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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寒山惊艳

在场群豪,目睹她如此身手,俱都吓得面色如土。

紫衣女子冷冷一笑道:“告辞!”轻启莲步,直向草廊外步出。

“金刀”夏侯风此时不能再装聋作哑了。

他身为华山派掌门人,又是此次会议的召集人,如果此翻眼见紫衣女子从容退出,今后在江湖上势将无颜立足,华山派也得蒙耻武林。

当时他身形一闪,已拦在了紫衣女子的面前。

紫衣女子冷笑道:“你也要对我出手?”

夏侯风面胀通红道:“容你上得门来,连伤数人,本座如不对你出手,焉能领袖华山?”

紫衣女子道:“你本不配领袖华山!”

夏侯风大吼道:“本座与你拚了!”

金刀“呛哪”一声撤在手中,上前一步,这口刀“唰”地平扫而出。紫衣女子微微一笑,身子翩然飘起。

看过去,她身子像是一片云带般的轻飘,迎着夏侯风的刀刃蛇也似地弯曲着。不知如何,夏侯风的刀,竟然会砍了个空。

眼看着那紫衣女子飘飘然的落回一角。

紫衣女子的这些动作,固是使得在场所有的人为之震惊,但是她毒辣的手段,却也激起了众人“同仇敌忾”之心!一声喊打,群起而攻。

最先响应的是“七金龙”中的马鹏九。由于紫衣女子落身的地方,正好在他身前。马鹏九蓦地抡起一对判官笔,向紫衣女子当头磕下来。

紫衣女子在群情激怒之际,丝毫也不显得惊慌,嘴角挂着一丝轻笑,玉手向上一翻,“!"一声,已抓住了马鹏九手中双笔。

她嘴里叱道:“大个子,丢家伙吧!”

用力向身边一带,同时左掌向外一对,马鹏九偌大的身子霍地腾起,克喳!撞断了一根廊柱,随着一声长啸,直向悬崖之下落去。

紫衣女子顺手把一双判官笔向着“金刀”夏侯风身上掷去,口中叱道:“着!”

夏侯风运足腕力向外一磕,“呛啷!”一响,只震得右手虎口破裂,鲜血滴滴不已,一双判官笔擦着两面太阳穴滑了过去。当真是危险到了极点!

是时,“七金龙”中左方、欧厉生、梁金羽、程万里、刘楚、毕华盛等六人,霍地自各处猛然袭到。

六人因拜兄马鹏九惨死在对方手上,而一时兴起仇焰,乃至联手攻出!

“七金龙”在两广地面上,声望极隆。七人各有一身武功,虽是义结金兰之好兄弟,可是平素对敌,却讲究单打独斗,极少有联手对敌事件。此刻目睹马鹏九惨死,因敌人过于厉害,才兴起了联手复仇之心。

六人同时进身,六人各持着一杆鸭卵粗细的骷髅钢鞭,同时向当中一挥,捷同电光石火。

就在他六人疾快进身的同时,带着一声轻叱,那紫衣女子已然拔身而起,飘飘颤颤地落足在草廊竹栏之上。

她用足尖轻轻地点在栏杆边上,向着“七金龙”中六人点首冷笑道:“来!你们六个!”说着,二臂平张,活似一只紫色的大蝴蝶,向着半岭嶙峋的山石上落去。

左方等六人各自一惊,可是势已至此,说不得,只好下手一拚了,他望着五人道:“来!我们都下去!”

六个人各自腾身而起,向着半岭间乱石阵中落去。

“环山草廊”内众高手,眼见“七金龙”同时出手对付那紫衣女子,各自为了保持身份,凭栏下望,目睹这别开生面的一场打杀。

“七金龙”中左方等六人,会战对方女子一人,六根骷髅鞭,上下左右团团围住了那紫衣女子,六根钢鞭舞得霍霍生风,稍一触及附近山石,无不石屑纷起,火花四射,端的是声势凌厉无比!

众人居高临下,但见那紫衣女子,在六人围殴之中,娇躯时上时下,忽左忽右。妙的是六人如此凌厉的攻势,居然没有一个人,一节钢鞭,能够挨着她的衣边。

忽见六人狂吼声中,六节钢鞭同时出手,猛然向正中击去,正是拿手的“七鞭会”。奈何少了一人,只得六鞭,然而其势依然可观。

六根钢鞭上下左右几乎全都照顾到了,可是那紫衣女子在他们钢鞭出手的刹那之间,身子蓦地向后一仰,箭也似的射了出去,看起来简直比他们出手的钢鞭还要快。

一串爆响声中,六节钢鞭纷纷击中在山石之上,火花石屑四溅纷起。

紫衣女子却在此时,带起了一阵清叱之声,陡然又扑了回来,宛如展翅的凤凰。不知在何时,她手中已多了一根两头冒着晶光的奇怪兵刃。

随着她起降的身子左右一阵疾闪,“七金龙”中的六人,各自伫立雪地不再动了。

可惜的是,在六人前额正中,各自开了一个雀卵大小的窟窿,脑血齐流,一片模糊。

那紫衣女子下此毒手之后,发出了一串凄厉的长笑。笑声中,身如星丸跳掷般地,已纵身起落于乱山丛石,交睫之间,已失去了踪影。

草廊上群雄相顾失色!

“金刀”夏侯风首先纵身而下,随着是“兜云手”常三郎,“黑虎”武天威……十余人全都飘身而下。

大家于乱石丛间,目睹着左方等六人坐卧不一的死状,皆由不住冒出了一身冷汗。等到想到那紫衣少女时,对方早已经杳如黄鹤,不知所踪。

西北风紧叩着桑皮纸的纸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天还没见怎么黑,马回回所开的“切肉店”里,已撑上了灯了。

挺着胖胖的大肚子,捧着雪亮的一把厨刀,马回回这老小子,可是整天守着肉砧子,只管切他的肉。

他这切肉店,可是老字号了。据说马回回祖上七代就指着这切肉店养活,一直到如今,他们店里的卤汤,听说都是两百年的陈汤,灶上的火尾就没有熄过。

马回回切肉店不只是肉香酒醉,他这里的烧饼,杠子头,老窝窝也都比别家的香脆得多。其它爆、烤、涮,他这里也是一应俱全,反正怎么样都离不开牛羊肉,是地道的回回馆子,不卖猪肉。

名声出去了,怎么都是好。

马回回的切肉店里可没有讲究的摆设,十来张八仙桌子天天擦得雪也似的白,木头板凳也都是原来的颜色不沾一点油漆,简陋是真简陋,可是看上去就是干净。

天才一黑,马回回吃喝一声:“上灯啦……”

十来个小伙子,一人拿着一盏羊角灯,往案头子上一插,堂子里立刻明亮了起来。

这时候,客人们就像流水一般地,一拨一拨地全都来啦。人是什么样的全有,有赶车的、有卖布的、有练把式的,当然也有读书人,社会贤达,甚至于作官的……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有。

客人上了八成,十几个小伙计,忙得团团转。碗盘烧饼(杠子头)满场子飞。这里的伙计都有一手,碗不讲究送却讲究扔,丢出去落下来时远近正好。

大寒天,尽管街面上寒风似刀,可是马回回这个切肉店里,却是温暖如春。

三杯黄汤一下肚,话匣子可也就开了,于是前三皇后五代,以及江湖上远近的新闻,可都传开来啦!

东边桌上的“长三李”,这小子是个老客了,每天一碗牛肉泡馍,三年不易,所以也有人叫他是“李泡磨’”。他的消息最多,话也最多,一谈可就没有完,谁沾着他谁倒霉,话匣子一开,真像连珠炮似的,能把你耳朵听麻了,他老人家只管说他的,听不听在你,真不愧这个“泡磨”的花号,是有股子泡劲儿。

这时候,他的馍可是吃完了,把碗向里面一推,习惯地伸了一下脖子,道:“我说烂眼士——来杯热茶!”

“烂眼士”茶早就准备好啦,忙送过去,嘻笑道:“李爷你的茶!”

李泡磨接过来先咕噜了几声,然后呷上一口,长长出了一口气,一对老鼠眼东瞧瞧西望望,这就是在找说话的时候了。

大家一看他这个样子,赶忙就把头低了下来,或是背过了身子。要不然只要和他对上眼,可就被他给“泡”上了,准得要听个把时辰的废话,他才放人。

李泡磨扫视了一周,没找着一个人,一抬头看见烂眼士这小伙计正对着自己笑呢,他算是找着人听!

烂眼士不大快意的趋过来,说:“李爷你……怎么找上我啦?”

“找上你?”李泡磨翻了一下眼皮子道:“你知不知道前儿个我说的那个女阎王,可是来到了我们长安啦?”

这几句话,岂止是烂眼士,就连所有在座的人,全都吃了一惊。大家本来逃避他的眼光,却都不由自主的又回到他的身上。

李泡磨得意地耸肩膀,撇撇嘴,心说:“你们不是不愿听我说吗?我偏慢慢地说。”

他咳了几声,由荷包里摸出鼻烟壶,抓了一把,在鼻子下抹了一把,老鼠眼翻翻,绕场一周,才慢吞吞地道:“消息绝错不了,有人亲眼看见!”

大家“轰”一下子可就谈开了。

这半年多来,有关雪山下来那个女杀手的事,长安城早就知道了。“长安门”的掌门人“兜云手”常六郎,证实之后,传说更是神龙活现,不胫而走,大街小巷,人人在谈这件事。

可是,到底所谈的不过是人云亦云,捕风捉影,一点实际也摸不着。那个“女杀手”也不在本地,谁也用不着紧张。

现在“长三李”一说那个女阎王来到了长安,“火燃眉睫”,谁人不大吃一惊?

李泡磨咳嗽了一声,全体肃静,大家的眼睛全又集中到了他身上。

伸出了两个指头,李泡磨挺神气地道:“二十郎当岁,人可是出色的漂亮……”

听到这里,靠里座的一个人,猛然地抬起头来。这个人本来低着头在喝闷酒,现在终于忍不住也抬起头来听了。

他头上戴着羊皮帽子,帽搭子搭了下来,遮住了两个耳朵,满脸的胡子碴,总有十来天没刮过了,黑而密的眉毛下面,衬着精光闪烁的一对眸子。

李泡磨呷了一口茶,又道:“听说常三郎常爷,这两天关照手下的人,任何人都不许在外面惹事,见了女人赶快躲。”

拍了一下桌子,李泡磨压低了脖子道:“他妹子的……南大街堂子里的姑娘,这几天可差透啦!你说,谁还敢花钱玩女人去,要命不要啦?”

里座的那个人对于后半的这些话不感兴趣,仰头干了一杯,面上现出冷笑,灯光映着他红通通的脸直发光。

客人之一问道:“李爷,你说那个女阎王来了长安,可住在哪呀?”

李泡磨摇头道:“不知道。这得问常爷去……怕常爷也弄不清楚。”

又有人问说:“这个女人怎么专杀男人?她和咱们男人有仇是怎么着?”

李泡磨顿了顿,道:“大概是吧!一定是从前吃过男人的亏,说不定是哪个负心的汉子玩过了又给扔啦。还是怎么的……”

里座的那个人,听到了这里,忽然像触及了要害般地痛了一下。那生满了胡须的红脸上,带出了一种难以诉说的愁苦之色,霍地拍了一下桌子,高声道:“酒来……”

小伙计吓了一跳,赶忙又送了两角酒上去。

大汉接酒到手,仰头嘴对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小伙计吓得直翻眼。

抖了一下身上的皮大褂,这汉子站起来,道:“算账!”

小伙计低头算了算,道:“客官,一共是三钱二分银子。”

汉子抖抖手,由袖统子掉下一块碎银子,足有六钱重,他说:“多的存在账上,下次一块算!”

然后他抓起桌面上的一个皮口袋,离座步出,途经李泡磨的桌子,他停下了脚,睁着一双凌厉的眼睛望着李泡磨。

李泡磨吓了一跳,点点头道:“走啦,朋友?”

汉子冷冷的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李泡磨一怔道:“当然是真的!不信,可问常爷去!”

汉子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倒用不着,我只问你这个女人她来了几天了?说些什么没有?”

李泡磨挤着一双老鼠眼道:“嗯!来了总有三五天了,倒没听她说什么,怎么……朋友?”

大汉怔怔地似在想些什么。

李泡磨拿起锡壶送上去道:“朋友,再来口酒,外面可冷!”

汉子伸手一推说:“不用。”大拇指一扭壶嘴,乖乖!壶嘴竟变到里面去了,白锡壶也走样了。

李泡磨吓了一跳,把锡壶凑在眼前滑溜溜地转动着,怎么也想不通对方汉子,竟会有这么大的手劲。

这时候,那汉子早已推开风门走了。

绕过了西直门,眼前是片荒郊野地。

往南,半山坡岭之间,立着一片黄陵,也不知哪朝哪代的皇帝,葬在这里。

这个地方历史上建都于此的计有周、秦、汉、隋、唐……等朝,古迹之多不胜枚举。

小姑娘走到这里有点害怕的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那个高大汉子道:“这位叔叔……这里可没人家呀!”

汉子厉声道:“少噜嗦,叫你吆喝,你就吆喝!”说时由腰里掏出了一块银子抛过去,交给那个姑娘道:“记住我关照你的话,是个女客,事成我还有赏!”

姑娘提起面茶壶,还有烧饼篮子,害怕地道:“是……是……叔叔!”

大汉低叱道:“吆喝——”

小姑娘于是颤抖着声音,开始高声地吃喝着道:“面儿茶呀!热烧饼呀——

“……雪天喝热茶……寒天啃烧饼,甭提多带劲儿呀……三毛钱一大杯呀!”

“面儿茶热呀……”

北风呼呼地吹着,大雪漫天。

这个小姑娘吆喝的声音,别提多么好听了,却又有一种悲伤情韵味儿,任何人,只要听到了她这种吆喝声音,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要照顾她的生意,买两个烧饼,来一碗面茶,这里面同情的成份居多。

风雪里,小姑娘一遍又一遍地吃喝着。

她美妙的声音,跟着寒冷的北风,吹到了任何一个角落里,这里设使有人住,设使还没睡着的话,谁也会披上衣服,开开门招呼她一声。

可是,这地方太偏僻了,哪有人家呀?

天又冷,风雪又大,这个小姑娘最多十二三岁,平常是专门在南大街吃喝着卖的,想不到忽然闯来了这么一个大汉,硬架着她来到了这里,逼着她沿山叫卖。

又冷,又害怕,这姑娘真想哭,可是她身后那个大汉跟着她,寸步不离。

二人来到了那片古陵地,到处都是坟堆,正前立着一座牌坊,后面有一所半倾的石楼,这是前人建下的故宫旧址。

小女孩走到这里,害怕地回头道:“叔叔,我们找个地方去卖吧,听说这里常闹鬼!”

大汉嘿嘿一笑道:“胡说八道……”

他那一双精光闪灼的眸子打量了一阵之后,鼻子里哼了一声,自语道:“一定在这里,错不了!”

少女孩瞟着他道:“叔叔你说什么呀?”

大汉道:“再吆喝!”

小女孩听他的话,又叫了几声。忽然,前面石楼间,亮起了一点灯光。

大汉赶忙拉着那小姑娘闪身石后。

远远似见石楼的一扇窗子“吱吱”一声推开一半,一个女子的声音招呼道:“来啊!卖面儿茶的!”

大汉紧紧的抓着那姑娘的手,沉声道:“你记住了,想活命就照我话做,看着她喝下去!”说时由怀内取出了一个金纸小包,然后打开了面茶的壶盖,把纸包里一种红色的药粉抖了进去,拿起壶来用力地晃了晃。

卖面茶的小姑娘看得不明的道:“叔叔你放什么进去呀?”

汉子道:“没什么。记住,什么都别说,要不然我宰了你,去!”

小女孩赶忙提着壶和篮子走开。

石楼内那个女子又招呼道:“卖面茶的!”

小女孩答应道:“来啦!”

她一步一回头,匆匆忙忙地跑到了那座故宫石楼面前,抬头一看,窗户内探出一个女人的头,那女人向着她点头道:“快上来吧,外头冷呀!”

小姑娘进了里面,再回头看看,又看不见那大汉的踪影,上了楼,只见半倾的石楼内,点着一盏古灯,石床上立着一个美艳若仙的长发女子。

这个女人.正是刚才招呼自己来的那个人,她正对着自己笑呢!

小女孩本来还有点怕,这时,看对方那张美丽的笑脸,顿时胆子也大了。

她对着那个女人也笑了笑,道:“小姐……是你叫我呀?”

长发女子点头道:“当然是我了,我正饿呢!你过来,我看看你卖些什么?”

小女孩子走到了她跟前,放下了面茶壶和竹篮子。

长发女子揭开篮子瞧瞧,一笑道:“烧饼,还真香呀!”

小女孩想到了那汉子的关照,面上顿时做出一副笑容道:“还有面茶,热着呢!”

长发女子甜甜地望着她一笑道:“好吧!也给我来一碗。小姑娘,你几岁?”

小女孩道:“我十二岁了。”

长发女子道:“天这么黑了,又下着雪,你一个小姑娘不害怕么?冷不冷?”

小女孩先送上了奇香的烧饼,长发女子接在手里,咬了一口道:“嗯,真香!”

小女孩由不住看了她一眼,说:“我不冷。小姐,你贵姓呀?”

长发女子似乎觉得没有说谎的必要,就老实地告诉她道:“我姓卜,你叫我姑姑好了,以后你每天晚上来,我都喝你的面茶好不好?”

小女孩天真地笑道:“姑姑你真好!”

长发女子一面吃烧饼,一面看着她道:“你穿得太少了,来……”

说着,回身把自己一件皮斗篷拿起,递与她道:“你拿去穿吧!要是太大,回去叫你妈妈改一下!”

小女孩接过了斗篷,又惊又喜,却又似有着愧疚,只管看着她发呆。长发女子拍拍她的脸,一笑道:“怎么啦?老看着我干什么?”

小女孩子不由低下头,都快哭了,她说:“姑姑,你真好……这么好的衣服,……我不能要!”

长发女子道:“嗯?傻孩子!衣服是人穿的,我多的是,送一件给你也没关系!快别愣着啦,我的面茶呢?”

小女孩答应了一声.放下衣服,双手捧着茶,递到了她面前。

她的脸色苍白,身子也有点抖。

长发女子伸手接过来,望着她又甜甜一笑道:“我自从离开了雪山,一路上遇见的都是讨厌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着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差一点又要哭出来,她感动着道:“我姓白叫小年……是过年的时候生的……”

长发女子一笑.道:“……所以叫小年是不是?”白小年点点头,用手擦了一下面上的泪。

长发女子伸出一只春笋也似的玉指,忙着替她抹去了一行泪,她极为怜惜,看着她,微笑道:“干嘛哭呀?别难受了,等一会走的时候,姑姑多给你点银子,拿回去交给你爸爸,叫他做点小生意,你也学女红针线什么的,以后也别卖面茶啦!真可怜哪!”

白小年听到此,竟自掩着脸,呜呜地哭了。

长发女子一伸臂,把她抱在怀里,哄道:“小年好乖,快别哭了,你看面茶都凉了,姑姑还没喝呢!”

白小年抬头道:“凉了你就别喝了!”

说着,伸手要去拿对方手里的碗。长发女子闪身让开,笑道:“你这孩子,还不叫我喝呀!”

白小年一怔道:“不……我是怕凉啦!”

长发女子喝了一口,见白小年的眼睛睁得极大,笑笑道:“还不凉,真不错呀!来,小年,我还有话问你。”

白小年流泪道:“姑……姑……”

长发女子道:“你爹对你妈妈好不好?”

白小年抽搐着点点头说:“我爹对我妈好。他有病又吐血,每天还出去打石头赚钱……养活我……们。”

长发女子面色微微一变,良久才点头道:“这倒是难得……”

白小年揉了一下眼睛,道:“姑姑你一个人,又有钱,干嘛不住在大客栈里,住在这破楼里干嘛呀?”

长发女子苦笑道:“我清静惯了,又怕吵。”

白小年看了她手里的碗一眼,道:“面茶凉了,你别喝了!”

长发女子一只手推着她,又喝了一口。

白小年一急,赶忙用手去抢,长发女子却逗着她玩,把一碗面茶上下左右扔来扔去,左右手每一次都巧妙地接住,碗里的面茶,却是一滴也不曾溅出。

白小年抢不着,忽然扒在那长发女子膝前哭了。

长发女子拍拍她,笑道:“我是逗着你玩儿的……”

说到此,忽然面色一变,一抖手,面茶碗掉倒在地,她左手一翻,已刁住了白小年的手腕子。

只见这一刹时,她那美丽的脸,变得铁也似的青,白嫩的面颊上沁出了晶亮亮的汗珠。

她像是忍着一种极大的痛苦,瞪着一双汪汪的眼睛,望着白小年道:“说!茶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白小年痛哭道:“我……我不知道……是一个大男人放的……他逼着我来这里的……姑姑……我对不起你!”长发女子一松手,后退了几步。

她紧紧咬着一口贝齿,同时很快地伸出一双手指,在左右“气海俞穴”上各点了一指,才挺腰直立。

白小年扑上来跪倒,痛哭道:“姑姑……我错了……那个男的说我不这么做,他会杀了我,还要杀我全家……姑姑……我……错了!”

长发女子苍白的脸上带出了一丝冷笑,道:“不要哭,我问你,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白小年回头看了一眼,才害怕地道:“是个高个子,一脸的胡子!”

长发女子紧咬玉唇道:“果然是他!”

白小年道:“姑姑快跟我回去吧,我跟你找大夫瞧瞧去吧!”

长发女子冷笑道:“有个屁用?”

她恨恨的接着问道:“这事不能怪你,你不用怕,我不会杀你,我只问你,那个男人在哪里?”

白小年淌着泪道:“先前还在乱坟地里呢!”

长发女子点点头,她紧了一下腰上红带,挺身道:“快带我去!”

白小年脸上变色道:“姑姑我怕,那个人会杀我……”

长发女子蛾眉一挑,却又不忍,叹息一声,挥手道:“你去吧……”

白小年拿起了篮子,长发女子道:“带着我送你的衣服!”

白小年哭成了泪人似的,抱起了衣服,泪汪汪的道:“姑姑你快逃命吧,那个人好厉害!”

长发女子匆匆取出一小袋银子,丢在她篮子里,道:“记住,把钱交给你爹……以后晚上别出来了!……”

挥挥手,又道:“快去吧!”

白小年跪下叩了个头,泪汪汪的站起来。

长发女子看着她,忽然道:“也许他在外面等你,见了他你只对她说,说我已喝光了面茶,整个人倒下了!”

白小年点头道:“好……”

长发女子冷冷地道:“他必还会问你什么样子,你就告诉他说我鼻子里淌血,已经死啦……记得不?”

白小年哭成了泪人似的,道:“记得了……姑姑……你还是跟我一块走吧,我认识一条小路,也许那个人找不着我。”

长发女子哼了一声道:“我正要找他!岂能走了?你去吧,把眼泪擦掉!”

白小年用袖子擦了一下泪,才转身走了。

出了石楼,寒风袭面,冷得她打了个哆嗦,认了认地方,她快步向前走,眼泪可由不住直淌而出。

似如此走了约半里路,暗影里,忽然闪出了一个人来,正是刚才那个汉子。

这汉子一伸手,抓住了白小年的胳膊,拉到了一块石碑后面,白小年吓得叫了起来。

那汉子低叱道:“不要叫,事情怎么样了?”

白小年哆嗦道:“喝了……喝了……都喝下去了!”

大汉面上立时现出了喜悦之色,一双凶光四射的眸子,似乎和蔼了。

拍拍白小年的肩说:“干的好!”

忽然,面色一沉,低下头说:“你手里抱的什么?”

白小年讷讷道:“衣服……衣服……她死了,我就拿来了……”

大汉怔道:“死了?这么快,你哭了?”

白小年忍不住哭出声来,道:“她好可怜,鼻子里流好多血……我怕!”

那汉子立时面色大喜,道:“这应该就对了,呶!这银子你拿走,去吧!”

白小年哪里肯接受他的银子,撒开腿就跑了。

汉子想了想,却匆匆回身,向那座半倾的石楼赶去。

他说完话,身子已像一股烟也似的拔了起来,这汉子的身法确是够轻巧的,只是三两个起落,已然扑到了石楼背后的方向。

那扇半开着的窗户,现出明灭不定的灯光!

他记得,方才招呼买面茶的那个女人,正是由这间房子传出来的声音。

虽然将近五年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了,可是“金麒麟”方坤哪能忘得了,由刚才她叫呼卖面茶的声音里,他几乎已经可以判断出来,这个女人正是当年雪岭忘魂的卜青娥!

不可否认的,她也就是近半年来,闹得江湖上鸡犬不宁,风声鹤唳的那个雪山下来的魔女。

闪着炯炯的双瞳,留有满脸胡子的大汉——“金麒麟”方坤,想到这里,感到一阵无名的冲动。

这半年来,自从他风闻卜青娥离山找寻自己复仇之后,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之中,东藏西躲,日子痛苦不堪!

就这样他来到了长安,乔装成一个粗人,连好友“长安门”的“兜云手”常三郎那里也不敢去,生怕消息传出去,惊动了卜青娥,可是冤家路窄,在马回回切肉店里,居然意外地得到了消息:卜青娥也来到了长安。于是忙运机智,软硬兼施,买通了卖面茶的白小年,成功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面茶里所下的是最毒的“蛇藤细粉”,凡人只要沾上一些必性命不保,就是再有功夫的人,喝上一口,也熬不过一个更次。

听白小年说,她竟然把一碗全喝完了,就算她身得雪山派嫡传,请得华陀再世,要想活命,也是妄想了!

“金麒麟”方坤现在所要做的,只要把这个女人的尸首带出来,到“长安门”常三郎那里,登高一呼,天下的武林英豪,都会知道她是死在谁手里,那时候“金麒麟”方坤这个万儿,岂不更响了?

闪烁着一对深邃的眸子,由目光上判来,方坤的武功较诸昔年,也精进多了。

只是由于当年在大雪山,遇见了那个断膝的查三姑,受了那一场教训,查三姑的影子,他一辈子不能忘怀,查三姑那一身登峰造极,简直形同虚化的武功,至今使得他兀自不寒而栗!

自然,卜青娥既然是查三姑的传人,她的武功必然是错不了的。

这就是方坤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到处躲着卜青娥,始终不敢正面与她见面的理由。

……现在,这些所有的顾虑,都没有了。

“金麒麟”方坤一伸手,撒出了背后的长剑,他身子向前一闪,已然窜进那亮着灯光的石屋。

出乎他意外的是,房间里并没有人!

闪烁欲熄的古灯盏……房子里空荡荡的,地上是摔破的面茶碗……

方坤足尖点了点,已纵身到房间正中,弯身看了看,那摔破的碗,只见其内面茶,溅洒得满地都是。他的神色立时一变,暗道一声不好!

一声其寒透肌的冷笑,发自他身后。

方坤陡地转过身来,却见进门处,立着一个长身玉立,散发披肩的紫衣女子!

那女子冷冷一笑,道:“不错。你就是方人杰……”

方坤定睛再看,对方女子眉目之间,宛若故人,正是当年大雪山辣手毒杀、未曾死了的卜青娥。

这一惊,真使他倒抽了一口气。

可是此人之险狠酷毒,却在于临危不乱,当下定了定神,微微一笑道:“青娥……果然是你!”

长发女子一双凤目眯成了一道线,她细细地打量着方坤,道:“五年了,你还没怎么变……虽然你留了胡子!”

方坤不自然地呵呵一笑道:“岁月催人,我显得老多了。”

尔后他收敛了笑容,道:“青娥……五年以前那件事,我做错了……你可知道,这五年以来,我多么后悔,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我……”

卜青娥点点头,几乎颤抖地,道:“我也在想你……”

方坤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张大眼睛道:“这……是真的?”

卜青娥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一片惨笑,道:“这半年多,我找你找得好苦……”

方坤微微有些警惕,后退了一步。

卜青娥指了一下地上道:“多谢你叫人送来的这碗面茶……”说到此,那双剪水双瞳,蓦地射出了寒电也似的奇光,足下由不住向前移进了一步。

“金麒麟”方坤焉能看不出她的用心?当下打了个冷战,暗中存了戒备之心。

卜青娥又上前一步,冷冷地道:“奇怪吧?我并没有死……方人杰,你这么聪明的人,还是上当了!”

方坤又退了一步,汗颜笑道:“青娥……这完全是个误会!”

卜青娥一只雪白的手,缓缓的提起来,可是方坤却较她更先出手。

只听得他口中狂啸了一声,掌中剑霍地划出了一道长虹.电也似的向着卜青娥身上卷去。

他猛厉的攻势,方自发作,卜青娥一只玉手也自推出,迎着方坤的来势,不过是就空虚按了一下,方坤整个的人,竟然像撞在了石壁上的皮球也似的,霍地弹了回来。

只听见“砰!”一声,摔在了墙角,掌中剑也摔出了手。

他霍地一个疾滚,抓剑在手,只觉得全身上下,透体冰凉贬骨,那种感觉,猝然使他忆及当年在大雪山,查三姑向自己听发的掌力,正是如此。

他直觉的感觉到,卜青娥必有更凌厉的第二招煞手。

忍着全身的奇寒,他猛地向着左侧墙角纵去。果然,在他身子方纵出的同时,卜青娥第二次发出了掌力。

整个的石楼,都为之震动,在一片石砖散落之中,空中旋回其寒澈骨的冷风。

虽只是沾扫着一点点,方坤却觉得整个身上,连血液都像是要凝固了,若容得卜青娥第三次施出这种掌力,哪还了得?

这一惊,粉碎了方坤再图刺杀卜青娥的雄心。

带着一声厉啸,施出了全身的功力,方坤蓦地向着石窗扑出,剑掌齐施,“哗啦”一声,震碎了整扇的窗户,直向石楼之下坠落而出。

卜青娥面色一变,厉笑道:“无耻之徒,你还想跑么?”

她身子微晃,已掠窗而出。

紧随着方坤的身后,她落下了身子,“金麒麟”方坤一拧身,抖手打出了一对“子母铁胆”。

在雪夜里,这对暗器,一大一小,闪着刺目的寒光,直向卜青娥身上呼啸而至。

卜青娥不屑地一笑,右手微扬,叮当!两声,已把飞来的这种“子母铁胆”接在袖中。

方坤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对方一身武功,竟较昔日所见的查三姑并不在下,自己和她比较,简直是一天一地判若云泥!

他施出了全身功劲,足尖飞点,用“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腾身而上,当真是快若飞矢。

可是身子才一落下,却似觉出眼前人影一闪,再看卜青娥已然立在眼前,似如此一连数次,饶他施出全身的劲道,却也未能摆脱开卜青峨眼前寸步!

最后一次,他喘息着在卜青娥面前,掌中剑倒似狂风骤雨般再次向着卜青娥卷去。

在闪烁的剑光影里,卜青娥身形疾转着,或上或下,或伸或缩,左舞右转,那姿态真可谓美妙绝伦。

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方坤的一套剑法也施到了尽头,百十手剑法,竟然没有一剑能够沽着卜青娥的衣边。

妙的是那卜青娥自始至终,只是闪躲着,却不曾还手,她似乎有意试探方坤的内在潜力。

“金麒麟”方坤在江湖上已可说是尖儿高手了,想不到在卜青娥面前,一至于斯!

最后的一手剑招“晴空飞羽”,也是方坤最感拿手的一式杀手,施展出手,连人带剑,形同是一面剑墙,向着卜青娥全身卷到,卜青娥带着一丝冷笑道:“好!”

只见她肩头微晃,身形顿失,方坤身子一跄,竟然收势不住,翻倒于丈许以外,再看那卜青娥自空而降,飘飘然的已落在了眼前。

“金麒麟”方坤翻身坐起,喘成一片,目睹着面前的卜青娥,不由哨然一声长叹,低头不语。

忽然,他感觉到情形有些出乎意料。

眼前的卜青娥似乎突然遭遇到了什么痛苦,站在雪地里,她身子颤抖得很厉害,身躯微微向下弯曲着!

她原本已经预备向方坤出手杀招,可是这一刹那,忽然感觉到力不从心,凌厉的绞肠痛楚,仿佛肝肠都要碎了。

原本被她暂时禁闭在气海穴内的剧毒,由于此刻连番运施内力,竟然扩散开来,不知不觉中忽然发作。这种“蛇藤细粉”为百毒之冠,一经发作,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是承受不住,能够在一瞬之间,耗尽人体内百骸中的骨髓,令你精枯力竟而毙。

此幸卜青娥一身内力、气功,俱都超人一等,加以她服毒不多,可是尽管如此,她虽能暂保不死,却要在此时此刻出手伤人,那实在是不大可能。

经过一番挣扎强忍之后,她终于忍受不住,翻身倒于雪地上,在雪地里翻、揉、转、覆……

那真是一种奇惨的景象……配合着她口中间或传出的呼痛呻吟之声,令人不忍卒视。

“金麒麟”方坤,原来已存下必死之心,却想不到事发突然,临危之间,竟然起了这么大变化。

他定神一看,立时明白自己下在“面茶”内的“蛇藤细粉”发生了作用,不禁大喜,当下翻身而起,狂笑了一声。

他用手中的剑,一指卜青娥道:“好个贱人,你此番尝到了我方坤的手段了吧!”

说时,他一步步向雪地里翻滚着的卜青娥面前走近,伸出一只脚,重重的踏在卜青娥身上,面上带出狂傲狰狞的笑容。

可怜卜青娥是何等身手的女中豪杰?而此时此刻,却连反唇相讥,开口说话已是不能,更遑论出手报复了。

方坤口视着她痛楚的神态,再次的狂笑了几声,道:“卜青娥,这几个月,你的威风也抖够了,今夜方二爷要叫你一寸一寸的死……再说……”

他弯下身子,伸手在她脸上扭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我们分别五年多啦,你虽然对我已无情义,可是方某心里却是始终还记挂着你……来!我们回到你住的地方去,方二爷叫你快活快活再到阴间去报名去!”

卜青娥一双明眸,宛似怒珠几乎要脱眶而出。

她身子颤抖得那么厉害,面颊上汗珠淋漓,瞪视着方坤,那样子真像是要生吞了他。

方坤看在眼中,愈发的得意,当时弯下身来,正要延臂抱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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