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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欲擒故纵

日暮时分,落霞满天。

“百花城”前来了一个洒脱俊逸的年轻白衣客。他就是楚云秋。

在“赛刀会”的时候,“百花城”城门大开,城外三山五岳、四海八荒豪雄毕集,万头攒动,何等热闹?

而今,“百花城”城门紧闭,四外空荡寂静,除了那阵阵归鸟低空掠过之外,再也难看见什么,再也难听见什么。

楚云秋老远望见那紧闭的城门就皱了眉,如今他一双眉锋皱得更深。

难道说,如今的“百花城”成了空城?

“百花城”的人没有理由撤走!“百花城主”也没有理由舍弃这片基业!

楚云秋猛吸了一口气,扬声发话:“城上哪位在,江山求见城主,请开城!”

怪了,他这句话刚说完,两房巨大的城门在隆隆声中缓缓地打开了,当门而立的,是个腰佩长剑、戴银色面具的瘦高白衣人。

只他有一个人,再也没有看见第二个人了。从城门望进去,里头也是一片寂静空荡:楚云秋有些诧异。

那白衣人冷电般目光扫了楚云秋一下,旋即侧身退后一步。

楚云秋没有犹豫,迈步走了过去。他进了城,那白衣人又关上了城门,道:“往里去就是,自有人给你开城,自有人引你去见城主。”楚云秋没有说话,大步往里行去。

那白衣人没有说错,内城有人开门。

禁城的门开了,只是除了那开门的就多没看见一个人。

进了禁城,那开禁城的白衣人陪着楚云秋往那座宏伟的宫殿付去。

楚云秋很轻淡地问了一句:““百花城”怎么大异往昔?”

那白衣人淡淡地答了一句:“你错了,应该说“百花城”大异“赛刀会”时期,“百花城”平时就是这样。”

楚云秋没再问什么!那白衣人也没再说什么!

进入大殿,大殿空荡寂静,一个人也没有,连灯也没有,显得有点暗。

转眼工夫之后,殿后一扇门里走进来一个人,正是那位“百花城主”,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他进殿突地一怔,随即敞声朗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回来了,好极了,好极了!”说话间,他走过来落了座。

他目光一凝,上下打量着楚云秋,道:“莫非你没有找到我要你找的那个人?”

楚云秋道:“要是没找到,我也就不会来见城生了。”

百花城主两眼冷电暴闪,道:“好极了!你辛苦了,他现在……”

楚云秋道:“城主可否让我先谈谈另一件事?”

百花城主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现在你是本城的贵宾,稍时我要好好的款待你,谈什么,你说吧!”

楚云秋探怀取出那一页三式刀法,道:“请问城主,这是“轩辕刀法”?还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百花城主身躯一震站了起来,目中冷电直逼楚云秋,道:“谁告诉你这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是我要你找的那个人么?”

楚云秋道:“你要我找的那个人?为什么你会以为是他?”

百花城主道:“你认不出,你要是认得出你当初不会要,而且你当时就会质问我。武林之中认得出这种刀法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楚云秋道:“你忘了,你要我找的那个人既瞎又哑。”

百花城主道:“我没有忘,我怎么会忘,可是除了他……”

楚云秋道:“是谁认出这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的,这并不重要,我已经知道这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你也承认了,这就够了。你是什么用心,我明白,我可以不计较,可是有件事我必须弄清楚,你也必须据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残缺门主”?”

百花城主道:“你先答我一句,我要你找的人如今是死是活?”

楚云秋道:“活着,我对你起了怀疑,而且在我没有明白是非曲直之前,我也不会随便为你杀人。”

百花城主两眼寒芒一闪,说道:“这么说,你是不想知道你所要找的那个人的居住之所了。”

楚云秋道:“我要找的那个人还在人世么?”

百花城主仰天大笑,震得大殿里嗡嗡作响:“好!好!好!我认为我们该换一个地方谈谈!”

他这句话刚说完,楚云秋倏觉站立处往下一陷,他作梦也没想到“百花城主”会在这地方施下流使俩,要提气时已来不及了。

一个身躯如飞坠下,刚落下一人多深,只听头顶砰然一声,下陷的翻板又台上了,没有一点隙缝,眼前马上漆黑一片。

楚云秋的身躯还在不停地往下落。他唯恐下面另有什么歹毒的埋伏,猛提了一口气使身躯缓缓地飘落,同时也运功护住了周身大穴。

缓缓地飘落中,脚下碰着了地,很平坦的地。他落地凝立,静等各种可能的变故,岂料等了半天,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并没有意料中的歹毒埋伏。

这当儿,他两眼已可辨物了。只见立身处是一个丈馀见方,方方正正的石室、四壁,连地上皆是一块块青石砌成的,既光滑又乾净。

仰望头上,约莫四、五丈高,别说有个盖,而且盖得密不透缝,就是没有那块盖,想凭一口气中途不换气借方窜上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云秋知道,他算是陷在这儿了。

他也知道,越是处在阴黑的环境里越要保持镇静,意乱于事无补。

现在头一件事要做的就是脱困,明知道不容易,可是他不能不勉力试试,他也不能放弃这希望。他认为脱困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在上头,也就是从哪处掉下来还得从哪儿出去。

一念及此,他吸一口气抬跟上圣,两腿微曲,刚要腾起。

忽听左上方小小地一声轻响,随见一道灯光射了进来。

楚云秋忙提真气,闪身贴向左边石壁,同时抬双掌护佐头胸。

他抬跟上圣,只见左上方石壁开了一个小方洞,灯光就是从那个中方洞里射了进来的。

就在这时候,百花城主的话声从那个方洞里传了进来:“这个地方怎么样,是不是比上头舒服些。”

楚云秋道:“你好不卑鄙。”

“卑鄙?”百花城主笑道:“兵不厌诈,这四个字你可懂?”

楚云秋道:“不管怎么说,我被你坑在这儿也只好认了……”

百花城主笑道:“哪怕你不认!”

楚云秋道:“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百花城主道:“这个等会我自含告诉你,现在我要答覆你一问,你问我是不是残缺门主,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残缺门主。”

楚云秋脸色一变,道:“你应该让我早点儿知道。”

百花城主笑道:“让你早知道怎么样,你好把你父亲斫习“左手刀法”的那笔帐扣到我头上么?”

楚云秋大吃一鷩,闪身离开左边石壁惊喝道:“你知道我是谁?”

百花城主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不姓江,也不叫什么江山,你姓楚,你叫楚云秋,“神手书生”楚凌霄的儿子,不会错吧!”

楚云秋道:“你怎么知道……”

百花城主道:“说穿了一文不值,因为你长得很像楚凌霄,你头一回到“百花城”的时候,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楚云秋道:“那时侯你为什么不当面点破?”

百花城主道:“刚才我不已经告诉你了么,我不能让你把楚凌霄所习“残缺门”“左手刀法”的那笔帐扣在我的头上。”

楚云秋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你知道当年引诱我父亲改习“琖缺门”“左手刀法”的是谁?”

百花城主道:“我当然知道,想习我“残缺门”“左手刀法”的人都得有人引荐,我身为门主,焉有不知道引荐的人是谁的道理?”

楚云秋道:“是谁?”

百花城主道:“按理,我不该告诉你,可是看在你我同仇敌忾的份上,我愿意告诉你,引荐你父亲改习我“残缺门”“左手刀法”的那个人,你已经见过了。”

楚云秋先听得一声“同仇敌忾”,再入耳一句“已经见过”,马上就想到是那一个人了。他的心头一震,道:“你可是指那“贱废老人”?”

百花城主道:“不错,就是他,可惜你已经找到了他,却又当面错过了!”

楚云秋冷冷她笑道:“你把我当二岁孩童。”

百花城主道:“怎么,你不信?”

楚云秋道:“我当然不信。”

百花城主道:“我有欺骗你的理由么?”

楚云秋道:“当然有!”

百花城主道:“说来听听。”

楚云秋道:“你想让我代你杀了他。”

百花城主笑笑道:“楚云秋,你是个聪明的人,现在我还用得着假你之手杀他么?不错,头一回我确有假你之手杀他的意思,那是因为他也是你的仇人,应该算不得我用什么计谋欺你。”

楚云秋道:“那么在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就是引诱我父亲改习“左手刀法”的人呢?”

百花城主道:“当初我要是告诉你这个,势必暴露我的身分,一日一暴露了我的身分,你还会相信我的话么?”

楚云秋道:“那么现在……”

百花城主道:“现在我并不计较你相信不相信了,是不?”

楚云秋道:“那么你又为什么用那二招“左手刀法”害我,你跟我并没有什么仇怨存在……”

“不错:”百花城主截口道:“我跟你并没有什么仇怨,可是父债子还,楚凌霄欠我的应该由你来偿还,所以找把那三招“左手刀法”佯称“轩辕刀法”给了你,凭你一身武功,当不至于死于想要抢夺刀法的人手里,可是终有一天你会死在这三招刀法之下,到那时我兵不血刃、手不沾腥就把你父亲欠我的要回来了。”

楚云秋道:“我父亲欠你什么?”

百花城主的话声倏转狠毒,道:“你父亲欠我一只手,欠我一片基业:”楚云秋道:

“你这话……”

百花城主道:“你可知道我左手是怎么断的?你可知道我“残缺门”为什么迁来“百花城”?”

楚云秋道:“难道我父亲毁了你左手,毁了你“残缺门”的基业?”

百花城主道:“一点不错,他不我引荐他的人,反而迁怒于我,周瑜打黄盖,这能怨得了我么?”

楚云秋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百花城主道:“是你父亲被围攻之前。”

听他这么说,显然他并不知道当年被围攻的不是“神手书生”楚凌霄,他既不知道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会知道楚凌霄现在的下落。

楚云秋当然不会傻得告诉人家,他道:“我父亲做的事,我这做儿子的,不便评论,不过,你把这笔债算到我头上……”

百花城主道:“不该么?”

楚云秋道:“你有你的理,我怎么说你也不会放我出去,我只有认了,你告诉我,那引荐我父亲改习你“残缺门”“左手刀法”的人究竟是谁?”

百花城主轻轻地“咦”了一声,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就是我让你找的那个残废老人。”

楚云秋道:“我问你他是何许人,武林中的哪一个?”

百花城主道:“你不必问他是谁,即使你知道他是谁又能怎么样?”

楚云秋道:“问问总可以,临死之前落个明白不好么?”

百花城主道:“临死之前落个明白固然好,可是我不能告诉你,因为他夺了我的爱妻,毁了我的家,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是谁:”楚云秋道:“这是为什么?让人知道他是谁,对你……”

百花城主道:“对我自然不好,要不然我就告诉你了。”

楚云秋道:“对你有什塺不好?”

百花城主道:“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楚云秋道:“难道你还怕一个将死的人?”

百花城主道:“话不是这么说,纵然你是一个将死的人,可是你终是个人。”

楚云秋道:“我知道他是谁,你信不信?”

百花城主道:“是么,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楚云秋道:“原来你不信。”

百花城主道:“我的年纪比你大一倍有馀,你却把我当成二岁孩童。”

楚云秋道:“他是扬州梅家的梅凌烟,可对?”

百花城主诧道:“梅凌烟?你为什么说他是梅凌烟?”

楚云秋道:“你知道梅凌烟么?”

百花城主道:“当然知道,武林世家,江南首富,我要不知道,岂不是人孤陋寡闻?”

楚云秋道:“是他么?”

百花城主道:“我要说不是,恐怕你不会相信,所以找乾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说他是谁他就是谁好了。”。

楚云秋道:“你倒真莫测高深啊?”

百花城主道:“楚云秋,我没工夫再跟你说话了,我要走了……”

楚云秋忙道:“慢着,你再答我一句,那残废老人为什么会落得那等模样?”

百花城主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毁了他的容,剜了他的眼,割了他的舌,轨了他的手,恨只恨我没有废了他约两条腿!”

楚云秋心头一阵震动道:“你还不解恨么?”

百花城主道:“不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顿按着又道:“我不再说了,我要带着我“百花城”的剑手找我的仇人去,我要手刃他,至于这座“百花城”,今夜三更就会爆炸,我埋在地下的炸药不少,只一下就会让整座“百花城”灰飞湮没,变为平地。这又毁了我一片基业,好在这回是为埋葬你,我心里还好受点儿,言尽于此,再见了,楚云秋!”

“叭”地一声,那个小洞又台上了,灯光也没了。-楚云秋听得心神狂震,他猛提了一口气贴墙腾身拔起,到了三丈左右处,他翻腕掣出他那把小玉刀,猛力戳入石壁,一只手抓着刀把换气借方再腾身,转眼已到顶上翻板,暗聚买力,猛扬双掌,全力施为,同着顶上劈了出去。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震得四壁为之颤动,顶上的翻板末动分毫,楚云秋却被疾旋四溢的反震之力震了下来,幸亏他匆忙之中提气,要不然非摔伤不可。

楚云秋一击末奏效,反而差一点伤了自己,他怔在了那儿,这一怔人也渐渐趋于平静,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可是他更明白意乱没有用的。

当他回过神来时,将头低了下去,这一低头不要紧,他一眼瞥见左边石壁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些沙土。

他心中一动,忙伸手摸向左边石壁,他摸着了,他看见了,有一块青石边缘砌的士掉了,露出个洞,而且有风从那个洞里吹进来。

楚云秋心头一阵狂跳,这必然是刚才他那全力施为的一击震出来的。

百花城主刚才就在隔雩,不正表示隔壁是个通外头的地方?

楚云秋腾身又起,拔下了他那把小玉刀,沿着那块青石边缘的缝隙一点一点的扎,一点一点的控。顿饭工夫之后,终于把一块青石挖了下来。

石壁上出现一个一尺见方的洞,风从这个洞口往这边灌,那边跟这边一样,也是黑忽忽的,不过楚云秋可以看出那是条弯曲约甬道,尽头不知道有多深,不知道通往何处。但既然有风,那就表示一定有地方通外头,这就衍了。

甬道里没有人,听听也没有一点动静。显然,百花城主已经走了多时。

楚云秋矮身轻轻钻了过去。到了石壁这条甬道内,他运停都没敢停便顺着甬道往前奔去,东弯西拐一阵之后,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线亮光。

不是天亮,是灯光。

现在是夜里,即使是十五月圆也没有这么亮,自然是灯光无疑。

有灯光的地方就该有人,楚云秋立即凝力运功减低了速度。

近了,他看清楚了。那丝光亮是从前面不远处左边石壁上射出的,到了近前一看,原来是两扇虚掩着的石门,光亮是从门缝里透射出来的。

凝神听听,石门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似乎是没有人,没有人的地方怎么会有灯,难不成是临走忘了熄灯?

楚云秋心念转动间抬手缓缓推开了两扇石门,门开了,好大的一间石室,地上是红毡,顶上是琉璃宫灯,家俱摆设无一不精美,只是人零乱了,似乎是被谁翻过,东西扔得东一堆,西一堆的,满地上都是。

楚云秋没工夫进去细看,早一步离开这座“百花城”就能一线生机。

他转身要走,却一眼瞥见衣裳堆里露着一样东西,那是幅画,露着一半,不是别的画,是幅女子画像。

楚云秋现在对女子画像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忍不住一步跨了进去。

从衣裳堆里拉出那幅女子画像一看,他不禁怔住了。

画像上的女子,绝美,誉之为国色天香、风华绝代毫不为过,穿一身玄装,云髻高挽,环佩低垂,浅浅含笑,仪态万千,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画上题约有一首诗,是一首七绝:“夜半春雷惊梦残,觉来泪痕犹未乾,云里尺素难托寄,一轴小影盼君怜。”

上款是匹字“凌霄密藏”,下款是九字“含烟于甲午年春二月”。

这不就是“归元寺”那老和尚说的那幅画像么?

老和尚没骗他,确有这么一幅画像,照画上那苜题诗看,这画中女子含烟不但是乃父的红粉知己,而且两个人的关系已相当亲密,只是,这幅昼现在怎么会落在“百花城”里?

难道说当日以百颗明珠代价,让乐无畏远赴“汉阳”诓去这幅画像的不是梅凌烟,是这位“百花城主”?不对,乐无畏说那人说话是扬州口音,而这位“百花城主”并不带一点扬州口音。

而且扬州梅家废宅,水榭墙上发现的那阙陆放翁的“钗头凤”,分明是梅凌烟写下的,上款有个“含”字,也极有可能是“含烟”二字,照这么看梅凌烟跟这叫“含烟”的女子很可能也有关系。

也就是说,当日以百颗明珠代价让乐无畏远赴汉阳“归元寺”骗去这幅画的,十九是梅凌烟,那么如今这幅画像怎么会在“百花城”里?

难道说那残废老人不是梅凌烟,这“百花城主”才是梅凌烟,“百花城主”所说的夺他爱妻,害得他家破人亡,就是指当年梅家遭遇的变故!

楚云秋本来好不容易明白了,这么一来他却又糊涂了。想整理思路静静地想下去,奈何他不敢多待,无瑕多想,走了定神把那幅画像往怀里一塞,翻身扑了出去。

他飞身疾驰,转眼工夫后,他听见了虫鸣也有蛙鸣,显然已离出口不远,他精神一振,加速扑了过去。拐了一个弯,他看见了一个漆黑的洞口,一阵阵的风就是从这个洞口里吹进来的,当然,那是出口。

眼看到了出口,楚云秋反倒减慢了速度,缓下了身法。洞口长着一片杂树丛,枝叶相当的茂密,楚云秋静静凝神听了一下,拨开枝叶窜了出去。

山洞再看,这个洞口是在“百花城”后的一条土沟里,紧挨着“百花城”的城墙,他毫无阻拦地逃出了“百花城”,但他却不敢多停留。

因为他还没有脱离险地,能炸毁整座“百花城”的炸药威力自是相当,不离远一点恐怕仍难免被爆炸波及。

所以,他一出洞口就翻上土沟,往夜色中飞掠而去。

这时侯,在“百花城”里一座高高的了望碉堡上,正有一个人在看着他,若着他从那洞口出来,看着他翻上土沟飞掠而去。

这个人赫然是“百花城主”!当他望着楚云秋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之后,他忽然笑了,笑得洋洋得意。

楚云秋一口气奔到了一处山脚下,他不知道他跑出了有多远,但他自己已脱出了危险范围。

他并不果,可是他坐下来,他要静静想一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夜凉似水,群星闪烁,这地方四野无声,该是想事情的好地方。他在一块大石上生了下来,重新整理思路。

如果“百花城主”就是“残缺门主”是梅凌烟的话,那么,那残废老人又会是谁?“百花城主”说那残废老人就是引诱乃父改习“左手刀法”的人,这话可信么?

他认为可信,只因为“百花城主”料定他必死,不可能再对他有虚言假话。

“百花城主”的话虽可信,可是他对自己的推测却又起了疑问。他怀疑悔恨天是扬州“梅家”的后人,也就是梅凌烟的儿子,假如“百花城主”是梅凌烟,他又怎么会以“残缺门”那套“左手刀法”害他自己的儿子?

那么,是否“百花城主”不是梅凌烟?还是悔恨天不是梅家的后人,不是梅凌烟的儿子?要是“百花城主”不是梅凌烟,他何来这幅画像?除非当初要乐无畏去骗这幅画像的不是他,那么让乐无畏去诓那幅画像的又是谁呢?

他不想还好,越想越糊涂了。就在他越想越糊涂、越想越烦躁之际,他忽然瞥见一条人影在二、三十女外疾闪而逝,身法奇快。

他霍地站了起来,打算走过去看看,可是他身躯才一动便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突然想到不该多管闲事,也没工夫多管闲事,他要抢在“百花城主”前头找到那残废老人才是正经。

一念及此,他就要走。蓦地一声惨呼,从适才黑影疾闪而逝方向传了过来。

他心头一震,顾不得再想正经的,提一口气飞身扑了过去。

二、二十女距离转眼间,到了适才黑影疾闪而逝处,他一眼便看见前面十女左右处地上倒卧着一团黑影,他腾身又扑了过去。

到近而再看,地上倒卧的是个黑衣人,四肢横伸,面向上倒卧。眉心虚有一个血洞,还在汨汨地往外冒血。好狠、好辣的手法,这是谁下的毒手?

楚云秋刚蹲下去,忽然目闪寒芒又站了起来,抬眼望着五、六丈外一片矮树丛冷然发话:“敢做就敢当,不必缩头缩尾,出来说话。”

这句话刚说完,那片矮树丛里传出一声冷叱,一条矮小人影带着一片劲风扑了过来,人还没到,一缕破空之声便已袭到!

楚云秋从那一声冷叱之中便听出来人是个女子,再觉出那缕破空之声袭的是他的面门,马上明白地上这黑衣人是死在来人这种还不知道是何物的暗器下。

他先一低头,一缕劲风从头顶掠过,紧接着来人已扑到,楚云秋没再躲,抖手一掌挥了出去。

鷩呼,那条矮小人影在半空中翻滚倒射,一个凌空的筋斗落下了地,踉跄几步才拿桩站稳。

楚云秋这一掌是用了五成真力,那是因为在没有明了真相之前,他不愿伤人,要不然来人非伤在他掌下不可。

楚云秋一掌击退来人之后,立即冷冷地说道:“一个女孩儿家,出手怎么会这么的狠毒”“住口”那矮小人影是个黑衣蒙面女子,一个黑市罩住一颗乌云螓苜,在两眼处挖了两个洞,只听她冷叱一声,道:“杀你们这种毫无人性的恶徒,就得用这种手法,我还嫌便宜了你们呢!”闪身又要扑。

楚云秋一怔,忙道:“慢着!”

那黑衣蒙面女子道:“你不用说什么了,我要你比他死得更惨。”

话落,人已扑到,一只雪白的手掌当胸便抓。

楚云秋侧身躲过,道:“你恐怕误会了,我跟地上这个人不是一路的。”

黑衣蒙面女子冷冷笑道:“你把我当成三岁孩童,不妨告诉你,我杀他就是为引你们上钧的。”旋身一掌拍了过来。

楚云秋硬迎一掌,砰然一声又把黑衣蒙面女子震得踉跄暴退,道:“就凭我这两掌,我若跟地上这人是一路的,你早就伤在我手下了!”

黑衣蒙面女子稳住了身躯,但却没再扑,冷冷地说道:“那你是……”

楚云秋道:“我是从这儿路过的,听见惨叫声过来看个究竟的。”

黑衣蒙面女子冷冷地道:“真是这样么?”

楚云秋道:“你应该觉得出,我适才两掌末尽全力。”

黑衣蒙面女子道:“现在你已经看见究竟了,可以走你的路了!”

楚云秋道:“你告诉我个理由,只要他该杀,我马上走路。”

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看不出你还挺爱管闲事的啊……”

忽听一声巨响,遥遥传了过来,地皮为之微微一颤,旋见“百花城”方向火光冒起了半天。黑衣蒙面女子禁不住惊呼一声!

楚云秋心知是“百花城”地下埋的炸药爆炸了。一震之威如此,他要是还没逃出“百花城”,如今岂有生还之理?他不但为之心鷘,简直就为之震颤。

只听黑衣蒙面女子惊声道:““百花城”好端端的怎么会……”

楚云秋道:“是“百花城主”自己炸的。”

黑衣蒙面女子一怔,道:“是“百花城主”自己将“百花城”……那怎么会?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云秋道:“你告诉我为什么杀这个人,我自会告诉你“百花城主”为什么炸毁他自己创之不易的基业。”

黑衣蒙面女于冷然道:“我为什么杀他,你管不着!”

楚云秋道:“我不妨告诉你,你要是不让我明白个究竟,可别怪我不让你离开这个地方。”

“好大的口气!”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我倒要试试你凭什么!”

她腾身倒射,快捷如电。楚云秋比她更快,一步便已跨到,探掌抓了过去。

黑衣蒙面女子可真的没有想到楚云秋有这么快,惊呼了一声,弓娇躯,踢玉腿,一个筋斗往外翻去。楚云秋一步又自跟到,抓势不变,递了过去。

黑衣蒙面女子这下知道楚云秋不是夸口的,一边翻身躲闪,一边发出了一声尖锐异常的短啸。

楚云秋心知她是在呼唤同伴讨救兵,他装不知道,仍然步步迫进,他不让她脱身,可却绝不碰着她。

他没料错,片刻工夫后,一道疾速异常的衣袂瓢风声由远而近,紧接着一声冰冷娇叱传了过来:“住手!”楚云秋听到来声,当即收手停步。

一共八条人影射落身周,赫然又是八名黑衣蒙面女子,同着为首一名施礼叫了一声:

“姑娘!”

被称为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微微抬了抬手,那只手修长,晶莹如玉,她一双清澈而冷的目光,从地上黑衣人掠过,落在楚云秋脸上,冰冷道:“就引来他一个么?”

黑衣蒙面女子忙道:“回姑娘,他说他不是他们一夥儿的。”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你相信他不是他们一夥儿的?”

黑衣蒙面女子道:“婢子本不信,可是他能伤婢子却没伤婢子!”

这位姑娘倒是实话实说。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既不是地上这人一夥的,为什么跟我们的人为难?”

楚云秋知道,这是在跟他说话,当即说道:“半夜三更,荒郊旷野碰到这种事,任谁都会问上一问,是么?”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不关你的事你问什么?”

楚云秋道:“不关我的事才问,要关我的事就不止问了。”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两眼寒芒暴闪,冷笑一声道:“好大口气,你想知道,我的人为什么杀这个人,是么?”

楚云秋道:“不错!”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容易,你管闲事必得有所仗恃,你要是能胜过我一招半式,我自会告诉你。”话落,扬手,轻轻一掌拍了过来。

这些姑娘简直一个宝一个横,说打就打。她这么一只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如之又是这么轻飘瓢的一掌,任谁也不相信这一掌能伤人。

可是楚云秋看得出,这轻飘瓢的一掌蕴含惊人的威力,而且这遥遥的一掌已罩住了他周身大穴,两女方圆内无论躲到哪儿都难逃这一击。

好在他没想躲,他抬手一指遥点了过去。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两眼寒芒再闪,忽然变拍为拂,尖尖约五指拂向了楚云秋的腕脉。

楚云秋也变了一招,变点为抓,微曲五指抓向对方一段皓腕。

乍看,两个人相隔近丈像在比划着玩儿,但在行家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种至高的武学,任何一方有懈可击,马上就会受制于对方。

突然,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哼一声,闪身扑到,双掌连挥如电,立即把楚云秋罩在掌影之内。

就在这时候,楚云秋也闪动身躯,两条人影疾闪交错而过。

两个人换了方位,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于到了楚云秋原来站的地方,没动。楚云秋到了八名黑衣蒙面女子身前,八名黑衣蒙面女子十六道目光疾转,先看楚云秋,再看她们姑娘。

她们没能在楚云秋身上看出什么异状,也没能从她们姑娘身上看出什么异状。

忽听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于道:“难怪你这么大的口气,果然是有所仗恃,我认输就是……”

那八名黑衣蒙面女子十六道目光倏又凝聚在楚云秋身后,方待有所行动。

只见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忽抬起皓腕,道:“不许这样,话是我说的,咱们输要输得起。”一顿按着又道:“现在我告诉你我的人为什么杀他,你听清楚了,这个人跟他一夥狐朋狗友都是我一个背叛师门的师兄的朋友,他们妄图侵犯我的师门,所以我们要截杀他,你听明白了?”

楚云秋道:“我听明白了,只是你的师门是……”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这个你就不必管了。”

楚云秋道:“我连你的师门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两眼寒芒暴射,冷冷地说道:“你……你敢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楚云秋淡淡地道:“这没什縻敢不敢,我跟你素昧平生,缘悭一面,尤其眼前事是关系人命的,我自是不能轻易的相信你的话。”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两眼寒芒倏敛,道:“我不能不承认你说得很有理,无如本门虽系武林一门,但却很少在武林中走动,也从不参与武林中的任何事,为免招惹是非,一向是严诫对外提起的,因之本门也是一直鲜为人知的,我不能也不敢为眼前事违背本门的规法!”

楚云秋道:“贵门已经惹上了是非,还有什么不能对外人提的,尤其令师兄已背叛贵门,我敢说过不了多久,武林中会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贵门。”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沉默了一下,旋即微微点头道:“这倒也是理,好吧,我告诉你,我们是“逍遥宫”的人!”

这才是歪打正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

楚云秋听得一怔!他的心头一阵地猛跳,旋即道:“原来你们是传闻在虚无飘渺间、神秘已极的“逍遥宫”的人,这倒巧啊,我正愁找不着“逍遥宫”呢!”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你正愁找不着“逍遥宫”?”

楚云秋点头道:“不错。”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你找我“逍遥宫”干什么?”

楚云秋道:“我所以找你“逍遥宫”,是因为怀疑你“逍遥宫”劫掳武林中各门、各派、各地方有名气、有成就的人……”

“慢着:”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诧声道:“你说什么?你怀疑我“逍遥宫”劫掳武林中各门、各派、各地方有名气、有成就的人?”

楚云秋道:“不错!”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然道:“你凭什么怀疑我“逍遥宫”?”

楚云秋道:“我自然有理……”他把“扬州”侦查所知,以及黄君在“史祠”失淙的经过,从头到尾,颇为详尽的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冷她笑道:“只凭那一片纸,你便指我“逍遥宫”掳了那些人?”

楚云秋道:“我不是指你“逍遥宫”掳人,我是怀疑……”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怨声道:“你又凭什么怀疑?”

楚云秋道:“我要问一问,那片纸是不是你“逍遥宫”信笺的一角。”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我没有看见你说的那片纸……”

楚云秋从怀中摸出了那片纸递了过去。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接过一看,身躯立即震动了一下,微一点头,说道:“我不能不承认这是我“逍遥宫”的专用信笺……”

楚云秋道:“那么你能说我怀疑的毫无道理?”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只凭我“逍遥宫”这专用信笺的一角,怎么就能怀疑我“逍遥宫”掳人?”

楚云秋道:“那么你告诉我,你“逍遥宫”的专用信笺,为什么会落在扬州城外“梅花岭”的“史祠”里?”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我无需告诉你为什么,我只知道我“逍遥宫”的人并没掳人!”

楚云秋双眉一扬,道:“事关重大,还请姑娘你不要意气用事。现在是我,换个别人对你“逍遥宫”,绝不仅是怀疑,如今对姑娘你也绝不会这么客气,我可以告诉姑娘,我这只是怀疑,我怀疑的并不是毫无道理,究竟是不是你“逍遥宫”掳人,我还要细心求证。”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楚云秋道:“姑娘你是“逍遥宫”的人,这件事关系重大,我确不敢轻易地就相信你的话。”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我不知道什么关系重大不重大,我只知道我“逍遥宫”没掳人就是没掳人。信不信在你,咱们走。”话落,她闪身而动。

楚云秋心愁黄君安危,好不容易碰上了“逍遥宫”的人,在没有明了真相之前怎么肯轻易让她们离去!一步跨前截住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

他这一步跨得相当大,简直就逼到了她面前。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忽然双袖齐扬,两片白色的雾状物,从她的变袖之中射出,飞快地罩向楚云秋。

楚云秋拦她离去,自不会不防她出手,但却没想到是这种东西,而且这种东西随风飘散,马上就到了面前。他闻到了一股淡淡异香,心知不妙,连忙闭息飘退,奈何他已闻进了一丝丝!他退了一丈,落地便觉胸前头晕。

八名黑衣蒙面女子联袂扑到,十六只手齐扬攻向了他。

只听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一声娇喝:“不要伤他!”

楚云秋心中火起,扬手一掌挥了出去。不知道那八名黑衣蒙面女子是听了她们姑娘的,还是心惧楚云秋这一掌之威,她八个翻身倒退。

而楚云秋挥出这一掌之后却觉胸口更闷,头更晕,闷得他难以呼吸哩,晕得他站立不稳,身躯一晃便倒在地上了,倒地之后更糟,眼前一黑,按着就人事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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