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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桥七怪

只有一个摊儿,摊前冷清没生意,那儿卖的烧羊肉,偌大一个摊儿,方桌四五张,只有一个大人。

那汉子坐在靠摊儿的一张方桌上,左腿抬得高高的,脚踩在一把圆凳儿上,正自斟自饮喝他的。

站在这儿看,只能看见那汉子的侧面,燕十二眼力好,看得很清楚,上身是一件皮袄,下身是一条皮裤,脚上硬是鹿皮软靴,腰里扎条皮带,头上仰扣着一顶三块瓦,打扮像那白山黑水间的胡子。

人嘛,四十来岁年纪,瘦瘦的,一脸长短不一的胡子,就跟燕十二初见老黑一样,这人可没老黑那么魁伟那么高,也不及老黑那么壮,貌不惊人,边幅不修个人。

这么个能在天桥称害,必然有他的道理在。

只听柳大龙道:“您瞧,他大爷往摊儿前一坐,谁还敢往这个摊儿上去,人家的生意别做了,他大爷要是一高兴多坐会儿,那卖烧羊肉的今儿个这烧羊肉就自己吃了。”

燕十二道:“好威风、好神气,他是……”

柳大龙道:“七怪的老大,姓毛,天桥这一带都管他叫毛胡子,两把解腕刀从不离身,动不动就要斗狠,动不动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两把刀在他手里施得神绝。”

燕十二哦的一声道:“他也惯用小刀?”

柳大龙道:“对了,您不也惯用小刀么?”

燕十二道:“保不定待会儿得比划比划……”

柳大龙吃了一惊,忙道:“燕爷,您当真……”

燕十二笑笑说道:“我要是真把他比下去,不正大快人心么?”

柳大龙道:“话是不错,可是他们是七个……”

燕十二道:“对了,我正要问你,怎么只见这一个,不见那六个?”

柳大龙道:“这七个向来焦孟不离,成一条线儿串着做的,只要一个在这一带露面儿,那六个也就准在,您瞧着好了,待会儿咱们准会陆续的碰见那六个。”

燕十二道:“你在附近随便逛逛,别走远了,我过去瞧瞧去。”话落,迈步就走。

柳大龙一急,伸手就抓,一把没抓着,他忙叫道:“燕爷,燕爷……”

燕十二充耳不闻走他的,柳大龙真急了,放步赶了过去,燕十二突然停了步,道:“大龙,我这是为八方镖局,难道你不为八方镖局?”

柳大龙道:“燕爷,只为八方镖局,水里火里我先去……”

燕十二道:“这不就是了么,那你还拦我干什么!”

柳大龙道:“燕爷,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有七个……”

燕十二道:“我知道,我自信还应付得了,再说我是为充实八方镖局的实力,又不是来找他七个拼斗的,怕什么,听我的,附近逛逛去,我没叫你别过来,去吧。”

柳大龙一双眉皱得好紧,迟疑了半天他才欠身答应了一声。

燕十二笑了一声:“这才是。”迈步又往前行去。

燕十二脚下快,转眼间已到那卖烧羊肉的摊儿前,那么多桌子他不坐,单挑上了毛胡子坐的那张桌子,一迈腿在毛胡子右边那圆凳子上坐了下来。

毛胡子转过脸来拿眼盯上了他,燕十二像没看见,抬手一招,高声叫道:“来一盘儿烧羊肉,半斤白干儿。”

那卖烧羊肉的直了眼,本来白着的脸更白了,连答应都忘了答应。

燕十二没再叫第二声,好在他的来意也不在吃喝,他收回目光望了毛胡子一眼,然后,那放在桌子上的左手,食中二指上下跳动,“叭”、“叭”的在桌子上拍了起来。

半晌过后,头一个沉不住气的是毛胡子,他缓缓的放下手里的酒杯,一双眼盯得燕十二紧紧的,像是深山里的饿虎盯上了猎物,他开了口,话声低沉而冷:“认得我么?”

燕十二两眼直望着那烧羊肉摊上阵阵上冒的热气儿出神,—副不在意的模样儿道:“久仰,毛胡子毛老大,没错吧?”

毛胡子一怔,然后两道眉一耸,突然笑了:“有意思,有意思,瞧不出你是这么个有意思的人。”他那左手一下子,按在左小腿上。

燕十二连眼珠都没转一转,道:“毛老大,别乱动,北京城可是在天子脚下,比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有王法……”

“王法?”毛胡子嘿嘿一笑道:“你更有意思了。”

在天桥混了这么久,什么样的人他没会过,什么样的人又能瞧在他的眼里去,当然他不会在意眼前这小伙子,左手一翻,从靴筒里抽出一把雪亮雪亮的解腕刀……“哗喇”一声,摊儿上摔碎了一叠盘子。

燕十二那双眼始终没离那摊儿,道:“瞧,吓着别人了。”

毛胡子没理会,燕十二接着说道:“毛老大,我说句话你一定不信,要玩儿刀,你没我快。”

毛胡子一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左腕一翻,挺刀往右就扎,突然,他脸色一变,那持刀左手停在了他眼前。

燕十二像个没事人儿似的,眼仍望着摊儿上那阵阵上冒的热气儿,缓缓说道:“可不是我空口说大话吧,听我的,把手挪回去,把刀放回靴筒里去。”

毛胡子两眼瞪得老大,没动。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毛老大,天桥七害你为首,这一带的人可是恨透了你,我要是把你放倒了,准保他们额手称庆,拍手称快,说不定还有人要放上几挂炮,你信不信。”

毛胡子那只持刀左手挪了回去,缓缓的把刀插回了靴筒里。

燕十二笑了,右手从桌下抬起,提起了一个不怎么大的酒坛子,满斟一碗,—仰而干,然后又斟上一碗往毛胡子面前一送,这才转望着他道:“毛老大,我先干为敬了。”

毛胡子没动。

燕十二道:“毛老大,今儿晚上咱们俩可是初会。”

毛胡子双眉一耸,开了口,话声仍是那么低沉而冷:“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十二道:“何妨喝了再说,酒是你叫的,怕我下穿肠毒药么?”

毛胡子抓起酒碗一仰而干,酒顺着胡子往下滴。

燕十二把那酒坛子往地上一放,道:“我姓燕,八方镖局的……”

毛胡子两眼一睁,道:“原来你是……我记下了。”

燕十二没在意,笑了笑接着话道:“八方镖局欠几把手,我代龙总镖头出来物色,你干不干?”

毛胡子听得一怔,道:“你怎么说?”

燕十二道:“八方镖局里欠几把手,我代龙总镖头出来物色,我问你愿不愿干!”

毛胡子一仰头,哈哈大笑。

燕十二没理他,让他笑他的。

毛胡子笑声忽落,盯着燕十二道:“有意思,有意思,你真有意思,请镖师有这么请法的么?”

燕十二道:“老法子俗得很,我讨厌,你也未必喜欢,对你毛老大这种人,还是来个岔样儿的好。”

毛胡子哼哼一笑道:“我干什么不好,干镖师?我这样儿自由自在多惬意?把皇上给我我都不干。”

燕十二笑说道:“我不勉强,这种事也勉强不得……”一按桌子站了起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这顿吃喝算我的。”丢下—块碎银,转身就走。

毛胡子一把抓住了他,冷冷说道:“拿回去。”

燕十二道:“毛老大,人家可是小本儿经营。”

毛胡子双眉一耸,旋即他凶态一敛松了手。

燕十二笑笑说道:“毛老大,八方镖局怎么个走法你知道。”转身而去。

毛胡子扭头盯上了他的背影,那一双眼神让人难懂。

燕十二找到了柳大龙,其实是柳大龙迎上来的。

“燕爷,真让人替您捏把冷汗。”

燕十二笑笑说道:“大龙,他比那位禁军统领如何?”

柳大龙由衷的敬佩,这从他一双眼神里可看得出来,他窘迫笑笑说道:“您知道,不是我怕事……”

燕十二伸手拍了拍他道:“走吧,咱们再逛逛去。”径自迈步往前走去。

柳大龙紧迈一步跟上了他道:“燕爷,刚才,您在下头顶住了他,是不?”

燕十二笑笑说道:“我比他快了点儿,他比我慢了点儿。”

柳大龙道:“这可是毛胡子自在天桥这一带称害以来,头一回吃瘪!”

燕十二没说话。

柳大龙跟着又是一句:“燕爷,他没答应,是么?”

燕十二道:“八方镖局他知道怎么个走法,他会去的。”

柳大龙道:“您以为他七个会找到局子里去?”

燕十二道:“我敢说他七个一定会去。”

柳大龙霍然一惊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燕十二道:“遍数北京城,平日哪一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七个平日骄狂自大,哪甘吃亏?只怕是一点气都咽不下,我看准了这一点,逼得他七个不得不找到镖局去。”

柳大龙口齿启动了一下,还待再说,突然,前面的人群像是碰见了一条毒蛇,纷纷四下走避,快得跟一溜烟似的。

燕十二道:“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儿了?”

柳大龙目光一凝,道:“咱们运气好,七怪里的老三。”

燕十二抬眼一看就看见了,前面不远处,一个棚子前站着两个人,这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女的站在棚口,背向着棚子,男的站在女的前面,面向着棚子,任何人一看就知道女的刚打棚子里出来,被那男的挡了道儿。

女的,是位十八九大姑娘,穿一身蓝缎面的棉袄裤,长短宽窄合身,衬托得那娇躯纤小婀娜,尤其那柳腰,难以盈握,一排刘海儿,一条大辫子,乌油油的,没一根跳绿丝,低着头直望着脚下那双绣花鞋,手里捏着块花手绢儿,红云泛耳根,不胜娇羞。

男的,廿多岁个年轻汉,长得挺体面,皮白肉嫩,唇红齿白,挺俊,赛过大姑娘,那脸蛋儿,拧一把能拧出水来,上身是件皮袄,下身是条窄裤,头上是顶三块瓦,脚下是双长统靴,腰里—扎条宽皮带,皮带上还挂着一把带鞘的短刀,那柄短刃,鲨鱼皮鞘,尺寸跟匕首差不多。

他背着手,嘴角噙着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直盯着大姑娘。

按说着那年轻汉背着手站着没动,大姑娘是可以从他身边绕过去的,可是不知怎地,大姑娘就不往前挪一步。

燕十二道:“这就是老三脂粉花三郎?”

柳大龙道:“是的,燕爷。”

燕十二道:“那位姑娘是谁家的姑娘,认识么?”

柳大龙道:“棚子里说书的,金嗓玉喉桑四宝的独生女儿,这妞儿学了她爹那一手绝活儿,已有七八分火候,在这天桥一带,小金嗓玉喉比老金嗓玉喉还叫座儿。”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我听它—回去,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进去坐坐?”

柳大龙道:“您只要我去,我就跟着您走。”

燕十二微微一笑,背着手迈步,洒脱异常的往那座棚子走过去。

这时候那脂粉花三郎伸了手,伸手向大姑娘那拿花手绢儿的玉手抓了过去。

别看大姑娘红泛耳根低着头,姑娘她机灵得很,玉手往回一缩,只缩回了一点儿,人也站着没动,眼看脂粉花三郎那只手就要碰上大姑娘那欺雪赛霜的一只玉手。

燕十二紧跨一步而至,左手一抬,正好架住了脂粉花三郎那只手,道:“朋友,请让让路。”

脂粉花三郎为之一怔。

燕十二望着大姑娘又开了口:“姑娘,里头有座儿么?”

大姑娘微微点了点头道:“有,您请进。”

燕十二道:“烦劳姑娘带个路!”

他的意思是为大姑娘解围,让大姑娘趁这机会进棚子里去,孰料

大姑娘头一抬,那吹弹欲破的娇靥上犹挂着几分红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略一眨动,侧身让开了进棚路。

燕十二一怔,旋即一笑说道:“要不是姑娘不够聪明,便是我管错了闲事。”迈步就要往里走。

背后伸来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燕十二转过了身,伸手递出了一物,那赫然是脂粉花三郎腰里那把匕首,脂粉花三郎腰间鞘还在,刀没了影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燕十二手里。

脂粉花三郎猛然一怔。

燕十二倏然一笑道:“这玩意儿厉害,我不得不防着点儿。”

把刀子塞了过去,转身进了棚子。

柳大龙紧跨一步进了棚子,低低说道:“燕爷,花三郎脸上变色了。”

“难怪。”燕十二道:“碰散了人家的好事,瞧着吧,马上就找来了。”

他跟柳大龙随便找了两个座儿坐了下去。

这棚子里靠里头是方桌,桌上放着一把细瓷茶壶,还有一块惊堂木,桌子后头站着个穿长衫的中年汉子,瘦瘦的,高高的,挺精神,挺体面,四十多岁个人,眉目之间跟刚才那大姑娘有几分神似。

书正说到热闹处,说的是一部“金鞭记”又叫“呼延庆打擂”,抑扬顿挫,字字清晰,的确不愧金嗓玉喉美号。

燕十二道:“这就是金嗓玉喉桑四宝?”

柳大龙道:“是的,燕爷。”

燕十二道:“这位金嗓玉喉一身所学只怕不弱。”

柳大龙一怔道:“您怎么说?”

燕十二道:“你走眼了,只怕这天桥一带走眼的人还不在少数。”

柳大龙诧异欲绝,刚要说话,忽然他目光一转道:‘燕爷,花三郎进来了。”

燕十二微微一笑道:“坐着,别动声色,待会儿万一有点什么,你只管听你的说书,也许他不会在这儿动手。”

花三郎走了过来,抬脚跨过长板凳坐了下来,就坐在燕十二身边。

燕十二只装没瞧见他,望着柳大龙笑道:“这金嗓玉喉真不赖,难怪这么叫座。”

柳大龙还没说话,脂粉花三郎笑吟吟的道:“朋友,别反穿皮袄装羊了,你哪儿来的?”

燕十二两眼望着金嗓玉喉,嘴里应道:“城里。”

脂粉花三郎道:“城里,哪一行?”

燕十二道:“吃保镖饭的。”

脂粉花三郎“哦”的一声,笑道:“原来是吃那碗饭的,怪不得!”

燕十二道:“身手不赖。”

脂粉花三郎道:“勉强凑合,胆子更大。”

燕十二道:“好说,吃这碗饭刀口舐血,什么阵仗都见过,要怕早就吃不成这碗饭了。”

“说得是。”脂粉花三郎道:“哪个局子的?八方?”

燕十二微一点头道:“不错!”一拍柳大龙道:“留神听着,最精采的就在这一段。”

脂粉花三郎道:“认得我么?”

燕十二道:“听说过,脂粉花三郎,对么?”

脂粉花三郎道:“不错,认得我就没得说了,咱们外头聊聊去好么?”

燕十二眉锋一皱道:“外头聊聊去?那怎么行,呼延庆打擂,正赶上这精采、热闹的一段。”

脂粉花三郎道:“明儿个还是这段儿,下回再来听吧。”

燕十二只觉腰上抵上个东西,他明白,那是脂粉花三郎的那把短刀,他可没把一把短刀放在心上,问道:“阁下,这算什么?”

脂粉花三郎道:“明白人不该问这一句。”

燕十二道:“你真要我出去?”

脂粉花三郎道:“这还假得了么?”

燕十二道:“话说在前头,你会懊悔的!”

脂粉花三郎道:“那是我的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燕十二道:“那我只好陪你出去聊聊了……”转望柳大龙道:“在这儿等我,这一段要是没听着,遗憾一辈子!”

柳大龙有点不安的答应了一声。

脂粉花三郎道:“你的朋友?”

燕十二道:“镖局里的弟兄,要他一块儿去么?”

脂粉花三郎道:“我并不在乎多一个,只是得问他是不是愿意去。”

燕十二道:“我看他不会愿意!”

脂粉花三郎道:“那就让他留这儿听他的吧!”

燕十二倏然一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该找谁找谁,你是条汉子。”站起来先往外走去。

那位大姑娘提着把茶壶站在棚边,一双美目直盯着燕十二,燕十二含笑低低一句。

“我为姑娘惹祸,姑娘能见死不救么?”

大姑娘没答理,也像没听见,头一低,干别的去了。

燕十二微一摇头道:“这年头的人心,下回杀了我我也不管闲事了!”往外走去,出了棚子又扭头说道:“三郎阁下,咱们哪儿聊去?”

脂粉花三郎道:“天桥大得很,你还怕没地儿么,跟我走就是。”

把短刀往腰里一插,当先迈步行去。

燕十二跨一步跟了上去道:“阁下,你应该走后头才对!”

脂粉花三郎道:“我看准了,你这么个人是不会畏事怕死开溜的。”

燕十二微微一怔道:“是么?”

“怎么不?”脂粉花三郎道:“你要是畏事怕死,也就不会伸手管这不该管的闲事了!”

燕十二笑了道:“你是个明白人,那你还找我出来?”

脂粉花三郎道:“我要试试看,咱两个之中,总得有一个怕一个,是不?”

燕十二笑道:“有意思,以你看咱们该谁怕谁?”

脂粉花三郎道:“难说,我这个人不爱说大话,那得等待会儿再看。”

燕十二笑道:“难得碰上你这么个,这个朋友我得交交!”

脂粉花三郎道:“这叫攀交情!”

燕十二道:“我这个人不擅这一套,那也用不着,是不?”

脂粉花三郎突然停步转了过来。

燕十二抬眼一扫,只见这地方是在几个空棚子后头,空荡而寂静,天桥那边的视线恰好让这几座空棚子挡住。

燕十二道:“就在这儿么?”

脂粉花三郎道:“这儿不挺好么?”

燕十二道:“是不赖,绝不会有人打扰。”往地上一坐,抬眼笑问道:“咱们聊什么?”

脂粉花三郎敛去脸上笑意,一双目光凝注,望着燕十二好一阵始道:“你一点也不在乎?”

燕十二笑道:“怎么不在乎,我心里怦怦跳,只差没哆嗦了!”

脂粉花三郎道:“你这种人倒少见,称得上是我所碰过的人里的头一个。”

燕十二道:“夸奖了,夸奖了!”

脂粉花三郎抽出了腰间短刀,道:“站起来,咱俩比划比划。”

燕十二道:“哇,亮家伙子,能避免么?”

脂粉花三郎道:“你明白,是不?”

燕十二笑道:“我看恐怕避不了。”

脂粉花三郎道:“你是个明白人,站起来吧!”

燕十二微一摇头道:“不,我想坐着接你几刀!”

脂粉花三郎脸色微变,道:“我不自大,你可别在我面前自大。”

燕十二道:“我空手接你几刀,可有个条件!”

脂粉花三郎道:“什么条件?”

燕十二道:“咱们以三刀为限,我就坐在这儿,你要能碰着我一下,我管了不该管的闲事,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要是三刀过去,我还是好好儿的……”

脂粉花三郎道:“怎么样?”

燕十二道:“简单得很一句话,咱们交个朋友。”

脂粉花三郎道:“怎么说,你打算跟我交个朋友?”

燕十二道:“希望有这机会!”

脂粉花三郎道:“我见过的人不少,可从没一个愿意跟我交朋友的!”

燕十二道:“你到底还是碰上了一个!”

脂粉花三郎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别是你打好了什么算盘吧?”

燕十二笑道:“好眼力,八方镖局目下缺人手……”

脂粉花三郎倏然而笑:“你想让我吃那碗保镖饭?”

燕十二道:“那碗饭是难吃了些,可也有它的乐趣,你要是怕吃这碗饭的话,咱们就不谈!”

脂粉花三郎道:“怕我倒不怕,只是没多大兴趣。”

燕十二道:“那就算了,我不勉强。”

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要走。

“慢着。”

脂粉花三郎横刀一拦道:“要走可以,留下一样东西!”

燕十二道:“我身上没值钱的,阁下要哪一样?”

脂粉花三郎道:“把你刚才拦我的那只手留下!”

燕十二笑了,把右手一扬道:“就是这一只么?”

脂粉花三郎道:“不错。”

“行。”燕十二点头道:“我接你三刀,只要你能碰着我一下,用不着你动手,我自己剁下它来放在地上。”

脂粉花三郎道:“你真要这样儿?”

燕十二道:“假不了的,阁下。”

脂粉花三郎冷冷一笑,一点头道:“听你的了!”

脚下跨步,手上出刀,同时而动,飞快的一刀向着燕十二那扬起来的左手腕脉划去。

燕十二“哟”的一声道:“阁下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

左腕一垂,轻易的让过了头一刀。

岂料,脂粉花三郎诈得很,—柄短刀闪电划下,从左肩斜斜劈下,这一刀比那头一刀还要快。

燕十二笑道:“阁下,论快字你恐怕不如我!”

左脚往后滑,身子往后转,只—闪,又避过了第二刀。

脂粉花三郎冷笑一声道:“你再试试。”

刀锋一偏,玉带横腰,一刀横扫了过去。

这一刀够辣的,一刀横扫不比前两刀,两下里近在咫尺,要想躲过这一刀,脚下非离原地不可。

可是话是说好了的,燕十二不准离开原地。

眼看那犀利的刀锋就要碰上燕十二的腰,燕十二突然身躯后仰,演了一式铁板桥,那犀利的刀锋擦着肚子掠过,好险!

燕十二刚躲过这一刀,脂粉花三郎陡然一声冷哼,回刀从上落下,一刀往燕十二的肚子上插下。

这一刀比第三刀更辣,燕十二人演铁板桥,一个身子悬空,力量全在两脚上,怎么躲,怎么避?而,燕十二毕竟是燕十二,只见他身子一翻,一脚飞起,正踢中脂粉花三郎那持刀右腕,脂粉花三郎掌中短刀飞上了半空,人也抱腕往后退去。

燕十二翻身跃起,刚要说话,一点银光带着一阵清脆的铃声直奔燕十二当胸打到。

那发暗器之人心眼手法两高,单挑燕十二挺身站起的当儿下手,这当儿是最难躲避的。

燕十二微微一惊,探腰出刀,掌中小刀直向闪电奔来的那点银光迎去,只听“铮”的一声,火星几点,银光落地时“叮”的又是一声铃响。

燕十二凝目望去,只见面前地上是只小巧玲珑的雪亮银镖,尽管在黑夜里,燕十二眼力好,他看得清楚镖后头还坠着一个比豆略大一点的小银铃。

燕十二正在凝望间,一条人影带着一片劲风扑到,不是扑燕十二,而是扑向地上那只小巧玲珑的坠铃银镖。

燕十二脑际灵光一闪,跨步弯腰比来人快一步的把那只银镖抄在手里,害得来人差一点没有撞在他身上,一声脆呼来人倏退,敢情是那位大姑娘,名声更响亮,最叫座的小金嗓玉喉。

姑娘她扬着眉,瞪着眼,直盯着燕十二。

脂粉花三郎两眼之中闪起异采。

燕十二“哎哟”一声道:“怎么会是姑娘,姑娘怎么恩将仇报,以怨报德,还好我挡得快,要不然岂不银镖穿胸,一命呜呼?”

大姑娘脸一红,道:“你误会了,我无意伤人!”

燕十二道:“姑娘单挑这个时候发镖,这叫无意伤人?”

大姑娘道:“我要是存心伤你的话,我就不会在镖上坠上银铃了。”

燕十二呆了一呆道:“那么姑娘单挑这个时候发镖,用意何在?”

大姑娘脸一红道:“你只要知道我无意伤你就行了,别的你就不用管了!”

脂粉花三郎忽然咧嘴一笑道:“谢谢你,姑娘!”

大姑娘娇靥飞红,道:“你不用谢我,我才不是怕他伤了你了!”

没人说她怕,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脂粉花三郎想笑没敢笑,可是脸上仍有点笑意。

大姑娘红泛耳根,娇靥红得跟那西天红霞似的,叱道:“你笑什么?”

脂粉花三郎忙一整脸色道:“我没笑,姑娘!”

他没笑,燕十二笑了,道:“想不到管错闲事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大姑娘叱道:“你胡说什么,把镖还我。”

燕十二道:“怎么,姑娘还想把镖要回去?”

大姑娘道:“我的东西为什么不要?”

燕十二道:“姑娘想把镖要回去不难,请姑娘据实答我一问。”

大姑娘道:“你要问什么?”

燕十二道:“我想知道姑娘跟当年纵横豫鲁,睥睨一方,人人尊仰的慈心仁镖有什么渊源?”

大姑娘脸色一变,道:“我不知道什么慈心仁镖!”

“那也行。”燕十二扬扬那支银镖道:“我拿着这只镖去问问令尊,想必他能给我一个满意答复。”

大姑娘花容失色,脸色大变,抢前一步叱道:“你敢,快把镖还我。”

燕十二道:“我说过,要我还镖不难,请姑娘答我那一问。”

脂粉花三郎突然跨前一步道:“朋友……”

燕十二目光一转,道:“怎么?”

脂粉花三郎道:“把镖还给桑姑娘!”

燕十二倏然而笑道:“你这是代桑姑娘出头?”

脂粉花三郎道:“请看我薄面……”

燕十二微一点头道:“你是该代这位姑娘出头的,要不然的话就太没良心了。”

大姑娘娇靥飞红,叱道:“你胡说些什么……”

燕十二道:“姑娘,要镖可不是这种态度。”

大姑娘倏然住口不言。

燕十二转望脂粉花三郎道:“你让我看你的面子,是不?”

脂粉花三郎笑笑说道:“是的!”

燕十二道:“我为什么要看你的面子?”

脂粉花三郎道:“你自己说的,打算跟我交个朋友”

燕十二道:“这么说你是答应我的条件了?”

脂粉花三郎道:“事实上我输了!”

燕十二倏然一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只有看你的面子了,拿去吧!”

扬手把那只银镖丢了过去。

脂粉花三郎接住那只银镖,忙向大姑娘走了过去。

只听大姑娘道:“把镖扔过来!”

脂粉花三郎忙应声停步道:“是,姑娘,我再谢谢姑娘!”抬手把那支银镖扔了过去。

大姑娘伸手抄住银镖,拧身如飞奔去。

脂粉花三郎直看着大姑娘,发呆。

燕十二轻咳一声道:“阁下,走远了!”

脂粉花三郎脸一红,转过身来道:“朋友,我谢了。”

燕十二道:“那倒不必,八方镖局你知道走法,我姓燕,一两天内你去找我就行了!”

脂粉花三郎道:“我一定去!”

燕十二道:“那就好,我恭候了,阁下的刀麻烦阁下自己捡一下吧!”

两手往后一背,转身走了。

燕十二到了那棚子前,灯光下只见柳大龙站在棚外正焦急的东张西望,他当下向柳大龙扬了手。

柳大龙看见了,神色—松,迈步奔了过来:“您可没把我急死!”

燕十二道:“没事,你怎么出来了?”

柳大龙道:“人家收了,不出来怎么办?”

燕十二一怔道:“怎么,桑四宝收了?”

“可不是么?”柳大龙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儿个收得比往常都早!”

燕十二略一沉吟,凝目说道:“人刚走?”

柳大龙道:“是的!”

燕十二道:“可知道他父女住在哪儿?”

柳大龙道:“知道,就在西边儿,不远,您要……”

燕十二道:“带我去,要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柳大龙一怔,要问。

燕十二道:“现在别问,待会儿再说!”

柳大龙没再问,转身快步往西而去。

柳大龙带路,直往西走,没一会儿来到一排矮门前,清一色双瓦房院子,很小,像住的全是破落户。

柳大龙在两扇窄门前停步,道:“燕爷,就是这一家。”

那两扇窄门虚掩着,里头没上栓。

燕十二道:“你在外头等我。”

推门走了进去。

进院子看,小四合院,东厢房一男一女,正在收拾东西,显得很匆忙,正是桑四宝跟大姑娘父女俩。

燕十二走过去轻咳一声道:“桑爷。”

桑四宝一惊转身,大姑娘首先一声惊叫:“是你。”

燕十二道:“不错,是我……”一抱拳道:“桑爷,我能进来么?”

桑四宝刹时间就复趋平静,忙道:“不敢当,请进,请进。”

燕十二道:“谢谢桑爷,我打扰了。”迈步走了进去。

桑四宝很客气,满脸堆着笑让燕十二坐下之后,转望大姑娘道:“站在这儿发什么愣,还不快给这位爷倒杯茶去。”

燕十二一招手,道:“别麻烦了,我坐坐就走。”

大姑娘她也没去倒茶的意思,一双美目直盯着燕十二,娇靥上的神色好不紧张。

只听桑四宝轻咳一声道:“恕我眼拙,您这位是……”

燕十二含笑说道:“令嫒没告诉您么?”

桑四宝应变快,“哦”的一声忙道:“她说了,我正愁没法儿谢您呢。”

燕十二道:“您别客气,人在江湖,管的就是不平事……”目光来回一扫道:“怎么,贤父女正要搬家?”

桑四宝忙道:“不,闲着没事,收拾收拾,您贵姓?”

燕十二道:“不敢,姓燕。”

桑四宝道:“原来是燕爷,燕爷在哪儿发财?”

燕十二道:“在一家镖局里混碗饭吃……”一顿,接道:“桑爷,请恕我直问一句,豫鲁江湖道上有位人人尊仰的人物,人称慈心仁镖……”

桑四宝“哦”的一声道:“我明白了,丫头她回来对我说过了,不瞒燕爷说,那只银镖是有一回我父女在豫西路上捡来的,当时,我就怕日后会惹来麻烦,不让她捡,她看着好玩儿,偏不听,谁知道现在果然……”转过头去望着姑娘叱道:“看你以后还听不听话。”转回又向燕十二赔上一笑:“您别在意。”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岂敢,我跟您提个人,当年,江湖上有个傲夸寰宇的雕玉能手,人称‘乾埤圣手’……”

桑四宝强笑说道:“您跟我提这位是……”

燕十二道:“只问桑爷可认得此人?”

桑四宝摇头说道:“我没有江湖上的朋友……”

燕十二道:“真的么?”

桑四宝道:“我怎么敢骗您,再说我也没有玩假的必要。”

燕十二道:“桑爷,我没有恶意。”

桑四宝道:“您这是什么话,我说的是实情实话……”

燕十二道:“桑爷,我跟乾坤圣手有很深的渊源。”

桑四宝道:“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燕十二道:“您请看看这个。”伸手递过他那柄雕玉小刀。

桑四宝脸色一变,旋即说道:“燕爷,您让我看这把刀是……”

燕十二道:“问桑爷您可认得这把刀?”

桑四宝摇头笑道:“不认识……”

燕十二翻腕收刀,站了起来道:“那是我认错人了,唐突,打扰,还望桑爷海涵,告辞。”一抱拳,转身要走。

只听桑四宝一声轻咳道:“燕爷,您请留一步。”

燕十二转回了身,眼前,桑四宝两手捧着那支小巧玲珑的银镖道:“听您的口气,您好像认识这只镖的主人,我们这种人实在惹不起这种麻烦,是不是可以请您带走它,日后交还它的主人……”

燕十二双眉一扬道:“什么事使桑前辈一怯如此?”

桑四宝脸色微微一变,旋即赔笑说道:“燕爷,我们这种人本就胆小。”

燕十二深深看了桑四宝一眼,道:“桑爷既然这么吩咐,我遵命就是。”伸手接过了那只银镖。

桑四宝忙道:“谢谢您了。”

燕十二道:“不敢当,我这儿还有一句不该说的话……”目光掠向大姑娘。

大姑娘神情一震,低下头去。

燕十二道:“脂粉花三郎名列天桥七害之内,不是什么善类,还望贤父女多加提防!”

大姑娘猛抬螓首,香唇启动,欲言又止。

桑四宝则忙道:“多谢燕爷好意。”

燕十二道:“我就住在八方镖局,桑爷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去找我。”

桑四宝道:“燕爷只不嫌弃,来日一定到镖局去拜访。”

燕十二一见桑四宝一点口风也不肯透,再说下去也难有所获,更没什么意思,遂抱拳施了一礼往外行去。

柳大龙守在门外,一见燕十二出来,忙迎上来问道:“怎么样?燕爷。”

燕十二道:“我看这金嗓玉喉颇似我师门一位故交,怎奈他坚不承认。”

柳大龙两眼瞪得老大道:“燕爷,桑四宝真是武林中人?”

燕十二道:“谁知道,我看像是,他坚不承认倒让我捉摸不定了。”

柳大龙紧跟一步道:“咱们还要到天桥逛逛去不?”

燕十二摇头说道:“不用了,天色不早,咱们回去吧。”

回到八方镖局,者黑骆桐在等门,一见燕十二、柳大龙回来,迎上来急不可待的道:“燕爷,银子弄回来了。”

燕十二“哦”的一声道,“二爷呢?”

老黑道:“在大厅里点数呢。”

燕十二进了大厅,果然,大厅里灯火通明,李广义跟张一飞还有几个弟兄正在忙着,大厅里一列摆着的,正是五箱白银。

燕十二道:“二爷,忙啊。”

李广义道:“东西总算弄到手了,我正在按花名册分数。”

燕十二道:“分好了么?”

李广义道:“差不多了,来,兄弟,咱们坐坐。”

燕十二道:“不要我帮帮忙么?”

李广义道:“不用了,有一飞他们几个就够了。”

两个人落了座,李广义道:“怎么样,玩儿得痛快么?”

燕十二道:“我先向三爷报个备,咱们镖局子里人手不够,我物色了几人,充实一下咱们的实力。”

李广义笑道:“我原说你不会去玩儿的,北京城道上的人有数,兄弟找了哪几个?”

燕十二道:“天桥七怪。”

李广义一怔道:“谁?天桥七怪?”

燕十二道:“是的。”

李广义皱眉说道:“兄弟,你怎么惹上了这七个恶太岁,他七个是怎么样个人难道大龙没告诉你,别人躲还怕来不及呢。”

燕十二道:“这七个是怎么样的人我清楚,我要的就是这种人,这种人有个好处,虽然难带,可是只要带好他们,他们真能卖命。”

“兄弟,”李广义摇头说道:“那七个不但个个凶狠,而且都奸猾得可以。”

燕十二道:“我不怕他们凶狠奸猾,我拿心换他们的心。”

李广义皱眉沉吟了一下道:“但愿兄弟你做对了,以我看那七个是七条狼,怎么养也养不熟的。”

燕十二道:“二哥,倘有不良后果,我愿负全责。”

李广义摇头说道了:“我倒不是要兄弟你负什么全责,八方镖局现在是兄弟你做主,老人家既把八方镖局托付给兄弟你,他老人家一定看出兄弟你样样高人一等,只是,兄弟,对方是禁军统领,官大势大,红极一时,他七个能派得上用场么?”

燕十二道:“听大龙说,他七个个个有他自己的一套,我想到时候应该可以派得上用场的。”

李广义道:“他七个都点头了?”

燕十二道:“可以这么说。”

李广义道:“据我所知,北京城里的人,正眼都不敢看这七个一下,连官府都对他们头痛,兄弟是怎么服了他们的?”

燕十二笑了笑,当即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李广义眉锋为之一皱道:“这么说他们一定会找上门来。”

燕十二道:“二哥,我料他们必来。”

李广义道:“兄弟,他们可是来找事的。”

燕十二道:“我知道,只他们一进八方镖局,我担保他们一个也不会再走出去。”

李广义吁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了……”一顿,接问道:“兄弟,那慈心仁镖又是怎么回事?”

燕十二当即又把经过说了一遍。

李广义颇感诧异的道:“慈心仁镖这个人我听老人家提过,纵横豫鲁,睥倪一方,是个人物,也甚得江湖同道尊仰,没想到他如今会隐在北京城里,在天桥找那碗饭吃,更没想到那金嗓玉喉桑四宝就是当年的慈心仁镖,以我看他这么做必有深意,要不然他怎么会突然销声匿迹隐在北京城?”

燕十二道:“我也这么想,可是他不肯透一点口风,坚不承认,我也就没办法问别的了。”

李广义道:“只要他的目的地在京里,迟早会露一点出来的……”

张一飞走过来欠身说道:“二爷,分好了。”

李广义转望燕十二道:“兄弟看怎么办?”

燕十二道:“越快越好,这几箱银子是这么来的,也不可在咱们这儿留太久,我看最好让弟兄们连夜分出去。”

李广义道:“我也是这意思。”

当即吩咐张一飞负责这件事,另外以老黑骆桐协助,张—飞跟老黑双双领命而去。

燕十二叫过柳大龙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找几个身手好一点的弟兄,让他们预备强弩袖箭,隐在镖局四周各处暗隅中守候着,只许放人进,不许放人出。”

柳大龙答应一声,施礼而去。

李广义道:“兄弟这是干什么?”

燕十二道:“那七个只怕今夜就会来,我得防着点儿。”

李广义道:“兄弟是打算跟他们动手?”

燕十二道:“我打算先礼后兵,先动柔的再动硬的,他们要愿意留下便罢,要不然我一个也不让他们走出八方镖局去。”

李广义抬手叫过一名镖伙道:“去把我的兵刃跟暗器拿来。”

那镖伙应声快步而去。

燕十二笑道:“怎么,二哥也预备插上一手?”

李广义道:“兄弟你为八方镖局事劳心劳力,我岂能闲着,我充兄弟个副手,有事先打头阵。”

没多大功夫,那镖伙取来了李广义的兵刃跟暗器,李广义的兵刃是一柄长剑,暗器是一袋飞蝗石跟一个匣装的袖箭。

燕十二一看便道:“二哥这袖箭是装有硬簧的?”

李广义点头说道:“打出去比一般袖箭劲而远,而且还可以连珠发射。”

燕十二道:“匣子里装了几枝袖箭?”

李广义道:“共是十枝。”

燕十二道:“有毒么?”

李广义微一摇头道:“我向来不用有毒的玩意儿,老人家也不许。”

燕十二道:“二哥把那匣袖箭留下自用,把那袋飞蝗石供我用可好?”

李广义道:“怎么,兄弟也要用暗器?”

燕十二道:“预备一点儿总是好的。免得要用时捞不着。”

李广义二话没说,立刻把袋飞蝗石递了过去。

燕十二接过那袋飞蝗石藏入了腰间。

李广义也把那匣袖箭藏进了袖底,道:“兄弟,咱们是到处走走去,还是就坐在这儿等他们?”

燕十二道:“出去走走也好,这儿灯光耀眼,只怕他们不往明处来。”

两个人站起来往厅外走去,那镖伙熄了大厅里的灯跟了出去。

今天微有月色,是一弯上弦钩月,偌大一座八方镖局里,除了几处屋角廊下之外,大部分的地区都罩在月光下,以练过武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够亮,够清晰的了。

两个人刚并肩下得大厅石阶,一丝破风之声起自东南夜空,光亮一点,闪电而至,直奔燕十二右太阳穴。

李广义双眉一扬道:“兄弟,留神,有毒!”

燕十二道:“谢谢二哥,我省得。”

右手翻腕而起,一道寒光上迎,叮的一声,那点光亮掉在几尺外,是枝奇薄如纸的金钱镖,锋刃一圈发蓝。

燕十二扬声一笑道:“哪位莅临,怎么一来便是这等歹毒玩意儿,请下来谈谈。”

他刚才探腰出刀点落那枚金钱镖时,已暗扣了一块飞蝗石在手,此际随着话声抖手打了出去。

只听东南墙头闷哼一声,黑忽忽的一团从墙头暗影中翻蒋下来,砰然一声掉在南墙根儿。

那镖伙闪身便要扑过去。

李广义拍手一拦道:“别理他,待会儿他自己会过来的……”忽然压低话声说道:“兄弟,大厅瓦面有两个。”

燕十二笑笑说道:“一出来我就发觉了,他们没动,所以我也没动。”

李广义道:“要不要请他们下来?”

燕十二道:“二哥,咱们先礼后兵。”

李广义道:“兄弟放心,我省得。”话锋一顿,扬声说道:“春寒料峭,夜深露重,李某这里恭请大厅上那两位。”

话声方落,只听大厅瓦面一声大笑震荡夜空:“乖乖,好不厉害,难怪八方镖局声威震八方,老三,人家听见咱们了,咱们别小家子气,下去吧。”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翻下大厅瓦面,直落大厅前石阶下,是毛胡子跟脂粉花三郎。

就在这时候,燕十二听得一丝极其轻微的破风之声从身后大厅里打出,直奔自己脑后玉枕穴。

居然有人潜进了大厅里,想必是他跟李广义熄灯出厅之后潜进去的。

燕十二呆了一呆,伸手往后一抄,又把来物抄了下来,来物入握,他不由又是一怔,因为他手里的东西既不是飞镖也不是袖箭,竟然是一枝细小的钗儿,这是女子发饰,难道说天桥七怪中还有女子不成。

他心中念转,却未动声色,随着手势说了一句:“好扰人的飞虫……”

一抱拳道:“二位别来无恙。”

脂粉花三郎微微一笑道:“刚分手不到半个时辰,除非得了什么急疾,要不然是不会有什么恙的。”

燕十二道:“二位确是信人。”

脂粉花三郎道:“当然了,我几个向来不容人欠帐的。”

燕十二笑道:“一向也没人敢欠几位的,是不?”

脂粉花三郎一咧嘴,好白的一口牙:“你算是说着了。”

只听毛胡子说道:“你就是那有快手剑之称的李广义李二爷么?”

李广义才提长剑一抱拳道:“不敢,正是李广义,可是毛老大当面?”

毛胡子道:“我就是毛胡子。”转脸望向脂粉花三郎,冷冷说道:“叫老四过来,他丢人丢够了,还蹲在墙根儿现眼么!”

脂粉花三郎倏然一笑,望着南墙根儿那一片暗隅道:“老四,听见了么?”

南墙根儿那暗隅中有人哼了一声,随即摇摇晃晃走出了个又瘦又小的人影,那是个衣衫破烂,活像个叫化子的瘦小汉子,尖嘴猴腮,像个大马猴。

只见他龇着牙,咧着嘴,一手扶着右膝盖,一拐一拐的走了过来。

“姓燕的,你好狠哪,这条跑路的差点没废了。”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阁下投我以桃,我焉敢不报之以李,一块飞蝗石比起你阁下那淬过毒的金钱镖来,那还轻得很。”

李广义一抱拳道:“灵猴侯四爷。”

灵猴侯四—摇头道:“我侯四算是领教你们八方镖局的了。”

毛胡子冷哼一声道:“你丢的人还不够么,少废话,给我站到身后头去。”

灵猴侯四在毛胡子面前是一只驯猴,一句话没敢再说,头一低乖乖的站到毛胡子身后去了。

燕十二抬眼一扫夜空道:“西北角那三位怎么还不下来,等人请?”

毛胡子脸色一变,喝道:“老二、老五、老六,过来。”

“走吧,老大叫咱们了。”

笑嘻嘻的一声,夜空里射落了三个人,一个是五短身材的圆胖脸胖子,一个是死板脸不带一点表情的小个子,一个是残眉刀疤精壮汉子。

看看眼前这六个,数脂粉花三郎长得体面,论心智,应该以那圆胖脸胖子为最。

李广义一抱拳道:“智多星计全计二爷,活阎罗查五爷,刀疤樊六爷。”

那死板脸小个子冰冷说道:“不敢当,阎王爷到了可不会有好事。”

李广义笑道:“查五爷这活阎罗称呼果然名不虚传,一说话就听得人背脊冒寒气。”

查老五冷哼一声道:“明白就好。”

燕十二轻咳一声道:“应该是七位怎么只到了六位……”

“你姑奶奶在这儿。”

一声娇叱,一阵劲风,燕十二霍然大旋身,翻掌而上,正好抓住一只皓腕,那只皓腕持着一把尖刀。

两个人离得好近,几乎是脸对脸,那是个一身黑衣的大姑娘,美艳绝伦,比那小金嗓玉喉还要艳几分,她,柳眉,杏眼,桃腮,小瑶鼻如胆,而樱唇要喷火,嘴角上还有一颗美人痣。

可是这时候看,那颗美人痣带着懔人的杀气,因为她一双柳眉扬得老高,一对杏眼睁得老大,那张娇靥上笼罩着一层冰冷的寒霜。

燕十二呆了一呆,不知怎的他的心猛跳了一下:“我没想到是位姑娘。”

那黑衣姑娘也有着一刹那间的错愕,旋即

“放屁,你少在姑奶奶面前装蒜,你收去了姑奶奶的银钗,难道把姑奶奶当汉子不成。”

天爷,这位姑娘怎么这样儿。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要不是又见着你的人的话,早听这口气,我可真有点怀疑。”

黑衣姑娘杏眼一瞪道:“姓燕的,你敢……”

燕十二道:“姑娘,别忘了你的腕子在我手里。”

黑衣姑娘猛一挣道:“姓燕的,你放手。”

燕十二那只手稳如泰山,一动没动。

黑衣姑娘道:“姓燕的,放了你姑奶奶,听见没有?”

燕十二没说话,也没放手。

黑衣姑娘火儿了,蛮靴一扬,抬腿就踢。

燕十二左手往下一横,道:“姑娘,留神,刀。”

可不是么?他手里正拿着他那柄雕玉小刀。

黑衣姑娘再狠也不敢跟刀碰,一惊连忙收腿。

燕十二笑了,右手一松道:“姑娘请吧,下回碰上我,少来泼辣这一套。”

黑衣姑娘娇躯一晃,踉踉跄跄的到了石阶下。

灵猴侯四一咧嘴道:“七妞一向不让人碰,今儿个可让人占了便宜。”

黑衣姑娘冷叱一声,扬手就打。

毛胡子突然轻喝说道:“七妹!”

黑衣姑娘也听毛胡子的,立即收了手,她转过身,杏眼中两道冷芒直逼燕十二。

燕十二只装没看见,微微一笑道:“诸位都到齐了?”

毛胡子冷冷说道:“天桥七怪到了三对半,你看到齐了没有。”

燕十二笑笑说道:“以我看是到齐了……”

灵猴侯四道:“到齐了,好戏上场,开锣吧。姓燕的,咱们这出戏怎么个唱法?”

燕十二道:“七位爱怎么唱就怎么唱,我毫无异议。”

活阎王查老五冷冷说道:“瞧不出你还挺爽快的。”

燕十二道:“我本来就是这么个人,一向不喜欢婆婆妈妈,拖泥带水,跟你们七位,似乎也应该来个爽快。”

灵猴侯四—咧嘴道:“姓燕的,我先告诉你一句,我七个不来便罢,既然来了那就是西瓜擦屁股,没完没了,要不流血是不会收手的。”

燕十二微—点头道:“这情势我很明白,七位划出道儿来吧,我一概接下就是。”

刀疤樊老六冷哼一声道:“姓燕的,你好大的口气,笨鸟儿先飞,我樊老六充龙套了,你下来,咱们俩比划比划。”

只见他双掌腰里一摸,“当”的一声,寒光耀眼,刀疤樊老六手里多了一对八齿飞轮。

燕十二眉锋一皱,道:“樊老六怎么用这种歹毒的玩意儿。”

刀疤樊老六冷冷说道:“你要是不愿意下来也行,给我们七个一个人三个响头,然后自己动手把那只右手废了,我七个饶过你这一遭,扭头就走。”

燕十二微微一笑道:“话倒是几句好话,只是你看我是两腿那么软的人么!”

樊老六道:“要不然你就下来跟我比划比划。”

燕十二道:“我这就下去,可是在我没下去之前,我要跟七位谈妥一个条件……”

刀疤樊老六道:“姓燕的,你竟敢跟我七个谈条件!”

燕十二道:“我这条件对贵我双方都有利。”

毛胡子突然说道:“说说看。”

燕十二道:“这出戏怎么个唱法,任凭七位,要是到头来赢的是我,委曲七位,从今儿晚上起都得听我的……”

智多星计老二道:“要是赢的是我七个呢?”

燕十二道:“一句话,我照樊老六听说,给七位每一位磕三个响头,然后自己动手废了我这只右手。”

智多星摇头说道:“不公平。”

燕十二道:“你计老二认为我太便宜了?”

智多星计全摇头说道:“那倒也不是,只是条件跟这出戏的唱法,都有重新商榷的必要。”

燕十二道:“我愿意听听你计老二的高见。”

“好说。”智多星计全笑笑说道:“咱们先谈谈这出戏的唱法,听你的口气,似乎这档子事你只预备一个人全接下了,是不是?”

李广义要说话。

燕十二道:“二哥,这七位是我请来的,理应我—人接下。”望着智多星计全道:“没错,我一个人接下了。”

智多星计全一点头道:“那行,你够英雄,我七个也不愿意倚多为胜,那胜之不武,这出戏,我七个一个一个跟你唱。”

燕十二倏然一笑道:“车轮戏。”

智多星计道:“你要在乎,咱们再商量别的。”

燕十二微一摇头道:“别激我,我没说在乎。”

智多星计全笑了,笑了笑之后,他道:“那我就往下说了。”

燕十二道:“你只管讲。”

智多星计全道:“我七个一个一个的跟你唱,那就是说要唱七场,在这七场之中,只要你有四场占了先,今儿晚上这台戏就算你唱赢了……”

“不,”燕十二微一摇头道:“太便宜了。”

智多星计全道:“这跟三打两胜一样,我七个没占你便宜。”

燕十二道:“你误会了,我是说我太便宜了。”

智多星计全怔了一怔,道:“你太便宜了,什么意思?”

燕十二道:“我这么改改,我赢七场才算胜,这七场之中我只要有一场落了下风,那么赢的就是你们七位。”

智多星计全眼瞪大了,道:“你,你要这样算……”

燕十二微微一笑道:“你阁下跟我施智,想取巧占便宜,索性我就大方点,让七位占点便宜,这不挺好吗?”

智多星计全脸上红了一红,旋即轻咳—声道:“你既然有这么—番好意,我七个却之不恭,只好领情从命了。”

燕十二笑笑,没说话。

智多星计全话声微顿,接着说道:“这出戏既然是这么个唱法,那条件就不必再商榷了,你赢,我七个全留下,你输,那就照我们老六的说法,就这么说定了。”

燕十二一拍手道:“慢着,让我先问问毛老大,认可不认可?”

毛胡子冷冷道:“我七个对外说话,一向是老二他开口,他说一句就是—句,我六个没有一个不认可。”

燕十二点头说道:“有你毛老大这一句话就够了,话已经说定了,不必再多说了,这出戏,哪一位先跟我唱?”

刀疤樊老六道:“家伙都亮出来了,当然是我,刚才没听我说么,笨鸟儿先飞,我充龙套了。”

燕十二微微一笑道:“也好,我先领教樊老六的飞轮绝艺。”

他手挥着那柄雕玉小刀行下石阶。

李广义手提长剑,站在石阶上没动。

天桥七怪中另六个立即向后退去。

燕十二往刀疤樊老六跟前几尺处一站,道:“樊老六,我上场了,你叫板吧。”

刀疤樊老六冷冷一笑道:“我嗓门儿大,留神震破了你的耳骨。”

双掌一错,飞轮互击,“当”的一声,火星四射,只见他跨步欺身,两只飞轮一上一下闪电攻到。

刀疤樊老六在这对飞轮上造诣颇为不凡,施展起来既快又凌厉,指的是燕十二身前两处大穴。

燕十二一动没动,容得刀疤樊老六近身,掌中雕玉小刀带着一道光影挥起,由下而上,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正点在一对飞轮之上,只听当当两响,一对飞轮一起荡开,同时震得刀疤樊老六一个身躯踉跄着往后退去,两手发麻几乎把握不住那对飞轮。

燕十二笑道:“樊老六,这头一招,我承让了。”

刀疤樊老六脸上那刀疤泛红,道:“姓燕的,你得意的嫌早了些。”

闪身欺到,掌中一对飞轮幻起满天寒光,向着燕十二当头罩下,这是拼命的打法,也远较头一招更具威力。

燕十二没碰他,往左跨步,闪身避过。

刀疤樊老六得理不让人,飞轮一顿,身躯一侧,就要抢攻,而燕十二对准了空隙闪电出手,掌中那雕玉小刀又忽递到他喉结上笑道:“樊六爷,你没能出我手下三招,该够了,收手吧。”

刀疤樊老六吃一惊暴退,喝道:“姓燕的,你取巧……”

燕十二道:“你不服也行,咱们来个硬碰硬的。”

话落人动,他跨步欺到。

刀疤樊老六大惊失色,飞轮—举就挡。

燕十二翻腕而起,寒光一闪,叮当两声,刀疤樊老六一对飞轮脱手飞起,直上夜空,映着月色化两道光华,煞是好看。

燕十二雕玉小刀一落,正抵在刀疤樊老六心窝上,道:“樊六爷,这回怎么说?”

刀疤樊老六好不难堪,脸色怕人。

只听毛胡子道:“我代他认输就是。”

燕十二一笑收手而退,道:“接下来跟我唱这出戏的是哪一位?”

只听一声冷叱,黑衣姑娘跨步向前,道:“姓燕的,是你姑奶奶我。”

燕十二把雕玉小刀往袖里一藏,摇头道:“抱歉,我自己给自己立过一个规矩,绝不跟女人家斗。”

灵猴候侯四哼的一声,道:“听见了吗,七妞,人家好男不跟女斗。”

“放屁,”黑衣姑娘目瞪杏眼叱道:“今天非跟你姑奶奶斗斗不可。”

抬腿往小腿上—摸,一对匕首已持在手中,跨步欺了过来,剧刷,就是两刀。

燕十二刀藏在袖子里,手背在身后,身躯连闪,轻易的躲过了那凌厉飞快的两刀。

黑衣姑娘厉声叫道:“姓燕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没种么?”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就算是吧。”

黑衣姑娘叫道:“好个孬种,亮你的刀。”

燕十二没动,也没说话。

黑衣姑娘厉叱说道:“姓燕的,姑奶奶叫你亮兵刃,你听见没有?”

燕十二道:“我说过我不跟女人家斗,你听见没有?”

黑衣姑娘一跺脚,道:“姓燕的,你敢耍你姑奶奶,我剁了你。”

闪身欺到,一连攻出六刀。

燕十二一味躲闪,躲得潇洒而从容,那背在身后的一双手连动都没动,脚下也没离站处动过一尺。

黑衣姑娘火大了,煞威大发,两柄匕首连环攻出,像疯了一样,所指都是燕十二身上大穴。

然而,十几刀过去,她连燕十二一片衣角都没碰过,突然她收手退身,凝望着燕十二一脸尽是杀气:“姓燕的,你可别让姑奶奶恨上了你。”

燕十二含笑说道:“那也没什么,姑娘一开始就没对我友善过。”

黑衣姑娘道:“姓燕的,一让我恨上了你,这辈子可是没完没了。”

燕十二双肩一耸,道:“姑娘真要是恨上了我,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黑衣姑娘大声说道:“姓燕的,你少跟我嬉皮笑脸,你要再不亮兵刃,我可要骂了。”

燕十二道:“既不疼,又不痒,姑娘要骂尽管骂就是,只是我要提醒姑娘一句,别忘了姑娘是个姑娘家,将来总是要找婆家的。”

黑衣姑娘脸上猛一红,道:“放屁,你姑奶奶这辈子不嫁人。”

“妙啊,”灵猴侯四拍手笑道:“真是庙后头有个洞,庙(妙)透了,我们七妞这辈子不嫁人,看你怎么办。”

黑衣姑娘霍然转过脸去,叱道:“你少多嘴。”

黑衣姑娘转过脸来,望着燕十二道:“姓燕的,我恨死你了,你没种,你不是个男子汉,你……”

突然珠泪夺眶,捂着脸转身奔了回去。

那六怪,全怔住了。

只听灵猴候四喃喃说道:“天,七妞也有眼泪,七妞居然也有眼泪……”

燕十二像个没事人儿一般,淡然说道:“哪位跟我唱这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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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火并
  • 剑海飘花梦

    剑海飘花梦

    田歌《剑海飘花梦》作者: 田歌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海——多少人喜爱它,歌颂它,然而,它冷酷无情,也不知有多少人为它毁去生命。花——盛开时,多少人想折它,然而它凋谢时,你会不屑一顾,它凋落得没有一点声息。梦——它有你所冀求的一切,醒来,它又飘然而散,只是在你往后生命里,留下美丽的记忆。夜,黑得可怕,大地在黑夜笼罩下,一切显得阴森、恐怖……狂风,吹得无数的小树,连根拔起……暴雨,倾盆而下,似无停歇的迹象……黑夜,狂风,再加上暴雨,好像要把这世界整个吞噬似的。
  • 红粉骷髅

    红粉骷髅

    柳残阳《红粉骷髅》作者: 柳残阳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祁家堡”的风浪已成往事,而连串下来的日子却是平淡又悠闲的,好像江湖上的变幻烟霞,诡异风雨,全在这一阶段里安静隐寂了,辰光是那样的恬宜。甚至燕铁衣亲赴杭州去主持当地“青龙社”堂口的一次例会,也是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情去的,非常轻松愉快。他独个儿办完了正事,又坚辞了“青龙社”在杭州城的“大首脑”“抗山肩”陶昂的陪侍,孤家寡人,无拘无束的在杭城游历了三天。燕铁衣认为观赏景色,有如品尝美点佳肴,浅试即止,最能引人回味。
  • 荒野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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