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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李德威道:“这恐怕由不得你。”

真道人冷冷笑道:“我要是不带你去,恐怕你拿我一点办法没有。”

李德威摇摇头道:“你算盘打错了,我要是杀了你,固然我没法子见到李自成,可是李自成也得不到这张藏宝图,我占不了便宜,我也吃不了亏,再说,知道李自成所在的,也不只你一个是不是?”

真道人一对眼珠子转动了一下,道:“你能保证这一道对我丝毫无损?”

李德威点头说道:“当然,我这个人向来说一句是一句。”

真道人吁了一口气,道:“怪只怪我对那张藏宝图动了心,好吧,我跟你走一趟。”

李德威看了他一眼,道:“走吧,你跟在我身后,如果想要这张藏宝图就乖乖跟在我身后别打歪主意,要不想要这张藏宝图,那自然另当别论,不过那得有把握,懂么?”

他转身往外行去。×

×

×

李德威带着真道人又回到了“卢沟桥”头。

刚到“卢沟桥”头,迎面走来了凌风,他跟李德威打了个招呼,摇了摇手,什么话都没说就走开了。

真道人拿眼直瞅凌风,可是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德威带着真道人在人群里走来走去,不像有—定的目的地,根本就像在闲逛。

他很悠闲,真道人可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你究竟要带我到哪儿去,怎么老在人丛里……”

李德威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你看见过天上的鹰觅猎物时的情形么,它一直在半空中盘旋,等看准了猎物之后才敛翅下扑,百发百中,绝不会扑空!”

真道人两眼一睁道:“你在找谁?”

李德威忽然向左前方十几丈外投过一瞥,那儿有一户人家,围着一圈围墙,有个人刚推门进去,他道:“跟我来。”

迈步向那户人家走了过去。

真道人抬眼一看,脸色陡地变了一变,赶上一步伸手拦住了孛德威,道:“慢着,你是要………”

李德威翻手反拉住了他的手腕道:“进了那扇门你就知道了,走吧。”

他拉着真道人就走。

真道人起先没说话,等快到那户人家时,他突然叫了起来,扯着喉咙道:“你这是干什么,硬往人家家里闯,我……”

李德威五指微一用力,真道人闷哼一声闭上了嘴。

李德威望着他笑笑说道:“别嚷嚷,那没有用的,除非你点明了,要不然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懂的!”

说话间已到那户人家门口,李德威抬手敲门,那知门没上闩,一碰就开了,李德威笑笑说道:“正好,这样省事。”

拉着真道人跨了进去。

刚进门,迎面走来一人,中等身材,个头儿挺壮,浓眉大眼的,穿着也相当讲究。

他一见门外闯进两个人,一怔停步,道:“你们找谁呀,往这儿乱闯。”

李德威道:“请问,这是不是官差住的地方?”

那壮汉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李德威指了指身旁的真道人道:“我抓了个闯贼奸细,这儿要是官差住的地方,我就把他留在这儿,要不然……”

李德威说话之间五指紧扣着真道人的腕脉,防的就是他说话。

真道人是个行家,也是个识时务,知进退的人,他没敢说话。

那壮汉子却脸色变了一变,半天才盯着真道人道:“你是李自成手下的人?”

真道人仍没说话,不知道是因为李德威扣住了他的腕脉,还是这句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可以说他根本不知道李德威带他到这儿来的真正目的何在,说是嘛,难断福祸,不承认嘛,身边这个姓李的又明明知道他是李自成的人,所以干脆来个不说话。

那壮汉子冷笑一声道:“说吧,你是哑巴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真道人仍没开口,在壮汉子来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句话并不难说,可是对真道人来说,这句话还真难以出口。

壮汉子话锋忽然转了,摆摆手,道:“好吧,你把他留在这儿吧,等我们问问再说。”

李德威道:“让我先弄清楚,阁下是……”

壮汉子一瞪眼道:“叫你把人留在这儿,你就把人留在这儿罗嗦个什么。”

这要换个别人还真不敢不听他的,奈何他碰上的是李德威。

李德威笑笑摇头说道:“让我把人留下来不难,可是阁下能先让我弄清楚阁下的身份,事关重大,我不能把个闯贼奸细随便交给人……”

壮汉子更凶了,怒喝—声道:“好大的胆子,你要造反了。”

上前一步抖手抽了过来。

李德威道:“别动粗,动粗你占不了便宜。”

他没有抬手出招,却拉着真道人往后退了一步,壮汉子那一掌往他眼前抽过落了空!

这还得了,壮汉子火上浇油,七窍生烟,便要上前一步再打。

里头出来个人,正是刚才带着两个“宛平”县衙役,“卢沟桥”头“排解纷争”那个瘦瘦的中年汉子:“干什么啊,老吴。”

壮汉子退后一步指着李德威道:“这小子把个老道带到这儿来,硬说这老道是闯贼奸细,我叫他把人留在这儿,他却非问我的身份不可。”

瘦汉子到了近前,冷冷瞅了李德威一眼道:“又是你啊!”

李德威道:“不错,是我,刚才我说他是闯贼奸细,阁下不信,他见机得早溜了,现在我把他抓来……”

瘦汉子冷笑一声道:“刚才你在桥头闹事儿,那是初犯,我可以饶了你,现在你又跑到这儿来瞎胡闹,这不是存心生事儿是什么,谁是闯贼奸细?我看你才是闯贼奸细。”

“对,”那壮汉子一点头道:“‘卢沟桥’头纠众闹事儿,扰乱地方安宁,现在又跑到咱们这儿来探虚实,这小于准是闯贼奸细,老刘,咱们把他毙了。”

话落,两个人一递眼色,双双腾身欺了上来。

李德威笑了,摇播头道:“放着闯贼奸细你们不拿,却反过来拿那拿奸细的人,我看你们不是糊涂得该死便是跟奸细有勾结。”

翻腕托出了他那面“银牌令”,道:“认得这个么?”

“银牌令”就在眼前,哪有看不见的道理?

瘦高汉子跟壮汉子脸色陡地一变,双双抽身暴退,瞪大了四只眼道:“您是……”

李德威道:“我只问你们认得这个么?”

两个人忙点头说道:“认得,认得……”

李德威道:“那么我再问一句,谁是闯贼奸细?”

两个人同时白了脸,瘦高汉子机灵点儿,一躬身,诚惶诚恐的强笑,道:“小的们有眼无珠,小的们该死,小的们不知是令主驾到,还望令主开恩。”

李德威翻腕收起了“银牌令”,道:“站好了听我说话。”

两个人恭恭敬敬答应了一声,垂手站得笔直。

李德威道:“告诉我,‘东厂’派在这儿的人,由谁带班?”

瘦高汉子道:“回令主,厂里只派小的两个人在这儿,没人带班。”

李德威道:“两个人够干什么的……”

壮汉于道:“回令主,小的们带的有‘宛平’县的衙役。”

李德威道:“那日么你们告诉我,‘东厂’派你们到这儿来,是来干什么的?”

瘦汉子道:“这个……回令主,当然是缉奸拿贼,防闯贼奸细散布流言,到处破坏的。”

李德威道:“这是你们的职责?”

瘦汉子道:“是的。”

李德威道:“那么,为什么你们听任这人带着党羽在‘卢沟桥’头散布流言,打击民心士气,视若不见,听若不闻?”

瘦汉子低下了头,道:“这个……这个……回令主,小的们没证据,您知道,没证据小的们不取拿人,万一拿错了,在这当儿奸细们一煽动,那后果更糟。”

李德威淡然—笑道:“你很会说话,你们‘东厂’办案拿人,什么时候要过证据了,我问你,这个人带着他的党羽在‘卢沟桥’头散布流言,只要是从‘卢内桥’上过的人,没有一个汉听见的,这是不是证据?”

瘦汉子头垂得更低了,道:“回令主,小的不敢说不是,只是小的们没亲耳听见……”

李德威双眉一扬,道:“你还敢狡辩,为什么别人都听见了,单你们这防贼拿奸的没听见?”

瘦汉子道:“这个……这……他们见小的们一近就不说了。”

李德威道:“听你的口气,好家你明知道他们在散布流言,也想走近一点上抓证据,却苦干抓不到他们的证据,是不是?”

瘦汉子未假思索,忙一点头道:“回您,是的,正是这样。”

李德威点点头道:“耶么我问你,你们穿便服出京又为了什么,缉奸拿贼应该把自己置于暗处,非属必要绝不暴露身份,你们连这个都下懂么?”

瘦汉子道:“这个,这个……”

“还有,”李德威接着说道:“你明知道这个人曾在‘卢沟桥’头散布流言,为什么我把他带到这儿来了你反指找是闯贼奸细。你这是什么居心?”

瘦汉子道:“小的们糊涂,小的们该死,令主开恩。”

他的确帆灵,这糊涂二字是李德威说他们的,现在他承认糊涂,糊涂总没那么大的罪过。

李德威长叹一声道:“在‘长安’,‘东厂’人勾结满洲奸细,通敌卖国,没想到在这京畿附近又有你们居心叵测,纵容闯贼奸细,大明朝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你们们心自问,国家,父母,天下众百姓,你们对得起谁,我接掌‘银啤令’,肩负极重救国家之沉沦续,祚祀于一线的神圣使命,断不能容你们这样贪赃枉法,出卖国家,什么话也不要说了,你们北向下跪,自己了断吧。”

两个人机传一颤齐抬头,惊声说道:“令主……”

李德威神色肃穆,冷然说道:“除非你们敢违抗‘银牌令’,要不然就什么也别说了。”

瘦汉子脸色刹白,霍地转望壮汉子,道:“老吴,你看怎么样?”

壮汉子狰狞一笑道:“咱们要死了,这笔钱谁花去。”

瘦汉子也笑了,笑得好阴“说得是,拼吧。”

两个人—个旋身同时期到,四掌齐递,指的全是李德威的要害。

李德威道:“看来我只有代朝廷执法了。”

单掌一翻迎了上去。

尽管是以二对一,奈何他两个那身所学差李德威太多,壮汉子痛呼一声,两腕立折,垂手往后退去。

任何人都能饶,唯独卖国贼不能饶,李德威跟上一步一脚踢了出去,正踢在壮汉子小肚子上,上步,踢翻一气呵成,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瘦汉子机灵,一见李德威向壮汉子下手,他沉腕撤招,转身就跑,还挺快的,一转眼就出了土余。

李德威左手探腰,只一种,匹练飞出,寒光一闪没人瘦汉子后心,瘦汉子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便冲出两步爬在了地上,他那背心露着一段剑柄。

不过举手投足间,两个“东厂”密探已血溅尸横。

真道人白了脸,道:“你出手好很啊。”

李德威缓缓说道:“对这种人,我向不留情!”

突然间挂落网行热泪。

真道人呆了一呆旋即冷笑说道:“你这不是描哭耗子假慈悲么……”

李德威神色木然道:“我哭的是大明朝。”

真道人面有异色,把头低了下去。

李德威道:“你也是大明朝的于民,不是么?”

真道人抬起了头,脸色有点白,道:“没事了吧,咱们可以走了。”

李德威摇摇头,道:“不忙,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所以找闯贼,是为了擒贼擒王,杀闯贼以谢天下,不过你要是带我去见闯贼,你就有机会得到这张藏宝图,利害你自己盘算,我不勉强。”

真道人缓缓说道:“我带你去。”

李德威微一点头道:“那好,咱们走吧。”

迈步走向那瘦汉子,俯身拔起了那把鱼肠剑,一股鲜血随剑尖涌出,刹时流了一地。×

×

×

李德威带着真道人走出那户人家的时候,他看见了凌风,还有几个昔通人打扮的,一看就知道是“穷家帮”好手的年轻人。

“穷家帮”年轻一辈好手接了“东厂”的“防”。

有这批生力军接防,该比“东厂”那些人强上十倍,至少他们不会通敌卖国!

李德威很放心的走了!×

×

×

真道人带着李德威到了“彰德”,那高高的城门楼上已经换了旗帜,斗大的一个“李”

字随风飘扬着,城门口站的全是贼兵,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李德威看得心里一阵阵刺痛,他道:“闯贼现在‘彰德’?”

真道人话说得不大好听:“不在‘彰德’我也不会带你到这儿束了,我拿自己的命闹着玩儿?”

闯贼近在咫尺间,杀一闯贼,天下太平,李德威忍了,他摊开了右手,右掌心有张小纸条,长短不过两指,上头只写了两个字:“彰德”!

他道:“幸亏你没有骗我。”

真道人两眼一直,道:“这是……”

李德威道:“朋友给我送的信儿,在‘宛平’就递到了我手里。”

真道人直发怔,半天没说出话来。

李德成道:“咱们怎么进城?”

真道人定了定神道:“到了这儿就看我的,有我在你还怕进不了城!”

看看天色,日头已然偏了西,李德威道:“天快黑了,咱们进城吧,话说在前头,万一我露了行藏,守城的这些人奈何不了我,你可得赔上一条命。”

他说的这是不折不扣的实情实话。

真道人心里也明白,当即说道:“你放心,我还想用那张藏宝图邀功呢。”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那是最好不过,走吧。”

两个人刚要迈步,身后传来了一阵叮当铃声跟得得蹄声,随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话声叫道:“二位请等等,二位请等等。”

两个人扭头看,只见路上驰来一匹混身漆黑的小毛驴儿,上头坐着—个年轻女子,一身粗布衣裤,可挺合身,头上包着块布,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

她,长得皮白肉嫩,挺清秀,可是那娇嫩的脸蛋儿上偏偏抹得东一块灰,西一片黑的,一看就知道是有意抹上去的。

李德威心里想,八成儿是逃难的,可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逃难应该往平安清静地儿去,怎么反投到贼窝来了。

心念正转动间,那匹小毛驴儿已然来近,年轻女子喝住了小毛驴儿跳下了地,没说话先窘迫一笑:“二位可是要进城去?”

真道人一双眼直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神色冷冷的,没答理。

李德威微一点头道:“不错,姑娘是……”

年轻女子低了低头,有点羞涩,道:“我也要进城去,我有家亲戚在‘彰德’,听说城破了,我来看看他们,可是我一个单身女子怕进不了城,想跟二位做个伴儿……”

她没再说下去,两眼直望着李德威,一脸的企求色。

李德威心中不忍,想点头,可是事实上到了这儿他又做不了主,只有转望真道人问了一声:“行么?”

真道人冷冷说道:“不多她一个。”

年轻女子两眼一睁,简直不知道怎么好了:“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转过脸来又道:“也谢谢你。”

李德威道:“姑娘不用客气,走吧!”

他两个迈步往前走,年轻女子拉着她那匹小毛驴儿,提着她那小包袱就跟在后头,她那一双眼上下直打量李德威。

走着,走着,她突然上前一步,道:“这位道长上下怎么称呼呀?”

真道人冷冷地道:“贫道玉虚!”

年轻女子道:“原来是玉虚道长,这位贵姓啊?”

她转过脸来又问了一句。

李德威道:“我姓李。”

年轻女子两眼一睁道:“真巧啊,我也姓李。”

看她那模样儿,像个没心役肺的,“彰德”有她的亲戚,她像—点儿]不关心亲戚的死活。

说她不关心像又冤枉了点儿,不关心她不会往贼窝里跑,兵荒马乱的时候往贼窝里役,一个单身女子,什么事儿碰不上?

李德威暗暗皱了皱眉道:“姑娘从哪儿来?”

年轻女子道:“我从‘大名’来,二位呢?”

李德威没答她的问话,道:“在这时候,姑娘一个单身女流,实在不该到这儿来。”

年轻女子低川氐头,道:“谢谢你,我知道,可是‘彰德’有我们一家亲戚,我家除了我娘就是我,总不能让我娘来啊。”

这话说的也是。

李德威还想再说什么,眼前却已然到了城门口,三两个持枪挎刀的贼兵拥了上来,真道人抬手亮出一物,那是块两三寸见方的铜牌,上头除了—个篆写的“李”字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三四个贼兵马上停了步,最前头一个贼眼灼灼,先看看李德威,又看看那年轻女子,道:“这两个都是一路的?”

李德威什么大阵仗汲见过,自然是镇定得很。

那位姑娘可有点紧张,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现在脸都有点白李德威心里好生难受,他盘算好了,只要真道人有一点异动,他毙了真道人带着她就走。

真道人那里点了头,道:“不错。”

那贼兵—咧嘴道:“老大哥,下回带男的别带女的了,你这不是诚心馋人么,进去吧,进去吧。”

贼兵们都笑了。

真道人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带着李德威跟那位大姑娘就进了城。

那位大姑娘还真怪,一进城门马上就跟个没事人儿似的,瞪着真道人跟李德威道:“没想到两位竟是……”

这个误会可大了,李德威是头可断,血可流,绝不愿沾一点儿贼味儿,当即截口说道:

“他是,我不是。”

大姑娘听得一怔,道:“道长是,你不是?那你怎么……”

李德威道:“这跟姑娘设关系,姑娘不用问了,赶快去看看姑娘那家亲戚去吧。”

大姑娘没再问,诧异地看了李德威两眼,千恩万谢地跳上小毛驴儿走了。

蹄声银铃声都听不见了,李德威道:“咱们两人之间的事怎么办?”

真道人冷冷说道:“那就要问你了。”李德威道:“我巴不得马上找到李自成。”真道人道:“我也巴不得把那张藏宝图拿到手。”李德威道:“你漏说了一样。”真道人道:

“哪一样?”李德威道:“我这条性命。”

真道人嘴唇牵动了一下,道:“你倒真是个明白人。”李德戚道:“不怕我先杀了你么?”

真道人道:“说句话你也许不相信,要是没有我,你永远别想见闯王,眼下‘彰德’千军万马,要武士有武士,要猛将有猛将,试问你能闯过几重?这种事硬的不行,非得有个人逐一开路架桥不可。”

李德威道:“话倒不失为两句实话,只是我不以为你会让我带着这张藏宝田,大摇大摆的去见李自成,这是很明显的!”

真道人霍地转过脸来,道:“那么你打算……”

李德威谈淡地笑笑说道:“我打算先杀了你。”

真道人一怔,道:“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李德威道:“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么,即使我要开玩笑,那也要看对象,你算不上我的朋友,是不?”

真道人脸色变了:“你跟我事先说好了的……”

李德威道:“我这个人一向说一句是一句,不过对你是例外因为你是贼寇,我要是对你也讲一个‘信’字,那就是对大明朝不忠,对天下百姓不义,何况你在许诺的当初已经有了食言背信之心,处在这种情势下,我为求达到目的,不得不来个先下手为强……”他话刚说到这儿,真道人突然腾身掠起,往街道一旁窜去。李德威没立即出手,跟着他掠了过去,眼看着他掠进了一条黑胡同里才抬手一指点了出去。

道人砰然一声摔在了黑胡同里,没见他再起来!

“彰德”有客栈,不但有,而且为数还不少。

只是,这时候“彰德”的客栈已经是十家九空了,别说客栈没人住,就连开客栈的也早不知跑哪儿去了,兵荒马乱,流寇陷城,烧杀劫掠,无所不为,顾什么都没顾性命要紧,劫后的“彰德”,房子倒的倒,毁的毁,街上偶尔还可以看见一两具伏尸,满目凄凉,让人心酸。

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偏偏有一家客栈仍开着门儿,招牌还有,挂的是“五福客”三个字,那个“栈”字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也偏偏有个人住店,那是个很俊的年轻人。

客栈里只住进这么一个客人,掌柜的有点诧异,也难怪,这时候还有人住店。

过了一会儿,掌柜的更诧异了,瞪着眼,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记得那位客人进门的时候,是个挺俊挺俊的年轻人,也只他一个,这是绝错不了的。

可是过了一会儿之后,有个人从里头经过柜台出了客栈,是个肤色黝黑的中年人,穿一件黑袍。×

×

×

“彰德”城西,有—座很大很大的大宅院,“彰德城”的房屋毁了十之六七,这座大宅院片瓦都没少。

高高的门头,丈高的围墙,里头树海森森,露着几角飞檐狼牙,看上去相当深沉,相当气振。

门口两盏大灯,照罐得十丈内纤细毕现,从石阶下那一对大石狮子往上去,一直排到石阶最上—级,两边各站着四名挎刀黄衣壮汉,一个个站在那儿跟泥塑木雕的一般,一动不动。

再顺着围墙往两边看,或灯光下,或夜色里,隔不几步就是一个挎刀黄衣人,手抚刀柄,如临大敌。

这些挎刀黄衣人一共有几个,没法数,因为照这种情形着,不只前头有,后头也一定有,后头有围墙挡着,看不见。

这座大宅院两扇朱漆大门敞开着,但是绝少有人进出,半天看不见一个人,而且这一带也空苗寂静,一个行人也看不见!

可是,突然,这座大宅院前来了个人,是个肤色黝黑,身穿黑袍的中年人,他对着这座大宅院两扇大门迈着大步笔直地走了过来。

马上惊动了那些挎刀黄衣人,站门的八个没动,围墙边上窜过来两个,人没近先一声沉喝:“站住,干什么的?”

黑袍中年人停丁步,两个挎刀黄衣人双双落在了他眼前,左边一声暴喝说道:“找死么,这是什么地方你乱闯……”

黑袍中年人两眼一翻,冰冷说道:“别嚷嚷,看看这个。”

他抬手翻腕,掌心上握着一样东西,那是一块小小的铜牌,上头篆写着一个“李”字,映着大门口射来的灯光闪闪发亮。

两个挎刀黄衣人一怔,态度马上变了,左边一个马上赔笑说道:“原来是自己人,你到这儿来是……”

黑袍中年人缩手收回那面铜牌,道:“我有机密大事,要回禀工爷。”

右边那名黄衣人道:“都这时侯了,王爷早睡了,你怎么不早来!”

“好话,”黑袍中年人道:“能早来我不就早来了么,无论如何我要见王爷,你们两个哪一个给我进去通报一声。”

右边那名黄衣人皱眉说道:“你这不是要我们的命么,王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上床,谁敢往近处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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