雪艳芳忙道:“公子,你何必……”

傅怡红一阵激动,道:“在下不妨告诉姑娘,在下已把姑娘当成了我的人,从现在起,哉绝不离开姑娘一步。”

雪艳芳面泛焦急之色,道:“好吧!我就告诉公子吧!我也是武林儿女,我哥哥的情形跟公子一样,但是他没碰上一个像我这样别有用心、并不是真为他们所用的人,我的爹娘为这件事因急成病,双双病殁,我是出来找我哥哥,为两位老人家报仇的。”

博怡红突然伸手向雪艳芳当胸抓了过去。

雪托芳一怔道:“公子,你……”她抬皓腕就去挡。

傅怡红手腕倏沉,闪电再探,雪艳芳没能挡住,而傅怡红的手就在要触着雪芳的酥胸的一刹那间收了回来。

他淡淡地说道:“艳芳!我直说一句,你这身所学不足以应付他们,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险地,寻兄报仇的事包在我身上,无论如何我要你跟我一块儿走。”这句话刚说,院外头突然传来几声鸟叫。

雪丰芳脸一变,道:“他们在问我是不是已经得手了。”

傅怡红道:“几个人?”

雪艳芳道:“最多不过两个,但外头还有安排,预防万一以便接应的。”

傅怡红道:“让他们进来。”

雪艳芳道:“公子……”

傅怡红道:“我若不走你不能给他们答覆,他们若是迟迟得不到答覆,照样会起疑闯进来,真要那样,反而不好”雪姑娘一咬贝齿道:“好吧!春喜,你去。”

春喜答应一声,拿起桌案上一盏灯走了出去。

傅怡红道:“你这个侍婢……”

雪艳芳道:“不要紧,她是我带来的,原就是我身边的丫头。”

只听一阵步履声传了进来。

傅怡红道:“春喜进来之后,叫她站到你身边来。”

抓起了面前的酒杯把酒倒进了菜汤里,然后生了下去。

春喜举着灯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是金三,另外一个是刚才那车把式。

雪艳芳向春喜递了个眼色,小丫头很机灵,迳自走了过来到雪艳芳身边。

金三一进门就满脸堆着笑,道:“雪姑娘,说起来你是头一功,一场假病把这小子的魂都勾走了。”

雪艳芳道:“那还是你三爷足智多谋,我交差了,你把人带走吧!”

金三转望傅怡红,道:“公子爷,酒足了,饭饱了,您请跟我走吧!”

傅怡红缓缓地站了起来,冰冷说道:“金三,你可真是有眼无珠啊!”

金三却也机灵,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妙,睑色一变,往后就退。

傅怡红双手并出,左手玉骨摺金扇点倒了那车把式,右手同时扣住了金三的左“肩井”。

金三脸色大变,他还想动,傅怡红手指一用力,他使闷哼一声矮了下去。

傅怡红冰冷地道:“金三,你找错人了,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找傅怡红!”

金三两眼一睁,脱口叫道:“你,你是“花花公子”……”

傅怡红道:“你明白了,可惜,你明白的人晚了,别的我一概不问,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把雪姑娘的哥哥弄到哪儿去了?”

金三一怔,两眼睁得更大,望着雪芳道:“怎么着,雪姑娘你……”

雪艳芳道:“我哥哥叫薛空群,武林人称“玉面剑客”。”

她这句刚说完,金三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跟着身子软了,慢慢往下萎下,雪艳芳看得一怔。

傅怡红左手把玉骨摺金扇往后领一插,伸手捏开了金三的嘴巴,他的脸色忽地一变道:

“他服毒自绝了。”

雪艳芳震惊说道:“他嘴里藏约有毒药?”

傅怡红道:“怕是,想不到这个组织还真不简单啊!”

他松了金三,金三倒在地上。

这一转眼工夫,金三已脸容泛紫不动了,他道:“艳芳,跟前没有活口了,先收拾收拾离开这儿再说吧”雪芳道:“我没什么好收拾的,带几件换洗衣裳就行,你等等。”

她带着春喜往里去了。

当她出来时,已换上了一袭劲装,从头到揤一身黑,益显冷艳逼人。

春喜提着个包袱跟在后头。

傅怡心看得呆了一呆,道:“苍天待博怡红真厚……”

雪敷芳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苍天待我也不薄,走吧!”

傅怡红道:“让春喜紧跟着你。”转身行了出去。

出了门,来时所乘的马车还在,正好派上用场。

傅怡红让雪艳芳带着春喜坐进车里,他自己登上车辕,抽起插在车辕上的鞭刚要抖缰。

只听夜色中传来一个低沉的话声:“三哥,得手了?”

一条人影掠了过来,傅怡红根本没容他近车,抖手一鞭抽了过去,一声脆响,一声惨叫,那条飞掠而来的人影倒了下去,一连滚了好几滚。

傅怡红探鞭再抖缰,赶着马车飞驰而去,只听车后传来几声叱喝。

傅怡红三不管,赶着马车沿着“瘦西湖”往前奔驰。

随听车里的雪艳芳道:“公子,他们追来了。”

博怡红道:“几个?”

雪艳芳道:“十几个。”

傅怡红道:“你身上带有暗器么?”

雪丰芳道:“没有,我从来不用暗器。”

傅怡红道:“那你不用管了,跟着春喜生前点儿。”

雪艳芳答应了一声。

马车又往前奔了一段路,十几条人影腾行若飞,车后越来越近。

傅怡红道:“你们什么都别管,只坐稳了就是。”

就这一句话工夫,一条人影已挨近车后,猛然跃身掠起,就要扑上马车。

傅怡红霍地站起,半转身抖手一鞭往后抽去,一声大叫,那条人影翻了下去。

只听后头有人扯着喉咙叫道:“用暗青子招呼他。”

傅怡红听得心头一震,他不怕暗青于伤了他,他是怕伤了雪艳芳,他一横心,一咬牙,拉着马车转了一圈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倒把后头的人弄糊涂了,那几十条人影也忙着刹住扑势停了下来,成半圆形地面对着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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