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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恩将仇报

黑衣人目光中立时带出一种愤慨的表情,可是当这种目光接触到他徒儿左秋阳时,立时却又变得十分慈祥与温和了。

冷眼旁观的卜青娥立时就能体会出,这师徒二人之间,是有着深挚的情感,起码,黑衣文士对于这个弟子是相当的溺爱而不忍凡事拒绝。

黑衣文士望着左秋阳,道:“你凡事只知任性而为,从不曾想到为师二十年前,从女人身上所受的惨痛教训!”

左秋阳道:“那只是师父交友不慎,却不能把天下女子一概而论!”

黑衣文士道:“天下女人无一可信,此女也不例外!”

左秋阳道:“师父何知?”

黑衣文士一霎间,面色胀得通红,似被徒弟激怒。可是左秋阳却安慰他道:“师父你老人家此刻正习道家‘乳婴’之术,不宜发怒!”

黑衣文士怒道:“你明知如此又何故激我?”

左秋阳欠身道:“师父方才曾亲口答应,何以此刻却又反悔了?”

黑衣文士鼻中冷冷哼了一声,道:“并非是我反悔,我只是为着你着想,生恐你和我一样,上了女人的当!”

左秋阳微微一笑,道:“弟子自有主张,你老人家也太多虑了!”

师徒二人一问一答,却把地上的卜青娥听得惊心不已。她由师父查三姑处所得的教诲,以及自己切身所受的经验,正好与眼前这个黑衣文上相反,自己恨透了天下的男人,而他却恨透了天下的女人,如非她亲目所视,亲耳所闻,简直是难以置信!

眼前卜青娥既不能行动,又不能说话,况乎身中奇毒,有待对方解救,除了任人摆布之一途,别无良策。师徒二人一番口舌之争论,看来弟子似乎说动了师父。

黑衣文士良久才道:“你许久不曾来此看我,见了面却是这般逆我,也罢,姑且依你一次,只是你却要依我一个条件。”

左秋阳道:“只要师父答应治好她,我一切都依从你老人家!”

黑衣文士点点头道:“这就是了。你且先把这女人两处气海穴点闭住,令她毒气暂不攻心。”

左秋阳上前.依言骈指点下,不意双指点过之后,甚为惊异地向着卜青娥道:“原来姑娘早已自闭了此二处穴门,足见精明!”

黑衣文士点点头道:“岂止是精明呢!我看她身上的武功,决不在你之下,你只看她剧毒攻心之下,依然不丧理智,当知此女不是易与之辈了。”

说至此,一双明亮的目光不时在卜青娥身上转动不已,左秋阳生恐他言出反悔,忙催促道:“请师父快点救她吧。”

黑衣文士甚久才道:“我生平阅人多矣,此女面相清奇冰艳,眉目之间,似有长年隐恨忧怨,定有悲惨身世,且杀气透华盖,一入江湖,必成祸害!”这几句话,倒使得左秋阳为之一惊!

他目光向着地上的卜青娥一扫,对方那种清丽冰秀的气质,确实令人为之垂怜。

虽然这半年以来,江湖上对于此女的种种传说,简直是骇人听闻,但究竟并非其亲目所见,其师谓她“悲惨身世”,却令左秋阳生出无限同情。

奇怪的是,自始至终,卜青娥的目光之中,所展露的,都是一种强烈的意志,绝不曾有丝毫乞怜之意。

“日月轮”左秋阳尽管想了许多,仍然是抱定“救人务彻”之心。

当下再催促道“师父请快救人吧!”

黑衣文士冷哼道:“你的内气功力足有七成火候,我再加你一成,也足可救得此女了!”

左秋阳道:“如何下手?”

黑衣文士道:“探手过来!”

左秋阳依言伸出左掌,那黑衣文士身形前倾,把前胸部位接触到左秋阳掌心,只见他身子略一颤抖,左秋阳面上立时胀得通红。

黑衣文士双目下垂道:“往后你当自知了!”

左秋阳转望卜青娥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正自望着自己,她似乎亦知道下一步将要如何,苍白的脸上,带出了一些红晕。

左秋阳道:“姑娘你是世间奇女,当能不以世俗之心度我左某为人……”言罢,弯身已将口压吻在卜青娥的芳唇之上。

他眼观鼻,鼻观心,战战兢兢地将一腔汤滚急势的内气真力徐徐注人卜青娥唇内。

这股内气真力,徐徐注入卜青娥体内,上通“祖窍”,中开“黄庭”,下注“丹田”,上下贯通之后,立时与卜青娥本身内气真力接成一气。

然后两股内气真力分双股一路而下,自全身三十六处穴道之内,一一连贯而下,将所中毒汁归结一处。

左秋阳此时已领会到卜青娥所练之内气功力极强,别具一种感力,忖她此时自能处理,乃徐徐启唇离开,退立一处,却见卜青娥面上已较先前红润了许多。

她双目紧闭.粉面上微微沁出汗珠,正自以本身内气,包裹着那腔毒汁,上下起伏,行经之处,雷鸣串响,霍地坐起,开口“哇!”一声,吐出了一口黑水。

黑衣文士见状点头道:“不碍了!”

遂向左秋阳道:“取些清爽散为她服下,略事休息,也就好了!”

左秋阳转身欲去,黑衣文士道:“你扶她下去,自行处理吧!”

左秋阳应了一声,弯身扶起卜青娥。

他转向师父,黑衣文士鼻中哼道:“为师这两日初习道家乳婴之术,甚怕惊扰,不克分心,为了此女,已甚多耽搁,此女醒后,可令其自去,速来我处护法便了!”

左秋阳随口应了一声,乃将卜青娥扶入另一间石室,他轻轻把她放置在一张石床之上,取了一些清爽散,放入她口中。

经过一夜的痛苦折磨,此刻身子才见了清爽,卜青娥遂沉沉地睡去。

左秋阳本想与她谈谈闲话,了解一下她的身世,不意她沉睡至此,当时坐守了一刻,想及师父关照,不敢耽搁,乃向师处行去。

一觉醒来,已是正午时刻。

卜青娥翻身由石床上坐起,只见阳光由三四个透气孔内照射而人,石室内显得甚为明亮。左右看了一眼,细想昨夜事,她恍然大悟,当下跃身下地,试了试调功运气,觉得一身大病全失了。

眼前的一切,使她极为好奇!

“左秋阳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何以对自己如此关注?还有他师父,那个黑衣文士,又是一个何等样的人?”

忆及昨夜他们师徒二人的对话,真令人猜测不透他们师徒是什么来路,那个黑衣文士装束的人,为什么存下那么恨恶的心?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卜青娥急于想知道的。

只是,他们师徒那一身武功,实在不敢轻视,虽然那黑衣文士的武功如何,尚不得而知,可是观诸其弟子左秋阳已是如此,再推想其师父,自然可想而知了。

卜青娥自入江湖以后,以其超人的奇技,简直是所向无敌,何尝把一人看在眼中,可是此刻对于这奇异的师徒二人,却是由心眼儿里心存骇畏,丝毫不敢稍存轻视之心。

由于她本人对男人主观的,根深蒂固的存下了仇恶之心,是以任何男人,在她眼中,都难以取得好感。左秋阳虽说对她有救命之恩,也难望使她就此垂青,何况她自第一眼开始起,对于其师那个黑衣怪人,就没有好感。

她轻轻地来到石室门前,打量了一下这古陵墓内的一切布置情形,这所帝坟,堪称得上是建筑宏伟了,除了来时陈放石棺的那间敞室之外,四面八方都开有走廊甬道,这些走廊甬道,各通向一间石室,呈现出一幅蛛网的形状,尤其是和上开的气孔、天窗,映衬得十分有趣!

陵墓内的一切陈设,举凡石人、石马、喷金兽、金甲武士……等,都摆置得很奇,站立的位置每多交互对立,或遥相呼应。

卜青娥起先只是觉得摆设得样式特别,并未十分在意,可是当她再看第二遍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隐密,原来这陵墓之内,设有极为精巧奥妙的一式阵图!

看到此,她内心暗暗吃了一惊,侥幸方才自己还没有冒失闯出去。否则在未明了此阵图的生克妙用之前,很可能就会身受其害。

这么一想,她也就明白,何以那左秋阳对自己如此放心。原来室外布有如此神奥的阵图。

她生性好强,既然看出了端倪,也就愈加舍不得放下来。

细细的推敲一阵之后果然被她看出了许多空隙,并且她已初步确定这是一种武林罕见的“石马阵”。对于这些玄奥的布阵设谱,她本来是一窍不通,可是自人雪山查三姑门下之后,五年来却是涉猎不少,查三姑确是个中高手,因此卜青娥也得到极大的长进,收获不少。

她先找到了“石马阵”中的十二座石马.然后逐次的审看,发现了这十二匹石马,是按着“十二星宿”散开的,每一匹石马暗对着一名持戈的“金甲武士”,而“金甲武士”手中的金戈却是持向不一……看到此,她不禁豁然贯通,一时大悟!

当下乃试着向前迈了四步,到第五步时,她起步未下,立时觉出有天眩地转之势,可是她伸手把面前的“金甲武士”向左略移一寸,金戈改指向背后的“艮”位,面前立时现出了“生”位。

需知“石马阵”,乃汉时“黄石公”所设九大阵图之一,其生克陷敌妙用无方,其中正反敌克,生死易理,奥妙无穷,若非卜青娥曾受查三姑当年口授心传,只凭智力,实在是难以猜透!

现在,她既然解出了其中玄理,再走起来就十分简易了,只见她娇躯腾挪闪跃,如蝴蝶穿花一般,瞬息之间,已来到正中石棺。

站身在石棺之上,略一打量,认了一下这十二间石室,从外表上看过去,其形态、外貌,几乎完全一致,可是若换一下方位,就气势上看来,却大有分别了。

十二间石室非但合了“十二星宿”的位置,也暗合着“十二时辰”,其光显昏暗明亮,日光投射的方位,无不隐隐相合,当真是构想奇妙之极!

如此,卜青娥不难又发现了其中的若干“生门”“活位”,而正中光显明暗适中的一道角廊,卜青娥认定必是那黑衣文士潜修之处。

于是她腾身而起,用“进步迷踪步”法,闯进了那道角廊,身方人内,忽见正面石室珠帘微响,似有人影闪出。

卜青娥急忙向右侧一闪,隐身一蹲石马之后。

她目光注视着那间石室,良久,才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自珠帘内探头而出。

卜青娥立时认出了这个人,正是黑衣文士,只是却又看过去更年轻一些。

只见他探头缩回,缩回又探出,足足有十几次,过后珠帘再响,他才慢慢步出。

这走出来的人,形状面貌和那黑衣文士一般无二,只是看过去,却显得矮瘦一点,而且年轻得多,看样子不过二十左右的年岁,而且羞羞答答,一副害怕胆怯的样子。

卜青娥不禁大大的吃了一惊,真想不透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自己眼花了不成?

她掩身于石马之后,定神细看,一点都不错,这个人正是那个黑衣文士,只是如何会在一刹时间,年轻了许多?

而且,他在自己住处,又何必这么藏藏躲躲,鬼鬼祟祟的,这是干什么?

这人并没有发现石马后藏着有人,却做了一副小儿之态,不时地拍拍这边,摸摸那个……好像这一切,他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似如此,他一路走出甬道。

看过去,他胆子小得很,没走几步,必回头向垂有竹帘的石室看上几眼。

无意中,他碰着了那立着的“金甲武士”一下,“哗啦!”一响,吓得他怪叫一声,转身箭也似的奔回室内。

卜青娥心中大吃了一惊,由于方才他开口的那声惊叫之声,宛似儿啼一般,却又令她觉得他不是那黑衣文士,可是这个人是谁?莫非是那文士的鬼魂不成?

心中在百思不解的当儿,却闻得垂挂在石室上的珠帘又响了一声,前见的那个少年,又自探出头来。仍然是一副鬼祟心虚,幼稚可笑的样子。

似如此,这少年左顾右盼,看了好一阵之后,才又轻悄悄迈足步出,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那金甲武士面前,上下打量着它,看了好一阵之后,然后慢慢伸出手,接着又碰了它一下,发出“哗啦!”一声,吓得他赶忙收回手,倒退了好几步,于是围着那金甲武士上下左右打量起来。

卜青娥趁此空隙,乃轻悄悄地由石马背后,转到了石室门前,她要看看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模样。

借着珠串的空隙,向内看了看,顿时使得她又吃了一惊,原来石室内端正岸然的坐着两个人,正是左秋阳及其师,那个黑衣文士!

只是那黑衣文士座前竹帘已然高高卷起,其本人身上那领黑色披风这时也脱下,露出内着的白色短衣。看到此,卜青娥不禁更有些惊心了。

原来那文士双臂尽失,只剩下两截断臂,露出短衣袖外,看过去那断处平整如削,极似刀剑斩削所致。

他此刻双目深垂,整个人身上蒸蒸的冒着热雾白气,一双腿却双盘跌坐,面上神情,却带着极为舒适的微笑。

左秋阳亦盘坐在他身侧不远的蒲团之上,双手合掐着一个道诀,面前置有一三足小鼎,其内燃着一缕檀香!

师徒二人,看样子皆似已人定的模样。

看到此,卜青娥忽然有些明白了,心中正在忖思着,莫非这文士已炼成了道家元婴不成?

一念之间陡然使得她大大的领悟了玄门真谛。

就在这时,那先时出游的少年,已然转身而回,他蓦然发现卜青娥立在门前,吓得儿啼般的惊叫了一声,顿时倒地昏死了过去。

卜青娥再回头看室内的断臂文士,这一刹那,他忽然像是遭受到极大痛苦,双目霍地睁开,全身战抖,通体汗下如雨。卜青娥暗道一声不好,足尖一点,又退开丈许以外。

她掩身在一名“金甲武士”身后,却可以暗中窥视窒内二人,以及倒在门前的那个少年。

似如此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那倒地的少年,像是悠悠地醒转过来,他慢慢地坐起身来,不胜疲累地喘息着,一双明亮的眸子东瞧瞧西看看。

卜青娥再看室内那断臂文士,此刻也似痛苦已缓,他双眉紧皱,二目下帘,似强自入定的模样。

又过了一会儿,那宛似文士的少年,才站立起来,徐徐地一步步地向石室前进。

卜青娥暗中目不交睫地注意着,见那和文士一般无二的少年,极其疲累的进入室内,蓦地向着那断臂文士身上一扑,遂即无影无踪!

看到此,卜青娥心内已是霍然!

无可置疑的,那少年模样的人,竟是断臂文士所练的内胎元婴.也正是道家所谓的“身外化身”,方才那一幕,必是文士正在练习哺乳出胎,可能元婴新成不久,尚不敢远去,只敢在本处方才之地练习行走,如果假以时日,三年之后,当可任意行驰千里内外,如同真人无异!

这种道家的出胎学说,她也是偶而仅由师父口中听说过,当时并未十分深信,却是未曾料到,今日竟然亲自目睹,真乃令人惊叹骇绝!

当下她来不及再看下情,匆匆赶回来处石室。

进门不久,却见门前人影一闪,‘日月轮”左秋阳已然立在门前。

二人目光对视甚久,左秋阳遂开口道:“很好,你已经醒了,刚才你可曾出来过没有?”

他说这几句话时,面上不见丝毫笑容。

卜青娥摇摇头,低头不语。左秋阳面色转和,却皱了一下眉道:“奇怪!这又会是……谁?”

说罢,他步进室内,含笑道:“卜姑娘,恭喜你玉体已然康复,不知此时感觉如何?”

卜青娥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冷漠地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曾救过我,可是我却要怪罪你为善不终!”左秋阳道:“姑娘此话怎讲?”

卜青娥道:“你明知那害我的人‘金麒麟’方坤,是一个无耻狠毒之辈,却偏偏要放他逃走,岂不是为善不终么?”

左秋阳怔了一下,道:“原来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麒麟’方坤,倒没有想到,行易派的掌门人.竟是一个好色之徒!”

卜青峨道:“岂止好色,简直是无恶不为,有一天他要是落在我手中,我要让他尝一下剖肝挖心的滋味!”

左秋阳呆了一下,道:“卜姑娘,你果真是江湖上传说的那个女杀手……?”

卜青娥冷冷一笑道:“不错!”

左秋阳冷笑一声道:“风闻你爱杀男人,可是?”卜青峨道:“一点不错!”

左秋阳道:“为什么?”

卜青娥那冷电也似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转,徐徐地道:“因为我恨透了男人……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的!”

“日月轮”左秋阳在室内来回走了几步,鼻中哼了一声,道:“这种论调,正好与家师相反,他恨透了天下的女人……”

卜青娥道:“令师的大名是……?”

左秋阳一笑道:“说出来谅你也是不知,如今天下,能知家师底细的人,只怕是不多了!”

顿了一顿,他看着卜青娥道:“家师本是文士功名出身,初练武功,后习道术,不过是近二十年的事情。”

卜青娥道:“原来如此……”

左秋阳道:“家师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同字……”卜青娥忽然一震,道:“欧阳同?……”

这个名字好熟,似乎听师父说过,略一思索,立时闭口不言。

左秋阳惊奇地看着她道:“你知道?”一摇头,又道:“不……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二十年以来,他根本就未曾涉入过江湖,与人无争无怨……”

卜青娥道:“令师在江湖上,可曾结下过什么仇人不曾?”

左秋阳摇摇头说:“没有……”可是他立刻想起了一桩事,面色一变,中止了语气。

卜青娥道:“没有?”

左秋阳冷笑道:“只有一个女人……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怀恨女人的原因?”

卜青娥吃了一惊,道:“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左秋阳摇摇头道:“家师未曾说出……我只知道,那个女人在二十年前杀了我师父全家,而且活生生的砍断了家师的双腕……”

卜青娥道:“那个女人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了?”

左秋阳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说:“详细情形我不知道,只知道那个杀害家师全家的女人自己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报应!”

卜青峨道:“啊!怎么样了?”

左秋阳哼了一声道:“她自投山涧,殉身而亡了!”

卜青娥道:“也许她并没有死也不一定,如果我是她,我才不会死呢!”

左秋阳谈到师父昔年事,似乎不胜伤感,他苦笑道:“这二十年来,家师一直为这件事伤感……忏悔!”

卜青娥一怔道:“忏悔?你是说令师对那个女人感到忏悔?”

左秋阳冷笑道:“恨她死还来不及,岂会对她忏悔?”

卜青娥双手抱着膝头,很认真地去谈论这件事,因为这事情实在是急于要知道的一件大隐密,还不曾见过她这么揭根刨底的去问一件事情。

她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内敛的奇光,谁也看不出她隐藏在内心的怒火……

她看着左秋阳,冷冷的道:“令师的心,真比我们女人还要狭窄!”

左秋阳不悦道:“姑娘,你不知一件事的真情,请不要滥加批评!”

卜青娥秀美的脸上,带出了一丝冷笑。

左秋阳道:“只因为杀害家师的那个女人,身上怀有家师也就是欧阳门中,唯一第六代根苗!”

卜青娥神色大变道:“阿……有这种事?”

左秋阳道:“家师是这么说的。”

卜青娥忽然抓住他一只胳膊道:“这是真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左秋阳用手拨开了她的手,奇怪地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奇怪!”

卜青娥面上一红,立时又坐下来,苦笑道:“我太激动了,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想不通的事!”

左秋阳道:“家师这二十多年来,每一思及此事,都要恨透那女人千百万遍,并且发誓说,如果那个女人没有死的话,他要在那个女人身上戳上千个刀孔!”

卜青娥不屑地笑笑,道:“这只是令师一面之意。我想那女人二十年前,既然已是位侠女,武功亦甚可观,果真要是没有死,如今的造诣,只怕早已入了化境,令师双腕尽失,更何能与她一争短长?”

左秋阳怔了一下,道:“这话也有点道理。”

他转过来看着卜青娥道:“奇怪,家师对你有救命之恩,你非但不向着他说话,却反过来帮助那个杀害他全家的女人?”

卜青娥道:“很简单,我们都是女人。如果女人再不同情女人,还等着谁来同情呢?”

左秋阳一时为之气结,摇摇头道:“反正你很怪就是了。”

卜青娥道:“我一点都不怪,我看你们师徒才怪呢!”

左秋阳怒道:“我们什么地方怪?”

“多着哪!”卜青娥道:“譬如说,哪里住不了,何必找一个坟墓里住?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左秋阳一时又为之气结,他叹了一声,道:“家师选择这里定居,是因为这里清静,其实己经不算是坟墓了,你难道没有看见,这些通气窗,全是我们开出来的,住在这里又有哪点不好?”

卜青娥道:“我想还有别的理由!”

左秋阳看了她一眼,心说这女人心眼真精明。

其实卜青娥倒真是没猜错,是有别的原因。大概左秋阳这个人生平从不擅于说谎的缘故,被卜青娥这么随便一激就由不住要口说真言了。

左秋阳看着她,甚久才道:“我今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你可千万不可走漏一句,否则,我必不放过你!”

卜青娥道:“我不是为了怕你才不说,而是从来没有搬弄是非口舌的毛病!”

左秋阳不得不佩服她答话的技巧:不亢不卑。

当下叹了一声道:“你说得不错。我师父所以住在这里,除了喜爱清静,便于练功之外,最大的原因,是在逃避那个女人……”

卜青娥冷笑道:“我好像记得你才说过,那个女人已经跳崖死了!”

左秋阳道:“不错,可是……”

“可是又怎么样呢?”

“可是!”左秋阳似乎也极于要打开这个谜结,他眉头紧皱道:“家师于静中参悟,又常常感受到那个女人还没有死……”

卜青娥一怔道:“令师还有这种本事?”

左秋阳冷笑看着她道:“家师二十年来苦修道功,九转丹成,一待三年返哺成功,只怕普天之下,再无一人能是家师的对手了!”

卜青娥默默无言地垂下了头,这句话她是相信的。因为她曾亲目看见过欧阳同出壳的元婴。

左秋阳遂又道:“可是在他道婴未能成功之前,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如果这时候,那个女人找了来,家师万万不是她的对手,半世苦修均将付之流水了!”

卜青娥看着他,道:“令师一旦练成了道婴,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之后,他是否还要去找那个女人报仇?”

左秋阳冷笑道:“这是必然的事。我要是师父,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卜青娥面色显著的变了一下,苦笑道:“他这么做又是何苦?”

左秋阳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能怪家师狠心辣手?”

卜青娥”‘哦!”一声,不屑地道:“这话就奇怪了,天下也不止那个女人会生孩子?你师父又何必非要她生不可?别的女人不多的是吗?”

说这句话时,她的脸不禁有些红了。

左秋阳哼了一声道:“卜姑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咳!这话,我又该怎么对你说呢?”

他来回在室内走了几步,定下来,欲言又止,一副吞吞吐叶的样子。

卜青娥翻了一下眸子道:“怎么啦?”

左秋阳道:“你可曾知道所谓的‘宫刑’?”

卜青娥脸一红,啐了一口道:“别说了,我知道就是了,我不相信那个女人会这么辣手!”

左秋阳道:“就是这么辣手,正因为如此,所以家师才发誓,今生誓不与她共立于天地之间!”

卜青娥冷笑道:“人急了造反.,狗急了跳墙,我想那个女人对令师如此恨恶,当然是有相当的理由的,令师可曾说过为什么没有?”

左秋阳摇摇头道:“这是他老人家的痛心事,他不愿意提起。”

“不愿意提?”卜青娥哈哈一笑道:“我看是没有脸提吧?”

左秋阳猛地转过身来道:“卜姑娘你口下积德,左某可不是容易欺侮的……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卜青娥道:“哪个又怕了你来?”

左秋阳剑眉一挑,右掌向外一翻,“呼!”一股疾劲掌风向着卜青峨面上袭来。卜青蛾玉手轻抒,向外一吐一扬,两股劲力在空中甫一交接,遂自消于无影无形。

二人足下都未曾多移,只是两袭轻衣,被化解后的疾风,吹拂得猎猎作响,须臾,又恢复如初。

左秋阳面上一惊,抱拳道:“人言姑娘天下无敌,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佩服!佩服!”

卜青娥一笑道:“我也正在想,臭男人堆里,有你这么一颗灵芝草,倒也是不假了!”

左秋阳道:“姑娘舌箭唇枪,我说不过你,请示姑娘师承何人?”

卜青娥道:“换个题目谈谈吧!”

左秋阳一笑道:“对了,你既然毒伤已愈,却也没有留此的必要,姑娘是否要离开,请自便!”

卜青娥妙目一转道:“如果我还想在此多住几天,左兄你意下如何?”

左秋阳呆了一下道:“这个……?”遂又一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家师惯于静修,只怕会吵了他老人家。”

卜青娥道:“我在这里,他在那里,相隔这么远,怎么会吵了他?”

左秋阳点点头道:“也好,好在这里石室甚多,你可以任选一间,只是切记不可随便走动!”

卜青娥一笑道:“我方才立在门前,见门外石人石马……好像布得有阵,只是一时却解它不开,我看如果没有你指引,我简直连门也出不了啦!”

左秋阳俊眉一耸笑道:“姑娘所说不错,这是家师布施的‘石马阵’,确是奥妙无方,姑娘且随我来。”说罢向门外步出,卜青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背后,只见左秋阳在前踏宫步位,时进时退,那消一刻,已到了对面室前。

他回头一看,卜青娥霍然就在眼前,当下抱拳道:“姑娘悟力惊人,佩服!”

卜青娥道:“左兄‘正反乾坤步’法,更令人佩服!”

她有意手指向欧阳同潜修的那边道:“那边的阵势又自不同,其中玄奥,左兄可以一并指点么?”

左秋阳摇摇头道:“那是家师潜修之处,设有‘八卦生死阵’的厉害埋伏,只是未得家师许可,却不便传授姑娘。好在你日常进出,并不必经过那里,无需一定要知道。可是?”

卜青娥暗中一笑,却点点头道:“你说得有理,我现在觉得有点累了,想入室休息一下,左兄请便!”

左秋阳道:“室内黄精、首乌还存得有,姑娘可以暂时用以充饥,如欲肉食,只得外出到长安市上了。”

卜青娥道:“我知道了。”说罢转身入内。左秋阳望着室内呆了一阵,不可否认的,这个姑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世上的女子多得很,也不乏所谓的美女,可是以个人遭遇者所论,无庸讳言,这位卜青娥该算是个中佼佼者最杰出的一位了。

这么想着,内心却不无感伤。是时,忽闻耳边细若游丝声音道:“徒儿速来师处,有事面谈!”

左秋阳暗吃一惊,足尖飞点,几个起落,已来到了欧阳同所住室前,揭帘而入。

却见欧阳同此刻精神甚为萎糜的样子,左秋阳道:“师父何事相召?”

欧阳同道:“姓卜的少女初来之时,为师即示意不可,你却不听,此刻,只怕事情来了!”

左秋阳一怔道:“什么事情?”

欧阳同道:“方才惊吓为师乳婴必是此女,为师元气已受伤不轻,只怕半年之内不易恢复……”

左秋阳摇头道:“不见得,弟子见她尚不解石马阵图,如何能接近师父?”

欧阳同道:“你年纪尚轻……阅人不深,方才你与此女谈话,为师已用‘他心透听’听得一清二楚!”左秋阳道:“这么说,师父以为她是何等样人?”欧阳同冷冷一笑道:“貌若鲜花,内藏凶险,此女不除,终成大患。”

左秋阳一惊道:“这……”

欧阳同道:“我本有放她逃命之意,只是闻听你们谈话之后,却觉出此女大有来头,再说为师在此练婴之事,不欲为任何人得知,一旦张扬,如我那对头知道,后果不堪设想……”说到此,他望向左秋阳道:“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为师令你,今晚取她性命,你意如何?”

左秋阳神色一变,讷讷道:“这……师父,你老人家于心何忍?”

欧阳同森森一笑道:“为师又看出,此女必是我那对头一路之人,现在她已知道为师之一切,如不杀她,她必杀我!”

左秋阳道:“弟子看还不至于!”

欧阳同道:“我看你是为她女色所迷……需知为师多年修真,成道不易……”说到此,双目微阖,长叹一声。

左秋阳道:“师父……你老人家又怎可断定这位卜姑娘是那陷害师父满门女人一路的?”

欧阳同道:“岂止是她一路的……多半就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

左秋阳道:“这么说,那个女人果然是没有死了?”

欧阳同点头,目现凶光道:“本来我还不敢断定,可是刚才听那卜姑娘说话语气,可以断定她必尚健在人间,此女与我仇深似海,她如得悉我此刻在此潜修,焉能会留我活命?……”

他的脸色现出一副狰狞可怕的样子,不再是“道貌岸然”,接下去道:“就是此女,也必得我那对头亲自传授,一身武功非可轻视!”

左秋阳道:“这位卜姑娘据说来自雪山……”

忽然.他发觉走了口风,因为欧阳同平日最恨“雪山派”的人,生恐他为此更迁怒卜青娥,是以顿时止住。

无奈,欧阳同已听见了。

他的神色一刹时变得极为狰狞可怕,抖颤颤地自座位上站了起来。左秋阳大吃一惊,忙上前一步道“师父你怎么啦?”

欧阳同道:“什么……她是来自雪山……她是雪山派的?”

左秋阳无可奈何地,只得点头道:“据说她是……真的是不是,弟子也不知道。”

欧阳同呆若木鸡地又重新坐了下来,道:“这就不错了……这真是天堂有路她不去,地狱无门自来投……”

左秋阳道:“师父……你老人家与雪山派到底有什么仇?……那个当年陷害你老人家的女人又是谁?”

欧阳同惨笑道:“孩子,不必多问,你听为师的话,杀了她……杀了她!”

左秋阳低头不语。欧阳同冷冷地道:“你不愿意?……要是为师自己能下手,也决不会要你下手了!”左秋阳仍然低头不语。

欧阳同道:“你从我多年以来,师父可曾求过你什么没有?……徒儿……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左秋阳抬头毅然点头道:“师父既如此说,弟子遵命就是!”

欧阳同道:“这才是,只是此女并非可以轻敌之人,你要千万注意,一旦下手不成,打草惊蛇.可就坏了事了!”

左秋阳道:“弟子知道!”遂转身告退而出。

夜……

一切都是静止的,整个的陵墓显得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在石壁间的一枝火把烘衬之下,那些石人、石马……金甲武士,整齐的排列着,看过去,别具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这时……一扇石门“伊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左秋阳闪身而出,他双眉紧皱,目射精光,面色十分沉重,像似要去做一件什么神秘的事情。

略一打量附近的情形,身形已然纵起,起落之间已来到另一间石室前面,身后的一对奇形兵刃——日月轮在昏暗的火光下,闪烁着一片红紫光华!

奉师命,他是来取卜青峨性命来的。

可是,他内心的确不愿意这么做……然而,师命难违,却又不得不如此。是以,在此午夜三更,他来到了卜青娥居住的石室。

在门前,他凝声屏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对付像卜青娥这样绝世高手,是不能有一丝一毫大意的!

轻轻地推开了门,只见卜青娥背向着自己,正在石床上打坐。

她长发拂眉,虽然是由背影上看过去,她仍然是够迷人的。左秋阳提住气,慢慢蹑到了她身后。

在距离卜青娥背后三尺左右范围之内,他感觉到一股侵人的寒气,左秋阳立时定住了脚步,他知道这是对方用以御身的“内气潜力”,这种功力须视本人的功力深浅而定,能够在一尺以外使人感觉出来的,武林中已不多见,而眼前的卜青娥,其内气感应圈,竟然能达到三尺以外,自然是骇人之至了!

左秋阳站定了身子,心中却不无犹豫!

自然,以他所练功力,此刻只须用所谓的“巨灵金刚掌”力,猝然由背后向卜青娥出手,是不难攻破其防身的内气,而毙命对方于铁掌之下,问题是,自己能不能这么做?这种“趁人以虚”的动作,是不是一个大丈夫应有的作为?

这一瞬间,他真的感到很为难。

盘坐在石床上的卜青娥,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她仍然是背向着左秋阳,没有回过身来。

左秋阳却大吃了一惊,点足退身于三尺以外。

卜青娥这时才慢慢转过身来,她若无其事地看着左秋阳道:“左兄,我等你很久了!”

左秋阳讷讷道:“等我……?”

卜青娥笑道:“是的,等你来下手杀我……”

“杀……你?”左秋阳强自镇定道:“谁告诉你的,我要杀你?”

“还用谁说?”卜青娥妙目一转,道:“那么你来又是干什么?”

左秋阳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了。

卜青娥浅浅一笑道:“看来令师似乎是选错了人啦……其实刚才我背向着你的时候,你是有足够的时间和功力,可以取我性命的,你为什么中途又胆怯了呢?”

左秋阳俊脸一红道:“这个……”

卜青娥道:“即使现在,你仍然可以下手杀了我。”

左秋阳尴尬地笑道:“卜姑娘不必取笑了。”

卜青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会取笑人的,我说的是真的。”

左秋阳道:“你是说,我现在仍可以下手?”

卜青娥冷冷的道:“不错!”

左秋阳道:“你不还手?”

卜青娥点点头道:“不错!”

左秋阳不解地道:“为什么?”

卜青娥道:“不为什么。因为你曾经救过我一条命,现在就杀了我,不过等于是当初没有救我罢了!……其实你我非亲无故,你原本没有救我的必要,是不是?”

这几句话,顿时使得左秋阳面上一红,一时却也使他感到下手之难。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不知如何是好。

卜青娥一笑道:“你我可以放心说话,不必再愁令师窃听,以他的身份那样做是不值得的。”

左秋阳脸上又一红,心料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卜青娥道:“其实上一次他偷听我们说话,我已感觉到了,但是这一次,我不愿意再让他从心如愿!”

左秋阳道:“你怎么做?”

卜青娥一笑道:“很简单,我用‘冰玄神功’把这屋子四周全封住了。”

左秋阳道:“这也不难透穿,譬如说用内气中的透点之力,也就可以透穿而过。”

卜青娥微笑道:“足见高明。只是令师此刻,怕还不能如此施展吧!”

左秋阳道:“姑娘锦心绣口,样样皆知。”

说到此,他长叹了一声,道:“莫怪家师如此的不放心你了。”

卜青娥冷冰冰地道:“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放过我,你现在下手杀我,尚不为晚。”

左秋阳冷冷一笑道:“你以为下手杀人,是一件容易的事?”

卜青娥道:“在我来说,确是很容易的。”

左秋阳暗暗吃了一惊,打量着她道:“莫怪乎江湖上传说你是一个狠心辣手的人了!”

卜青娥道:“我痛恨世上的男人,是有原因的。正如令师痛恨女人是一样的。只是眼前,我倒要与他蹩一蹩,看看谁强谁弱了!”

左秋阳双手向后一交插,“叮当”两声,已把背后一对日月轮撤在了手中。

他冷声道:“我要是现在杀了你呢?”

卜青娥道:“你下不了手!”

左秋阳嘿嘿冷笑道:“你凭什么断定?”

“凭你的眼睛!”卜青娥轻描淡写地这么说了一句。

左秋阳朗笑一声道:“那是因为我不愿意下手杀一个不抵抗的人,卜姑娘,请你撤出兵刃!”

卜青娥一翻眼皮道:“我为什么要与你打?”

左秋阳道:“因为我要杀你!”

卜青娥“嗤!”一笑道:“在你一进门时,你没有立刻下手,我就知道,你永远也下不了手了。现在你逼我出手,使我觉得可笑,你实在是很笨的,你以为我会那么做吗?”

左秋阳道:“为什么不会?”

卜青娥道:“我不愿与你动手,是有原因的。如果你胜了我,杀了我,我会很蹩扭,你也会很不安,必定以为我是故意求死的。反过来,如果我胜了你,杀了你,我会更不安,因为我并没有杀害你的意思。所以,我又何必与你动手呢?”

左秋阳怔了一下道:“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真弄不明白你。”

卜青娥道:“你用不着明白,我不妨再告诉你,令师要你来下手杀我,是有道理的,我现在要你下手,也是真心诚意,至于你下不下手,那是你的事……”说到此,她冷冷一笑道:“我不妨再说清楚一点,无论你此刻下手不下手,以后你都会后悔的!”左秋阳面色陡然一变,上前一步,掌中日月轮霍地举起,面上现出一片杀机。他寒声道:“既然如此,恕我手狠心辣!”

卜青娥扬头道:“对啦!来吧!”

左秋阳右手“日月轮”划出了一阵疾风,眼看已临到了卜青峨面门之上,却又临时止住了,硬生生的又收了同来。

卜青娥发出了一声轻叹道:“现在你下不了手,更失去机会了。”

左秋阳恨声道:“我真的下不了手,算了!”

卜青娥偏头道:“你不后悔?”

左秋阳冷笑道:“有什么好后悔的?”

卜青娥道:“即使我是令师敌人的门下,你也不后悔?”

左秋阳哈哈笑道:“我想你还不至于做出为害家师的事,再怎么说,家师还曾救过你一条命。”

卜青娥冷笑道:“这可不能一概而论。他既救了我,现在又何必再令你来对我下手?”

说罢一笑,翻身下床,道:“你既然两次坐失良机,我也不必再等第三次了,主人既不欢迎,我就告辞了。”

左秋阳道:“你要走了?”

卜青娥点点头,姗姗步向门口,却又回头道:“师门之仇,不共戴天,早晚我还会再来的!”

身形一闪,已自跃出。左秋阳心中一动,忽然道声“不好!”身子跟着闪出,直扑向古陵墓之外。

严冬寒夜,但见当空闪烁着几颗寒星,冷风飕飕,四野萧然,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他对着冷月发了一会儿怔,没精打彩地转回,透自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石室,关上门……

这时候,甬道里却又出现了另一个人影,原来卜青娥去而复返,她远远的跟在左秋阳背后,始终未曾远去。

她脸上带着一丝浅笑,向着左秋阳的房门微瞟一眼,遂转向欧阳同的住处行去。

珠帘一响,步人石室之内。

欧阳同在垂帘之内,道:“事成了没有?”

卜青娥一步步的逼近竹帘,欧阳同霍地张开眸子,大吃一惊,他还来不及站起身子,一只闪烁刺目的金柄小刀,已然抵住了他前心之上。

欧阳同一惊道:“是你……”

卜青娥一笑道:“没有想到吧?”

欧阳同道:“你怎么进来的?”

卜青娥道:“这些无关宏旨,我只向你打听一个人,你可认得?”

欧阳同微微合上眸子,十分气馁地道:“是谁?”

卜青娥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吐出,道:“查——三——姑!”

欧阳同倏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面现苦笑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是她的徒弟?”

卜青娥点点头道:“不错!”

欧阳同冷冷地哼道:“她还活着?”

卜青峨道:“不错!”

欧阳同看着她手中的刀,点点头道:“不错,这是她的刀……是她要你来杀我的?”

卜青峨摇摇头。欧阳同道:“那么为什么?”

说话时,他试着运行真气,提贯全身,可是逃不过卜青娥的眼睛,她左手一双玉指,出手飞快,同时点中了他的“软麻穴”以及“中枢脉根”,但见欧阳同全身一阵战抖,几乎似同一堆棉花也似的瘫下了身子。

卜青娥冷冷地道:“你此刻要与我动手,无异以卵击石,你那徒弟武功足可与我一拼,只可惜他太也儒弱无能,才会予我以可乘之机!”

欧阳同闭上眸子,长吁道:“他果然坏了我的大事……命运如此,夫复何言,卜姑娘快下手吧!”

卜青娥道:“我自然会下手的。”

言罢,金柄小刀一翻,架在了欧阳同喉管之上,欧阳同道:“我此刻已近不死之身,顶多再一年的时间,大关即过,想不到竟然会……”

卜青娥道:“当年家师查三姑是何等钟情于你,你竟然忍心抛弃了她,你害得她好惨……”

欧阳同面若寒霜地道:“我固然负她于先,可是她却杀我满门上下,并斩了我双臂,难道还不够?”卜青娥道:“家师也曾自断双腿,永世不下雪山……”说到此,她泪流满脸地道:“这事情原因如何,你们结果经过如何,她老人家却从来也未曾与我提过,你能告诉我么?”

欧阳同脸色铁青,叹声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你如要下手就快一点,不必多问!”

卜青娥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不敢?”

言罢,一狠心,金柄小刀向前一推,大股鲜血狂窜而出。欧阳同双目大张,变色道:“你……”

言罢向后一倒,却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年,蓦地自他的躯体内涌出,向着门外急闪而出。

卜青娥暗吃一惊,心知是对方所练的“本命元婴”,一待放出,必为后患,口中轻叱一声,手中翠柄小刀,蓦地自后方掷出,正中那少年后心。

但闻得那少年口中发出一声婴啼,仆倒在地。

卜青娥上前看了看,拔起小刀,眼看着那少年躯体由大而小,遂化为一滩白糊糊的胎骨。

很显然的,欧阳同想由卜青娥手中翠柄小刀上冀求兵解,不想所练元婴方出躯壳,即死在卜青娥手中,正是所谓的“形神俱灭”,也算是命该如此,劫数难逃。

卜青娥一心只想着为师报仇,哪里料想到其它,也不曾想到左秋阳将作何想,尤其是杀害了一个即将成道的修士,更失其忠厚。

而眼前,她内心却感到十分欣慰,因为这多年以来,她每见师父查三姑对于往事的怅恨,独处时的寂寞愁苦,她就不由自主地加恨在陷害师父的那个仇人——也就是眼前的欧阳同上,恨不能一朝能够手刃了他,为师泄恨,她恨恶欧阳同的心绝不下于方人杰!

这个世界上,正因为有这么多的负心人,才会使得真正懂得爱情,而付出感情的人寒心,她认为这是不公平的,对付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只有一个“杀”字。

耳边似乎听到了一丝异音,如果此时左秋阳闯进来,见了面,那实在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虽然,左秋阳这个人,并不见得在她芳心上占了多大的位置,可是不可否认,对方却是她自下雪山以来,所遇见的一个侠士,第一个所谓“君子”,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是不能与方人杰那类的人相提并论。

而目,左秋阳也是第一个能与她动手过招,武功相伯仲的人,,也是她不忍心下手伤害的一个人。

有了这许多因素,她极不愿在此时此刻与他见面,当下匆匆闪身而出,一路落荒而去。

夕阳西下——

这座黑色的塔,由高岭而下,被那抹残阳,把影子拉得更长了,它蜿蜒伸展在地面上,像是一条巨大的黑龙。

岭陌上散满了枯叶,忽然一阵风来,那些树叶被卷起在空中,互相纠缠着,像是一群鼓噪的麻雀也似的。

塔共五层,并不十分高,也不像传统的浮屠那样,顶子是尖的。

眼前这座塔,却是平平的顶子,虽然只有五层,可是由于塔身粗大,建筑结实,看起来它足可以再加高到八层九层,甚至于十层……

那是一种黯然的黑色,看过去更不觉得有任何华丽的感觉。

五层塔檐上,都悬着“惊鸟铃”,因此,风吹过来的时候,幻出一片美妙悦耳的铃声,也许是铃声太好听了,或是时间太久了,被这些扁毛畜牲摸住了行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反正是这些鸟儿,不再怕了……

因此,塔檐上筑起了垒垒的雀巢,檐下更成了燕子的大本营,每当日出日落的时候,是这些燕子进出最频繁的时候,黑色的双翼翩翩进出,映衬着翠岭长空,呢喃声中,好一派秦岭清秋!

“塔”是“行易派”开派的鼻祖“无名老人”修建的,不过他只不过完成了第一层,目的是封锁住自己。

然后第二代的掌门人“风铃剑”桑和,他也不过完成了第二层,目的也是用来关闭自己。

依次类推,每一代的掌门人,在即任中途,就开始为自己建下一层,目的都是为了关闭自己。

这是“行易派”一种不成明文的规矩,历代的掌门人都遵守着这种规矩。

这种规矩是,一旦掌门人交出了印信,都会自动地退居到自己建筑的塔层之内,然后在其内谢绝一切,不问外事,至死为止。

因此,我们可以很清晰的看得见,每一层塔门都紧紧关闭着,而且两扇门的合缝地方,都贴着印有“行易宝玺”的封条。

那些被封条锁在塔层内的历代元老掌门人,一任他有天大的武功,一旦自封于塔层之内,也无不自感和武林风云绝了缘,而且心甘情愿地在其内潜居素食,至死为止。

塔一共是五层。最上的一层,也就是“行易派”的第五代掌门人法修之处。

这位年近耄耋的老人,前文曾经提过,姓熊名谦,人称“矮叟”,他是“行易派”的第五代传人,隶属江西南昌人氏,幼年从师,一身武功得自上代掌门人“七禽老人”亲自传授,在他八十退位之后,亲传掌门印符于弟子“金麒麟”方坤。

由于方坤的武功,尚未能尽得其精髓,是以在他退隐之初,曾令方坤每半年来塔一见,秘传他一些本门的心法。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矮叟”熊谦充其量只能做到此点了,至于“金麒麟”方坤这个人,是不是能够光大行易门户,继其师道统一脉相传,那就不得而知了。

事实上证明,“金麒麟”方坤确是不能胜任,因为在他即位不久,就面临了卜青娥这等大敌,眼看着相传达三百年之久的这一武林名门,即将要保不住了。

因此,也可以说是“矮叟”熊谦的不幸,因为在他垂暮之年,并不能如同列代的掌门人那样安宁的渡过……

而眼前,甚至于连他也要卷入这场武林不幸的疾流漩涡中去了。

几双快速的脚步,向塔前行进。

脚步践踏着地面的枯叶,发出了一片吱吱喳喳的声音,惊得成群的鸟儿,自塔檐上纷纷振翅起飞,噪成一片。

一行人,在塔前站下来。

为首的一个人,正是“行易派”当今的掌门人“金麒麟”方坤,在他左首站着面色苍白,断了左臂的“九连环”罗光传,其次是方、罗的同门师兄弟,“双鞭”熊光辉和“火眼金鹰”雷文。

一共是四个人,也可以说是行易派目前的第一流高手人物,全到齐了。

大家的脸色,都显得极为阴沉,当他们在塔前立定了脚步之后,彼此对看了一眼,面上俱都现出一样苦笑,自此向塔,不足两丈的距离,可是在他们看来,每一步都似重有万斤!

“火眼金鹰”雷文,向着掌门人“金麒麟”方坤,哭丧着脸道:“掌门师兄,请代表我等三人求见如何?”

方坤冷冷一笑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难为情的,再说,罗师兄的断臂,还要师父亲自一看才好。”

“九连环”罗光传叹了一声,道:“想不到偌大的武林江湖,竟会被一个黄毛丫头逼得走投无路……我等也算是幼承师授,自命不凡的人物,而今……”言到此,又自长叹一声,捧抱着他那只断臂,不胜唏嘘!

“双鞭”熊光辉道:“武林中七门八派,哪一派多少也有些伤害,比较起来,咱们行易派,还算不幸中之大幸。试看两广的‘七金龙’……唉!太惨了!”

“火眼金鹰”雷文冷笑道:“那姓卜的丫头死期也不会远了,‘七金龙’的背后靠山‘梨山摇’麻九,岂会就此干休,再说华山派的人也不是这么好欺侮的!”

方坤怅然道:“你们也不要低估了那卜青娥,她背后那位姓查的女人……”说到此,他的脸霎息之间,变得纸也似白。

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在大雪山,那个养有群鸦的断膝妇人,这个妇人,一旦出山,与天下为敌,那真是胜负难估……

定了定神,他咬了一下牙,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我们见师父去!”

他率先而行,其他三人跟随其后,一行四人向前步进,塔侧筑有向上环伸的石梯,四个人一级级的拾阶而上,一直走到了最高的一层定下了脚步。

两扇黑漆的大门紧紧的关闭着,正中交叉地贴着黄纸的封条。

四人对看了一眼,一齐面门下跪。

“金麒麟”方坤向门一叩,朗声道:“掌门弟子方坤率师兄弟罗光传、雷文、熊光辉求见,请师传惠赐一见!”四人同时又叩了个头。

门内发出了一声浩叹,良久,才传出一个老迈的声音,道:“你们的来意,我已知道……起来吧!”四人面有喜色,对看一眼,相继站起。

门内人声又道:“夜来每见剑星闪烁,就知道武林中必生大故,但不知吾行易派亦牵连其中。”

方坤叩头道:“弟子领导无方,致使行易派蒙羞武林,现本门已面临覆亡地步,恳请师父赐教定夺!”

塔内人叹道:“为师业已坐塔,况老朽之身,何能为力?不过你既已来到,为师焉有不见之理?只是本门规矩不可忘记……”

方坤立刻抢接道:“弟子等已曾设香座,请过历代宗师神安,并曾散发武林帖,告知江湖……”

塔内人道:“既如此,进来说话!”

四人齐应一声,又叩了一个头,然后站起,二人一边,把交封在黑扇门上的一对封纸揭了下来。

塔内人道:“开门!”

方坤应了一声:“是!”双手徐推,两扇木门“伊呀!”的一声张了开来,门上落下了两只雀巢,巢中的卵滚碎在地。

“罪过……罪过……”一个矮小干枯,驼背白首的灰袍老人走过来,由地上捡起了雀巢,望着地上的破碎卵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然后喟叹一声,抬头向四人正视。

方坤等四人,立时跪倒在地,垂下头来。

“矮叟”熊谦频眨白眉,那雪团也似的一对白眉毛,似乎把一双眸子压得都睁不开了,但由那一对目缝之中,闪烁着炯炯神光。

他一一打量着跪倒在地的四个门人,待看到“九连环”罗光传,显然地吃了一惊,那张生满了黑色斑点的老脸,微微颤动了一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罗光传,你的手……”

“九连环”罗光传,但觉鼻中一酸,由不住潸然泪下,他伏地叩首道:“弟子学艺不精,愧对师门,请恩师降罪,虽死无怨!”

“矮叟”熊谦呆若木鸡般地道:“你为师门受此重伤,为师焉能苛责于你!”

说时,目光却转向方坤。方坤察言观色,慌不迭叩头道:“弟子护门无力,罪该万死!”

熊谦冷冷地道:“本门自开派以来,忠厚相传,历代掌门师尊,皆以侠道相传,亦不曾与江湖上任何帮派结有宿仇,何以会遭致不幸,诚为不可思议之事,吾想这其中必然有故!”

方坤吓得打了个哆嗦,叩头道:“弟子职掌本派以来,从未与人结怨,本门各师兄弟亦奉公守法,不曾开罪武林,师父明察秋毫!”

熊谦冷冷一笑道:“这事为师日后不难查究,本门绝不容作奸犯科之辈苟存!”

四人齐声应道:“是!”

“矮叟”熊谦道:“既如此,起来说话!”

四人又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只见塔室之内,八面皆轩窗大启,却各垂有竹帘一扇,天光透过竹帘,明晦宜人,南面开有半扇小门,每日皆有一个固定职司弟子,上塔侍奉汤水等杂务。

四人皆知,熊谦自八旬以后,已断绝人间烟火,日以黄精首乌裹腹,每坐关,半月不思饮食,近年来尤有过之。

这八面开窗的塔室内,布置极为简单,一式的竹制器具,看过去别具一种出世之感。

坐定之后,“矮叟”熊谦目光注定着方坤,道:“这个兴波武林的人是谁?难道普天之下,七门六派中众人就任他如此张狂不成?”

方坤面现忿恨道:“这个人是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女,武功极高,天下无敌!”

罗光传道:“华山派已丧数人,四川的‘龙虎堂’主诸虎,以及两广‘七金龙’皆丧命在此女之手,当今江湖简直找不出一人能是此女的对手。”

熊谦的脸上,带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道:“竟有此事?”

方坤道:“此女名卜青娥,据传是来自雪山,弟子窥其门径,也极似雪山路数……”

“矮叟”熊谦脸上立时为之动容,他微微点头道:“雪山老人查洪,所创雪山派,武功确是独成一家,世罕其匹……”

四人立时现出失望之色,互相对看了一眼。

熊谦却又接道:“查洪四十年前已经坐化,雪山派并无传人……”

说到此,忽然一怔,点头道:“莫非是他那任性的女儿查三姑的传人?”

方坤立时道:“正是查三姑的传人。师父,你老与查氏父女有什么来往?”

熊谦冷冷一笑道:“既是查三姑的门人,我倒有话可说了。”

他目光一扫四人,道:“当年查老坐化之时,我与青海的‘麻冠道人’,南海的‘一韦僧’等五人同为护法之人,查洪当时曾面嘱我五人,日后代其管教其女三姑,后闻那查三姑遇一复姓欧阳的文士,论及婚嫁,曾有弃武从文之说……自后演变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火眼金鹰”雷文愤愤道:“这么说,我行易门非但与她雪山派无仇,反倒有恩,查三姑门下如此反恩为仇,诚令人不解了。”

方坤立时道:“师弟此言错了。也许那卜青娥所做所为,其师并不知晓,看她行径,分明与天下武林中男子为敌……师父可以不必与其师查三姑接头,迳自下手格杀那肇祸的卜青娥也就是了!”

“矮叟”熊谦冷冷一笑,道:“你这就错了。以为师之身份,焉能找寻一后辈女子动手?再说为师焉能不分黑白下手杀人?此事自应与其师查三姑理论,促她管束门下,以匡天下才是。”

“金麒麟”方坤立时面色微变道:“这么说师父你老人家的意思?……”

熊谦冷冷一笑道:“那查三姑幼时与吾曾有数面之缘,吾想此事她不能不管……”

说到此,鼻中哼了一声,道:“当年与其父查老护法之人,除去岭南老人已故之外,其他四人,如今仍然健在,况乎那‘麻冠道人’司空湛,与‘华山’渊源甚厚,华山派弟子受此惨祸,他也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顿了顿,才又道:“吾此刻即修书数封,尔等四人分头前往,持为师信物,就邀以上几位老人,定时共上雪山,寻那查三姑一论就是!”

四人之中,除去方坤面现惴惴不安状,其他三人均极大喜,当下皆都连连称是。

于是,“矮叟”熊谦,乃修书三封,面交罗光传,熊光辉,雷文等三人,嘱其返后即刻起程。

一切交待完毕,四人乃叩辞而出。

至此,武林中却将又要掀起另一番风潮,其势又非眼前所可“同日而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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