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空漆黑,虽只相隔不到一丈,只是却双目难辨,老朽又道:“你——你怎知道钱大快交我一物?”
那黑衣人冷笑道:“我亲目所见,你不必想弄什么花招了,倒底拿不拿出来?”
老夫缓缓伸手入怀,装着满面迷惑不解之色,摸出了一个竹筒道:“就是这个?”
老夫话声未落,陡然之间那黑衣人一把抓了过来,老朽只觉右臂一麻,那竹筒已然落在对方手中。
老朽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不料对方武艺竟然高强如此,那人拿了那竹筒,打量了一会,老朽心知他一揭开竹盖立刻便糟,此时老朽已完全丧失了以武相抗的念头,一心一意打算如何逃脱。那人冷笑了一声道:“就是这个简儿?”
老朽故装不解,道:“你——这筒儿是给你的么,你拿去作甚?”
那人双目一翻,黑暗之中只见那双眼睛之中精芒陡长,神态好不吓人。
那人缓缓伸出右手,一把向筒口劈去。
倾盆大雨洒在身上,老朽这时却感到冷汗不停地沁着,只听“咯嚓”一声,那竹筒应手而裂。
霎时一道极亮的火光自筒中冒出,一直冲向长空,才大吼一声,身形一掠,拼命向右边逃去。”
那黑衣人也绝不料老夫这筒中的机巧,登时双手一松,双掌当胸一连退了好几步,等到他发觉老朽疾逃的身形时,老朽已出十丈有余。
老朽心中知道今日的对手太过高强,只望能逃出他的视线,进入前方的密林中或有一线生机。
老夫心知那钱大侠交给的那一柄鱼肠短剑是万不可能落在对方之手,对方之意看来完全在于那鱼肠短剑,老朽虽不知那剑中有些什么古怪,但是已隐隐猜到剑内的秘密关连十分重大。
老朽拼命地奔着,这时筒中冒出的火光陡然一暗,忽然只听“呼”地一声,老朽只觉目前一花,那黑衣人竟然有如鬼魅一般,已赶到老朽身前。
老朽惊得呆在当地,赶忙收住足步,那黑衣人逼近一步,冷冷一笑道:“姓姚的,是自找死路了!”
老朽心中紧张之至,却不断思索如何将那怀中之剑藏起来,那黑衣人似乎知道老朽心怀鬼胎,又是一声冷笑,缓缓扬起右掌,一字一字说道:“最后问你一句,姓姚的!你拿不拿出来?”
老朽咬牙道:“拿出——什么来?”
那人仰天一笑道:“那么,你是死定了!”
老朽陡然吸了一口真气,身形暴掠而起,这一次直向他停身之处冲去。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右掌一侧,老朽只觉一股绵劲缠体而生,自己的力道再也递不出去!
这时老朽身升半空,陡然天空霹雳一声,一道电光直闪而下,大地为之一明!
这一明之间,老朽看清了停身之处原来左倚高壁,右面却是黑忽忽地深谷!
这一刹那间,那黑衣人内力已吐,老朽索性一散力道,身形登时被他打得翻了一个身,就在一转之际,老朽自怀中摸出那鱼肠短剑。
这时老朽心中暗祷方才他在远处没有瞧清那钱大侠递给老朽之物究竟是何,老朽这时将短剑不隐反露,他便不会怀疑那东西便是这短剑!
万幸那黑衣人当时果然没有看清,他看见老朽右手一扬,多了一柄短剑,仰天大笑道:“亮兵刃了么?”
老朽假装情急拼命,右手一翻,顺在左掌上倒挑而起,这是一种很毒辣的招术,那黑衣人果然大吼一声,双掌平错,老夫只觉右手一麻,那短剑啪地落在地上!
老夫一伸左足便待勾起那短剑,哪知黑衣人功力委实高绝,右手一挥,那短剑被他强大内力虚空一击,登时飞了起来,落在右方深谷之中。
老夫呆了一呆,心中不知是忧是喜,虽说这短剑终没有落在对方手中,但钱大侠的讯息也无法再传达,就在这一呆之际,只觉双手一麻,那黑衣人欺身过来,展开小擒拿将老朽脉门扣住!
老夫叹了一口气却不得不作声。
那黑衣人双手一加劲,老朽只觉全身酸麻难耐,那黑衣人道:“姚九丹,你有神药师这名号,今日看你能救得你自己一命么?”
老朽道:“阁下恃强辱人,姚某学艺不精夫复何言。”
那黑衣人右手连动,点了老朽好几处在穴道,便伸手在老朽怀中摸索起来,却无所获。
老朽冷笑一声道:“阁下别妄费心机了。”那黑衣人停下手,怒声道:“你还有什么花招么?”
老朽道:“阁下若是要抢那钱百锋交给姚某之物,姚某已经奉上了。”
那黑衣人问道:“什么?”
老朽道:“那竹筒中所盛的百阳火引,可是千年难求的珍品……”
黑衣人大吼道:“钱百锋给你那百阳火引作何用?”
老朽索性骗他:“他要老夫将这火引交给……交给他一个朋友!”
黑衣人呆了一呆道:“什么朋友?名叫作什么?”
老朽思索了一下才道:“一个姓左的朋友!”
那黑衣人果然吃了一惊,道:“可是——可是那左白秋?”
老朽点了点头。黑衣人不再言语,而他倒有七成相信了,过了一会他又道:“那百阳火引可有什么用途?”
老朽冷笑道:“乃是治疗内伤圣品。”
那黑衣人忽然冷哼一声,一声抓住老朽脉道,冷冷问遇:。
“他叫你到何处去找那左白秋么?”
老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得当,但干脆不答,那黑衣人阴笑一声,忽然老朽只觉脉穴之中冲人一股热流,体内极为难过,初时还可忍耐,逐渐痛苦加深,难过之极,老朽忍不住呼了出来。
这时大雨未止,老朽口一张开,雨水滴了一嘴,那黑衣人阴笑不止,老朽叹了一口气道:“他叫姚某先找另外一人。,
黑衣人道:“另外一人又是谁?”
老朽笑了一笑道:“杨陆杨帮主!”
那黑衣人忽然大笑起,那笑声之中充满着狠毒,好不可怕,只是老朽这时有了把握,他对老朽这一番话是多半相信了,只因他在老朽身上搜了半天不得要领,他绝未想到那一柄短剑倒是他亲手将之击下深谷。
黑衣人渐渐收住笑声,一把将老朽抓了起来,冷笑一声道:“好。姚九丹,是你死期到了。”
老朽一言不发,他右手一收,陡然一掌击向老夫前胸要穴而来。
老朽闭目待毙,忽然那内力一轻,黑衣人又收回掌势!
老朽睁目一看,却见那黑衣人低头想了一想,然后对老朽道:“姓姚的听着、今日我要你性命易如反掌,但我突然想到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老朽心头一震,果然他接着说道:“我要你为我好好调夫几付药引。”
老朽哼了一声,正待发言,那黑衣人阴笑一声,老朽长叹了一口气,看出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黑衣人当时便将老朽点了晕穴,到了老朽醒转之时,已经身处一个很深的地窖中。老朽被关在地窖之中十多年头,基本每隔几月那黑衣人必来一次,留下食品,及很多种药物,要老夫配制,老者虽不知他要配这些药物为何,有时闲来无事便配好了又予以毁去。
那黑衣人每次来取药品之时,总是大怒要致老朽于死,老朽却是听天由命,看来他必不十分急求药品,折磨老夫一二便又远去。
老朽始终不能看见他的面目,那些年来,起初老朽念念不忘要逃出为钱大侠传讯,但那地窖不知是何物所建,再也逃之不出。
慢慢地老朽也死了这条心。
那知到了近两三年以来,那黑衣来得次数越越来越多,有时更是数月不离去,看来是将那地方作为一个根据之地。
终于有一日,那黑衣人又到地窖之中,他拿出数包药材,叫老朽为他配制。
老朽找开一一查看,心知那几种药一旦配制成功,乃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毒药,能够害人于无声无色之间,而且是慢性残杀,老朽立刻想到他是要用以害人,本待一口拒绝,但这次见他面上神色甚为沉重,分明是志在必得,自己若是又拒约,多半会立下杀手。老朽心念一转,便假意冷笑道:“你要姚某作,姚某却要问你一事。”
那人双眉一皱道:“什么?”
老朽道:“姚某为你所囚十年,却始终不知你姓什名谁,姚某就是一死也不瞑目!”
那人冷笑道:“你何必一定要想得知?”
老朽也冷笑一声道:“你何必一定要姚某配药!”
那人沉吟了一会,冷笑道:“你听仔细了老夫魏定国!”
老朽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魏大侠,难怪有资格与钱百锋作对!”
魏定国仰天大笑道:“作对?姓钱的够资格么,武林中人千夫所指——”
老朽心中一震道:“他,他作了什么?”
魏定国面色一变道:“他……他害了杨陆!”
老朽陡然心中一惊,这其中的蹊跷原来在这里,魏定国千方百计要搜老朽身上之传信,难道他有什么阴谋怕钱大侠与杨帮主对质么?他,他这种阴险的人什么事都作得出!老夫面上声色不变,叹了一口气道:“他……他竟作出这等事?”
魏定国似乎不愿多提此事,冷笑了数声,便离开了地窖。
老朽心中暗想,如今老朽这条命更要紧了,那秘密我知其一二,若是不为他配药,那是必死无疑.为他配了,害人千万,但保得一时,总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考虑不下,以后一个月中,老朽天天苦思。
总算上天相助,老朽无意之中想通了一层道理,终于想出了一道解药。
当下心头之困既解,便将药配置完毕,老朽一时兴奋过度,竟忘记虽得解药之方,自己却出不了地窖又有何用,当下便想将已配好的十二瓶药击毁,尚未动手,那魏定国却已到来。
老朽坚持不肯交药,他怒火大发,一掌击断老夫左臂。登时抢走了三瓶,老朽右臂一振,将其他九瓶一齐击碎,魏定国功力虽高却也救助不及。
当时他双目之中凶光四射,一步步向老夫走来,正在这时,突然那地窖外有了足步,显然是有人经过。
魏定国似乎对这地窖根据地万分重视,立刻转身出窑,以后便听得连连硬击之声,老朽心中大疑不已,不知是那个高手能和魏定国强击交手!
姚九丹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他万万不料能和魏定国在地窖上硬击的竟是二十多岁的少年——白铁军。
白铁军那日在古庙之中迎敌,连击几十掌后不敌而退,便是和魏大先生交手,他当时发现一个活动灯座正是那地窖的入口,他没想到他任意一动那灯座,天可怜姚九丹竟能逃出,使这一切隐密能重现世间,只是他不知其中曲折!
左冰听得全神贯注,姚九丹歇了一会,才接着道:“后来那交击之声不再响起,然后……然后便是大火!魏定国放火烧了他的秘密,自然连老朽一起烧……”
左冰见他神色益发惨然,想起他一身焦黑,心中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姚九丹接着又道:“老朽全身衣眼都着火了,神智已然模糊不清.拼命向出口冲去,那知那平日百击不开的石门竟然一撞而开,这真是奇迹!奇迹!老朽呆了半晌,忽然全身一痛,神智才清醒过来,不再多想,拼命地向外一直奔去,才奔出大门数步,身后轰然一声,整个庙宇都倒了下来。
老朽火伤太重,走了不远,便倒在山坡之上,一路滚下来,正好滚到这谷中,勉强配了草药内服外敷,但双膝用力太过,已然注定残废!
老朽当时真是绝望已极,好不容易逃出地窖,即又落在这绝谷之中,而且双足残废,再难行动,心中所知秘密又传之不出!
后来老朽逐渐平静下来,心想在谷中有外人的机会较这在地窖中总要大得多,只怕自己生命延续不久,便爬出来打死了一支野兽,除皮记录心中所知,这几日以来伤势越发不得收拾,天幸……天啊,你……你竟找到洞中,这不是天意啊!”左冰呆呆地望着姚九丹,忽然姚九丹面上神色一僵,筋肉抽搐起来。
左冰吃了一惊,一步跨上前去,右手一探,紧紧拍在姚九丹的背脊之上,那妙九丹忽然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左冰内力才发,那姚九丹陡然大叫道:“快收力!”左冰呆了一呆,姚九丹面上神色古怪,哈哈怪笑道:“我……我终于传出去了……”
忽然他似乎想起什么事,怪笑之声立刻停止了下来,双目注视着左冰,一字一字道:“你——你也出不了此谷!”
左冰一怔,这的确是很困难的,但眼见那姚九丹双目之中渴望之情呼之欲出,咬咬牙装作轻松地道:“在下——在下出入自如!”姚九丹吁了一口气,左冰抢着道:“姚老前辈,你——你为何叫我收止内力?”
姚九丹惨笑一声:“姚某自知已至发功时际,若是外力一入体内,立刻崩散反击,那临终散功之力甚强,你不留神之下,多会受伤,而且若你出力相抗,则姚某八脉立断——”
左冰知道他有神药师之称,医学方面自然知之甚详,呐呐答道:“那……那怎么办?”
姚九丹叹了口气道:“老朽已知今日是散功之期,天幸你及时赶到,现在只有静候功散,好在老朽已无他憾……”
左冰心中不忍,姚九丹又道:“那魏定国抢了三瓶毒药,那素药极为霸道,解药老朽书之于兽皮之上,你——你千万出谷之后,立刻交于一个武林高手,并将之公开……”
左冰见他声音越来越低,蓦然之间,那姚九丹大叫一声,全身骨节一阵急响,那本已残废的双足这时竟能一站而起,双目之中精芒四射,满一片鲜红,神色好不怕人。
左冰吓得不由退了一步,那姚九丹又是一声大叫道:“魏——定——国——”话声未完,猛然一跤跌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左冰心中慌乱加麻,他呆呆望着姚九丹,心中默默地忖道:“姚老前辈,在下一定会将你一生的愿望实现,苍天保佑吧!”
左冰拿着兽皮缓缓走出洞来,寻来了大的小的石块,一块块将洞中堵死了,眼觅那空隙一点一点小起来,最后一块石子堆完,左冰恭敬地行了礼。
这时他只觉思潮纷杂,忍不住席地坐了下来,缓缓伸手入怀摸出那一柄一切关键所在的鱼肠剑,真是老天有眼,这许多秘密,这许多阴谋,竟然一件一件由左冰无意之中发现。
那短剑中“事急,杨兄速来见我”的短语和姚九丹的故事是大有关联,看来,杨隐的死是大有文章了。
罗泽石,还有那罗泽石,左冰只觉那一件事都都好像是有关连,又好像每一件事都是杂无章序,也许,当每一件事都能连贯一致,便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想到那朗伦尔,又想到姚九丹,短短的几日中,竟然在这绝谷之中连连遭遇奇人奇事,而且,两个人的临终都是要取那魏定国之命!
“魏定国,魏定国!”
左冰暗暗地默呼,那朗伦尔神秘的身份,高得出奇的武功,那陷害钱大伯的阴谋,一件一件涌上脑际。
想起钱大伯,便想起了爹爹,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了这山谷。
左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夜风拂在身上,他茫然地而行,不知走了多久,走回李百超居住之处。
这时李百超大约已不再沉思难题了,居处透出昏黄的灯光,左冰走了进去,只见李百超盘膝而坐,一言不发。
静静的夜里,左冰默默望着白发苍苍的李百超,想到李暮年丧子的心情,自己想说句话,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夜风呼啸,松火阴暗,李百超眼神湛然,正在专心一致卜课,忽然咦的叫了声道:“奇怪!奇怪!”
左冰忍不住问道:“前辈有何发现?”
李百超缓缓拾起脚下双挂,凝神又推研了半天,望着左冰道:“这挂显示吉凶应于旦夕,偏有大利客座,老弟险中得救,行将大利。”
左冰心中对他之能,真是五体投地,不由不信,李百超道:“此地只有老夫与弟台两人,武功均是有限,如说遇凶逢救,真是参司不透,再说此地唯一通路,昔年已由老夫父子封闭,老弟此番要出去,只怕大大不易了,如果不出谷地,有何大利可行?”
李百超沉声又道:“老夫五十而后,问挂十九不离,七十而后,那可说是心如止水,神灵交融,难道今夜心乱不准么?”
左冰这才找到机会,将这数日所闻所见告诉李百超,李百超淡然道:“老夫知这谷中有谷,其下定有隐居高人,但彼此遁奔逃避,何必相识,再则这谷中地势险峻已绝,非有上乘轻功,绝难行走,唉,难道这救星便应在此?”
原来左冰轻功绝顶,他这数日到处行走,在他看来虽是山势崎岖,却并未有行不得之苦,其实便是武林中人,能安步当车,行此如覆平地,也是数得出的高手了。
左冰忽道:“李老前辈勿忧,那……那‘岳家散手’……很管……很管一点儿用哩!”
李百超一惊道:“什么,‘岳家散手’你看懂了?”
左冰见他满脸惊异之色,略感不好意思地道:“那……晚辈照着书中所载,那动作简朴,但威力可大得很!”
李百超叹口气道:“天生禀赋,虽强何为?麟儿参悟半生,再加上老夫推敲,也只能窥皮毛,精微之处那能领会?不然麟儿又岂能惨死于敌人之手?”
那“岳家散手”原是岳武穆一生武学精华,世人只道穆王长于战阵,冲锋夺关,那里料到他是一个内家绝顶高手?左冰自幼受天下怪杰钱百锋教授内功,这运气之道已臻上乘,是以学起招式,真是事半功倍,毫无滞疑之处了。
左冰见李百起神色惨淡,星光下更形苍老,想到自己只怕也要被困在这谷底,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对李百超油然而生亲蛮之感,脱口道:“前辈学究天人,晚辈如不能出谷,此生愿奉前辈,得聆教益,也是不枉生了一场。”
李百越淡淡一笑道:“你前程似锦,便有遇合,且看老夫机缘若何?”
左冰道:“有前辈妙阵,天下人只怕再难以入内,令郎不幸,也是遭害于阵门之外,前数日敌人分别入谷,但却不得其门而入,高坐妙阵内,畅谈天下事,前辈且释忧怀,晚辈陪您老人家对奕一局如何?”
李百超道:“天下阵法,有人布得,便有人解得,岂可仗恃?昔年西域盖代奸雄凌月国主,他无论阵法,奇门八卦,五行休生之学,都不在老夫之下。”
左冰幼时曾听钱百锋说起本朝数十年前,大破凌月国的故事,此为本朝开国以来第一件大事,是以传这极广,当下左冰道:“凌月国主,不是败于前辈之下,一蹶不振!”
李百超摇头道:“凌月国主那里是败给老夫?他是败在一代奇才董其心手中,老夫生平见过几个大智大慧的人,至今犹难有出我董老弟之右者。”
左冰道:“率军直捣黄龙的不是前辈您么?”李百超道:“像董其心,凌月国主这种人,如果学武,便是一代宗主,如果学佛便是一代大师智通圆慧,如是心怀叵测,那真是非同小可。”
他歇了歇气又道:“昔年凌月国主以四旬之年,败于我那廿岁左右之董老弟,实是天意惩凶、利令智昏,使他轻视了我那沉稳无心的董老弟。”
他一生之中,心中只饮服两人,一人便是昔年甘青总督安靖原大元帅,李百超佐助安元帅如水乳交融,相得益彰,另一个便是董其心,是以只要一提此人,李百超不禁眉飞色舞。
左冰听得悠然神往,不由道:“董老先生上次解了小人之围,虽是年逾古稀,但丰采依旧,神光照人,晚辈恨不能早生数十年,得睹董老先生英凤侠行。”
李百超含笑道:“这种大智大慧的人,真是干百年难得一见也,想不到老夫暮年有幸,又能得见一人。”
左冰问道:“是卓姑娘么?”
李百超摇头不语,半晌忽道:“如果敌人侵入阵内,你千万不要管老夫,自顾逃遁,你轻功颇好,一定能逃得了。”
左冰摇头道:“咱们同手抗敌,总胜似前辈一人对敌。”
李百超正色道:“老夫救你一命,岂愿你又伤于奸人之手?”
左冰道:“前辈难道要陷小人于不义?”
李百超叹息道:“楠木与朽木熟重!老夫风烛残年有何留恋?你留在此,与老夫共列,又有什么价值?”
左冰道:“晚辈与前辈相较,真是有若痴人,老前辈这比喻怕有点不妥当!”
李百超厉声道:“你走是不走?”
左冰这人生性最是随和,从不人以难堪,当下口中道:“好……好……晚辈这便走。”
但脚步却动也不动,双目瞧着李百超,全是真挚之色,李百越高声叱道:“你问为什么是不?老夫不愿见一个能承袭董老弟的人死在面前!”
左冰一震道:“什么?”
李百超喃喃地道:“吾教之兴,漠北之英,不死禅师真具大神通,存在眼能识数十年光阴之后事。”
左冰呆呆的望着他,心中不解,李百超正视左冰,又缓缓地道:“知其不可而为之,禅师,禅师!我李百超只有以死相渡,报答禅师大恩。”
左冰正要发问,忽然谷中一阵怪啸,声音刺耳,令人心惊胆颤,李百超脸色大变道:“来的至少两人。”
那啸声才一停止,只听见谷中一个沉重的声音道:“在下一路追赶阁下,是好汉划下道来。”
左冰一听这声音,心中狂跳,对李百超道:“不妨事了,来的是朋友。”
李百超一怔,左冰已放步出屋,东转西转,几个起落便走出重重阵外,只见月光下一个如铁塔般的大汉,背着他沉稳而立,就瞧那背影,已是威风八面了。
左冰脱口叫道:“白大哥是你!”
那大汉慌一转身,也欠声道:“左兄弟,你怎会到这儿?”
左冰放目而视,只见白大哥身前五步,站着一个老者,正冷冷打量两人。
白铁军道:“待为兄和这奸贼了结,再和兄弟叙话,对了,左兄弟,这贼子脚底滑溜,你替大哥注意了。”
那老者正是击伤玉箫剑客的人,白铁军离开兰姑娘,北行第三天又撞着此人,他一路跟踪几次,几乎着了这老者道儿,最后一次,白铁军伪装食了老者下的毒药,老者以为他必死,这便又来到谷底,不意才一入谷,白铁军已尾随而到。
那老者瞪着左冰道:“快将‘岳家散手’秘笈交出,老人便放你两个小辈,不然嘿嘿!
那姓李的便是模样!”
左冰叫道:“白大哥,这人上次在此杀了一个前辈……”
他话尚未说完,白铁军双手一合叫道:“看招!”
那老者蓦的一缩身,闪过一招,身形微动之际,已然连发三招,白铁军见招破招,从容对应。
这时李百超缓缓走出,那老者见对方人愈来愈多,知道占不了便宜,全劲击了一掌,蓦然纵身而起,白铁军叫道:“左老弟,快追。”
左冰反应快捷无比,声未落身形早起,但前面老者身形实在太疾,几个起落便消失了身形,左冰立足叹息道:“小弟起步慢了半步,至多可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如说要追上,却是办不到的事。”
白铁军点点头道:“此人怪异,轻身工夫真是匪夷所思。”
李百超打量着白铁军,忽道:“阁下如何进此谷中。”
白铁军道:“小可从东南一处小洞进来!”
李百超大惊道:“那……都不是被万钧巨石封住了?”
白铁军点头道:“但巨石当心之处,却有一个容人小孔,所以通行无阻。”李百超喃喃道:“化石神丹,这老者居然配成了失传多年的丹方,看来要求这‘岳家散手’,真是处心积虑了!”
又对白铁军道:“多谢阁下代逐强敌,此人身法怪异,倒使老夫想起昔年江湖一大魔头,但这魔头已死于我查兄弟之手,这倒奇了!”
白铁军急问道道:“什么魔头?”
李百超道:“这魔头绰号天禽,与天剑天魁齐名,人称天座天星!”
白铁军忽然想起师父的事来,跌足叹道:“正是天禽身法,天禽身法!难怪无人能及。”
李百超道:“此人多半是天禽徒侄之辈!”
李百超说完肃容入内,白铁军与左冰谈起别来之事,愈说愈是精神,不禁长夜已尽,曙光早现。
左冰道:“如非白大哥前来,小弟只有终老此谷了。”
白铁军望著那直山势,点点头道:“如果兄弟不成,作大哥的更是不用谈啦!”
两人谈话之间,李百超走上前道:“此地既是通开,老夫再难在此静修,天亮了和你们一走罢了,老夫到东海去会会故人!”
三个吃了早饭,往谷东南走去,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峡径,前面是万钧巨石,路挡得死死的,真是水泄不通,李百超道:“老夫昔年运用机关之学,历经艰幸,造此将天险,却不料强中更有强中手,这巨石是白设的了。”
左冰定眼一瞧,那石中央有一方小孔,用浮泥隐尽,不留心却也瞧不出来。
原来那日李百超起立走到石旁,发现此秘密,连忙赶回家报告,但才一到家,强敌蹑足而至,终遭杀害灭口。三人钻孔而出,行了一天,来到大道,恰巧三人路途均异,便在交叉口分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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