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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钰心头大震,顿时俊面飞红,嗫嚅说道:“这……姑娘怎么知道?”

黑衣人儿道:“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独孤钰呆了一呆,为之大讶,暗忖:我昏睡三日三夜,方醒不过顿饭工夫,我什么时候亲口说了……?

只听黑衣人儿一笑说道:“你对此感到不解,是吗?”

独孤钰点头说道:“在下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说过!”

黑衣人儿道:“其实这也难怪你想不出,一个人梦中所发呓语……。”

独孤钰“哦!”了一声,窘迫异常,不敢作声!

黑衣人儿凝眸片刻,突然说道:“你……你能告诉我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儿吗?”

这句话儿她好似用了很大力气,但却轻微已极!

独孤钰呆了一呆,赧然说道:“她只是洞庭湖畔,岳阳楼上一名歌妓……”

黑衣人儿轻笑一声,接道:“由来侠女出风尘,她一定长得很美,是吗?”

独孤钰虽然想承认,但又不便启口,只好微微地点了点头!

黑衣人儿凝注他片刻,突然又道:“她较之‘闽西八洞’对你一见钟情的红衣少女如何?”

独孤钰呆了一呆,挑眉说道:“姑娘取笑了,那红衣少女只是因宇文涛将在下打伤而心存歉疚,怎可谓对在下……。”

“一见钟情”四字他却说不出口。

黑衣人儿道:“姑不论她是歉疚抑或是一见钟情,我只要你比上一比!”

独孤钰大感为难,迟疑半晌方始庄容说道:“姑娘这问题实在令在下难以作答!”

黑衣人儿呆了一呆,道:“你是说那红衣少女庸脂俗粉,不足与你心上人比拟?”

独孤钰摇头说道:“那也不是,只是在下对那红衣少女仅一面之缘!”

黑衣人儿道:“一面之缘应该已看到她的容貌!”

独孤钰微作沉吟,毅然说道:“姑娘如果一定要在下将她二人加以比拟,在下只能这么说,一位美艳无双,一位风华绝代,春兰秋菊,难分轩轾!”

黑衣人儿微微颔首,一笑说道:“你很会说话,你可否把我和她再作一比较?”

此言一出,独孤钰更感为难,迟疑半晌,方始苦笑说道:“姑娘的绝世容貌罩于一袭轻纱之后,叫在下怎生比法?”

黑衣人儿一声轻笑,妙目凝睇地说道:“既是我真面目覆罩于轻纱之后,你怎知我容貌绝世,而不是面目可憎的无盐嫫母?”

独孤钰无言以对,窘迫异常地嗫嚅说道:“在下只是以姑娘高贵气质,风雅谈吐,斗胆妄测……。”

黑衣人儿突然说道:“谢谢你提醒了我,那就请你就所谓高贵气质,风雅谈吐两点上,将我与你那心上人做一客观比较好了?”

独孤钰想不到对方竟一再出此辣手问题,深蹙剑眉,思忖半晌,这才毅然说道:“在下拙于言辞,仍是适才那两句话儿,春兰秋菊,难分轩轾!”

黑衣人儿娇躯一颤,说道:“真的吗?”

独孤钰剑眉一挑,庄容说道:“在下从不善谎言,更不会阿谀奉承!”

黑衣人儿凝睇着他,缓缓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独孤钰呆了一呆,惑然说道:“姑娘放心什么?”

黑衣人儿道:“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糊涂!”

独孤钰一怔苦笑说道:“在下心智迟钝,委实感到满头雾水!”

黑衣人儿一笑说道:“看来你委实傻得可……以,由你口中,我已知你那心上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儿,我有心要和她互争一日之长短,懂了不?”

独孤钰呆了一呆,随即会过意来,但觉脑际轰然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显然他是为此女之大胆作风所震慑,半晌才赧然说道:“姑娘美意,在下倍感荣宠,只是在下……”

黑衣人儿突然一笑,接道:“只是你已‘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哪怕是弱水三千,你也只取一瓢饮,是吗?”

独孤钰赧然说道:“姑娘明鉴,在下……正是此心!”

黑衣人儿娇笑说道:“那与我无关,你此时纵然心似金石,届时我自会有办法让你忘却你那沧海,巫山!”

独孤钰剑眉一轩,正待接话……。

黑衣人儿已自一笑又道:“怎么?你不相信吗?莫忘了你说过要听我的话儿,届时只要我一句话,哪怕你……。”

独孤钰大为作急,未等她把话说完,便自一声急呼说道:“姑娘,在下虽曾答应过姑娘今后听凭吩咐以报活命之恩,但姑娘却不能以此……。”

黑衣人儿娇笑一声,接道:“以此怎么?瞧你急成这个样儿?放心,这是一种最下等,最愚笨的办法,纵能得人,不能得心,我岂会这么做,我要使你渐渐地厌恶你那心上人,自动地,不知不觉地靠向我这边来!而且所用办法绝对光明正大!你相信吗?”

独孤钰哪曾遇到过这种场面?说信不是,说不信也不是,只有深蹙剑眉,勉强地报以一个苦笑!

黑衣人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站起娇躯,一笑说道:“天色已将破晓,你想必已甚感疲累,睡一会儿吧,这里绝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经此一说,独孤钰果然感到一丝倦意袭上身来,略一沉吟,说道:“多谢姑娘关注,在下虽可稍睡一会儿,但姑娘……。”

黑衣人儿摇头笑道:“我也谢谢你的关注,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去处,莫忘了你至今尚未进过滴水粒米,此处无炊具,我又不会下厨做汤羹,只有请你委曲一会儿,我出去弄些吃的来!”

独孤钰心里一阵激动,由衷地说道:“劳累姑娘,在下实感难安!”

黑衣人儿妙目凝睇,一笑说道:“男儿最怜温柔女,更有体贴动郎心,你不怕这也是我手段之一吗?”

独孤钰心中一震,默然不语!

黑衣人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好儿睡吧,我去去就来!”

转过娇躯,缓缓出门而去!

独孤钰一直望着那美妙身影被一扇柴扉遮住,方始长吁一口大气,闭上双目!

虽然一夜长谈使他伤后身体倍感疲乏,极想睡一会儿,但一时思潮汹涌,百念交集,却使他无法成眠!

他由他离开青城,一直想到如今,他不明白这位带着神秘色彩名字叫“霜”的黑衣人儿,何以会单单对他如此,而且作风之大胆为他生平所未见,但是他却已知道这是自己业已见到的第三个奇女子,而且他更深深地体会到自己今后将会遭逢到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事儿!

同时,他觉得雪艳琴与这神秘的黑衣女子有着一个最大的相同之处,高贵的气质,风雅的谈吐,和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而两者最大的不同是前者幽怨动人,娴静含蓄,后者则是明朗大胆得令人心灵颤抖!

虽然如此,他仍是心坚金石,绝不迁变,他想,只要自己心比金石坚,就不相信她有什么法儿能使自己对雪艳琴渐起厌恶,那是绝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但是渐渐地他又感到一丝恐惧不安的情绪袭上心头!

他心想,如果真有这一天这种事情发生了,那……。

他全身倏起一阵轻颤,不敢想像下去!

在一阵恐惧与不安之后,他心中一动,又自暗忖道:“诚如她所说,自己委实有点傻得可以,自己如今内伤业已痊愈,大不了再在这儿住上两天。我就不信在这两天工夫中她会有什么超人手法改变自己的意志,除非她用什么药物迷失自己本性,只要自己一离开这间竹室,今后将是一番艰钜的路程,宇内如是之大,她哪里还能找到我,纵使让她找到,自己倘不能用情专一,还称得上什么顶天立地的须眉奇男……。”

思忖至此,顿觉坦然,思虑清纯,再无一丝杂念……。

疑虑一去,睡意转浓,于是闭上双目浑然睡去!

不知经过多少时间,独孤钰被一声轻微的掩门声惊醒!

睁眼一看,黑衣人儿早已俏立床边,桌上多了一具漆黑木盒!遂歉然笑道:“姑娘回来了!”

黑衣人儿微微颔首,一笑说道:“我回来一会儿了,只是看你睡得香甜,不忍将你叫醒!”

独孤钰赧然一笑,道:“累姑娘久等,在下……。”

突然忆起她临去时那句话儿,倏然住口不言!

黑衣人儿恍若未闻,一笑说道:“看来你已经看得开了,想得通了!”

独孤钰听了这话,为之一怔,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黑衣人儿妙目凝睇,娇笑说道:“你若不是看得开,想得通,怎会高枕无忧,睡得如是香甜!”

独孤钰俊面一热,方待说话。

黑衣人儿已自微笑又道:“好啦,闲话到此为止,你先吃些东西再说!”

缓缓走至桌边,取来那具漆黑木盒双手捧过,笑道:“盒中不过一碗稀粥,四色小菜,虽不能求得一饱,但你内伤初愈,腹中饥空过久,不宜暴饮暴食,只有委曲你略为先充充饥了!”

独孤钰深为感动,禁不住长叹说道:“姑娘这隆情盛谊,在下不知如何报答!”

强以双臂撑床,欲待坐起。

黑衣人儿腾出一只皓腕,轻轻地将他扶起,拉过一床锦被放在他背后,让他半坐半倚地靠在被上,一笑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我生平最讨厌男子,但你是例外,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般服侍一个男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转变得那么快,也许这就是一般人所说的……。”

倏然住口不言,一颗螓首也自缓缓垂下!

独孤钰禁不住又心头一震,脑中一片纷乱,一时无言以对!

半晌,黑衣人儿方缓缓抬起头来,深深看了独孤钰一眼,柔声说道:“快吃吧,凉了!”

独孤钰赧然一笑,不再说话,接过木盒就在床上大吃起来!

这虽非他生平所吃最好的一顿饭菜,但他腹中饥饿,却吃得津津有味,倍觉香甜。

他埋头大吃,隐隐地可以感觉到床边黑衣人儿那一双清澈柔和的目光正紧紧地盯在他脸上,他只觉自己一颗心跳得厉害,有一点不敢仰视!

不到片刻,满盒饭菜已被他风卷残云般吃个精光,抬起头来,赧然一笑,将木盒递过!

黑衣人儿伸出皓腕接过木盒,随手置于几上,一笑说道:“饱了吗?”

独孤钰道:“虽不饱亦差不多了!”

黑衣人儿妙目凝睇,笑道:“先委曲点儿,过一天我再给你带好的来吃!”

独孤钰闻言心中略动,一张口,尚未说话。

黑衣人儿已自笑道:“你可是想知道这些菜饭从何而来?”

独孤钰尴尬点头,道:“看来在下一举一动,心中所思,无不全在姑娘意料之中!”

黑衣人儿娇笑说道:“我若没有这种本领,怎敢夸口要与你那心上人互争一日之长短?至于饭菜来处,你不必问,只管吃,反正我不是偷来的,更不会向你伸手要饭钱就是!”

独孤钰剑眉微微一皱,道:“话虽如此……。”

突然忆起一事,倏然改口急声道:“该死,该死,在下竟忘了姑娘也是多日未进滴水粒米……。”

黑衣人儿一笑说道:“我早在外面吃过了……。”

深注独孤钰一眼,笑道:“看来你对我倒还关怀!”

独孤钰呆了一呆,心想:这姑娘果然厉害,自己今后说话可得加倍小心……。

故作不知地微微一笑,道:“换个任何人也是一样,尤其在下身受姑娘活命大恩,姑娘也是劳累数日,在下岂能单顾自己?”

黑衣人儿深注他一眼,没有作声!

独孤钰看在眼内,一怔道:“怎么?莫非在下这句话儿有什么不妥之处?”

黑衣人儿微一摇头,说道:“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你我朝夕相处,已是三日,我却连你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岂非是天大笑话!”

独孤钰略作思忖,道:“在下杜玉!”

黑衣人儿妙目凝睇,微一点头道:“嗯!果然不错,其人如玉!”

独孤钰为之俊面一热,红着脸笑道:“姑娘取笑了!”

心中一动,剑眉一皱,默然不语!

黑衣人儿呆了一呆,柔声说道:“不要生气,我这是由衷之言!”

独孤钰摇头说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在想,蒙姑娘相救,你我又是相处三日,在下却连姑娘面貌都未看到,岂非天大笑话!”

黑衣人儿深注他一眼,娇笑说道:“以牙还牙,你也相当高明……”

略一沉吟,接道:“你当真想看我的面貌吗?”

独孤钰道:“在下委实想要一睹姑娘庐山真面!”

黑衣人儿微微摇头道:“我怕你看了之后会拂袖而去,我的一番计划就要付诸东流了!”

独孤钰一怔说道:“姑娘又取笑了,在下……。”

黑衣人儿摇头接道:“我是说我的容貌极是丑陋,赛过无盐嫫母,你看了会害怕!”

独孤钰剑眉一挑,庄容说道:“姑娘何出此言?岂不闻‘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姑娘清标傲骨,纵是无盐嫫母,在下也要高攀相交!”

黑衣人儿娇躯倏起一阵轻颤,妙目中异采暴射,凝注独孤钰说道:“你当真不会后悔?”

独孤钰神色又是一正,方待答言。

黑衣人儿微一摇头道:“你且莫着急,我忘了告诉你一句话了,我自小就曾立下一个誓言,我要把我的终身托给第一个看见我面貌的男人,不管他要不要我,我一生就是他的人,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所以我得把话说在前头,如今,你可还要看?”

独孤钰闻言心中大震之余,更感万般为难,暗忖:想不到这一下弄巧成拙,给自己找来这大困窘,如今却是骑虎难下,看与不看都不好,如果看了,自己势必要辜负雪艳琴一片如海深情,如果不看,又无殊给自己这位救命恩人绝大难堪,自己实在于心不忍……

正感犹豫难决,心急如焚,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下去。

忽闻黑衣人儿幽幽一叹,黯然说道:“你若是不愿,不看也罢!”

独孤钰只急得俊面通红,手足无措,半晌方始万般歉然地苦笑说道:“在下委实不愿做那朝秦暮楚,三心二意之人,更不知姑娘当年姑娘有此重誓,冒渎之处,万请姑娘谅宥!”

黑衣人儿娇躯又是一阵轻颤,说道:“这么说来,你若与我结识在先,你那心上人若是如今的我,你也会这样了?”

独孤钰剑眉一挑,毅然说道:“姑娘说得不错,若是在下结识姑娘在先,在下当必如是!”

黑衣人儿妙目凝睇,一叹说道:“好个不贰之人,你使我对她羡煞,更使我对自己恨煞?”

独孤钰只觉全身热血向上疾涌,剑眉双挑,方待答言,突见黑衣人儿妙目暴射两道冷芒,头也不回地轻喝说道:“什么人敢来我竹庐偷窥!”

但闻竹室外远处一个清脆话声说道:“婢子紫云求见!”

黑衣人儿娇躯微震,沉声说道:“百丈以外候着!”

随即转向独孤钰道:“你且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未见作势,身形如电,一闪出屋!

独孤钰正自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深感诧异,再见了黑衣人儿的绝世身法,心中不由大为震讶,呆了半晌,方始定过神来,暗自忖道:看不出弱不禁风的她却有这般功力,我要是能有这般功力,血海大仇何愁不报……?

心念一动,又自忖道:她既说一个人常年住在这武夷绝顶,却何来婢子……。

思忖及此,愈觉黑衣人儿充满神秘,而且来头绝不简单,有心想起来看看,却又觉得如此不是大丈夫行径,也有渎这位不眠不休,端汤奉茶看顾自己的活命恩人?

再说,她要是对自己有什不利企图,凭她那身功力,可说易如反掌吹灰,又何必多费周章?……

正思忖间,忽觉眼前一花,黑衣人儿又已俏立床前,未容她说话,独孤钰便自神色泰然地微笑说道:“在下有眼无珠,虽知姑娘必谙武学,却未料到身具这等绝世功力,好叫在下钦佩!”

黑衣人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娇笑说道:“是吗?恐怕你想说的还不止此吧!”

独孤钰倏觉面上一热,歉然笑道:“姑娘说的不错,在下觉得姑娘甚是神秘!”

黑衣人儿一笑说道:“为什么你不说行踪可疑?”

独孤钰坦然说道:“姑娘对在下有恩无仇,在下不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黑衣人儿呆了一呆,说道:“看来你很相信我,其实我有很多事情没有让你知道!”

独孤钰淡淡一笑,说道:“在下以前茫然,现在始才知道,不过在下不愿过问,因为在下自己也有隐衷……!”

黑衣人儿妙目凝睇,柔声说道:“看来我比你还要有眼无珠,因为我至今才发现你与一般人不同!”

独孤钰笑道:“那是因为一般人没有像在下这等隐衷,在下只不过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已!”

黑衣人儿摇头说道:“你用不着谦虚,我自信我的眼光错不了的……。”

话锋微顿,深注独孤钰一眼,一笑又道:“其实你这么做对你并没有好处,因为你的长处越多,我就越是羡慕你那心上人,同时也更坚定了我要和她互争长短的决心!”

独孤钰暗暗一震,为之辞穷,半晌方始苦笑说道:“姑娘,你错了,世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在人前暴露他的缺点,何况你我相识不过三日?”

黑衣人儿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我不会错,尽管一些人想极力掩饰他的短处,而且掩饰得几乎天衣无缝,但在不知不觉中总会露出些微破绽,你应该知道‘欲盖弥彰’这四个字!”

独孤钰笑道:“在下知道,也就因为在下未加掩饰,所以在下一身短处反而难为人见!”

黑衣人儿微笑说道:“人非圣贤,但能坦然真诚,以长弭短,便已难能可贵了!”

独孤钰呆了一呆,苦笑说道:“姑娘口才犀利,在下钦佩无比!”

黑衣人儿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你伤势业已痊愈,但目前我还不想让你离开,我有件要事,须即刻赴闽南一行,你可愿意在此候我三日?”

独孤钰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与姑娘一样也有要事须赴闽东一行,既是在下伤势已然痊好,姑娘又要远行,在下也想即刻动身了!”

黑衣人儿呆了一呆,道:“事情当真很重要吗?”

独孤钰道:“不错!”

黑衣人儿柔声说道:“我虽知道你伤势一好便要离去,但却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急,为什么你不肯等我回来陪你一起去呢?”

独孤钰道:“姑娘好意心领,在下不是不肯,而是不能,因为在下业已耽误多日了!”

黑衣人儿微作沉吟,道:“不是我不让你现在走,实在闽境民风强悍,江湖帮会组织又多,我有点不放心你独自一个人儿,到处涉险!”

独孤钰深为感动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姑娘想必是怕我再遇上像‘闽西八洞’那等不讲理的蛮横之人,以后凡事我忍着点儿就是了!”

黑衣人儿呆了一呆,微微摇头道:“你初出江湖,不知江湖之险恶,有些地方是不能单以‘忍’字来应付的……。”

独孤钰剑眉一挑,慨然说道:“忍不了便和他们放手一搏,只要不死,总有出气的一天!”

黑衣人儿神情一震,柔声说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把自己生死看得这么轻?”

独孤钰挑眉说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在下……”

黑衣人儿微一摆手,说道:“够了,请恕我要大胆地批评你两句,像你这样,只不过是匹夫之勇,生死虽无可欢惧,然而却有泰山鸿毛之别,难道你忘了这世上你还有可留恋的事儿和未完成的责任了吗?”

独孤钰如遭雷击,满腔豪气顿时云消雾散,通体冷汗涔涔,暗道一声:惭愧!深深抱拳,说道:“多谢姑娘棒喝,在下受益匪浅!”

黑衣人儿道:“我不要你对我感谢,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时光已是不早,既然你不能等我回来再走,我倒想到个折衷办法了,我先陪你走一段,到时我们再行分手,行吗?”

独孤钰道:“如此岂不要耽误姑娘的大事!”

黑衣人儿娇笑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反正是顺路!”

独孤钰道:“如此多谢姑娘!”

黑衣人儿笑道:“现在你可以下床了!”

独孤钰道:“在下这就下来!”

口中这么说,身子却未挪动一下!

黑衣人儿呆了一呆,娇笑说道:“怎么?可是有我在此,你感到有所不便吗?”

独孤钰赧然说道:“在下是怕自己失礼!”

黑衣人儿娇笑说道:“只要心无点尘又何惧失礼不便?你大概还没有发现你那一身儒衫已经换过了!”

独孤钰听了她头一句话儿正自暗感惭愧,入耳这后面一每话儿,更不由心头大震,低头一看,果然不假,自己现在身穿虽然也是一袭雪白儒衫,但一看便知绝非自己原有之物,心知这必是她在自己昏迷时为自己所更换,一时百念交集,不知是什么滋味,怔怔地望着黑衣人儿,说不出一句话来!

黑衣全娇一笑声,说道:“你还发什么楞?快起来吧,你若感到不便,我转过身子便了!”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真将娇躯缓缓转了过去!

独孤钰望着她那美好背影,苦笑一声,翻身下床,足方沾地,猛觉一阵头晕目眩,心知这是因为睡得过久所致,连忙伸出手扶住床边,闭上双目,片刻之后方始睁开眼来,略一活动四肢,整整衣衫,轻咳一声,道:“姑娘,在下衣衫已然整好了!”

黑衣人儿一声娇笑,缓缓转过娇躯,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独孤钰只觉面上一阵奇热,忙地避开目光,说道:“姑娘不要收拾一下吗?”

黑衣人儿一笑说道:“有什么好收拾的?这些事儿用不着你我操心,走吧!”

说罢,娇躯一转,缓缓向门外走去!

独孤钰望着她那美好背影暗暗一叹,大步跟着走出!

出得竹屋,但见眼前一块平坦之地,周围约有五十丈丈小,右方一片巨石,其平如镜,石质温滑晶莹,光可鉴人。

身后那座竹庐,背依孤峰,面临危崖,孤峰顶上,一条悬瀑,恍如百丈玉龙,凌空倒挂,飞珠溅玉,直注千寻深涧!

竹庐右边,由石缝中挺出百余竿修竹,铁骨穿云,翠叶鸣风,与阵阵松涛,汇为清绝天籁!

前面却是由两行百年巨松掩拱的一条蜿蜒曲折小路,盘旋而下,十丈外为松树所遮,不复可见!

如此佳境,只看得独孤钰心旷神怡,意驰神往,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叹道:“姑娘,你很会享受!”

黑衣人儿回眸一笑,说道:“是么?”

独孤钰道:“在下在此多日而不知置身仙境,如今才一领略幽雅,却又匆匆离去,委实感到遗憾,看来在下福薄!”

黑衣人儿妙目深注,柔声说道:“何必自叹福薄,只要你愿意,我希望你来此常住!”

独孤钰暗暗一震,道:“多谢姑娘,只要在下琐事一了,在下当必常来打扰!”

黑衣人儿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娇笑说道:“你很机警!”

独孤钰面上一热,窘笑说道:“在下说的是实话!”

黑衣人儿笑道:“实话?假如我把这块地方送给你和你那心上人来此共度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你大概不会说什么琐事一了当必常来打扰的话了,对么?”

一句话又窘得独孤钰俊面通红,无言以对!

黑衣人儿一笑又道:“你放心,我说得出做得到,从现在起,这块地方就是你们的了,我为你们暂尽看管之责,你们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走,不过,你也别高兴,届时我自有办法叫你乖乖地跟我走,后话现在且不必提他,日前你我都有要事在身,走吧!”

转过娇躯,竟自向那条穿林小路中走去!

独孤钰哭笑不得,摇头一叹,大步跟了上去!

约莫走了盏茶功夫方始走出松林!

他先前虽然极为赞叹峰顶恍若仙境,但此时却是满腹心事,再也提不起兴趣去浏览那水色山光了!

突然一声马嘶划空传来!

独孤钰瞿然自沉思中惊醒,举目望去,只见自己此刻已是置身两行松林之外,地处山腰,十余丈外一条宽约一丈的大路上停着一辆双轮马车,马车旁边一字排列着四名锦衣大汉,垂手肃立,状至恭谨。

车辕上则坐着一个老态龙钟,身形佝偻的灰衣老人!

独孤钰看在眼内,口虽不言,但心底又已禁不住泛起一片疑云!

黑衣人儿却生似知道他必然会起疑似的,转过娇躯一笑说道:“你一定更加觉得我神秘莫测了吧,是么?”

独孤钰毅然点头说道:“姑娘说得不错,但在下已经说过,在下只知你是霜姑娘而不问其他!”

黑衣人儿娇笑说道:“你真聪明,这样便可使我也不能询问你的一切,不过相信不出多久,我就会知道的!”

独孤钰为之不服,暗自忖道:虽然我瞒不了你,但你也休想瞒得了我……。

只听黑衣人儿一笑又道:“我也知道你终必会知道我的一切,不过那恐怕要在很晚很晚之后,不管如何,至少我认为在半年之内我们应该约法三章,谁也不能向对方探问对方的底细,但另循其他途径却不在此限,你以为如何?”

独孤钰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姑娘吩咐,在下无不从命,何况在下也不想知道姑娘的隐衷!”

黑衣人儿妙目一瞟,娇笑说道:“想与不想你我各自明白,何必作此违心之论!”

独孤钰面上一热,顿时辞穷!

黑衣人儿一笑转身,迳向马车行去!

行近车旁,微一挥手,四名锦袍大汉齐一躬身,大步奔向马前!

黑衣人儿轻舒皓腕,掀起一角车帘,转注独孤钰娇笑说道:“你不扶我上车么?”

独孤钰虽然作难,却只觉黑衣人儿话声中隐隐有一种不可抗拒之力,微一蹙眉,大步上前走去,一手向黑衣人儿左臂扶去,手掌甫一触及黑衣人儿左臂,虽然隔着一层衣衫,仍可觉得肌肤滑腻无比,心中猛地一震,慌不迭缩手!

黑衣人儿回眸一瞟,娇笑说道:“怎么?你可是不愿扶我上车?”

独孤钰忙道:“姑娘莫要误会……。”

黑衣人儿一笑接道:“那是不敢了?”

独孤钰剑眉一挑,说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

黑衣人儿娇笑说道:“那你为何突然将手缩回?”

独孤钰暗暗咬牙,默不做声,二次伸手握向黑衣人儿左臂!

黑衣人儿妙目一瞟,轻声说道:“这才对!心无杂念即可无忌,莫忘了车内你我还要贴身而坐呢?”

一声轻笑,一跃入车!

独孤钰闻言大窘,但却无可奈何,势成骑虎,已不容他托词独去,略微迟疑,便硬着头皮跟着进入车内!

黑衣人儿看了他一眼,“噗嗤!”一笑,放下车帘,向前轻喝一声道:“先去洞宫!”

话声方落,即闻“叭!”地一声清脆鞭响,顿时轮声辘辘,疾驰而前!

车篷狭小,仅容二人并肩而坐,独孤钰正为这恍如耳鬓厮磨及那由黑衣人儿身上透出的阵阵兰麝幽香而感到有点心神不宁,如坐针毡,车身一个颠簸,黑衣人儿“嘤咛!”一声,一个娇躯更直向他身上偎来!

独孤钰心中一惊,轻呼一声:“姑娘!”

伸手便要去扶,匆忙之间正好碰着黑衣人儿一只雪白柔荑!

但觉温软滑腻,柔若无骨,全身如触电一般,慌忙抽手!

黑衣人儿妙目微瞟,娇笑一声,轻声说道:“由此至洞宫还有一大段路程,车身颠簸,彼此相触在所难免,只要沉得住气,你还怕我把你吃了么?”

独孤钰暗暗咬牙,默然不语!

黑衣人儿一笑,轻声又道:“今日我要试试杜玉与柳下惠孰强!”

娇躯一斜,竟认真地向独孤钰身上偎来!

独孤钰情知她是有意戏弄自己,打心底生起一丝薄怒,继而一想,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只要自己沉得住气,还怕她把自己吃掉不成……。

一念及此,立即镇摄心神,整襟危坐,微微而笑,任凭她一个柔软如绵的娇躯靠在自己右臂之上!

马车一路疾驰,独孤钰竟在车身不住颠簸中渐渐地睡去!

黑衣人儿一个如绵娇躯紧紧地依偎在他右半边身子上,不言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车身猛地一震,独孤钰瞿然惊醒,睁眼一看,不由大为一怔,原来黑衣人儿的一袭黑袍不知何时已加盖在自己身上,她却仅穿一袭紧身劲装,正自妙目流波地注视着自己,心里一阵激动,方要说话。

黑衣人儿已自微笑说道:“睡得好吗?”

独孤钰满怀感激地点头说道:“在下只顾贪睡,却累得姑娘受冻,心中委实不安!”

黑衣人儿嫣然一笑,尚未开口。

马车突然一震停下,紧接着车前一声暴喝:“什么人!”

独孤钰神情一震,飞快地向黑衣人儿投过一个探询目光。

黑衣人儿摇头未答,默然静坐!

只听车外一个冰冷话声说道:“凭你们这些饭桶还不配动问老夫名号,快叫车中一对娃娃出来答话!”

独孤钰入耳此一话声,全身热血为之沸腾,脱口一声:“龙幡令主!”

就待掀帘跃出车外。

猛觉一只温柔荑搭上自己右腕,力道奇强,竟使自己动弹不得,心中一震,倏然回头。

黑衣人儿向他微微摇头,轻声说道:“你不要着急,既然是他更好,我正愁找他不到,你且坐着,让我替你出口气!”

独孤钰心知她是怕自己不敌,大仇当前,尽管心中杀机狂炽,无如一只右腕吃她一只玉手搭着,身不由己!

只听车前有人怒声说道:“我家姑娘何等尊贵,岂是你所能见得的,阁下如再不让路,休怪我要下手得罪了!”

一声冷笑,冰冷的话声又起:“好一个何等尊贵,在老夫眼中不过是一个淫荡天生的贱货而已……”

“住口!”车前一声暴喝,一人厉声说道:“大胆老鬼竟敢对我家姑娘如此不逊,想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与我拿命来!”

黑衣人儿突然一声轻喝:“回来!”

“属下遵命!”

车外有人响应一声。

黑衣人儿端坐车内,向外冷冷说道:“来人可是‘龙幡令主’!”

一声冷哼,冰冷话声说道:“那小鬼记性不坏,不错,老夫正是‘龙幡令主’!”

黑衣人儿妙目之中冷芒一闪,说道:“你可知我是谁吗?”

一声冷笑,冰冷话声说道:“老夫自那日被你身边那小鬼撞破好事后,一直未离开闽西半步,你一举一动岂能逃过老夫双目!”

黑衣人儿冷哼一声说道:“你既知我是谁那就更好,我问你,我尚未找你,你此时此地反倒无端拦我马车却是为何?”

车外“龙幡令主”冷冷一笑,道:“老夫想向你讨样东西!”

黑衣人儿呆了一呆,道:“你可是想要他?”

“龙幡令主”磔磔一笑,说道:“你很聪明,老夫要的就是你身边情郎!”

独孤钰静聆至此,不由羞气交集,再也忍受不住,方一挣扎,黑衣人儿向他微一摇头,向外冷冷说道:“他既是我的情郎,你要他做甚?”

“龙幡令主”冷笑说道:“这小鬼与老夫有一段如海深仇,老夫要他自有大用,怎么?你二人狎好如此,他竟未对你提起吗?”

黑衣人儿道:“他虽然未向我提及,我却知道他对你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你肉而后甘心!”

“龙幡令主”怪笑说道:“那是自然,不过老夫有言在先,他既不愿对你提及,你最好也少打老夫算盘!”

黑衣人儿冷笑说道:“这个你只管放心,我目前还不想知道你们的事,有一天如果我想知道,只怕谁也瞒不了我!”

“龙幡令主”冷冷说道:“那是你的事,与老夫无关,现在废话少说,老夫只问你肯不肯把他交给老夫!”

黑衣人儿道:“可以!”

独孤钰神情一变,尚未说话。

黑衣人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已飞快接道:“不过你要把车外五个人连我在内一齐杀死,你如果办得到,你当可把他带走!”

独孤钰倏感一阵激动,情不自禁将一只左手握向她搭在自己右腕的那只柔荑上,黑衣人儿娇躯微颤,妙目中流露出无限柔情,缓缓地向独孤钰靠近,这回独孤钰未再躲闪,一任她那如绵娇躯偎着自己!

但闻车外“龙幡令主”冷哼一声说道:“你休要以为你这‘四大护法’有什么惊人之处,在老夫眼中只不过是一些酒囊饭桶,碌碌之辈!”

车外突然响起数声冷哼!

黑衣人儿轻笑一声,道:“你们不要理他,我自会为你们出气!”

车前跟着响起一声轰雷般暴喝:“遵命,谢谢姑娘!”

黑衣人儿话声陡转冷峻地道:“看来你自视颇高,那么你为什么不试试看?”

车外“龙幡令主”冷笑截道:“丫头你最好不要激我,老夫要杀你们不过易如反掌吹灰!”

黑衣人儿一笑说道:“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样地反掌,又是如何地吹灰?”

“丫头!”“龙幡令主”一声怒喝,冷冷说道:“你当知道本令主‘龙幡令’一出,向来不留活口!”

黑衣人儿娇笑说道:“我已久仰龙幡威名,不过那只能吓吓一般胆小如鼠庸碌之流,碰上我,只怕你讨不了好去!”

“丫头,你就这么有自信吗?”

“当然,我从来不作虚声恫吓于人!”

一面说话,一面却向独孤钰投过一瞥深情目光!

独孤钰心头颤震,为之不安!

但闻车外“龙幡令主”厉声怪笑地又说道:“好!本令主索性与你判个高低,只是,丫头,本令主今日发慈悲,不想手沾血腥,你看该怎么办?”

黑衣人儿道:“很简单,现在让开,以后我自会找你!”

“龙幡令主”一笑说道:“哪有这么简单,告诉你,老夫背手一旁,也有办法叫你乖乖地将你身边儿那小鬼奉出!”

黑衣人儿娇笑说道:“你既然有此自信,何不试试?”

“龙幡令主”阴恻侧地说道:“好的,丫头,如果老夫猜得不错,你身边儿那小鬼,至今尚是懵懵懂懂地不知你究竟是谁吧!”

黑衣人儿身形微微一震,道:“你错了,他早就知道了!”

“龙幡令主”“哦!”了一声,怪笑说道:“那倒是难得,看来他的度量倒是满大的,既然他已知道,老夫以为你当不会反对老夫再对他说得详细一点儿!”

“你敢!”黑衣人儿娇躯一震,霍地挪离独孤钰,怒声说道:“我先把话说在前面,你若是胆敢轻泄半字,此地就是你埋骨之处!”

独孤钰闻言一怔,方待说话。

只听车外“龙幡令主”磔磔怪笑说道:“这又有什么不敢?他已听了一遍,再对你认识得更详细点儿,又有何妨?”

黑衣人儿双目冷芒暴射地咬牙说道:“老鬼,我今日不愿手沾血腥,你最好不要迫我!”

“龙幡令主”嘿嘿笑道:“事情也很简单,你乖乖地把他交给老夫!”

黑衣人儿娇躯一阵轻颤,顿时默然!

显然她如今面临一项极大难题,芳心极为矛盾,她不能让独孤钰知道她是谁,更不能眼睁睁地把他交给“龙幡令主”!

独孤钰看得颇为不忍,一股悲愤随着一股热血猛地涌上心头,暗一咬牙,正要不顾一切地冲出车外。

黑衣人儿倏伸皓腕,一把将他拉住,妙目中射出万般深情地悲声说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独孤钰摇头一叹说道:“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只是不忍看着姑娘这般为难!”

黑衣人儿娇躯一阵抖颤,妙目一合,两排长长的睫毛下滚落两串晶莹珠泪,凄然一笑,说道:“有你这一句话,我司徒霜死亦瞑目了!”

独孤钰闻言方自猛地一震,她却已掉过头去,异常平静地扬声说道:“老鬼,你若是不怕死,你就说吧!”

“龙幡令主”冷哼一声说道:“你最好再考虑考虑,须知老夫只一说出,那小鬼便将不再是你心头之肉了!”

黑衣人儿又是微微一颤,冷冷说道:“老鬼不必多说,我就是拼着他从此恨我,也不能让你把他带走,你只要一张口,便先行点了他的昏穴,你说吧!”

“龙幡令主”显然没有料黑衣人儿会有此一着,停了半前方自磔磔一笑说道:“想不到你这丫头倒真的想开了,既然如此,老夫说不得要软硬兼施了!”

黑衣人儿冷冷一笑,尚未开口。

独孤钰心中一动,突然怒喝说道:“‘龙幡’老鬼,你有什么手段尽管施出,少爷如今已知她就是司徒霜……。”

话未说完,“龙幡令主”冷笑接道:“小鬼,你那点鬼心智少在老夫面前卖弄,不错,你知道她是司徒霜,可是你知道司徒霜又是何人?”

独孤钰冷冷一笑,说道:“我不管司徒霜又是何人,我只知道这世上除了你老鬼以外,尚无十恶不赦之人!也就是说,司徒霜只要不是‘龙幡令主’,你这番心思就算白费了!”

黑衣人儿无限激动地看了独孤钰一眼,倏地转头轻喝道:“动手!”

话声方落,车前突然响起数声暴喝,紧接着“龙幡令主”扬起一阵怪笑:“丫头,你迫得老夫动手,休怪老夫手下无情,滚回去!”

“砰!”“砰!”两声大震,继之两声闷哼!

独孤钰心头惊震,黑衣人儿又自轻喝说道:“这老鬼功力颇高,你二人不必在此守护,联手攻他!”

车前又是两声暴喝,忽听“龙幡令主”怒声说道:“丫头,你怎么尽支使这些酒囊饭桶上来送死,自己却龟缩车内不出,且等老夫收拾了这四个东西,再来收拾你!”

但闻掌风呼呼,喝叱之声响成一片,显然搏斗甚为激烈!

独孤钰偷眼瞥视黑衣人儿,虽然她一张娇靥覆罩于黑纱之后,但从她那一双清澈目光中,可看出她极为平静,好似已然智珠在握,有把握稳操胜券!

独孤钰略一思忖,忍不住轻声问道:“姑娘,他们四位胜得过这‘龙幡令主’吗?”

黑衣人儿微一摇头,说道:“他们四人功力已是武林中二流高手,但‘龙幡令主’的功力,似乎仍较他们四人联手高出一筹,你听不出‘龙幡令主’掌风越来越强,而他们四人则已显得内力不继了吗?”

独孤钰心中暗震,忖道:看来她的修为已至非凡境界,不然何能凭听觉分析战况……。

心中想着,忙又问道:“姑娘这么说,他们四人岂非迟早必然落败?”

黑友人儿微一点头,说道:“不错,我原意只是想以他们四人一试敌锋,看看这‘龙幡令主’功力到底如何,如今我已知道这‘龙幡令主’一身功力要较我所料想者低得多,因为他们四人联手已经抵过三十余招!”

虽然人坐车内,隔着一层车帘,但车外一场激烈搏斗她却了若指掌!

独孤钰微作沉吟,蹙眉说道:“这么说来,姑娘稍时岂不是要亲自动手与他一搏?”

黑衣人儿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凭他,还用不着我自己动手!”

独孤钰闻言一怔说道:“在下不懂!”

黑衣人儿轻笑一声,说道:“稍时你自然就懂,我准会使这‘龙幡令主’吓得魂飞魄散,束手待毙!”

独孤钰入耳此言更觉茫然,正疑忖间,突然忆起一事,忙道:“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尚望姑娘成全!”

黑衣人儿呆了一呆,柔声说道:“你只管说好了,你的事我没有不答应的!”

独孤钰心中暗震,虽然明知又得欠她一个人情,但此事非同小可,已由不得他顾虑许多,当下剑眉一挑,毅然说道:“请姑娘今日只对他略示薄惩,不要将他击毙!”

黑衣人儿呆了一呆,诧声说道:“为什么?”

独孤钰道:“在下与他有血海深仇,正图报还,不敢假他人之手!”

黑衣人儿微作沉吟,深深地看了独孤钰一眼,道:“你知道我担心……。”

独孤钰毅然接道:“多谢姑娘,在下知道此时功力万难与他匹敞,更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但在下早立宏愿,只要有三寸气在,势必手刃此贼!”

一番话说得豪气干云,黑衣人儿一双妙目为之异采连闪,微微一叹,说道:“好的,今日就看在你的份上,饶此老鬼一死!”

独孤钰星目中流露万千感激,深注她一眼,说道:“多谢姑娘,在下当永不忘姑娘今日所赐!”

黑衣人儿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柔胜说道:“你这人是……。”

突然车外骤起数声闷哼!

黑衣人儿神情一紧,倏然住口!旋即轻喝道:“老爹!出手!”

蓦地里,车辕上响起两声清脆鞭声,紧接着一声慑人心魂的异啸破空而起!

独孤钰一怔,顿时恍悟,脱口道:“原来车辕上那位老态龙钟,身形佝偻的老人家竟是……。”

黑衣人儿轻笑一声,说道:“不错,他老人家是位从不轻易出手的绝世高人……。”

异啸方敛,但闻“龙幡令主”一声惊呼:“尊驾可是五十年前威震大漠的‘驼叟’查老前辈吗?”

黑衣人儿呆了一呆,道:“老鬼眼力不差……。”

只听一个苍老口音冷冷说道:“老娃儿瞎了狗眼,昔年威震大漠的‘驼叟’查雷,早于五十年前物化故世,老夫不过是我家姑娘的车把式查老爹!”

“龙幡令主”干笑一声说道:“查老前辈不必相瞒,擅此独门绝学‘摧魂啸’的放眼宇内找不出第二个人,既是查老前辈在此……。”

黑衣人儿突然一声冷哼,说道:“你还想走吗,只怕没那么简单,老鬼,你自己说,仿愿意怎么个死法!”

车外“龙幡令主”怪笑说道:“你休要自鸣得意,仗势欺人,须知老夫不过是因为查老前辈侠驾在此,故而暂时放手,饶过你等一遭……。”

“够了!”黑衣人儿一声娇笑说道:“你不必故示大方,这位老人家名叫查老爹,并非昔年大漠‘驼叟’查老前辈,我不领你这个情,我也无暇和你噜苏,老爹,下手的时候放轻点儿,我已答应把他一条老命留给别人了,先给他尝尝鞭梢滋味儿!”

话声方落,便闻车外暴起“叭!”地一声脆响,紧接着只听“龙幡令主”一声惊呼说道:“查老前辈快请住手……。”

“住口!”一声怒喝,苍老口音说道:“如非我家姑娘令谕,老夫今儿个非将你那几根儿老骨头拆散不可,如今死罪已免,活罪难饶,廿鞭之后,放你逃生,接住!”

旋听一阵清脆“叭!”“叭!”连响,“龙幡令主”怒哼说道:“查雷,本令主不过尊敬你成名在先……。”

苍老口音一声大笑道:“车把式消受不起,老兔蛋儿,你有什么压箱底的功夫只管施出来就是!”

“叭!”“叭!”又是两鞭,“龙幡令主”又怒哼一声,厉声说道:“查驼子休要不识抬举,你比试试本令主的手段!”

旋即便只听得掌风忽忽,鞭声连响,间或一两声狂笑,一两声闷哼……。

黑衣人儿妙目微睇,看了独孤钰一眼,娇笑说道:“廿鞭,现在才不过十鞭,这下子你可以出口气了……。”

倏然住口,略一沉吟,颇为不解接道:“我早就觉得有点不对,我虽然以前没见过‘龙幡令主’,但传闻中的‘龙幡令主’却是个功力绝高,足以睥睨宇内的人物,和那‘雪衣血神’并称宇内二煞,今日这‘龙幡令主’却怎地较传闻中差了很多……”

独孤钰呆了一呆,说道:“那想必是传闻有误!”

黑衣人儿微微摇头,说道:“不然,‘龙幡令主’崛起武林不过十余年时间,他能和‘雪衣血神’共尊宇内,绝非偶然!”

独孤钰又呆了一呆,道:“也可能是他遇上查老爹这位早他成名的绝世高手,心生怯意!”

黑衣人儿看了他一眼,说道:“假如真是这样儿,他也不致和‘雪衣血神’齐名了,老爹虽然五十年前即已扬名边陲,威震大漠,若论功力,也只应和他处在伯仲之间,他怎会一任老爹鞭打,而几无还手之力的呢?”

独孤钰道:“老爹成名如是之早,想必也知‘龙幡令主’功力高低,倘若‘龙幡令主’的功夫足与颉颃,他怎么会毅然预定廿鞭之数!”

黑衣人儿道:“此老性情高傲,向不服人,即连‘雪衣血神’他都不曾放在眼内,再不就是他早已看出这‘龙幡令主’不济!”

独孤钰呆了半晌,蹙眉说道:“那么依姑娘之见……”

黑衣人儿微一摇头,说道:“我一时也弄不明白,你且莫着急,让我想想看!”

随即住口不言,垂首陷入深思!

独孤钰心知她正运用她那超人智慧,思忖其中原因,来打破这个疑团,遂也静坐一旁,不再多言!

突然,黑衣人儿妙目中异采一闪,说道:“你说这‘龙幡令主’会不会是假的?”

独孤钰闻言一震,摇头说道:“在下以为不会,姑娘请想,放眼宇内谁人有此大胆,敢冒充‘龙幡令主’,四外招摇!”

黑衣人儿呆了一呆,道:“嗯!你这话儿也不无道理……。”

车外鞭声倏止,苍老口音大笑说道:“姑娘,廿鞭之数已满,想不到老爹多年亟想一斗的‘龙幡令主’竟然如此不济好叫老爹失望,现在是不是就让他夹着尾巴滚蛋?”

黑衣人儿微一沉吟,柔声说道:“老爹,你老人家看好了他,我还有话要问他!”

苍老口音一笑说道:“我知道了,你问好了,他跑不掉!”

黑衣人儿娇笑一声,扬声说道:“‘龙幡令主’,我想知道一下这世上‘龙幡令主’到底有几个?”

“龙幡令主”冷哼一声道:“丫头问得好,‘龙幡令主’化身千万,时男时女,为数不可胜计!”

黑衣人儿娇笑说道:“那么你承认你是冒牌的了?”

“龙幡令主”冷冷一笑,道:“你休要自作聪明,老夫亦真亦假!”

黑衣人儿看了独孤钰一眼,娇笑说道:“世间事本就真真假假,不过我以为真的‘龙幡令主’不会像你那般脓包,是吗?”

“龙幡令主”冷哼一声,道:“丫头何必徒逞口舌之利,老夫若非练功不慎,身负内伤,今日你们一个也休想活着离去!”

“放屁!”一声怒喝,“叭!”地又是一声鞭响!

黑衣人儿一笑柔声说道:“老爹,这种人你老人家也值得和他生气,回来歇歇吧!”

微顿,一笑又道:“好了,我的问话到比为止,你可以走了,至于我们之间的事以后我会找你!”

“龙幡令主”冷冷一笑,道:“丫头,这笔账老夫记下了,你就等着‘龙幡令’下之日吧!”

一声厉啸,由近至远,瞬息消失!

黑衣人儿一笑吩咐道:“老爹,我们走吧!”

车辕上立即响起一声清脆鞭响,车身一幌,轮声辘辘,马车又复向前疾驰而去!

独孤钰显然已被黑衣人儿一番真假“龙幡令主”的话儿,弄得大为困惑,沉思许久,忽然蹙眉说道:“姑娘,你以为那‘龙幡令主’适才所说的话儿是真的吗?”

黑衣人儿略作沉吟,道:“若以他那身功力而言,他说的话儿应该不假!”

独孤钰微微轩眉,道:“姑娘可是说,他本身是假的?”

黑衣人儿道:“这很难说,因为这老鬼狡猾得很,他临去那句练功不慎,身负内伤的话委实令人莫测高深!你问这话的意思,可是担心将来无法分辨真假大仇?”

独孤钰点头蹙眉说道:“姑娘说得不错,在下正是为此深感困扰!”

黑衣人儿微一沉吟,道:“你不必为此事忧心,不管‘龙幡令主’化身多少,内中总有一人是真的,这些化身是受命伪扮,不然不会如此大胆妄为,既然如此,这些助纣为虐的一丘之貉也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独孤钰突然挑眉接道:“姑娘的意思可是要在下将来见一个,除一个,就不愁真的漏网?”

黑衣人儿一笑点头说道:“尘除珠现,水落石出,意思很明白!”

独孤钰挑眉说道:“多谢姑娘指点迷津!”

黑衣人儿见独孤钰眉宇间杀气四溢,娇躯微颤,娇笑一声说道:“你还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要你用这个法儿对付‘龙幡令主’,可没要你对任何人都如此!”

独孤钰神色一敛,点头说道:“姑娘放心,对其他的人在下当永不会忘记姑娘所嘱‘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话!”

黑衣人儿妙目一瞟,娇声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柔荑轻握独孤钰右手,一个如绵娇躯又复向独孤钰缓缓靠来!

独孤钰心头一震,方待闪开,入目黑衣人儿的娇态,想起适才她拼死相护的深情,心底不由升起一丝不忍,暗暗一叹,一任她偎了过来……。

约莫又行了顿饭工夫,马车驰速渐缓,终至缓缓停下!

独孤钰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儿,呆了一呆,尚未开口!

黑衣人儿已自娇笑说道:“天色已晚,夜间不好赶路,歇息一宵再走!”

缓缓挪开娇躯,玉手一理云鬓,扬声说道:“吴刚,到了‘碧园’了吗?”

车外一人恭身答道:“禀姑娘,正是‘碧园’到了!”

黑衣人儿喃喃一声:“好快!”

侧过头去,妙目微瞟,一笑说道:“下车吧!”

独孤钰正自犹豫。

黑衣人儿已又娇笑一声,说道:“怎么?又怕我吃了你?”

独孤钰被她这一句话儿激得剑眉一挑,朗声说道:“心无点尘,何惧之有!”

掀开车帘,一跃下车!

“慢着!”车内黑衣人儿带笑一声娇喝!

独孤钰一怔回身说道:“怎么?”

黑衣人儿掀开车帘,娇声说道:“你不扶我,这么高我怎么下去?”

独孤钰呆了一呆,暗暗苦笑道:你倒真会装……。

微一摇头,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向上扶去!

黑衣人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格格一笑,将一只雪白柔荑交到独孤钰手中,跃下车来。

独孤钰回目一望,但见此刻正置身一片荒野之中,夜幕低垂,群星闪烁,四外空荡,一寂若死,除了左边一片颇大密林外,哪有什么屋宇?

诧异之余,不由转向身边黑衣人儿投过一瞥探询目光!

黑衣人儿轻笑一声,向一旁神情恭谨,垂手肃立的四名锦衣大汉微一挥手!

居左一名锦衣大汉随即探怀取出一物,放在嘴边一吹,发出一声尖锐啸声!

啸声方落,立见密林深处有火光一闪,亮起四点灯光,时隐时现地向诸人立身之处缓缓而来!

独孤钰看在眼内,更觉诧异,忍不住叫了一声:“姑娘!”

黑衣人儿微一摇头,笑道:“你这人怎么沉不住气?稍时自然就会明白啦!”

独孤钰苦笑一声,又复抬眼向林内那四团火光望去!

那四团火光移动甚速,转眼即至林缘!

及至那四团火光脱出林外,独孤钰方始看出原来是四名青衣美婢手中各提着一盏琉璃宫灯……。

四名青衣美婢来至黑衣人面前,齐一裣衽!娇声说道:“婢子等见过姑娘!”

黑衣人儿微一挥手,道:“今夜有贵客莅临,一切都预备好了吗?”

居左一名青衣美婢恭声答道:“禀姑娘,今早婢子等接奉姑娘手谕,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了!”

黑衣人儿甚为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说道:“前行带路!”

四名青衣美婢齐一裣衽,转身缓缓向林内行去!

黑衣人儿侧转头去,妙目微瞟,娇笑说道:“贵客请!”

独孤钰道:“强宾不压主,在下岂敢先行,姑娘请!”

黑衣人儿笑道:“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独孤钰犹自迟疑,黑衣人儿一笑又道:“我明白了,你又……。”

独孤钰一声朗笑,说道:“姑娘不必相激,就是龙潭虎穴,在下也要闯上一闯,敢请与姑娘并肩而行!”

黑衣人儿娇笑说道:“这里虽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却从不接外客,你是第一人,也将是唯一之人,走吧!”

妙目一瞟,莲步轻移,姗姗而行!

独孤钰呆了一呆,也就大步跟上,与黑衣人儿并肩行进!

这片树林不大,但却极为稠密,而树丛间的一条小路,也只容得二人并肩行进,至此独孤钰方始了然为什么马车不直驶入林。

这条羊肠般小路极尽曲折蜿蜒,五尺以外一片黝黑,独孤钰跟着黑衣人儿与四名执灯青衣美婢左转右转,足足走了半盏茶工夫才来到密林中央一块空地!

就在这一路行来的半盏茶工夫内,独孤钰留心暗察,竟发觉林中一树一木都是按九宫八卦,生克妙理种植,口虽不言,心里却对身边这位黑衣人儿司徒霜更为叹服!

藉看灯光望去,只见面前那片空地上,有一座由一色青石砌成的小巧玲珑的庭院,两扇碧绿大门紧闭,庭院上空覆盖着黑压压一片巨幕般物体,不知何物!

忽见前行的四名青衣美婢倏然住足,齐齐一声娇喝:“姑娘驾到!”

婉转悦耳,却铿锵有力!

喝声方落,顿觉眼前一亮,两扇碧绿大门突然向内打开,一片辉煌灯光洒射而出!

四名青衣美婢退身分立两旁。

独孤钰举目向门内望去,一条石板铺成的小径蜿蜒向内延伸,小路两旁,紧靠着大门,左右各有两间平房,平房之前分排站着八名一式青色劲装美婢,垂手肃立,神情至为恭谨!

独孤钰看了如此情形,不由暗忖道:这气派之大,实在是自己生平所仅见,这司徒霜到底是何许人儿……?

忽听黑衣人儿一声娇笑说道:“不要胡思乱想,待会儿我都会告诉你!”

独孤钰面上一热,星目微注,只见黑衣人儿正自妙目凝睇地注定自己,乃赧然一笑说道:“在下至今方始知道姑娘不但是位深藏不露的绝世武林高手,恐怕还是一位富可敌国的闺阁千金吧!”

黑衣人儿微笑说道:“你这几句话儿说得很是动听,不错,在这两方面我都有相当成就,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独孤钰不容她余话出口,一笑忙接道:“在下仍请与姑娘并肩而行!”

黑衣人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笑说道:“你很机警,只可惜永远不能消除我必与你那心上人一争长短的决心,请吧!”

轻举莲步,向大门内走去!

独孤钰呆了一呆,望着她那美好背影,摇头一声苦笑,大步跟着跨入门内!

进入大门,两旁八名劲装美婢一致裣衽为礼万齐声说道:“婢子等见过姑娘!”

黑衣人儿摆手吩咐道:“把酒菜拿到我房里去,我要为贵客接风洗尘!”

八名美婢直起身子,应声如飞而去!

黑衣人儿领着独孤钰继续行进,未几转过一个水池,直奔小路尽头一座青石砌成的平房!

在那平房之前,黑衣人儿停下脚步,侧过头去,一笑说道:“我先要说明,这是我的卧房,你敢进去吗?”

独孤钰呆了一呆,轩眉说道:“在下心明如镜,有何不敢,只是……。”

黑衣人儿娇笑接道:“只是为礼所不容,可是?”

独孤钰点头说道:“姑娘说的不错!”

黑衣人儿轻哼一声,说道:“我只道江湖儿女大可不必拘此小节,不意你这位堂堂七尺须眉……。”

话未说完,独孤钰已自剑眉双挑地大步向屋内走入!

黑衣人儿呆了一呆,飘身跟进!

独孤钰一脚跨进门内,只觉一股兰麝幽香沁人心脾,心中一震,不由有点后悔。

他紧张地举目扫视,但见香冷金猊,被翻红浪,玉枕纱橱,绣榻锦帐,流苏络珠,漆案画屏,香气氤氲,华丽绝伦,一点不错,这果然是黑衣人儿司徒霜的闺房!

绣榻前一张亮漆四仙桌上,早已摆好一席热气腾腾的丰盛酒菜,八名美婢却是一个不见!

独孤钰正自暗叹黑衣人儿的豪华奢侈,忽听她一声娇笑说道:“你别尽站在这儿呆看,随便坐坐,我这身衣衫不敢接待贵客,待我去换过衣服再来!”

娇躯一闪,迳自向榻后那重重锦幔后行去!

不到盏茶工夫,她已一声娇笑姗姗复出。

独孤钰入目她此刻一身装束,不由心神大震,作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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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下流泉浣绿苔,窗前明月照寒梅,窗间有个人儿坐,一阕新词酒一杯。一个人,以一支烛,一壶酒,一卷书,一炉香,来消磨一段残年腊月的三五良宵,这种意境,够风雅,也够凄凉,颇安静,更颇孤独。坐在这所精雅小斋窗间的人儿,是一位剑眉星目,俊美英朗无比,年约二十左右的青衫书生,他放下手中的一卷“稼轩词”,在身旁的“博山炉”中添了几段檀香,抬头目注中天皓月,微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流光荏苒,又是一年,莽莽天涯,伊人何处?‘祁连山’的‘群玉峰’头,恐怕早已因塞上苦寒,一片雪白了呢?”青衫书生独语至此,一缕箫声哀怨绝伦地划破了空山月夜的沉沉静寂。箫声才...
  • 地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