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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沙漠风暴

“我看不见得,你别忘了,你曾答应过端木芷的。”

石继志一听她提起端木芷,心头立即蒙上一层阴影,暗想自己为什么如此不幸。

此时,程友雪与司徒云珠也寻进林来,她们在半路上遇见了那只白毛小野狸,于是发足追奔,一直追到了红梅庄主与石继志两人的近前。

红梅庄主正在妒火中烧的时候,一见友雪与云珠追着小野狸前来,一腔妒火无处发泄,这一下正好找到对象,随手操起一支籘矛,翻腕一掷,但闻一声狂嗥,那活泼可爱的白毛小野狸未及钻进灌木丛中,已被杀死在树脚下。

石继志向友雪与云珠看了一眼,向红梅庄主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四人便默然回到原处,解下坐骑,把猎物各栓在自己的马背,然后,飞身上马,向原路回去,只是此番是石继志走在最前,友雪与云珠在中央,却红梅庄主独自在后。

但闻马蹄得得,尘土飞扬,四匹骏马风驰电掣一般地奔出山谷。

行了不久,面前是一道深壑,两边断崖约有一丈四五尺阔,没有桥梁可资通行,下临千丈,全是峭壁。

石继志回头叮嘱友雪与云珠一声小心,便领先纵马一跃而过。

友雪与云珠待石继志过崖之后,也就照样双双策马而跃,但马儿跃在半空中时,后面的红梅庄主竟然由妒生恨,暗中在籘矛摘下两粒铁尖,小如绿豆,用“琶琶功”将铁尖弹出,一左一右猛打友雪与云珠所骑的马屁股,刺个正着,两马同时狂嘶一声,连人带马跌下深壑去。

一时断崖峭壁上沙石纷坠,壑底尘土飞扬,隐约看到两匹马跌成两个肉团。

按着红梅庄主跃马过崖,口中故意嚷着道:“石公子,快来救人,友雪妹妹与云珠妹妹跌下深谷去了!”

石继志过崖以后,并未留步,因此不知红梅庄主在暗中向友雪兴云珠下了毒手,一听红梅庄主大嚷,心中一惊,回头不见友雪与云珠,赶紧下马奔到崖边,只隐约看到两匹马的残尸,却不见友雪与雪珠的影子,不禁大惊,急朝谷底喊了两声,便想纵身下崖去寻找。

忽站在一旁的红梅庄主却拉住他的衣袖道:“石公子,这断崖下临千丈深渊,纵有上乘轻功,亦难上得山来,而且谷底尽是毒蛇猛兽,友雪与云珠失足坠下,定然凶多吉少,石公子是冒险下去,也是徒劳,还不如早些赶返庄去,派人带绳梯等物前来寻找她们不仅下去容易,且自己亦比较安全,决不可再蹈辙。”

石继志怀疑地看看红梅庄主,忿然道:“我不信他们两人真会跌死,她们两个的武功均是江湖上第一流的身手,只这深涧就可陷她们于死地,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万一真的已跌死,我石继志生亦何益,则这千丈深谷亦是我的葬身之处。”

说罢便用“枭崖踩岩”身法缘石而下,红梅庄主无奈,知道石继志爱情专一,到十分敬重起来,于是对石继志道:“既然如此,我就与你一同下谷,也许友雪典云珠妹妹福大,真的没有摔死,亦未可知。”

于是两人各用绝顶轻功,下谷而去。

原来断崖下八九丈处全是石壁,石壁绝内尽长藤葛之类的常青植物,同时还长着几棵并生在一起的石松,石松上布满了藤葛,仿佛一张巨大的藤网一般,而友雪与云珠垂直坠下之际,正巧跌在这藤网内,刚才石继志与红梅庄主在崖上因被凸出的岩石遮住了视线,所以竟不见友雪与云珠坠落所在。

石继志见友雪与云珠躺在石松上紧闭双目,一动也不动,心中不觉大惊,莫非她们真的摔死了,于是赶紧加快动作,纵身上树,伸手在友雪鼻子前试试鼻息,又在云珠鼻子前试试鼻息,原来两人未死,只是晕了过去,石继志顿时大喜过望,立刻招呼红梅庄主前来相肋。

红梅庄主道:“这峭壁上半部太过平滑,单身上下尚可勉强行动,如要背负一人,则恐连救护时人都有粉身碎骨之虞,不若由我上崖放下绳索,将友雪妹妹与云珠姐姐逐一吊上去。这样比较安全,你看如何?”

石继志点头称善,于是红梅庄主又攀登崖上,将那套捕白毛小野狸用的绳索垂给石继志。

石继志先将绳索缠住了友雪的纤腰,然后招呼红梅庄主拉绳。

红梅庄主立即用劲将友雪拉上崖去,解开了她腰上的绳结,然后再放下绳去。

石继志如法炮制地将云珠送上了山崖,便即缘石而上准备救醒友雪与云珠。

但红梅庄主在石继志上崖的一段时间内,已用指甲按着友雪与云珠的“人中穴”,将两人救醒。

友雪与云珠醒来以后,用感激的目光看着红梅庄主,原来她们不知自己坠谷乃是红梅庄主弄的鬼,因为当时山风和鸣,听不见两粒铁尖激射的破空之音。

红梅庄主谦逊地道:“两位妹妹失足坠谷,是石公子设法救上来的,我只是从旁相助一臂之力而已。”

石继志见红梅庄主相助十分卖力,猜疑之心已去,便与友雪与云珠共乘一骑,红梅庄主与云珠合坐一马,相偕回到庄内。

红梅庄主尚想挽留石继志与友雪云珠多住几天,但石继志连晚饭都不想再吃,频频催着友雪云珠告辞上道。

友雪与云珠自认已是石继志的妻子,因此唯命是听,三人坚欲离去。

红梅庄主无奈,便命庄丁牵出黑豹子,另外相赠二匹健马,凑满三匹,作为三人长途跋涉代步之用。

临走时,红梅庄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对友雪与云珠道:“两位妹妹且慢,愚姐有几句话想跟你们说。”

友雪与云珠相看了一眼,间道:“红庄主有什么吩咐?”

红梅庄主道:“你们随我到屋内去谈。”

于是友雪与云珠随着红梅庄主进了一间静室。

红梅庄主轻声道:“两位妹妹,愚姐自入江湖以来,阅人甚多,但未有见过像石公子这样武功盖世的美男子,希望你们能小心爱护,遇有危险,应身相救。”

友雪道:“红梅庄主,你的意思是……?”

红梅庄主道:“我那朋友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雪珠道:“你是说端木芷?”

红梅庄主道:“不错,端木芷不但本领大,而且醋心也大。”

友雪道:“可是我们没有抢她的人,是她要抢我们的人呀!”

红梅庄主道:“端木芷是不会理会这些的,只要是她变上了的男人,她就不容别的女人再加染指。”

友雪与姜珠回想起石继志告诉她们有关端木芷惨杀春姑娘的事,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红梅庄主继续道:“如果你们三人想逃,应该选择一条荒僻的路线。”

云珠道:“依红梅庄主看来,这路线应该怎么走法?”

红梅庄主想了一想,道:“你们想从敦煌出玉门关?”

友雪与云珠点点头。

红梅庄主道:“一般人从这里去敦煌都是经兰州、武威、张掖、酒泉,出嘉峪关,过万佛峡,三危山,而后至敦煌。”

友雪道:“如果端木芷追踪的话,她也会走这条路?”

红梅庄主道:“不错,所以我劝你们最好别走这条阳关大道,不如沿着祁连山脉,渡疏敕河,由当金山入赤垠沙漠,一过沙漠便是敦煌了。”

云珠这:“谢谢红梅庄主的指点,我们一定会遵照你的指点去做的。”

红梅庄笑了一笑,自怀中掏出那只羊脂白玉小胆瓶,道:“这小瓶你们昨夜已见过,里面装的是龙骨解毒药,我甘冒端木芷将来向我兴师问罪之险,愿将此瓶一半药粉赠送于石公子。”

友雪与云雪高兴地互看了一眼,友雪道:“红庄主,好姐姐,我们正想向你讨呢!”

红梅庄主笑了一笑,另外取出十五张小方白纸,用迅速无比的手法将瓶中毒药粉倾倒在十五张白纸上,不多不少,十分均匀,然后将白纸包妥,再在十五包药包上笔注上了数字,自一至十五,交给友雪道:“友雪妹妹,如果石公子感到腹痛时,就服下一包,第一次服第一包,顺着次序服下去,不要弄乱,一次只能服一包,多服反而有害,因为龙骨粉本身的性质也是毒的,它对黑蜃的作用是以毒攻毒,切记切记。”

云珠道:“但是,红梅庄主,如果他每天痛一次,那末这十五包药粉吃半个月就吃完了,吃完了以后怎么办呢?”

红梅庄主道:“云妹妹,我想到了这一点,这黑蜃奇毒的毒的确是于每天发作一次的,而且一定是在半夜前后毒发,但你们此去敦煌的路程,如果路上别无耽搁,则在第十五天上一定能抵达目的地,在敦煌服下了第十五包解药之后,你们可寻访一位住在哈拉湖边的异人,此人双姓包音,单名一个图字,外号掘墓怪医,是蒙古人,当年习医于罗刹国之基辅市,研究人体解剖,医治病人不用药物,而用利刃将患处割除,再将别人身上好的骨肉移植其上。这包音图回到中国以后,其治病方法不为而汉族接受,因此默默无闻,他不得已定居西域,仍然行医,但一般人谁愿将自己的肝脏肢体供给包音图作为治疗病人之用。包音图找不到可资移植的人体,便用尸体来代替,新鲜的尸体是与人体差不多的。”

(按罗刹国,亦即今日之苏俄,“罗刹”者,魔鬼之意也。)

云珠道:“那包音图常常去挖掘新造的坟墓,盗取新鲜尸体,所以被称为掘墓怪医?”

红梅庄主道:“不错,他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友雪皱了一下眉道:“那我们怎么能去找他呢?脏死了。”

红梅庄主道:“但石公子的病在中原恐怕无人能治啊!”

云雪对友雪道:“云妹只要继志的病毒能够澈底消除,不要说脏,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们也得跟着他去,谁教我们是他的……”

红梅庄主笑道:“对了,谁教你们是石公子的未婚妻呀!”

友雪与云珠脸上羞红了一下,便取了药包,向红梅庄主道了谢,告辞而出。

红梅庄主送她们至庄门外,又向石继志死钉了一眼,便互道珍重而别。

红梅庄主伫立在庄门口,眼看着石继志的背影在远尘中变成模糊而终至于消失,然后自言自语地这:“石继志,你总有一天是我的!”

石继志等三人遵照红梅庄主的指点,化了八天的时间走完祁连山脉,又化了二天的时间越过当金山口,十天里面每到子夜前后,石继志便腹痛如绞,然后照着一二三了……的顺序每次服一包解药,果然次次药到病除三个人真把红梅庄主感激的不得了。

出了当金山,便是赤垠沙漠,这赤垠沙漠比起新疆的大戈壁及埃及的撒哈拉,简直是星星之比太阳,就是与当年鬼母独孤兰杀蜃救龙的白龙堆比较起来,也如星星此月亮一般,换句话说,赤垠沙漠并非是一个很大的沙漠,石继志依据他一年前上天山独斗天出三老途经楼兰遗迹的沙漠经验,只要一天半的时间便可穿越赤垠。

石继志把赤垠沙漠估计得太渺小了。

三人在当金山口外一家回回人开的铺子里买了几个大半皮袋,装满了清水,备了干粮,喂饱了三匹马。

诸事备办停当,三人三骑并辔进入沙漠。赤垠沙漠的沙粒极细,呈橘红色,落日一照,沙丘投下起伏的阴影,几何图形似地排列在辽阔无比的原野上,迤逦至地平线,衬托着多彩多姿的浮云,浮云掩映着夕阳,这是中原的老百姓无法享受的大自然美景。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暂时忘记了沙漠的恐怖,沉醉于男女两情相悦及良辰美景之中。三人有说有笑,似乎一夫二妻,正在渡着异国情谓的新婚蜜月。

夕阳无限好,惜是近黄昏,一霎那,落日有十分之九落下了地平线,黄昏星出于天空。突然,石继志看见前面一个沙丘上放着一小堆东西,乃即招呼了友雪与云珠,策马奔上去检视。

原来是一个纸包,石继志用剑挑开里面出现闪闪发光的小粒子,三人一看,大吃一惊。

不料那闪闪发光的东西竟是十二颗明珠,正是友雪与云珠归还红梅庄主之物。

但最令人触目心惊的,是包只上写着数行血字,石继志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血字写道:“红梅庄主擅自赠送龙骨解药,已遭长安歌女同一命运,红梅庄主临死不忘知己,愿将十二明珠分赠程友雪与司徒云珠留作纪念。”

友雪与云珠手捧明珠,已经泣不成声,友雪道:“这纸上的字一定是那妖妇用红梅庄主的鲜血所写的。”

云珠这:“红梅庄主是我们的好姐姐,她死得太冤枉了。”

石继志更是咬牙切齿,道:“好狠好毒的端木芷,你杀那与你无冤无仇的春姑娘已是不该,你竟还杀起你的朋友红梅庄主,你……”

石继志双手执着白纸,泪眼模糊地看着一个个血字,他从这些血迹中缅想着红梅庄主的武功、风仪甚至于她的肉体。

三人伤心了一会,便上马继续前行,夕阳已完全落于地平线下,月亮尚未升起,沙漠被笼罩于一片昏暗之中。

沙漠中当然没有打尖过宿之处,事实上三个人也未作过此种打算,在一开始便准备乘夜渡漠的,因此各自打起精神,向着敦煌进发。

过了一会,石继志道:“雪妹妹,云姐姐,我们先喝些水,吃些干粮,填饱肚子再赶好吗?”

友雪与云珠颔首称善,三人便一齐下马,取出那挂在马鞍上的羊皮水袋与干粮袋,不料三人不约而同地低呼了一声:

“啊,奇怪,水漏完了,干粮也不见了。”

石继志鼻子内哼了一声,道:“不吃也罢,饿一夜倒没什么关系,雪妹妹,云姐姐,我们上马走!”

月光逐渐明亮起来,洒下一片银辉,映在沙坡上,浮起一片红光。

突然,前面不远处又有一包东西出现在三人眼前,石继志上前一看,对友雪与云珠道:“端木芷干的,不要理它!”

友雪道:“这妖妇的轻功真是惊人,她前后两次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漠上置物留书,不落一点痕迹,沙上一个脚印也没有,的确厉害极了。”

云珠道:“要非这样,以我们三个人的功力,何必逃之夭夭呢,继志弟弟,还是把这纸包打开看看吧,看真面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如不拆开,端木芷也是不肯罢休的。”

石继志心想不错,于是依言将纸包拆开,纸中所包竟是一只翡翠猫。

友雪道:“石哥哥,你看,这纸上又写着数行血字!”

石继志运起夜视眼,就着月光看了一遍,上写:“石继志,我知道你现在最需要的水与干粮,但我相信你一定尚有雅兴欣赏红梅庄主临终时托我赠给的这一只翡翠猫,你知道这翡翠猫与那十二颗夜明珠乃是长安官府中的贡品,是我盗的,但你曾帮我假冒临潼马守备与长安府为难,你是从犯,也是我的合伙人,这翡翠猫是应该属于你的,请你珍视它,为它能使你想起我,……”

石继志看到此处,将翡翠猫恨恨地一摔,摔在远远的一个沙谷中。

为什么还是用红梅庄主的鲜血来写这些无聊的字?石继志继续看下去,下面换了一行,写的是:

“继志,你应该做些准备了,沙漠风暴在半个时辰内快来了。”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面面相觑,友雪与云珠同声问道:“什么叫做沙漠风暴?”

石继志道:“我也没有经历过,不过可以想像得到,定是飞沙走石之类,我们姑妄信之,先做一些准备吧!”

友雪与云珠问道:“如何准备?”

石继志道:“将汗巾取出蒙在脸上,风暴起时,下马步行,将身形尽量低伏,减少挡风的面积。”

半个时辰后,果然风声渐响,将沙坡表层的浮沙刮起,由于风向由北而南,所以石继志等三人是逆风而行。

在开始时,三人并未将这沙漠风暴放在心上,只是埋头而行,三匹马也屈膝而走,一步一步地向前直进。

但片刻之后,风势愈来愈大,大块大块的赤沙向三八三马猛扑而来!

此时,风沙已将星月掩盖得黯然无光,四野昏暗一片。

风声呼呼地响着,惊沙也阵阵扑面而来。突然间,一阵强劲无比的旋风,挟着千军万马似的赤沙,自半天骤降而下。

石继志等三人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卧在地上,三匹马也同时躺下。

不料这施风竟然吹不完的,源源不绝地猛袭而来,吹得三人舌敝唇焦,皮肤干裂,口鼻耳目全粘满了沙土,衣服里面更不用说了。

石继志心想友雪与云珠卧伏的地方离开自己太远,准备招呼两人向自己靠近些,但一张口竟被暴风吹得噎住了呼吸,久久回不过气来。

石继志暗自心惊,暗忖自己一身功力,可与当世武林中任何高手分庭抗礼,不料与大自然的威力相较起来,真是微不足道了。

他一想到此,更担心友雪与云珠受不了暴风的侵袭,于是直腰而起,准备起身去甩手呼友雪与云珠,但他一伸腰,身子便被狂风吹倒了,他在地上翻了一个跟斗,不自禁地大喊了一声“啊哟!”

他的呼声虽然被狂风的呼啸声所掩盖,但友雪与云珠依稀听见石继志的喊叫,便各自抬头察看,隐约见石继志被风吹得倒跌出去,二人不约而同地跃身而起,准备援助石继志。

但她们在情之急下忘了石继志既然能被狂风吹得立不住脚,她们二人又有什么能耐抵得住这排山倒海的风暴?

因此,二人身形一跃,立即被狂风卷入半空,挟着沙土,向南方猛飞而去。

石继志没有见到友雪与云珠被风吹走,一连倒翻了几个跟斗,神志在急乱中恢复镇定,立即使出“大力金刚指”,两手十条手指像钢叉一样,齐腕插入沙中,硬把身形定住。

他定住身形以后,整个身子平贴在沙上,然后用类似“壁虎游墙功”的身法,向原来卧伏之处匍匐爬行,但爬了足足有一炷香光景,再也找不到友雪与云珠的踪影,就连那三匹马也不知何去。

石继志大惊,心想无疑是被暴风吹走,现在暴风不停且仍继续加猛,飞沙走石有着雷霆万钧之势,呼啸席卷而来。像是黄河决口,又是像天崩场地,惊险万状!

石继志找不到友雪与云珠,人像疯了一般,他不再顾虑自己身子是否同样会被暴风卷走,决心回身向南摸索去寻找,虽然是盲目寻找,但总比躲着不动多些希望,同时友雪与云珠,都身怀绝技的人,纵被吹走,也不会离太远。

于是,他用“千斤坠”压住了身子的重心,背着风,佝偻着身子,往南一步一步地寻找,她一边用夜视眼搜索着昏暗的漠野,一边张口狂喊友雪与云珠的名字。

一声紧接着一声,像杜鹃夜啼,他仅管声嘶力竭,但他的呼喊声全被风声掩住了,甚至连他自己发出的声音自己也听不清楚,但他不断的在喊叫。

一个时辰过去,二个时辰过去,风暴仍然山崩地裂地滚滚而来,沙漠一片昏黑,寻找友雪与云珠似乎完全失望。

石继志呼叫声逐渐微弱,突然,胸口“阴都穴”一阵疼痛,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黑蜃奇毒又发作了。

他想起解毒药在友雪身上,现在友雪不在身边,心中一急,毒发更快,一时之间,四肢百骸痛得不住痉挛,再也无法运用功力抗拒暴风,“千斤坠”重身法一失,身子立到被暴风吹倒,此时的石继志已和常人一样,无法再与自然争强。

他痛得在地上打滚,顶着风势,在沙漠上像一个肉球,不断地翻滚。翻过了十几个沙漠,突然身子一落,跌入了一个较深的沙谷。

他四肢软弱,但神智并未昏迷,他感到身子跌在一团绵绵的东西上,他伸手一摸,心中一惊,立即缩回右手,原来他摸在一个女人身上最神秘的地方。

被石继志摸了一把的女人,并非别人,却是司徒云珠。

司徒云珠与程友雪被一条丝质腰带捆在一起,原来她们二人被暴风卷走以后,悠悠忽忽,吹了不知多少时候,突然有一条黑影将友雪与云珠抓住,然后那黑影取出一条丝质腰带将友雪与云珠对背捆在一起,丢在一个沙谷内,这沙谷坡度校陡,因此谷底甚凹甚深,可以避去十分之七以上的风沙。

云珠被石继志摸了一下,惊叫一声道:“谁?”

石继志一听是司徒云珠的声音,大喜过望,赶紧用干涩的嗓子道:“云……姐姐,是我呀,我……是……继志,啊呀,痛……死我了。”

云珠与友雪一听是石继志,高兴得欲跳起来,但二人被捆在一起,无法弹动,友雪道:“石哥哥,你是不是又毒发了?”

石继志道:“是的,雪妹妹,快……把解毒……药取出……来,快!”

友雪赶紧伸手从怀中摸取龙骨解毒药,她记得第十一包是放在最右边的,云珠忙着解开那绸质腰带,她把腰带收起来,准备日后还给那救她们生命的黑影。

友雪将药包取出她不敢打开,唯恐药粉被狂风吹走,因此对石继志道:“石哥哥,我把这一个药包整个塞在你口中,你咬破纸包以后就连纸咽下去吧!”

石继志依言将药包衔在内,将药包嚼得粉碎,但因刚才在狂风中张口呼喊,嘴巴干得一滴唾液也没有,所以没法将解药吞下咽喉。

石继志咽不下药粉与纸屑,只得用手捂着嘴道:“雪……妹妹,云……姐……,我……我咽不……下去!”

友雪想了一想,便与云珠附耳说了几句,云珠点点头,友雪便羞答答地嘟起了嘴唇,吻在石继志的嘴唇上。

石继志一怔,心想这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地方,还有兴趣来接吻,但友雪吻住了石继志的嘴,吐出舌尖,挑开了对方的双唇,伸进牙关。

石继志虽然混身疼痛难熬,但性的感觉并未泯灭,因此与友雪芳唇一接,含住了她的舌尖,将颤抖着的双手环抱了友雪。

友雪未尝不是芳心忐忑乱跳,这是她的处女吻,她构想与石继志的初吻是在新婚之夜的鸳鸯被中,不料却发生在这异乡的沙漠之下,这的确是有些大煞风景,但友雪此吻并非为着享受温柔滋味而接吻,而是为了将自己的唾津送入石继志的口中。

事实上,友雪与云珠也已口枯舌干,嘴内唾液少之又少,友雪喂完了口水,便由云珠接上去吻石继志。

石继志对这种艳福真是有些消受不起,云珠与友雪轮流喂了几口水,嘴内已干的焦躁不堪。

石继志吮吸了最初二次唾液,口内已感滋润,待吮吸了七八次以后,嘴中便有足够的水份将解药吞下。

石继志吞下解药以后,病痛霍然而愈,他心中感激着友雪与云珠,再也不顾婚前应有的距离,拥身而上,将友雪与云珠一左一右搂在怀中,他激动地说着:“雪妹妹,云姐姐,你们为什么待我这么好,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他将脸贴着友雪的脸,贴了一会,又去贴云珠的脸,三人紧紧地挠在一起,踡伏在沙谷之内,静待风暴过去。

在凌晨卯时,风暴逐渐消失,沙漠渐渐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太阳自长城那一边升起,射出温馨并不刺眼的霞光,照在变形后的沙丘与沙坡上,阳光的投影又成了另一种奇特的排列,有些几何性的,也有些是幻觉性的。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三人仍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们不但拍在风暴中离散而拥抱在一起,也因寒冷而拥抱在一起,互相输送体温,沙漠之夜是严寒的,严寒的程度不下于冰天雪地,如果一个身无武功的人,或是武功稍差的人,在沙漠度夜抵不住严寒的侵袭,活活冻死确是平常的事,他们三人能在沙漠度夜,不用说是全凭武功了。

太阳渐渐升高,阳光射进谷底,照着了他们的身体,产生了些微暖意,他们三个人才像从冬眠中醒来似地直起腰来。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禁大笑,原来大家脸上身上,头上,脚上都粘滞厚厚的沙土除开睁着的眼睛外,全为沙土所盖,远远看去,俨然是个沙人。

友雪与云珠是女孩儿家,有着爱美的天性,赶紧用手去擦掉脸上的沙土,但没有水,如何擦得干净呢?一擦之下反而成了两个大花脸。

她两顿时互相扮了一个鬼脸,禁不住格格地笑起来,石继志也看得张口大笑,三人笑作一团,顿时这沙坑内又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这三位青年是乐天的,他们刚渡过致命的危险,此后困难仍然重重在前,但他们的笑着,跳跃着,跳出沙谷,迎着朝曦,仰身分摊双手,深深地呼吹着。

没有水,没有干粮。

去敦煌的路是一片赤红的沙漠。

石继志安慰着他的两位未婚娇妻道:“雪妹妹,云姐姐,幸福之路永远是艰难的,我们拿出大无畏的精神,与这大自然奋斗,回到洞庭拾翠园,我们三个人就可以过着安静舒适的生活了……”

石继志没有说下去,大家心领神会,好像就见到他们美丽生活远景,一阵愉快的大笑过后,三人就拔腿向北奔跑。

友雪与云珠在后紧追着石继志在沙漠上奔跑。

他们一路跑,一路寻找那三匹坐骑。

奔找半里左右,才看见沙丘下品字形横躺着三匹马,半身埋在沙丘内,动也不动,三人走近一看正是三人的坐骑,一黄、一黑、一白,用手一摸,又冷又硬,知死去多时。

云珠赶紧奔到黑豹子身边,跪下身去,用手抚着黑豹子的耳朵及鬃毛,眼眶噙着泪水,闪闪欲滴。

突然,云珠惊叫一声,她发现黑豹子的耳孔内塞着一个纸卷。

石继志与友雪闻声忙即奔过去看究竟,一拆开纸卷,上写一行血字:

“让它们休息!请用自己的脚走吧!”

这两句话,不知是对人的警告,抑是对牲畜的残忍。石继志不用思索忿然将纸卷撕得粉碎,然后拔出朱雀剑,挖着沙坑,友雪与云珠会意,也各自拔出三尺青锋,帮着石继志挖沙坑。

沙坑挖得很大,然后三人将三匹马抬入沙坑,再将挖出的沙子盖上,成了一个沙丘冢。

三人在冢前静默了片刻,友雪与云珠时眼角竟流出好几滴眼泪。

石继志用剑在冢前的沙上划了四个大字:“良驹忠马”。

写完字,石继志便招呼友雪与云珠继续向北进发,云珠舍不得黑豹子,频频回首,但见微风将那“良驹忠马”四个沙字渐渐吹散。

这是沙漠,一切都会在沙漠上消失的。

太阳已经逐渐升到了中天,温度逐渐在增高,大家在开始冒汗,不料沙漠之夜是那样的寒冷,而沙漠的白昼又是如此酷热。

太阳似一只巨大的洪炉,辐射着热炎,赤沙像焦土,人行在这一片热沙上,像蚂蚁行在热锅上。

三个人被热得汗如雨下,汗出多了,嘴巴也缺乏唾液,人逐渐疲劳,腹中也感到饥饿。

但他们的意志十分坚强,一心只想快些通过这魔鬼似的赤垠沙漠。

他们本来估计化一天半的时间走完这沙漠,如今却走了四天四夜,而前途仍是茫茫一片赤沙。

信心动摇了,因为他们太疲倦了,四天四夜不进滴水,不吃点粮,夜晚的冷寒,白天的炎热,加上干燥的沙漠风,将三个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在第五天将近中午的时候,又是一个大炎天,友雪突然倒在地上,云珠也支持不住,石继志奋力将两人拖着走,他知道,在沙漠中与在雪地中一样,是不能倒下的,一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友雪道:“石哥哥,你放……下我吧,我不……行了。”

云珠道:“我……渴死了,我……累……”

石继志劝两人不要说话,以免浪费唾液。

中午的炎阳像在火烧,一团团金光在三人的眼前闪动,旋转。

友雪与云珠的芳唇早已失去少女的红润,唇上泛着白色的干沫,石继志虽然忍受煎熬但嘴唇也已干裂。

突然,石继志看见一箭之处,有十几棵绿树,绿树正围着一大片水池,不禁高兴得大叫起来,那是沙漠中的绿洲,他赶紧对友雪与云珠道:“绿洲,快看,绿洲!”

友雪与云珠一听“绿洲”两字,精神顿时一振,抬头向前看去,果见一泓清水,荡漾在绿荫之下。

三个人立即连爬带跌地向绿洲奔去,奔到池边,纵身向水中一跳,不料三个人并未跳入水池,却跌入一个沙谷,滚在一堆。

原来这绿洲只是沙漠上的幻境,也许是他们在饿渴所产生的,幻觉。

三人跌入沙坑之后,石继志首先发现坑底有一只小羊皮水袋,装口系着一张写着血字的一张纸,石继志迅速地,不让友雪与云珠看见地将纸条上的血字读了一遍,上写:

“继志,只有一点点水,是给你一个人解渴的,千万别给那两个丫头偷喝了去。”

石继志暗中将字条藏在衣袖中,然后把小羊皮袋在友雪与云珠面前一扬道:“雪妹妹,云姐姐,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友雪与云珠睁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惊呼道:“水!”

石继志道:“大概是骆驼商队失落了的。”

石继志说罢,便叫两人先喝,但友雪与云雪都要石继志先喝,石继志不肯先喝,友雪与云珠也不肯先喝。三人推来让去,石继志心想如此推让下去无济于事,便道:“好吧,我先喝三分之一,剩下的水,你们两人各喝一半。”

石继志说罢将小羊皮袋的袋口对准着嘴,咯嘟咯嘟了好几口,其实他一滴也没有喝,是假装的。

他假装着喝了三分之一,便将水袋交给友雪与云珠,友雪道:“云姐姐,你是姐姐,你先喝。”

云珠嚷道:“不,你是妹妹,你年纪此我小,你先喝。”

二人又是推让了半天,石继志道:“不要让了,反正是一人一半,快喝吧!”

友雪与云珠仍然不肯先喝,石继志只得想了一个解决办法道:“你们两人把剑拔出来。”

友雪与云珠疑讶道:“要我们比剑?”

石继志点头道:“不错,比剑,谁的剑长,谁就先喝水。”

原来是这种比剑,友雪与云珠笑了一笑,同意照办,各将长剑抽出,放在一起比较,云珠的剑尖长了三分左右,于是石继志命云珠先喝,云珠只得先喝了一半,然后给友雪喝,友雪喝完以后,随手将羊皮袋一扔,但石继志赶紧将羊皮袋捡回来,双手捏住羊皮,紧紧地挤了几挤,又挤出了几滴,于是慌不及地伸出舌头,将水滴在舌头上,然后双目一闭,仿佛在享受着琼凝玉液的美妙滋味。

友雪与云珠到底是练过武功的人,喝过了水,精神又起,一见石继志那种怪相,都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但又怎么知道石继志事实上并未喝过水呢?

这三位青年的品格太可爱了,虽然在苦难之中,仍然不忘推己及人的友爱精神,这就是至圣先师所标榜的“辞让之心”。

三人爬出沙谷,继续向前进,将近傍晚时刻,遥见地平线上已浮现着山岭,原来沙漠已经走至尽头,石继志兴奋地道:“敦煌就到了。”

可是他立刻想到端木芷已在敦煌等候着,心头又蒙上一层阴影。

夕阳下山以后,三人已出沙漠,沙漠边上全是被斧削了似的山壁。

他们找到了一个窑户,窑户是一个单身的老回回住着,老回回养着一百多只羊,正在那里整理羊舍。

老回回一见三人的狼狈样子,吓了一大跳,石继志已解穷人的心里,立刻摸出几两碎银,面带笑容对老回回道:“老伯伯我们已经好几天不进饮食了,这些银子给你,请你给我们几盆水,再弄一点吃的。”

老回回不懂汉语,楞着两只眼睛,于是石继志比了手势,这下老回回懂了,收下银子,立即把三人领到一口土井边上。

石继志一见土井,如旱天之见云霓,迅速地将井边的木桶取来放下土井,挽起了大桶井水,牛饮了一番,友雪与云珠也喝了个够。

老回回得了银子,已在窑内烤着羊肉,蒸着饽饽,透出阵阵香味。

诱得石继志与友雪云珠口水直咽。三人草草将脸洗了一番,便相偕入洞,围着炉火吃硬面饽饽及烤羊肉,吃得津津有味。

老回回在一旁看得开心,友雪吃了一口羊肉,对老回回笑道:“老伯伯,这是我生平吃到的最好东西。”

云珠也笑道:“我也是,谢谢你啦,老伯伯。”

老回回听不懂,看看石继志,石继志便又比了几个手势,老回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站起身来去端三大瓦罐的羊奶出来。

石继志喝了一大口羊奶,觉得奶味鲜美无比,但友雪与云珠业已吃饱肚子,因此喝了一口羊奶,便觉膻味触鼻,难以下咽。

三人吃喝一罢,精神焕发,友雪与云珠附耳一商量,便对石继志道:“我们要洗一个澡。”

石继志道:“好的,我的,我去替你们提水未婚夫未婚妻提洗澡水,是最香艳的差事了。”

友雪与云珠同时妩媚地向石继志飘了一个白眼,石继志扮了一个鬼脸,便向回回多要了一个木桶,出窑洞向土井飞奔而去,然后提了两大桶井水,一手一桶,飞奔回窑,在飞奔途中,虽然高一脚低一脚,但桶中之水,一滴也未溅出,把老回回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三个人究竟是什么路数呀?

石继志将水桶提入洞内,笑着对友雪与云珠道:“现在你们可以洗澡啦!”

友雪含笑不语,云珠嗔道:“你们两个人不出去,叫我们怎么洗……?”

石继志用手一拍自己的脑袋,赶紧伸手拉老回回一起出洞,老回回正在炉火上点燃长竹管旱烟,还未燃上,便被石继志连拉带扯地拖出窑洞。

友雪与云珠见两人出洞便将一张草帘挂在洞上,这窑洞只有一间,友云与云珠只得共处一室洗澡了。

室中炉火融融,发着热,也发着光,友雪与云珠一件一件地脱着衣服,最后只脱得剩下一条乳兜一条亵裤,再脱便是一丝不挂了。

友雪与云珠互相羞答答地看了一眼,发了一个会心的微笑,各自将身子侧过一边,迅速地脱下乳兜与亵裤,顿时,两个肉体脱颖而出,皮肤一样地白嫩,曲线一样地均称,那些丰满的地方一样地富有弹性。

友雪与云珠在炉火闪动的光影中迅速地用水洗擦着身子,影子在洞壁上跳动,显出各种不同的美妙姿态,她们没有言语似乎同时在沉思自己肉体将同属于一个美男子的幸运。

一会儿,两人身上的尘汗全已冼去,正在用毛巾擦时,突然在草帘外面传来一声冷笑。

友雪与云珠闻声一惊,因为那是一个女子的冷笑声,两人赶紧穿上衣服,掀开洞口草帘,探首察看,哪里有什么女子的影,但见石继志与老回回坐在土井边在比手势聊天。

山影幢幢,原野暮暮,星月在天,四野恬静,友雪与云珠不信自己耳朵会听错,因为一个人可能听错,两个人同时听错就不大可能,于是云珠招呼石继志回洞。

石继志偕老回回走到窑洞口,忽见洞口上端石缝内插着一张纸片,上有血字一行,写着:

“子时三刻,准时驾到。”

石继志道:“果然是端木芷来过啦!”

友雪道:“她真会对人精神虐待啊!”

云珠道:“她为什么不立即动手,为什么一定要到子时三刻?”

石继志道:“她要在动手前折磨我们,使我们惊骇,使我们恐怖,另外,子时三刻是我毒发的时辰,她更有办法制伏我们……”

石继志说到此处,便对友雪道:“雪妹妹,你身上是否还藏着第十五包解药?”

友雪在衣襟袋中摸出一包解药,上写“十五”两字,友雪将药包递给石继志道:“不错,这是最后一包,放在你自己身上吧,届时你要吃的话比较方便些。”

友雪预料今夜将有一场猛烈的厮杀。

石继志依言将药包放在怀中,然后道:“我记得端木芷每一次与我动手都在子夜三刻之前,我与她打了一半,便毒发倒地变成了她的俘虏,今夜,我不怕了,我还有一包解药,以我们三人之力,与她决一死,必操胜算,不过今夜我们不能耽身在这窑洞内,以免连累这位善良的老伯伯,端木芷为人心狠手辣,她发起狂来,谁也无法逃出她的魔掌。”

友雪与云珠同意地点点头,于是石继志比手势问老回回附近山上是否还有山洞,老回回比了手势,表示沿着这山岭,半里以外,面向沙漠,石壁上有四百多个石窑。

原来敦煌石窑是世界有名的,是亚洲最著名的文化古迹之一。

石窑是人工开掘的,最初开掘的一个石窑距今已有一千五百以上的历史。

使敦煌闻名于世的主要因素有二,最重要的可能是那里的干燥沙漠空气,使四百多个石窑(每一石窑自成一座佛庙)内部的千万幅壁画,千万尊石像,千万卷藏书,得以保存无损,第二个因素即那些壁画,石像及藏书的高度艺术价值,以及它们一千五百年以前人类生活情形所提供的参考价值。

敦煌的繁盛时代,乃是古代中国本身相当强盛的一个时期,国家兵强马壮,关外来自中亚细亚的游牧民族,都不敢觊觎中原,十一世纪初叶,中国势力开衰退,直到约两百年后,宋朝终为蒙古所灭。

此时敦煌的庙宇,处境危岌,朝不保夕,庙宇中的僧徒们,因为时局尚有好转之望,遂将他们的经典文献以及庙院内其他宝藏,置于石窑中特设的密室里,妥为密封匿藏起来,除了庙宇中的僧侣以外,其他巨宦富商亦在逃难之前,将值钱的书画用同一方式藏在石窑内,于是,四百多个石窑成了宝藏库,渐渐地,敦煌被人遗忘了,偶然到达那里的人,也只是些过往的游牧者,只有老回回是个孤身的老头儿,带着一百多只羊,经常居留在石窑之下。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各自将长剑抽出来擦拭了一遍,然后又取了些碎银给老回回,向他要了些硬面锅,及羊肉,以及几袋水与木柴,便踏着月光,向石窑进发。

不一会,石窑在望,月光照在满是石窑的山壁上,猛一看像是千疮百孔,又像是骷髅头上的洞眼,阴森森地,令人有恐怖的感觉。

石继志率领着程友雪与司徒云珠在四百多个敦煌石窟之中挑选了较为隐蔽的一个石窑正欲迈步跨入,突然洞口扑出一群蝙蝠,倒把三人吓了一跳。

石继志掏出火折子,燃亮以后,朝洞内举高一照,不料洞深无比,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踏实了脚步,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友雪与云珠手牵着手,随后跟进。

火光照处,但见洞内石壁绘着五彩的人像,全是唐代装束,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石洞转了一个弯,豁然宽阔,是一五丈见方的石室,室中靠着四壁,站着十几尊石塑佛像,中央一尊最大,像是南海观世音菩萨。

石继志将木柴堆在佛像前,用火折子点燃了,顿时满室生光,空气也温暖起来。

三个人都双手合十,向观世音菩萨拜了几拜,祷告祈求平安。

石室四壁与石甬道一般绘满了彩色人像,以及宫殿建筑。

此时约为亥时,距离子时三刻尚早,石继志嘱友雪与云珠坐在火堆边休息养神,如果端木芷准时前来寻凶,也好有足够的精力对付。

但友雪与云珠被室内的怪异气氛所吸引,像乡下人看走马灯似地,不住观看着大大小小的石像与壁绘,其实石继志未尝不睁大着两眼,尽情欣赏着这满室的古代文化。

如不是端木芷找麻烦,恐怕没有这样好的机会来此一开眼界哩!

友雪与云珠沿着石壁逐一地观赏着壁绘,原来这四壁的壁绘是有连贯性的,是绘着四面八方的贡使,向唐朝天可汗朝贡,有些贡使在驿途上赶路,有些贡使已入京城正在与接待官吏商讨谒见皇帝的礼节,有些贡使已经伏在金鸾殿上行三跪九叩之礼,向天子献上奇异而珍贵的贡品,朝廷后面是内宫,宫中的嫔妃们在追逐嬉戏,其中有一个女官,手提百宝箱,似欲举步跨入一扇朱漆门正巧绘在南海观世音菩萨的石像背后。

友雪对云珠道:“云姐姐,你看这扇朱漆门像不像一扇真的门?”

云珠点头道:“据我看,这是一扇真的门。”

她说罢便用手去推,但没有推动。

友雪好奇心重,便招呼石继志道:“石哥哥,你快来帮帮忙。”

石继志闻言过来,他也觉得这朱漆门大有蹊跷,于是双掌推在这朱漆门上,运起三成“阳炁”真气,掌力一吐,但闻轧轧连声,这壁绘中的朱漆门竟被推开,果然是一扇秘密的石门。

石门启开,里面黑黝黝一片,像是一个墓穴,令人见了,毛发悚然。

石继志对友雪云珠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把友雪与云珠吓得倒退了一步,石继志道:“别傻呀,那是我的回声。”

友雪与云珠一惊之后业已明白过来,于是都自嘲地笑了起来道:“好,我们进去看看。”

于是石继志又掏出火折子,燃亮以后便领前跨入石门,不料他才进一步,便兜了一头蜘网,正欲伸手除网,友雪已在他背后惊叫一声:“啊,石哥哥,快退身,室内有怪物!”

云珠也大叫道:“是个大蜘蛛!”

石继志反应之快,无人能比,在他听见友雪惊叫“啊”的时候,已以“倒穿仙履”的身法电射一般退出石门,幸而他退身快,他刚退出门口,门内已喷射而出一条闪亮的蛛丝。

石继志将剑一挑这条喷出来蛛丝,但见蛛丝上布满了黏液,显然含有毒素。

石继志头上所兜住的蛛丝,上面的黏液已干,否则就够他受的了,饶这样他脸上已有痒酥酥的难受感觉。

随着那条带有黏液的蛛丝喷出,爬出一只巨大无比的蜘蛛,足足有一人高低,腹大如石缸,腿粗如儿臀,通体长着墨绿色的茸毛,两只眼睛比桂圆退大,亮晶晶地闪着绿芒,嘴角长着两根尖锐的长螫,两螫互相磨擦着,发出“喀喀”刺耳之声,嘴内流着黏黏的分泌液。

这大蜘蛛向三人张牙舞爪,想挤出石门,但因它的腹体过于庞大,因此只挤出了两条前腿与两根长螫。

大蜘蛛挤不出石门,似乎大为愤怒,两条前腿凌空乱舞,脚爪十分锐利,如果被抓着了,恐怕很难脱身。

友雪与云珠开始很害怕,后见它挤不出石门,只是乱舞着两脚,煞是有趣,干脆用剑逗着它玩。

这一来,大蜘蛛更愤怒了,两根长螫骤然一分,嘴内吐出一条闪亮的黏液蛛丝,朝三人喷射而出,石继志首当其冲,险些被喷个正着。

三人面对这源源不绝喷来的蛛丝简直无法招架,因为蛛丝是毒的,你没法去碰它,如果用剑去挡,也没多大意思,因为剑身上蛛丝愈绕愈多,等一下清理时也费手脚,再说这大蜘蛛大腹便便,恐怕所藏蛛丝的原料,在二三个时辰内耗用不完,而它挤在石门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概。

石继志烦躁地道:“让我用掌心雷轰它!”

友雪道:“石哥哥,不必用掌心雷,我们用火把烧它!”

云珠闻言,已转身至菩萨像前取了一条木柴,当作火把,然后回到石像背后,将火把交给石继志。

石继志右手执火把,双管齐下,向大蜘蛛反攻。

大蜘蛛一见火光,果然有害怕之意,蛛丝喷了二下就不再多喷了,似乎要缩身而退,但石继志岂肯罢休,左手火把在蜘蛛口眼前一挥,吓得大蜘蛛两条前腿向石继志乱舞一通,石继志右手剑一招“渔翁撒网”,但闻刈刈两声,立将两条蜘蛛腿砍了下来,断截之处流着黑色的液汁,冒起一股腥秽无比的气味,大概的蜘蛛血,如果蜘蛛有血的话。

大蜘蛛受了伤,居然也懂得“宁死不屈”之理,不退反进,但又挤不出石门,只怒得它两根长螫咯咯地磨擦着,可惜长度够不到石继志,简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石继志虽然占了优势,但也攻不进石门,而此时大蜘蛛竟作孤注一掷,双螫猛然一分,大腹一缩,嘴内喷出一条又粗又黏的蛛丝,迅速无比地飞向石继志的面门,石继志立即高举火把,去烧飞来的蛛丝,把蛛丝烧的嗤嗤作响,但仅凭火把上的火焰如何烧得尽源源不绝的蛛丝呢,而且大蜘蛛颇有灵性,起初它毕直地喷着蛛丝,后来便用抖动喷射法,蛛丝飞射的方向,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作不规则的变换,使石继志难于捉摸,石继志有好几次险遭毒手。

石继志被惹火了,便跳开一步,把朱雀剑交给友雪,将火把递给云珠,说道:“非用掌心雷宰了这丑物不可!”

说罢运起丹田阳炁,敛于双掌,只掌向大蜘蛛猛然一合,轰然一声,打出一股带有烧焦味的强风,把大蜘蛛震得七零八落,死于当场。

石继志再度挥掌,打出一股普通的掌风,将大蜘蛛的残骸全部扫进了室内的墙角落里。

石继志自云珠手中接过火把,再度探身而进,右掌护在胸前,以防其他怪物侵袭。

室内一片死寂,石继志招呼友雪与云珠进来,三人就着火光,打量室内情景,四壁萧然,只在室中央摆着一具石棺,阴森己极。

友雪与云珠感到汗毛懔懔地,正想招呼石继志退身出室,另换一个石窟渡宵,石继志已指着石棺前端所刻的字念道;“白公行简之灵柩。”

白行简乃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的胞弟,(见唐书居易传),对于诗辞歌赋亦有深湛的研究,但他所作的辞赋过于艳佚,虽然流行于唐朝士大夫之间,但不为宋朝的理学家们所喜,因此自宋以后,白行简之名便被剔出儒林了。

石继志观察着石棺的构造,他相信棺内定有藏书,果然,那“柩”字底下有半尺高一尺宽的长方形石缝,想必是个石抽屉,但无拉手之处,石继志不得已,只得将掌心紧贴石屉用“吸盘功”把石屉慢慢吸出,这一手上乘内家功夫,看得友雪与云珠呆了半晌。

抽出石屉,果见藏书十数册,石继志随手取出一册,是白行简手抄的笔记,开卷第一篇便是他最著名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三人就着火光围着阅读,直看得友雪与云珠面红耳赤,心跳不已。赋曰:

“玄化初开,洪炉耀奇。铄劲成健,熔柔制雌。铸男女之两体,范阴阳之二仪。观其男之形既禀刚而立矩,女之质亦叶顺而成规。夫怀抱之时,总角之始,蛹带米囊,花含玉蕊。忽皮开而头露,俄肉俹而突起。时迁岁改,生戢戢之乌毛,日往月来,流涓涓之红水。既而男已羁冠,女当笄年。温润之容似玉,娇羞之貌如仙。英威灿烂,绮态婵娟。素手雪净,粉颈花团。睹昂藏之材已知挺秀,见窈窕之质渐觉呈妍。草木芳丽,云水容裔。嫩叶絮花,香风绕砌。乃求吉士,问良媒,初六礼以盈止,复百两而爰来。既纳征于两九,娉交礼于同杯。于是青春之夜,红炜之下,冠缨之际,花绩将御。息已净默,有殊鹦鹉之言,柔情暗通,是念凤凰之卦。乃出朱雀而揽红裤,抬素足而抚玉臀。含情仰受,用力前冲。乃成于夫妇,合乎阴阳。从兹一度,永无闭固。或高楼月夜,或闲窗早暮。读素女之经,看隐侧之铺。细眼长眉,啼妆笑脸。皓齿皎牡丹之唇,珠耳映芙蓉之颊。行步盘跚,言辞宛惬。梳高髻之危峨,曳长裙之辉烨。身轻若舞向月里之琼枝,虽妙能歌碎云间之玉叶。乃于明窗之下,白昼迁延。裙裤尽脱,花钿皆弃。且抚拍以抱坐,渐瞢顿而放眠。含嬭嗍舌,抬腰束膝。龙宛转,蚕缠绵。眼瞢瞪,足蹁跹。上下扪摸,纵横把握。哥哥姐姐,交相惹诺。……”

友雪与云珠看了一半,便羞红着脸不敢再看下去,并对石继志道:“不要看啦,这白行简直不好东西!”

石继志道:“他哥哥白居易还不是一样,他在长恨歌中描写杨贵妃在华清池的洗澡,就好像他亲眼看见的一般。”

友雪道:“可是长恨歌比这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毕竟要文雅多了,其中的描写那有这大乐赋的下流。”

石继志道:“此乃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已。”

他边说边翻着白行简的笔记,突然,他在笔记的后半册看到白行简对王维所做的一首五言律诗的评注。

王维,字摩诘,唐朝开元中做尚书右丞官,是大诗人,也是大画家,后人誉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有一天,他与二三知己游子午谷,子午谷在陕西长安之南,秦岭之北,地属终南山脉,为一人迹罕至的绝地,谷中古木参天,蓬篙没胫,怪山嶙峋,幽壑萦回,犹似盘古时代的原始地带。谷北有高达千仞的青云峰,峰上有一古刹,名叫香积寺。

王维与他的朋友游子午谷,不得其道而入,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返寓以后,心中甚感怅惘,便作了一首五言律诗,诗曰: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

古木无入径,深山何处钟?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石继志在未学武艺之前,便已诗辞歌赋,无所不通,根据历代诗家的谣注,这最后一句“安禅制毒龙”被解释为“一个人应该学那高僧的安禅静坐,便可以制伏毒龙一股的欲念了。”

但白行简的解释却大为不同,而且使石继志有了惊人的发现。

在白行简的笔记中的记载是这样的:

泾河老龙王被唐朝太宗皇帝的左光禄大夫魏征在梦中所斩,老龙王生有九子,最幼的一个名叫玉夔,玉夔小龙的孝心极重,闻悉父丧,哀毁逾恒,便独自向帝都长安进行复仇,在长安肆虐了十有三天,害死了不少老百姓,当时魏征已因功普封为郑国公,与房玄龄、杜如海两人同秉朝政,以天下之忧为己忧,于是上表奏请皇上诏命江南甘露寺方丈安禅长老进京为民除害,安禅长老是一代高僧,佛法无边,但他老人家极为慈悲,虽然奉旨除害,却鉴于玉夔小龙存心可嘉,以金刚掌将它制伏以后,不忍杀之,只把它终身囚禁在子午谷寒潭之下,于是太宗皇帝在青云峰上,整建了一座香积寺,对子午谷居高临下,钦赐于安禅长老作为修真之地,其实是有意命老和尚镇守子午谷,以防玉夔潜逃,复出作乱,十年以后,安禅长老在寺中圆寂,而玉夔龙亦在寒潭水底郁抑悲愤而死。

石继志心中暗赞一声“妙哉!妙哉!”,便将整个一页撕下,妥藏于衣襟口袋中。

正在此时,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冷笑之声:

“哼,好一个不守信用的石继志,你端木姐姐在长安郊外等你等到现在,想不到你竟躲在这石洞里享起齐人之福来啦,我问你你不在长安城外亲口答应爱我吗?而且你还提出交换条件,要我格杀长安城的贪官污吏,谁知你背信忘义,带着两个女人,竟一走了之。”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听得气血翻腾,尤其石继志怒极而笑,大声喝道:“端木芷,你来得正好,小爷今夜与你决一雌雄!”

说罢身形一幌,纵出秘室,来到外间,友雪与云珠亦相继出室,紧随在石继志背后。

三人品字形站在石像室内,游目四顾,哪里有端木芷的影子,正在疑讶之间,忽从一座半裸的女佛像后面传出一阵冷笑道:“石继志,这石洞之内冰凉昏暗,无床无榻,你如何如此随便,要与你的端木姐姐一比雁雄?”她故意把“决”字改说“比”字藉以调笑石继志。

石继志闻言脸一红,心头更怒,友雪与云珠也儿得端木芷无耻已极,竟然把那种房中秽语随便挂在口上。

石继志因见端木芷躲在暗中,而自己与友雪云珠却在明里,优劣之势昭然若揭,于是一扯友雪与云珠的衣袖,拧身而退,分躲在南海观音及观音左右的龙女及善财童子三具高大的石像之后。

室中央那一堆柴火仍然摇曳着火焰,照射出闪动的光与影,映在四周石像的身上,以及那彩绘的墙壁上,产生出一种鬼影幢幢的恐怖气氛,加以柴火间歇地发出,“毕剥”之声,更增加了双方对峙的悬疑与不安。

但石继志与友雪云珠躲往石像之后,端木芷却从石像后现身而出。

友雪云珠一见端木芷的面貌,赫的倒抽一口冷气,因两人乃初次见到端木芷,但见端木芷的丑脸,狰狞可怖,直似一张正在腐烂的僵尸脸。

端木芷站定在火堆前,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格外显得诡异而阴沉。

端木芷未说先是一声冷笑,道:“你们三人不妨联手攻我三招,我决不还手,但三招之后,我将以全力反击。”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深恐端木芷有什么诡计,因此不动声色,默默躲着,以静制动。

端木芷道:“不必浪费时间啦,我的继志啊,你的子时三刻快到啦!”

石继志一听子时三刻,心中一惊,继即哈哈之声大笑,从石像之后挺身而出,对端木芷道:“端木,今夜我可不受你的毒药摆布了。”

端木芷奇怪道:“难道你另有解毒奇药?”

石继志道:“恕我不能奉告,看招!”

他说罢身形业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出,左掌向端木芷天宫方位一挥,迫使端木芷还手,待她一还手,右掌便即以内家真力吐出,打向对方右乳房“天溪穴”,轻则残废,重则死亡。石继志已恨透了端木芷,因此心中决定下杀手灭却此獠。

端木芷见石继志左掌袭来,非但不躲,反而将身一挺迎上前来,而且还笑着说道:“继志,你这一招是虚的,我不怕。”

石继志立即一咬牙道:“好吧,赐你一招实的!”

话声甫落,右掌已挟雷霆万钧之力朝端木芷的“天溪穴”猛打过去。

掌心一贴上对方衣服,但见她混身一颤,立即倒跌出去,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似已晕死过去。

友雪与云珠见状大喜,乃从石像后走出,心中觉得奇怪,原来这丑妇人的本领如此稀松平常,不堪一击,为何石继志把她形容得像是地狱幽灵一般?两人心中着想,人已移步走向端木芷身边,准备看个究竟,但石继志连连摇手阻止道:“雪妹、云姐,别上前,此妇诡计多端,她装死,上次她……”

石继志话尚未说完,端木芷果然双手以掌一撑地,身子平躺着纵入半空,像是飞尸一般,在空中一拧腰,恢复垂直姿势,然后冉冉降下,立在原地,向着友雪与云珠狞笑一笑一声道:“你们两个丫头,不妨来各攻一招试试看,是否我这一身攻力乃是欺世盗名的蠢把式!”

友雪与云珠刚才见她那一式“白日飞升”的奇异轻功,早已惊得倒退一步,如今见对方狞笑连连,不由得又倒退了一步,两人与石继志暗中一商量,决定不顾江湖规矩,联手向端木芷猛攻。

于是由石继志出面道:“端木芷,因你欺人太甚,逼得我们走投无路,今宵我们非联手对付你不可了。”说罢,以眼示友雪与云珠。

端木芷笑道:“凭你这一番话,还不失是一位一鸣金作战的君子,并非不宣而战的小人,好,继志,你的端木姐姐仍然不食前言,让你们三招。”

石继志郑重地道:“你听清楚了没有,我们是联手攻你三招,并非分别攻你三招!”

端木芷笑道:“我听清楚了,你们要联手对付我!”

石继志便向友雪与云珠使了一个眼色,站定在端木芷面前的天门,左宫,右阙三个位置;各自运起丹田真气,准备作乾坤一掷。

石继志眼见时机已经成熟,便暴喝一声使“攻”顿时三个人六条手同时扬掌三次,打出十八股强劲无比的罡风,将端木芷混身罩住,尤其天门一路,乃是石继志的阳炁真力,势如破竹,掌风像排山倒海似地扑向端木芷胸前。

端木芷初不料三人联攻,力道居然如此惊人,挨到第三招上,禁不住身子一颤,打了一个寒噤,勉强挺过三招,方拟喘一口气,谁知石继志与友雪云珠已于事先商量好,三招不停,掌力绵绵接上,直至把端木芷打死为止。

端木芷见三人兀自不停手,心中既惊且怒,立即运起全身阴柔内力,欲待反守为攻,但石继志先下手为强,向友雪与云珠招呼一声:“上”,三人立即从三个方向扑至端木芷身前,友雪双掌以“泰山压顶”招式向端木芷头上全力击下,云珠两手以“双龙抱柱”招式猛围端木芷的腰,而石继志在端木芷进退狼狈之际,以双点穴手法,用右手食指猛点端木芷的左乳头用左手食指猛点她的右乳头,此乃点穴手法中最狠毒也是最下流的一种,石继志平日不屑用此,但今夜他下此杀手,实因他恨透了端木芷。

端木芷知道自己的双乳如被点中,则后半身将永远过着不死不活半呆半痴的痛苦生涯,因此非躲不可,但她腰已被云珠圈住,无法退身,头上已被友雪罩住,无法上纵,双手又不能招架云珠与友雪的攻势,如果一接招,胸前双乳更是卖给了石继志,于是她当机立断作了一个以死相拼的决定,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但见她双手握住双乳,奋不顾身地朝石继志疾点而来的手指迎上前去,想使石继志来不及换招,让他的点穴双指点在自己握着一双乳的手背上,一方面可逃出友雪与云珠的上下合攻。

石继志料不到端木芷机敏过人,居然能在险招环伺之下化解了主攻的点穴毒手心,心中不由暗暗佩服,于是立刻双手一沉,将点穴手骤变为掌招,猛然向前一推,而端木芷又是冲上前来,双方互相接触的冲速无形中增加了一倍,端木芷欲躲再也不及,而石继志想收招也已不能,因他用的此招竟是七禽掌中的第十三式,“含沙剔羽”,看似平平,其实劲道之猛,比“雷霆三翅”有过之无不及,端木芷逃无可逃,说时迟,那时快,石继志双掌击在端木芷的小腹上,端木芷体内阴柔之气一时运敛不及,立即闷哼一声,整个身子被震飞而出,仰跌在石甬道内,嘴角流出一注鲜血。

石继志一不做二不休,纵身再上,端木芷急呼道:“继志,你……你不守信用,我让你三招,你居然连下杀手,不,你不能……”

石继志冷笑一声,不理端木芷所言,右掌缓缓举起,缓缓压下,掌力逼在端木芷胸腹之上,如千斤重担,石继志正欲猛压一掌之际,胸前“阴都穴”突然一痛,原来体内之毒又发。

石继志脸色一变,赶紧收掌,从怀中掏出第十五包解药,连纸吞入口中,一阵咀嚼,然后咽下肚去。

端木芷躺在地上急问道:“这是第十五包解毒药?”

石继志道:“你没有想到吧,今夜你是死定了!”

端木芷临危尚在冷笑,哼了一声道:“不见得!”

石继志一举右掌,道:“不跟你多啰苏,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说罢右掌正拟打出,突然“阴都穴”又是刀绞似地一痛。

石继志痛得掌招难以发下,当即收掌捧胸,连退数步,摇摇欲坠,险些跌仆下来。友雪与云珠一见大惊,赶紧纵身上前,两人左右相扶,才勉强救其跌仆之险。她们眼见联手攻击铲除端木芷的功败垂成,无限伤感,但已无暇惋惜,也无暇想到为何石继志服了解药之后仍然疼痛如旧,只是频频向着石继志问:“石哥哥,怎么样?”

“继志弟弟,痛得厉害吗?”

石继志咬紧牙关,一面挥手道:“你们先别管我,快把这妖妇杀了再说!”

友雪与云珠犹豫着道:“可是你身体怎样……”

石继志急得颤抖道:“别再犹豫不决了,快下手吧!”

友雪与云珠看到他的痛苦,本不想离开,让他一再催促,只得放下石继志,然后并肩跃向端木芷。

端木芷在石继志与友雪云珠说话时,趁机调匀呼吸,以阴柔内力运行四肢百骇,行起功来,刚才受三人联手所攻之伤业已恢复大半,旋见友雪与云珠向她走来,她狞笑一声道:“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不忖一忖自己有多少分两,居然也来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友雪与云珠也同时冷笑一声道:“端木芷!你这狼心狗肺的泼妇,你比毒蛇猛兽还狠,居然想混迹江湖,真不知人间还有羞耻。”

两人说罢,双双同时举掌,对准半躺半坐在地上的端木芷正欲一齐劈下,结束她的老命,因为此时,端木芷功力尚未完全恢复,实在不堪一击,虽然她平时未把友雪与云珠放在心上,但因两人此时联手攻来,心中早已恐惧万分,正拟举掌相迎,不料友雪与云珠掌未推出之际,竟不约而同地“啊哟”了一声,双手捧腹,蹬下身子。

端木芷见状,心中已经明白,禁不住格格格地一阵笑声过后,立即翻身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友雪与云珠身边冷峻地道:“看看到底是谁狠!”

友雪与云珠双手捧胸,连连退步,退到石继志身边,再也忍不住地叫道:“你杀了我们吧!”

石继志自己虽已痛得眼目金星,但他仍然注意到友雪与云珠的异状,不禁惶急地问道:“雪妹,云姐,你们……怎么啦?”

友雪与云珠痛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混身冒着一阵阵冷汗,回答石继志的话只是一个“痛”字。

此时,端木芷业已完全恢复功力,面对三个没有抵抗力的可爱敌人,均蜷缩着滚倒地上,不由地生起一片怜惜心来,但想到他(她)们刚才对自己的狠劲,实在又非惩治她(他)们一下,让他们更痛苦一下不可。于是对她(他)们的苦痛呻吟似若无睹。

过了一刻时间才又带笑对石继志道:“继志!你以为表里不必一致就是聪明吗?这个答案,也许是对的,也许不是对的,这完全要体察对方的能耐如何!

“你这样对旁人也许是成功的,对我却是大大的失败了。我知道你对我不忠实,所以我才如此对付你。你以为方才饮下解毒药,今晚的肚痛不会发了,老实告诉你,你刚才所服的解药只是一包面粉而已。”

石继志闻言一惊,想起刚才连纸带药塞在嘴内咀嚼时的确没有以前服药时所闻到的一股血腥味,但红梅庄主慨赠十五包解药,为什么最后一包却用面粉代替呢?

这正是:爱之适足以害之的话。

正苦思不得其解,而端木芷却冷笑一声道:“继志!你以为那两个丫头追随着你,你的人生就会美满吗?她们两个就能够帮助你成功事业吗?你错了,完全错于,真正的家庭幸福,是一夫一妻制。一夫多妻,和一妻多夫,都不是正常的现象。男人吃醋的心里和女人吃醋的心里是一样,谁说没有吃醋的心里,那是伪装的,那是骗人的鬼话,明知里面是潜在着矛盾,可是你偏偏要想一箭双雕,自食苦果,还自以为是幸福无穷,你那位师父,还想一手为你促成好事,真是糊涂到底唉!”

端木芷叹了一口气,继续又道:“继志,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她们两个的念头吧?她们两个毕竟年纪青,不懂事,包括作你也是一样,对爱情没有深思熟虑,全凭一时的冲劲,和我爱你相比,完全两样,我的爱你,不仅专一,而且纯真,我是恨出乎本性,爱也是出乎内心,假如你能接受我的爱,我不仅会使你有个幸福的家庭,而且还能立刻教你称霸武林。

“就凭我十余日来我对你的热爱,和我表现的功力以及我小施智慧是足以帮助你吧?

“此外我还要告诉你,刚才两个丫头她们的肚子为什么也肚子痛哩?你知道她们几时吃了我的‘黑蜃’毒药吗?

“我在沙漠中留下装水的一只小羊皮袋,我留条嘱你不要让那两个丫头偷喝了去,明知你不听我的话,明知你爱她们我才这样写,我在那水中放了足量的黑蜃奇毒,竟如我预料的送进她们的口中,看样子,你的两位未婚妻中毒已甚深了。”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肚子虽痛,但对端木芷的话仍听得真切,一字一句莫不忿怒填膺,无奈体内之毒愈发愈厉害,痛得三人滚在一堆,汗水尘土沾了一脸。

此时端木芷才感到心满意足,才从怀中摸出一小小翡翠瓶,在三人面前扬了一扬,冷笑一声道:“瓶中之药,乃世间无价之宝,我只能给我意中人服用,此外我不欲对任何人施舍了。”

端木芷说罢,便拿瓶走近石继志的身旁,准备替他解毒,但石继志牙齿一咬,恨声道:“滚开,我不吃你的解药!”

端木芷一愕,接着冷笑一声道:“继志!你还是多考虑吧!”

她说完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石室,出洞而去。留下石继志与友雪云珠三人仍然在地上痛得滚作一堆。

一盏热茶的时间过去,三人痛得声嘶力竭,直有求生不得求死不成之感。

最后还是友雪忍耐不住,呻吟中竟劝起石继志来。

“继志!这实在是我们的命啊!我们已尽最大的苦斗无法挽数,就听其自然吧!端木芷既真心爱你,就让她独自爱你吧!三人同时死去,在大地上只多增加一具死尸,并没有什么意义。与其如此,还不如留得你一人存在,多少还可以替我们家里通个信息,收埋暴露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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