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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显神威

上官青原已被赤练魔女戴丽珠喝下台去,这时见屠龙手谭明刚竟被赤练魔女与龚之愚两人逼得自击天灵盖而死,心中一股无名冲动,也不知是那里来的勇气,也随着众人飞身上台。

看准赤练魔女戴丽珠目中犹有余恨地望着已是横尸在地的谭明刚,突然双掌疾翻,直向赤练魔女戴丽珠胁下击去。

上官青这偷击的一招,用的是峨眉派绝招,又是用十成真力发出。满心以为双方距离不远,对方又未防备,这一招十有八九可以得手。

谁知双掌才一递到赤练魔女戴丽珠胁前三寸,突闻赤练魔女极冷哼了一声。

上官青早被赤练魔女功力所摄,听到冷哼之声,掌力不觉微驰。

就在这时,赤练魔女戴丽珠从上官青双臂中柔身而进,手臂拍处,已将上官青腕部脉门扣住。嘴角牵动,发出一声砍骨冷笑,道:“凭你这么点微未道行,也敢向我赤练魔女递爪子?……”

双目陡睁,寒光迸射,脸上立现杀气。

杜向阳心中一凛,知道赤练魔女戴丽珠只须稍运内力,上官青纵不送命,也必重伤。

备集毕生功力,渐向赤练魔女通去。

脚下才动,突见眼前人影一闪,去路已被人截住,定眼一看,原来竟是龚之愚。

杜向阳早知龚之愚与赤练魔女戴丽珠是一边人,见他现身拦路,也不多话排山运掌。一股急劲掌力向费之愚击去。

掌力才发,身形立闪,想斜里绕过费之愚。

岂知龚之愚武功高不可测,随手一拂,即将杜向阳击来掌力化去。面带微笑,仍然将杜向阳去路拦住。

杜向阳心头暗惊龚之愚功力之高,似在自己之上。但为抢救上官青一命,说不得只好全力一拼。

这原只是瞬息间事。龚之愚摆了摆手,道:“杜兄玉面剑客上官青之命,保在小弟身上。”

说时,竟又掉头唤了声:“丽珠……”

赤练魔女戴丽珠江湖上出了名的狠毒。玉面剑客上官青的暗中偷击,已使她大为震怒。神猿杜向阳的出手抢救,更使她怒火狂升,只须再延片刻,真力一逼,上官青非死即伤。

但他被龚之愚这一声“丽珠”唤得微微一怔。脸色立即平和了许多。

龚之愚乘机道:“丽珠,你放了他吧!”

赤练魔女刹那间变得无比温柔,手指一松,放开上官青。

上官青被释之后,羞愧不已,望了望伏在地上哀哭不已的谭倩珠,又扭头望了望满头白发的赤练魔女,缓步向神猿杜向阳身边。

神猿杜向阳对龚之愚揖了一揖带了上官青离台而去。

赤练魔女戴丽珠在未来万县之前,对这位中伤龚之愚,使自己鸳鸯难谐,抱恨数十年的谭明刚憎恨极深。但见他此刻横尸台上,不由又觉恻然。

呆立了片刻,道:“之愚,事情已经完啦,咱们也走吧!”

龚之愚走到谭倩珠身旁。唤首:“谭姑娘,谭姑娘!”

谭倩珠缓缓拾起头来,满面泪痕,道:“你……们……走……吧!”

龚之愚微微一楞,只因为他听出谭倩珠语音虽甚哀切,但却绝无怨恨之意,微觉诧异地道:“谭姑娘,关系令尊的事,在下深觉抱歉!”

谭倩珠沉默默一阵,悠悠地道:“爹爹雄视一方,绝不是个省事的人,而赤练魔女才一露面,他即自击天灵盖而死,足见他自知有极对不住你们的地方。”

龚之愚听得不住点头,俟谭倩珠说完,立道“不错,回想当年旧事,令尊确有不对的地方。不过……不过……唉……还说这些无聊的往事做甚?”

赤练魔女戴丽珠也走到谭倩珠身前,道:“咱们废话少说,我虽未杀令尊,但令尊的确是因我而死。你若有甚要求,只要不太悖情理,我一定答应你。”

谭倩珠闻言望了戴丽珠片刻,回道:“爹爹生前你一定非常恨他?”

又道:“那么现在呢?”

赤练魔女戴丽珠脸上浮现一双惑然之色,迟迟未有所答。

谭倩珠突然提高嗓音,道:“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你是否能够答应。”

龚之愚一旁慈和地道:“你说吧,你说吧。”

谭倩珠道:“从今以后,希望你对先父的恨意能全部打消,如果你能答应,请你亲自替先父修一座坟,因为……”

赤练魔女戴丽珠追问道:“因为什么?”

谭倩珠迟疑了片刻道:“因为先父梦中时常唤一个人的名字,我一直不知道他唤的是谁,现在才明白原是唤你。”

赤练魔女戴丽珠混身一震,两眼直望着横躺地上的谭明刚,神情显得异常激动。

龚之愚一旁叹道:“只怪我们那时年纪都太青!”

赤练魔女戴丽珠扭回看了看龚之愚,龚之愚向她点了点头。赤练魔女将谭明刚尸体托起。

谭倩珠道:“请你在墓侧修一座小庵,我想伐几位道行高深的比尼为先父追悔。”

赤练魔女戴丽珠点头答应之后,立刻转身离去。袭了愚紧随身旁。

台上的各派高手有些是谭明刚生前好友,有些则另有所谋。但见适才峨眉派掌门师弟神猿杜向阳的全力一击,竟被龚之愚化去,可见他功力之高,有他一个已令众人心中大为顾忌,再说赤练魔女戴丽珠虽托着一人,但依然不容轻视。眼睁睁看着两人有意离去,全没一人敢出手阻拦。

谭倩珠拭去眼泪,缓缓立起,向环立四周的各派高手福了一福道,“倩珠年幼无知,适才所为,究竟是否得当,自己也难断定。不过我内心中总觉得只有这样做法才能使之方面都能心安。”

各派高毛彼此互视,虽然各人心中自有打算,但人家正主儿显然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之心,又何必硬插上一腿。足有半盏茶时,并无一人开口,但也没有人率先离去。

赤练魔女戴丽珠见众人对她皆存有畏惧之意,嘴角带过一丝得意微笑,道:“之愚,咱们走罢!”

尚未举步,五岭五怪的大怪阴司秀才李敖,慢慢走到魔女面前,斜着眼睛打量她,眼珠子转了几转,嘴角隐隐有些奸笑,扬头问道:“你何故逼死谭庄主?你且说来,好在他不是死在你手上,而且冤家宜解不宜结,凭我们五岭五杰的面子,倒愿为你解脱这宗公案。”

赤练魔女见他一对三角眼,面白皮薄,语音尖细,身穿长衫,一付奸酸相,当下面色不动,冷冷翻他两眼,掉头不理。

李敖面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青,恨声骂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婆娘,大爷一番好意,你倒反而端起架子来了,今天大爷倒要摸摸你的底,省得以后你再臭美。”

话刚完,右掌拍出,直袭赤练魔女左下腋,她身子疾自左转,左手向下一捞,他右掌乘机急缩急伸,够她乳旁“天溪穴”。她大怒,脸孔一红,牙根紧咬,身子一闪,右手一扬,打向阴司秀才门面。李敖见她招式奇异,当下不敢怠慢,双掌向外一翻,倒劈她胳膊。她身形若有滑鱼滴溜一转,背身时右手迅向怀中一探,一溜之间,右掌又到了阴司秀才面前。

一连两招都落下风,李敖脸上挂不住,见掌来,当下运足真气,右掌向前迎去。

双方掌刚要础上,阴司秀才突然一声惨叫,撤掌后退,低头一看,左手中间二指三个小针洞,洞口暗红。

二怪三怪四怪五怪赶紧围着看,知道是中毒,五怪张尚德是用毒能手,外号妙手阴君。他伸手连点三下,闭住李敖右臂“极泉”“少海”“神门”三穴,又从囊中掏出两个小瓶,一黑一白,从白瓶中倒出药丸,给大怪阴司秀才吃下。他自己也含着一颗药丸,把阴司秀才三个中毒手指一个个用嘴吸,到出红血时,停下不吸,从黑瓶倒出药粉敷上,再从身上斯下布条札上,最后把三处穴道解开。

李敖右臂血脉一通,又一声惨叫,昏倒过去。四人见状,面面相觑,妙手阴君张尚德心中更是不好受。

一旁冷眼旁欢的赤练魔女这时一声冷笑,道:“你家老娘的毒药,天下无人能解,要是放在今天以前,不用说是你这种东西,就是比你再像样点的人物,老娘也要眼看他死掉,可是从今以后,老娘再不杀人,这回算你狗命大,拿去。”

说罢,右手一丢,两个小瓶一红一绿落到大怪李敖身前。

她又喝道:“绿的涂伤,红的内服,老娘毒针已刺到他筋骨,就是医好,三年内他右臂也是废物。”

张尚德急捡起小瓶照着办,阴司秀才李敖慢慢醒过来。

三怪粉面狼王尚义朝赤练魔女一揖道:“看丰仪身法,阁下莫不是赤练侠女吗?”

“哈哈,三十年来,倒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叫我侠女,你这样奉承我。是不是想拜我做干娘?”

王尚义气得一声大叫:“好个狂妇真不识好歹。”

身随声动,双掌翻出。

赤练魔女一见他身法手式,冷冷说道:“原来是衡山胡老道士的高足,怪不得威风这么大,将来见到你师父,不要忘记告诉他,三十多年来他那一掌之仇服不成啦,家父安徽六合拳戴横仁已经过世了。”

王尚义一招未逞,第二招绝手又出,同时说道:“在你身上找回来也是一样。”

打败衡山胡真人是六合拳戴横仁生平最大乐事。

当年他常常向戴丽珠津津乐道,胡真人一套“玲龙拳”轻快圆滑稳准,不愧一代镇山之术,全套四十九式,只有第十三式上盘稍懈,结果被自己用“移狱六式”中最后一式“六丁移山”凌空下击,他右肩挨了自己一掌。

想到这里,赤练魔女不慌不忙,施出六合拳游斗,见对方十二式刚过,忽然一跃而起,雪白衣裙临风飘展,挟着一股掌风呼呼压下,离他头顶不及半尺,王尚义见来势太凶,双肩一幌,想撒身避开,还是迟了一点,“察”的一声,赤练魔女右掌尖扫中他左肩,衣服扫破,半身麻痛,几乎叫出声来,他咬牙跃开,满脸涨红。

三怪追魂童子陈古应,四怪独眼龙孟祥柯,五怪妙手阴君张尚德三人同时跳出,把赤练魔女围住。

龚之愚一个箭步,跃进圈子,站在赤练魔女身边。

突然左边一声:“死丫头,还等着别人替你报仇?”

语声洪亮,台上诸人同是一惊,一看,左边看台顶上端坐一人,老干瘦小,头发蓬乱,衣服破旧。

赤练魔女面色立刻惨变,台上各派领袖人物都认得他是谁。

赤练魔女硬着头皮纵上看台顶上,朝他躬身一礼道:“师伯大人在上,弟子戴丽珠拜见,即问金安。”

老者哈哈大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你现在我这么容气,是不是你师父临死教你的,怕我欺侮你?哈哈,你师父太小心眼了,我几时欺侮过后生晚辈?下去,你逼死了人家父亲,人家还等着向你拼命呢。”

说完,右手一挥,掌风随起,戴丽珠又落回到擂台上龚之愚身边。

谭倩珠对着她发呆。

老者又骂道:“死丫头,还发什么呆。”

一句话提醒了谭倩珠,她定了定神,动手向赤练魔女劈去,用的是“旋风掌”。

赤练魔女无心还手,向后一退。退到妙手阴君张尚德旁边,妙手阴君想讨好老者,双手突出,向赤练魔女后背推去。

他手递出,忽然“丝”的一下,一件暗器直奔他左腕“阳池穴”,他忙缩手撒步,又“丝”的一下,一件暗器直奔他大腿“殷门穴”,他又急向旁一闪让过,刚转过身来想看是谁在暗袭,“丝”的一声飞向胸旁“灵墟穴”。

张尚德躲向那边,“丝”的声音就飞向那边。但都不打中他。

大家循声看去,看台顶上那老者左手拿着根包谷“玉米棒”,右手一摘一弹。

大家知道厉害,却默不理会,五怪中只有四怪独眼龙孟样柯最有血性,最重义气,但脾气也最怪,偏见也最重。他一见老五受窘出丑,当下不顾厉害,狞身一纵,直向老者奔去。

他刚飞上看台,脚未落实,老者右手连扬两下,独眼龙两手两腿皆被包谷粒打中,“叭啦”跌在看台之上。

老者右手又是跟着一扬,五怪张尚德两腿左右两“梁邱穴”同时一紧,扑通一声,跪倒擂台上。

老者跟着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老子门中的事要你管?”

二怪王尚义,三怪陈古应,眼看着四怪孟祥柯倒在台顶上,五怪张尚德倒在面前,却不敢出身去救。

赤练魔女仍然不还手,只是节节后退。眼前的少女虽然满面怒恨,但依稀有乃父肖像处。赤练魔女虽然恨谭明刚,但究竟曾喜欢过他。现在他已死,恨情烟销云散,仅余当年言笑在心头。

她一面退闪,一面注视,谭倩珠一下也打不看,于是右手又是一扬。

赤练魔女这时见对方掌来,又是一闪,骤听“丝”的一声,从旁击来,声迅劲足,微一犹豫,胸上挨了一掌,暗器也贴背飞过。

一连几下,皆是如此。脸上肩上胸上红肿生痛。赤练魔女恼恨交集,知道暗器是师伯所发,逐把怨毒全投在谭倩珠身上。这时她不再退闪,见对方一招“迎云捧日”,自己施出六合拳的“摩鹿神步”,双手一错推出,这一下要是打上,谭倩珠不死也是重伤。

正在千发一钧之际,身影一闪,一人纵入到二人之中,举手一分,谭倩珠被震退坐地,赤练魔女也被震退三尺呆住。

大家一看,竟是金刀李。

赤练魔女眼喷怒焰,连气做势,正要上前向金刀李出手,台上飞起一条白影,落在金刀李面前。金刀李一看,脸色大变,赤练魔女看清来人,面上也是一楞。

来人是位白衣少年,他对赤练魔女躬身一礼,谦声道:“戴老前辈稍息,晚辈文玉宁想在此人身上结一段公案”

话才了,赤练魔女突然面上作色,同时双手错开拍出,一向玉宁身上,一向玉宁身后。急切间,玉宁不知何故,还以为言语冒犯了她的忌讳,但也无暇多想,见来势很重,也来不及遵气运功,忙举掌相迎,骤感后面一道劲力冲来,这才知道赤练魔女出手在救自己,急松劲想借赤练魔女之力纵开,然还是迟了,顿觉左后腰上如中飞石,人被震起飞出,恰巧碰在阴司秀才李敖身上,两人一起跌落台下,玉宁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金刀李见赤练魔女出手助玉宁,把自己打出之掌力化解几分,心中大怒,然四周高手太多,敌友难分,故也不便发作,险侧侧瞪了一眼,冷哼两声,转身急纵而去,

台上高手,除那头发蓬松,干瘦异常的老头子而外,以金刀李的武功最高。金刀李即然已经离去,只余诸人自觉皆无法胜得了赤练魔女,有人已悄悄开溜。

干瘦老头望着谭倩珠,面容突现庄严,道:“谭姑娘,我老头子游戏人间,素来不拘细节,适才姑娘本以大智大慧,悟出怨怨相报,永无宁日之理。但我老头子仍然逼着你向我师侄女寻仇,此刻想起,自觉也太过胡闹。且送你一样小玩意,聊表谦意。”

谭倩珠伸手接过。

赤练魔女向干瘦小老头作礼道:“师伯,您若人家若不见怪,侄女想请您到我居处小憩数日。”

干瘦小老头摇头道:“好啦,好啦,我还是落得清闲些好,你以为你那地方又能有多清静呢。”

赤练魔女戴丽珠江湖阅历极丰,那有听不出她那师伯话中之意,皱了皱眉头道:“即然这样,侄女就先行一步啦。”

说时微一示意,龚之愚立将昏迷未醒的文玉宁抱起,从容离去。

文玉宁醒来,睁很一看,发现自己不在台上。而是躺在一张软榻上,心中一惊,正待坐起,只听身旁有人说道:“你还是躺着的好。”

文玉宁闻言果然打消了坐起之念,扭头向发声之处望去,只见赤练魔女戴丽珠站在窗前,心中已明白是怎么回事,说道:“多谢前辈搭救之恩。”

赤练魔女戴丽珠道:“你年纪虽青,但武功已算不错,金刀李比你至少要大几十岁,你是怎地和他结上梁子的?”

文玉宁道:“不瞒前辈,金刀李和我本人虽说没有什么重大过结,但我确知他是个丧心病狂,欺师灭祖的畜牲,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明知此刻尚不是他的对手,也得找他拼上一拼。”

赤练魔女戴丽珠见文玉宁口口声声,说与金刀李有重大过节需要结算,但又不将详情说出,遂也懒得追问,道:“你放心在此养伤吧,绝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文玉宁这次伤得不重,可是也不太轻。他已知赤练魔女并非真是生性凶恨的人,是以放心在此养伤。

第三天晚上,文玉于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一会儿想起小楼上的寒梅,一会儿想起落发为僧的河洛第一剑文子林,一会又想起西域极乐散人的徒弟云玲,心潮胸涌,无法入睡。

睁着眼在床上躺了片刻,正想到外面漫步一阵,突然听见一阵微弱风声,一响即歇,心知必有轻功佳妙的夜行人来到,遂又倒在床上装睡。

谁知等了一盏茶时,满未见外面有何动静,不由自言自语的说了声:“等怪!”

就在这时,突听后窗外面有人冷冷说道:“兀那四脚爬在屋脊的畜牲听着,我老婆子已等了你多时啦!”

文玉宁一听声音,即知说话之人是谁。

屋脊上疾风飒飒,一连跃下几条人影。文玉宁从床上轻轻跃起,贴着窗逢往外一看,只见庭中站着好几人。一个是脸刀李,一个是赤练魔女戴丽珠,另外两人面目陌生,从未见过。

金刀李冷声道:“老婆子,你可知我今夜的来意?”

赤练魔女戴丽珠道:“深夜逾墙而入,非奸即盗,这点我老婆子心里似还明白。”

金刀李闻言大怒。正待出手。站在他身旁的一个魁壮汉抢上一步,道:“在下陈演存为谭庄主向你讨命。”

赤练魔女郑重地道:“少废话,你发招吧,我老婆子全接着!”

那人不再多话,单掌疾推,带起一股劲烈掌风,电般击到。

赤练魔女身形一闪,已从那人侧面欺近,正待猛施煞手给来人一个下马威再说。

突闻一人道,“丽珠,你自己说的话怎地这样快又忘了?”

赤练魔女闻言疾将施出一半的“怒挥五弦”硬生撒回,道:“李启承听着,我已决心退出江湖,今夜尔私自侵入之罪,也特予从宽,不加追究。你告识相,乘早带着你的狐群狗党给我老婆子滚得远远地。”

说时目光向屋脊上一瞄,文玉宁顺势望去,果然发现暗中另隐着不少人。

金刀李被赤练魔女戴丽珠阴损了一阵,心头怒火早起,他这次去万县找谭明刚,实在有乘机拉拢,以增强实力之心,不料被赤练魔女的突然出现,逼得他立即自杀,已对她极为牵怒,再说另外尚有一个可能知道自己根底的文玉宁也跟赤练魔女在一起,他焉有不找来之理。他迟了这一两天,是去邀清帮手。

文玉宁躲在房中一想,龚之愚既然出声阻拦赤练魔女出手,想他自己当然更无动手之意。

金刀李邀众而来,绝不会轻易退去,必要时只有及时出手。以免两个前嫌方释的昔日情人重又卷入另一场更为艰险难测的纷争之中。

主意既定,立即推窗跳出。

金刀李一见文玉宁现身,暂将赤练魔女搁开,道:“好小子,你命真长。”

文玉宁一听金刀李口头上讨便宜,不甘示弱,立也反唇相对,道:“哼,凭你那几手丧尽天良偷学而来的招式,未必能奈何了小侠。”

金刀李闻言色变,撒下金刀,道:“好说,我金刀李今夜就先称一称你。”

文玉宁面对名列一刀五剑四拳之首的金刀李毫无惧色,从容道:“屋上的朋友请下来做个观众如何,须知今晚之战,武林中未必常见。”

屋上意无动静,黑影中已无半点人影。

金刀李冷笑一声道:“既然你有意想在大众面游丢人现眼,我倒下能辜负了你,诸位就下来吧!”

屋顶上风声飒飒,人影乱闪,“噗,噗,噗”,一连跃下数人,文玉宁认得其中三人正是金刀帮下的天地人三堂堂主。

文玉宁待众人站定,道:“今夜之成,文玉宁败了自然无语可说,躺若幸而承让,想你答应一个条件。”

金刀李自信有把握胜得了文玉宁,道:“你那来这么多废话!”

文玉宁撤剑在手,道:“玉宁请教八卦刀法!”

金刀李闻言微微一愕,但立即答道:“好,即然你指明斗我的八卦刀法,我就让你如愿。”

说时金光一闪,已是一招递来。

文玉宁口头上显得轻松,暗里却一丝也不敢大意。施展“迷踪剑法”幻出一片剑光,护住全身。

金刀李一连攻了四招,招招凌厉,但却并未讨着半点便宜。这时蓦地递出第五招。

文玉宁抖手一剑,疾迎过去,口中却道:“好一招迎风斩草。”

金刀李眉头皱,接着又攻了一招。

文玉宁俟金刀李一招攻出,又道:“好一招分波追鲛。”

金刀李哼一声,刷刷攻出两招。

刀势陡盛,威势倍增。

文玉宁全力应付,又将两招避过,才又说道:“不错,这两招开导流和浪花千层还有点意思。”

接着反攻了一招,金刀李斗然一惊,刀法疾变,始将文玉宁这一招让过。

院中观战诸人莫不看得心动神摇。赤练魔女更是诧异,但最感到惊心动魄的仍是金刀李本人。

金刀李不停发招,文玉宁一面对拆,一面将金刀李所用的招名报出。

每隔八招必回攻一招,总将金刀李逼得刀法微乱。

看看一路八卦刀法已将施完。文玉宁知道别的刀法剑法越是后来,招法越奇,唯独这八卦刀法却不然,只有逢七逢八的两招威力特大。

文玉宁已得陈雨苍的指点,深悉八卦刀法的诀妙所在。眼见金刀李后最两招厉害招式施出之后,突地一跃三丈,身子急速下沉,施出“银流砂焦”绝学,临到金刀李头上,两腿突然踢出,竟是连金刀李也未学会的八卦腿法。掌中长剑也适时递到。

文玉宁连施绝学将金刀李逼得手忙脚乱,只听“呛”的一声,金刀李的刀竟脱手飞出。

金刀李脸色惨变,蓦地一声暴喝,双臂连挥,打出一大蓬“无风透骨针”。

文玉宁大喝一声道:“好个不要脸的金刀李,敢情将你骗学来的功夫全抖出来啦!”

疾施“详端现端”绝顶轻功,在那蓬嘶风尚未来到之前,跃起三丈来高,数十枝无风透骨针全都打从脚下飞过。

金刀李一愣,他没有想到这近的距高,暗器竟会失手。

赤练魔女戴丽珠一跃而前,站在金刀李身前,道:“金刀李,你若自认还算一个在江湖上混的人,你应当先问问文小侠对你有什么要求再说。”

金刀李俭色变得极为难看。但他究竟不愧一代袅堆。闻言勉强一笑,道:“哈!哈你这话未免说差了。想我金刀李还不至像你所说的那样差劲,我因见他武功不错,一时战起,一发再考较考较他,倒没有别的意思。”

赤练魔女戴丽珠哼了一声,看她神情,自是不相信金刀李。

文玉宁道:"素闻金刀李名列武林十杰之首,一柄金刀,有过人之处,今天玉宁算侥幸胜了一招,阁下一定觉得未能心服。因此玉宁意通天下各大门派,明年端午,在芦山之顶再领教阁下震慑武林的八卦刀法。”

金刀李哈哈笑道:“看来阁下是存心要我在天下群雄之前去丢人现眼的啰。”

天,地,人,三堂堂主眼见帮主仗以成名的金刀竟被文玉宁震脱出手,大为吃惊。但他们早已领教过文玉宁的武功,尽管心中震骇,但却不敢有所表示。

龚之愚不知何时,来到庭中,高声道:“各位朋友明年端节在芦山之顶再会吧,龚之愚不敢多留。”

龚之愚这话显然有逐客之意。金刀李阴恻恻干笑一声,袖袍一拂,腾身而起,直向庄外掠去。

庭中那七八人见金刀李一走,逐也自后跟去。

赤练魔女戴丽珠满脸惊疑,要说下的话尚未出口,文玉宁已知她想问什么,道:“这事迟早会让人知道,晚辈今夜就先透露,不过尚请前辈暂时保守秘密。”

三人来至内室,龚之愚也走了进来。

文玉宁遂将巧遇南太极门掌门人陈雨苍被金刀李骗学武功,其后又背义杀师的经过,复述一遍。

龚之愚听罢,惨然,道:“这样说来,八卦掌陈雨苍秘密归隐之说原是以讹传讹,想不到他英雄一世,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令人扼腕。”

文玉宁道:“金刀李这人论武功在武林中的确算得上一流高手,不料心地恁地险诈。在我有生之日,定要竭尽全力,务使此獠伏诛。”

文玉宁此语乃是有为而发。想诱使龚之愚自动说出协助的话。谁知龚之愚似不大愿意提起金刀李,改用其他的话支唔过去。

文玉宁在奇云山庄中住了几天,发现时有神秘人物在庄中出现。暗中观察了几次,竟发现金刀帮下人堂堂主也在庄中出现。心中大疑,觉得奇云山庄並非善地。

三天之后,立即露出辞别之意。龚之愚父子却未多留。

文玉宁辞别龚之愚父子及赤练魔女戴丽珠,想找一清静所在,将八卦腿法及掌法练成,决心在明年端节,完全以太极门中的功夫制服金刀李。

不过在这一段时间中,文玉宁还有几件事情要做。第一件是师父代他寻人的事情。第二件是千手如来以及白云,雨云两僧身后末了之事。

至于他本人的身世,原先觉得甚为重要。但自遇见陈雨苍与谭倩珠之后,已不感到十分逼急。

三月之后……

文玉宁已将八卦腿法练成,八卦掌法虽然稍差,但想到将来与金刀李拼斗时,双方都有兵刃在手。纵然练练成八卦掌法,派到用场的时候似不太多,不如勤练八卦腿法为妙。

文玉宁这个判断完全正确。第二次击败金刀李时,完全得力于独特的八卦腿法。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文玉宁将八卦腿法练成之后,离开隐居之处,这一天来到南昌城外,天色已晚。本想赶进城去,一来进城并无要事,二来城外反较清静,遂在城外一家客栈投宿。

初更方过。

猛听得后院铮的一声激越琵琶声传来,紧跟着叮叮咚咚的响成一片。

文玉宁心中暗惊,道:“这人好硬的指法。”

那人弹了一阵,音调突转低沉。文玉宁越听越觉耳熟,分明在那里听过。正迟疑间,突闻有人漫声唱道:“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唱至此处,戛然而止。

文玉宁听得入神,不觉接唱道: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语音末了,一阵疾风飘至窗前,文玉宁一听风至,就知有人来,但却不见那人有何动作,遂轻咳了一声,只听窗外有人唏嘘了一声,道:“你!……找得……我好苦……”

文玉宁闻声一愣,立即推门而出。只见院中站着一个怀抱琵琶的中年女子,正是在洛阳城外一度相逢的那中年妇人。

那中年女子见出来的竟是文玉宁,脸上突现失望之色,轻轻地“啊”了一声。

文玉宁最初也是一愣,未想到在南昌城外又遇着这中年女子……

“你还没有找到他?”

那中年女子摇摇头,哀切地道:“没有,不过……我相信只要他仍然活在世上,总有一天会找到他。”

中年女子显得异常坚定,突然双目一睁,奇光迸射,神情显得异常激动,瞪住文玉宁道:“方才那句‘两情者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你唱的?”

文玉宁只当什么地方触动了这位具有上乘内功的伤心人,惶然道:“晚辈听得入神时情不自禁接唱下去,尚希前辈原谅则过。”

中年女子道:“你再唱一遍?”

文玉宁又唱道: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唱罢抬头一看,只见那中年女子清脸热泪,泣不成声,文玉宁顿感惶恐。

中年女子颔泣了一阵,勉强抑住悲切,强颜欢笑道:“快告诉我,是谁教你的?”

文玉宁脱口答道:“是我师父!”

中年女子微微一震,道:“他姓薛?”

中年女子瞪大了眼睛望着文玉宁,神情显得既激动,又紧张。

文玉宁奇道:“你怎会知道?”

中年女子不理文玉宁的问话,继续问道:“他叫薛君山?”

文玉宁点头道:“是啊!”

中年女子两眼一闭,泪下如雨,喃喃地道:“总算找到了,总算找到了!”

文玉宁猛然想起一人,惊叫出声,道:“你是白……姑姑!”

中年女子尽管满脸热泪,但显然极为兴奋地点着头,道:“我叫白婉如,难得他还没有忘记我。”

文玉宁自下山以后,要办的事情一件没有办成,而惹下的麻烦却一天多似一天。不料今夜无意之中遇到师父交代要找的人,登时喜出望外,连忙重新见礼。

白婉如迫不及待地道:“他现在何处?”

文玉宁道:“他隐居在芦山后山,晚辈下山时,师父曾有一包东西交给我,要我找到白姑姑时交给你。”

说时从怀中摸出一未用细麻绳扎住的绢布。

中年女子伸手接过,转身向客栈后面掠去,文玉宁知道她必是急于拆开,跃纵过去,却未进房。

那绢布中不知收着些什么,大约是日记或遗情的诗词之类,白婉如时而唏嘘,时而痛哭,时而狂笑,时而悲叹,在那段不算长的时间中,历尽了人间一切喜怒哀乐。

文玉宁守在门外,不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那则故事,深深为之感动,不由自主的跟着屋内不时传来的多种声首,起着同样的情绪上的变化。

直到天将放晓,室内始寂静无声。一盏茶时之后,白婉如从屋内走出,见文玉宁站在室外,淡然一笑,道:“他不想再见我,可是我觉得非再见他面不可,你能不能带我去?”

文玉宁看出白婉如对师父并无恨意,同时也有事须向师父请示,遂点头答允。

叫来店小二,结清房钱,立即上路。

芦山……

遥遥在望,那影不尽的奇峰秘谷,此刻多半隐藏在云雾之中。

饶他们二人轻功超绝,仍然费了整天时间,始到这芦山山中。

夜色已冥,云翳四合,没有月色,也没有星光,五步以外,万物难辩。

文玉宁知道白婉如急欲见到师父,同时凭他的直觉,断定师父也必乐于见到白婉如,所以尽管天色极暗,溪径难辩,仍然施展绝顶轻功,全速而进。

一声巨雷,震得空山回音不绝,更觉得威势惊人,突然间,豆大的雨滴直落而下。

文玉宁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彷佛觉得此情此境,似曾经历,但细想起来,又恍如梦境。

渐渐地。

他们穿过一一片密林,来到一座绝峰之顶,文玉宁记得峰下是一处绝谷,绝谷之旁有一处秘穴,就是师父隐居之地。

突然……

云隙中一道紫色电光,自天而下,文玉宁猛然瞥见绝峰顶上站着一人,不由惊道:“唉,这人是谁。”

电光一闪而没,眼前人影立告消失。

文玉宁不稍犹豫,立向峰顶纵去,白婉如也已发现那人,并且也生出一察究竟之意,遂也跟纵过去。

那消片刻功夫,二人并肩接踵,翻上峰顶,不由同是一愣,孤峰荡荡,那有半条人影。

文玉宁咦了一声,正想说话,白婉如立加阻止,附在玉宁耳边,轻道:“那人深夜出现峰顶,必是武林中人,他既然已经避去,必有不愿见人之理,也许有不愿旁人介入的麻烦,我们还是走吧!”

文玉宁并不坚持,绕下峰顶,黑暗中找到那条勉可通过的奇特山径,缓缓而下。

谷下地势文玉宁记得极熟,不多一会儿,已找到师父隐居的那间石室。

只见室内黑暗异常,分明已经入睡,文玉宁想上前推门,却被白婉如拦住,将琵琶往怀中一抱,调了调弦,叮叮冬冬的弹将起来,唱道: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唱地竟是李清照的一阙“声声慢”。

一曲唱罢,白婉如早已泪湿罗襟,但室内却毫无动静。

白婉如显得极为伤心,凄然道:“君山,难道你真的不愿再和我见上一面?”

文玉宁高声道:“师父,白姑姑来看您啦!”

叫了一阵,仍未有人回应,心中奇道:“莫非师父有事离山?”

这股念头电般闪过,并将上前几步,伸手推门,门是虚掩着的,一推而开。

文玉宁“咦”了一声,走进室内,运目一看,室内果然并无人在。

白婉如一闪而入,叹了口气,道:“唉,想见你一面真难。”

文玉宁打燃火绒,点上松脂灯,果然发现石桌上有一张短笺,上面写着:

“宁儿,为师有事离山,回期末卜,有事可找你五位师兄。”

文玉宁苦笑着道:“没想到我们连夜赶来,师父却因事出外,奇怪,师父隐居此地多年,就我记忆所及,除了偶而出外采购一些必需品外,极少离山。纵使出门,也只三两天即回,从来不像这次一样。”

白婉如道:“难道他须知我会来,有心避开。”

文玉宁笑道“白姑姑,你太多心了,据我想,师父如果真的不愿见你,又何必要我下山之后打听你的下落。师父笺上虽说归期未卜,但总不致出门太久。白姑姑若无他事,就留在此地等师父回来如何?”

白婉如略一考虑,欣然答允,二人就在山中静候突然离山的薛君山归来。

韶光易逝,转跟之间,端节又至。

在这段时间中,江湖中同时传出两件哄动一时的大事,一件当然是金刀李定期约斗文玉宁,另一件,也是更令人关心的一件,就是昆仑派复派之事。

昆仑派百年前乃是武林中一大主派,传到第十四代时,因镇山之宝“紫明珠”为大凉派所夺,双方在岭乱云峰上展开一场亘古未见的惨烈比斗,双方牺牲惨重,大凉派固然从此一不振,昆仑派似较大凉派更惨,竟似全派覆设一般,绝未料此多年后又有重建昆仑派之举。

这件事情的传出起因是江湖中各大门派的掌门先后收到一张邀观礼的礼贴,不过令人感到怪异的是笺上竟未订明时间地点,却在笺底附上“时间地点另行通知”八字。

这项突如其来的消息在一向不太平静的江湖中引起轩然巨波。

平日与昆仑派素有交往的门派已在暗中准备,万一临时遭遇困难,决定从旁相助。但大多人仍抱观望态度。

日子一天天过去,而重建昆仑派的日期和地点却如沉大海,一点消息也无。

凌晨时分……

芦山中一处极隐秘地削崖下拥立着十来个人,一个个脸色都异常凝重,同时也显得有点焦急。

一道金光,跳中云端,内中一人唤了声:“走”。

身随声起,直向芦山中最高的一座峰顶纵去。

在他身旁的那些人几在同一时间内跟纵而起,速度奇快,身法轻灵,显然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不消一顿饭食时,早已翻上峰顶,只见峰顶端坐一位气质高华的中年妇人,在她身旁站养一位英挺俊拔,气宇不凡的少年,不用说,那中年妇人是白婉如,那少年正是文玉宁。

见这批人翻上峰顶,仅微微打了个招呼。

其中一人挺身而出,道:“李某人已按约前来,请阁下亮剑。”

文玉宁正眼也未向金刀李看上一眼,冷冷地道:“时间还早呢!你忙个什么劲。”

金刀李自从前次败在文玉宁手下,回去之后,苦思多天,悟出那夜之败,并非文玉宁的功力已超过自己,而是自己那趟八卦刀法不知怎地早已被对方摸清,一招未发,已在别人料中,自然非落下风不可。

因此在这数月之中,将八卦刀法重新练过,许多以前不解的地方都也豁然贯通,此外又加紧勤练内功,更加强了刀法的威力。

但他究竟因为曾经败过,不敢轻敌,一上峰顶,只见文玉宁与一中年妇女在场,立即挺身挑战,他打的主意原本不错,胜了固然无话可说,败了也可乘势来个群殴,无论如何,金刀李已下定决心,不容文玉宁活着下去。

文玉宁不理他,他焉肯就此罢休,一摆金刀,欺身上前,冷笑道:“这么着?小哥儿,你还等什么?”

金刀李的意思是非逼着文玉宁立刻动手不可。

“咚”

一声震人心弦的琵琶声自中年妇人手下传出,金力李突然一惊,暗道:“啊,好强的指力。”

敢情他已从这琵琶声中察出中年妇女实具有较深的功力。

对方此举,显然含有警告之意,同时也是向他示威,使他不得不稍作考虑。

就在这时,峰腰有人高叫道:“文大哥,你这么早就来啦?”

文玉宁已看清来人是谁,欢欣的叫了声:“玲妹!”

金刀李眉心一皱,因为对方又多了一人。

严云玲攀上峰顶,一直走到文玉宁面前,一张娇嫩的小脸因为兴奋,也因为经过一阵疾驰,微微泛出一抹嫣红,看来令人更觉娇艳,埋怨地道:“文大哥,你这阵子躲到哪里去了,害得我好找。”

文玉宁歉然道:“全怪我不好,咦,你师父呢?”

严云玲道:“我师父那会有兴致来看你们比斗,不过江湖中大家都在谈论此事,而且赶来观战的人还不少呢,你看,那不是来了好些人。”

说时伸手往峰腰一指。

文玉宁顺势看去,果然看见十几人,正向峰顶纵来。

金刀李有心想在众人未到之前,与文玉宁一决胜负的打算显然只好打消。

那些人上峰之后,立即分成二路,四人走到文玉宁这边,另外三人却向金刀李那伙人走去。

向文玉宁走来的是佛门四僧,走向金刀李那边去的缺失金刀帮的人,天、地、人三堂堂主。

佛门四僧在武林中侠名极著,而文玉宁竟执师弟之礼和他们相见,更使金刀李不敢妄动。

这时天色大明,云气也消。目光所及,数里外亦可看清,峰下人影幢幢,都向这众人立着的峰头赶来。

文玉宁认识的人不多,可是佛门四僧眼皮极尖,每来一人,必将来人属于何派,身份如何,告诉文玉宁。

文玉宁揭指一算,江湖中各大门派,几乎全到得有人,心中已有计较。

一轮金日,拥见云端,使这终年常被云雾封绕的芦山呈现一片极难一见的奇情,若不是峰顶站着数十位服色多异的江湖豪杰,真是一幅上佳的风清日丽图。

文玉宁俊目一扫,缓缓上前两步,道:“李帮主觉得现在是否可以开始了?”

金刀李尚未作答,峰下又翻上两人,老远即高声喊道:“慢着,我老婆子也赶来作个证人。”

文玉宁一见,赶忙赶了过去,道:“前辈既已有志游休田园,又何必赶来。”

赤练魔女戴丽珠道:“我只赶来瞧个热闹,却不一定伸手,再说……今天的事也许尚不用我伸手。”

文玉宁发觉赤练魔女说话时掠向峰底,心中不觉迟疑,注意看了几眼,却未看到什么。

金刀李故示大方,道:“阁下何必性急,再等些时候,来人岂不更多?”

两人显得却没有立即拼斗之意。

但峰头气氛都渐形紧张。文玉宁自八卦腿法炼成之后心中更有把握。

看看已是日上三竿,未再见有人来。

文玉宁向赤练魔女望了一眼,似是征询意见,赤练魔女点了点头,仍将目光投向远山。

文玉宁抱剑当胸,双目凝视,摆出起手架式。

金刀李仍然施的一柄金刀,却是新换的一柄,份量远较前次用的那柄为重。

两人相距九尺而立,目光均投注在对方身上。

金刀李名列武林十杰之首,又是一帮主,当着众人之面,那不得不慎重其事,文玉宁却较从容。

二人对立了片刻,金刀李蓦地一声闷喝,单臂疾抡,一片金光应手而起,金刀未起,劲风先至。

文玉宁心中一凛,暗道:“数月之隔,他内力又增强许多。”

心神一凝,仍然施展“迷踪剑法”应战。

眨眼之间,两人已交手八招,这八招金刀李全是用的九成真力发出,但文玉宁胸有成竹,应付犹加,尽管金刀李攻得极猛,仍然显现并不怎样吃力。

峰顶诸人,只有极少看见过两人前次拼斗的,大多数人是初次见到,一方面觉得金刀李果然功力深厚,另一方面又觉得文玉宁小小年纪,竟能与金刀李战成平手不相上下,莫不惊异。

金刀李当着各大门派之面,无论如何也不容落败,因此每一招都用全力发出。

几个月的苦功的确没有白费,看过两人前次拼斗的人都有一种感觉。

“金刀李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

玉宁守得紧稳,隐守中偶而攻一招,往往令人觉得凌厉无情,加上他时而露出一种怪异腿法,更增加他剑招的威势。

两人刀来剑往,互为讲博,激烈惊险,令人目摇神眩。

玉宁存心要在众人面前让金刀李丢人现眼,虽然偶尔也回招一招,但防守的意义较大。

不多一会,金刀李已将一套八卦刀法使出一半,越斗越觉疑心。

原来文玉宁前次每隔八招,必猛攻一招。金刀李已知他攻击之法,所以在攻完八招之后,特别注意防守。

不料文玉宁这次战法改变,颇令金刀李放心不下。

文玉宁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得意。

这时,金刀李一轮猛攻:“玄鸟划沙”,“玉带旋空”“吴刚伐桂”,“天女散花”“太公钓鱼”,“笑指天南”“云断巫山”“倒转阴阳”。

八招方罢,文玉宁长剑疾吐,猛刺金刀李前胸。

金刀李早已防备到文玉宁会在八招之后,出招反攻。

一招“砍草除根”,横削过去,谁知文玉宁施的乃是虚招,递至一半,猛又撤回,改成“残荷败柳”剑走偏锋。

金刀李应变神速,金刀疾沉猛磕,一招“怒劈颜良”斜砍文玉宁右臂。

玉宁故意慢慢收招,突的将剑抛起,身躯一侧,两腿交剪踢出。

只听得“当"的一声,金刀被文玉宁踢向旁飞出,金李胸前也中了一招。

这一脚是八卦腿法中最为精奥的一脚,金刀李本人固然没有看清文玉宁用的什么招式,就连一旁观战的人也觉得玉宁双脚才动,金刀李已被踢中。

金刀李二度败在文玉宁手下,登时恼怒,扔去金刀,双臂一分,翻着一双肉掌,揉身而上。

文玉宁身形暴退,金刀李怎肯罢休,立都追蹑而至,突觉一人硬向二人中间穿来,扬臂就向那人打去。

那人举掌相迎,只听“澎”的一声巨响,金刀李当场被震退三步,举眼一看,却是一个五十开外的老人。

金刀李认识这人是谁,但他心中有鬼,硬是不跟人家打招呼。

老人道:“老夫华子丰,掌北方太极门,江湖朋友戏称我一声通臂神猿,敢问尊驾与南太极拿门人陈雨苍如何称呼。”

金刀李一听来人竟是北太极掌门人,大为吃惊。但他为人老奸巨滑,立即抱拳道:“原来是北太极掌门人驾到,失迎得很。在下与这位小朋友邀约过招,不料竟惊动许多江湖朋友,于心深为不安。”

说完转身就待离去。

通臂神猿华子丰冷笑一声,道:“尊驾尚未回答老夫问话。”

金刀李回想往事,怵然心惊,饶他再镇静,也不禁面色微变。

华子丰目光何等锐利,心中大疑,金刀李一见华子丰脸上神色,心中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猛不防突然有人大声喝道:“李启承,你看这是什么?”

金刀李扭头一看,膝头一软,像是要跪下去,跪到一半,突又打住,身形一幌,直向峰下纵去。

通臂神猿华子丰大喝一声道:“那里走。”

足尖一点,腰身疾耸,追将过去。突有一股掌风从旁劈来,原来是一胖大和尚。

和尚掌力惊人,通臂神微华子丰去势竟被他这一掌硬行阻住。

华子丰目的在阻止金刀李离去,身形一闪,想从一旁绕行过去。

谁知那和尚长得虽甚胖笨,但行动却异常灵活,华子丰连闪几闪却被和尚挡生,金刀李已在这段时间中去得甚远,华子丰知道追已无及,对那和尚恨恨的道:“不长毛的畜牲,咱们这笔帐可没完,等我办完这事,得好好的算算。”

和尚道:“算就算,有什么了不起,金刀李怕你,洒家可不怕你。”

通臂神猿华子丰回到峰顶中央,见文玉宁手中仍捧着数物,问道:“南太极门何时传入你手中?”

文玉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道:“前辈休要误会,文玉宁此次实是代人行事而已,过后这几样东西仍需归还。”

华子丰仍想追问,文玉宁道:“此事说来话长,详细情形,当再奉告,不过我可以当众宣布一句,金刀李实系南太极掌门人陈老前辈门下。不过陈前辈性命也丧送在他手中,玉宁这次用八卦腿法破他的八卦刀法。实是完成陈老前辈遗志。”

文玉宁此语一出,峰上之人莫不为之幸然。

人堂堂主首先怒喝道:“姓文的休得血口喷人,李帮主一代英豪,纵然刀法出于太极门,但绝无杀师犯上之行。”

玉宁反问道:“你怎敢如此断定。再说金刀李一见我示出他们师门信物,脸色大变,匆匆逃去,岂不是最真实的招供。”

人堂堂主被他一问,语音打结。

文玉宁见他已无话可说,续道:“文玉宁这次让他留得性命,因为还有用他之处,现在各派都有人在此,玉宁有个小小请求,各位归去之后,请转告各掌门人,昆仑派复派之事定在今年中秋之夜,地点就在各位立足之处,届时金刀李如不畏罪自尽,定让他亲自说出他与陈老前辈的一切,看看究竟我文玉宁是否血口喷人。”

文玉宁说至此处,微微一顿,续道:“不但如此,文玉宁将宣布另一椿令各位不敢相信的事。”

与金刀李同来的十数人被文玉宁说得心头大疑,突闻峰下隐隐传来斥喝之声,彼此互望了一眼,立即纵下峰去。

这干人一走,许多与文玉宁无什关系的人也随之而去,刹那间峰顶只剩下赤练魔女戴丽珠,通臂神猿华子丰,佛门四僧,严云玲等数人。

文玉宁见无外人,于是将金刀李当年如何杀伤授业恩师的经过转叙一遍。

通臂神猿慨然叹道:“想我太极门三代以前,雄视武林,不料自派分南北之后,北派虽勉强维持,已感人材寥落,南派情形更令人扼腕,中秋之日,我华子丰必定前来,为你助一臂之力。”

文王宁知道斗一个金刀李容易,但重建昆仑派殊非易事,但他所以敢毅然宣布的理由倒不是找到有力支持,而是将事情挑明之后,重压在肩,使自己毅然担负,义无退缩之理。

此外,尚有一点理由,自“紫明妹”神秘失除之后,纵经多方探听,毫无下落。若俟寻回“紫明珠”之后再谈重建昆仑派之事,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说不定,正式宣布后,事情或有意外发展,也未可知。

佛门四僧见这位小弟不但技艺与日俱进,而且气概浑宏,敢建昆仑派之事虽然艰难,内心之中仍为文玉宁高兴。

文玉宁陡然想起与西城极乐散人童力宇力拼的白髯僧,遂将当年目睹情形说出。

心悟沉思了片刻道:“照说恩师生前仅收了我们五个不屑徒弟,我们四人因天份所限,成就不高,唯独小师弟河洛第一剑文子林资质特佳,年纪虽幼,成就却在我们四人之上,只是他婚后几年,突告失踪,难不成他也出家当了和尚?”

严云玲一旁道:“妙啊,他怎会跟文大哥一样也姓文。那天让他们俩比划比划,看看究竟是谁行。”

文玉宁曾经见过白髯僧所示功力,自觉不敌,忙道:“我一定不行。”

赤练魔女戴丽珠见已无事辞别而去。

文玉宁将佛门四僧及严云玲清到峰下石室,详细研究重建昆仑派所应规划的事情。

心如觉得昆仑派既已全部消灭,而昆仑秘笈及紫明珠虽然失去,但总有一天可以找回,昆仑秘笈是文玉宁亲自雨云僧手中得来,如果这重建昆仑派之事一旦成功,掌门人之职顺理成章该落在文玉宁身上。因此当急之务是先将昆仑秘籍上所载的武功全部学会,尤其是千手如来认为不传之秘的“河狱流云”暗器手法。

文玉宁这些日子偶尔也曾翻阅过这昆仑秘笈,而且也曾自行练过,但究竟乏人指点,不知是否正确。

譬如说他以前将本门内功溶形一套“双青拳法”中时,施出最后一招“抱玉握珠”紧接打出昆仑八式中的第一式“龙战于野”时,一日真气未能倒转七壑,心想这一招威力必灭,但事实却完全相反,那一招威力极是惊人,现经心如一提也觉有重新练的必要。

心如道:“小师弟,我看你就在此勤炼昆仑秘笈,至于紫明珠的下落,由我们四个师兄替你打听。”

文玉宁见心如等如此热心,大喜过望,连忙道谢。

佛门四僧离去之后,文玉宁却在白婉如的指点之下,勤习昆仑秘笈。那“河狱流云”暗器手法,极少习练,此刻也加紧苦练。

三月下来,成效极著,远非昔日自练时可比。

严云玲也留了下来,并未离去,有时陪着文玉宁习练各种武功,有时却一人在山中乱跑。

一天晚上,严云玲突从外面跑回,没头没脑地问道:“文大哥,和尚会不会有儿子?”

文玉宁脱口答道:“既然当了和尚,自然不应再有儿子。”

严云玲啊了一声,道:“那他一定不是……”

文玉宁奇道:“你说的是谁?”

严云玲拍着前额,笑道,“难怪你不明白,是我没有说清楚,我已发现过三次,每当日中,峰顶就有一个白胡子和尚满脸泪痕,对着谷底,儿啊儿啊的唤个不停。”

文玉宁一听严云玲提到白胡子和尚,猛然想起一人,道,“走,咱们瞧瞧去!”

严云玲娇躯一闪,已出了石室,循着日常走惯的秘径,直向峰顶攀去。

文玉宁练功以来,绝少施展,这时自觉身如飞絮,真气充沛,分明内功已有极大精进,不由大喜。

尚未攀上峰顶,果然听见“儿啊!儿啊”之声,隔空传来。

文玉宁只觉一股孺慕之心,油然而起,情不自禁的想一声声答应。

严云玲突然轻道:“啊,他要走啦!”

文玉宁突自失落中惊醒,一运内力,高声嚷道:“师兄,暂请留步。”

说时身形猛然上拔,超过严云玲,直向峰头落去。

峰顶那人业已转身走了几步,闻声突又停止。文玉宁一跃上前,见那人果然是白髯僧,遂道:“小弟文玉宁受业薛君山,春华上人是我师伯。”

白髯僧微微一怔,道:“原来是小师弟!”

文玉宁打从第一次见到白髯僧时,就觉他与自己有亲密关系。现在果然成了师兄弟,一时高兴,反而无话可说。

严云玲这时也上了峰顶,娇笑道:“这敢情好,你成了文大哥的师兄,咱们以后多的是机会亲近。”

白髯僧见到严云玲,神情显得有点不大自在,严云玲眼珠一转,笑道:“大师兄,你不用愁。下次再见到我师父,定要他输给你一场。他若不肯,我就说不再跟他做徒弟,他最疼我,一听定会答应的。”

白髯僧与文玉宁听严云玲说话天真有趣,不觉微晒。

严云玲突又问道:“大师兄,我发现你每日必来峰顶一次,儿啊儿啊的唤个不停。究竟唤的是谁啊?”

白髯僧神色倏变,彷佛极为伤心。

文玉宁注意想听他如何说法。

白髯僧慨然的道:“那是多年前的一件恨事,从未向人提过,今生也不想向人提及,只好令你失望了。”

严云玲实是心中好奇,因此才有此一问,白髯僧这一番话,自然使她大大失望。不过感到失望並非只有他人,站在一旁的文玉宁同样也感到大失所望。”

白髯僧道:“听说你已正式向武林宣布重建昆仑派?”

文玉宁道:“是啊,我也是受人之托,不得不忠人之事,师兄,到时务必请来观礼。”

文玉宁明是请白髯僧前来观礼,实则另有机会多亲近亲近,二来有可多一得力助手。

白髯僧那会不明白文玉宁心意,道:“师弟放心,届时我一定赶来就是。此刻我另有事,须暂时离去。”

白髯僧离去之后,文玉宁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突然绝谷下传来一声琵琶声。

两人互望了一眼,心里都有同一想法:“白姑姑深夜弹琵琶作甚。”

念头未转,谷下突又传来一阵更急更密的琵琶声,严云玲道:“啊,白姑姑在生气了。”

文玉宁也从这一片琵音之中,感染到汲大的怒念,两人匆匆下峰,向石室赶去。

夜色未晦,老远即已分辨出一个人影,盘膝坐在石室前的空地上。白婉如即怀抱琵琶,表达内心强烈的怒念。

两人一见即知白姑姑在用琶音与人暗较内功,不由大为吃惊。从林中逐渐掩近,严云玲突然停止,紧张不安的道:“啊,是我师父,他一定是来找我的。”

文玉宇定眼一看,这才看清那人果是西域极乐散人童力宇,他心中感到迷惑,极乐静人怎会与白姑姑发生冲突,斗起内功来。

文玉宁心知白姑姑内功虽甚高明,但绝非极乐散人对手,但运尽目力,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这时只见极乐散人满头热汗,一脸羞渐,分明是敌不住这片琵音之故。

白婉如越弹越疾,但她脸上却平静异常,毫无表情。

严云玲究竟关心师父,见状心中极为不安,幸而白婉如适时而止。

极乐散人如释重负,嘘了一口气,显得异常疲惫地道:“谢谢你手下留情。”

白婉如叹了一声,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居处!”

极乐散人道:“是薛君山的,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

白婉如脸上毫无表情,道:“你知道薛君山去了那里?”

极乐散人道:“他被九妙大师约去华山,昔年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每人均败在春华上人手中一招,经过多年苦练都想找他再斗一次,但他已作古人,所以只得找薛君山。”

白婉如道:“你现在还想斗他?”

极乐散人垂下头,道:“我原来想找到徒弟之后,就跟九妙大师等人再斗一次,不过……我现在已改变主意。我不该再惹他,我对他负愧太深!”

白婉如凄然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你知道你该怎祥做?”

极乐散人想了片刻,点着头道:“我知道。”

掉首疾掠而去。

文玉宁未能想到白婉如尽能使一代武学宗师的西域极乐散人向她低首服输,深觉诧异,同时感到兴奋。

文玉宁突然想起事,道:“云玲,我们等一再回去,方才的事我们装做不知道。”

严云玲觉得师父在人面前低声下气,自觉面上无光,难得文玉宁如此提议,立刻欣然赞同。

在她那颗纯洁无眦的小心灵中对她这位“文大哥”真是异常感激。其实她那知道文玉宁另有想法。

两人隔了半个时辰,始回到石室,白婉如早已安寝。两人未敢惊动。

七天以后。

芦山中飞快的飘过一条人影,苍迈的声音在林间谷底回荡,只听那人唱的是:

“金凤玉露一相蓬,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唱声轻快,毫无哀切之意。

文玉宁欢啸一声,运足内力,高唤了一声:“师父……”

身形动处,立向声音来处掠去。

两条人影不久即撞在一起。

一个青春有力的声音唤道:“师父……

一个步迈的声音唤了声:“宁儿。”

接着两条人影并肩疾驰而回。

飞掠间苍迈的声音又道:“宁儿,数月不见,你的轻功精进了不少哩。”

“都是白姑姑之赐。”

两人未再交谈,但速度却更形加快,不多一会,两人衣袂翻飞,落在石室前,就像钉在地上一般,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白婉如穿着一身素白舞衣,丰姿依稀,怀抱琵琶,倚立门前,尽管她外表装得如何平静,但任何人只须看了她的眼晴,立可知道她内心之中实已激动到了极点。

他!无名老人,玉宁的师父。

他!薛君山,白婉如的心上人。

他!薛君山,天下第一高手春华上人的师弟。

彷佛木人儿一般,痴痴的站着。

微风拂乱了他的头发,掀起了他的长襟,他也漫无知觉,许久……

像从极其遥远的世界回来,极艰涩,极低微地唤了一声:

“如妹!”

白婉如满蓄莹泪的眼睛突然一闭,两行热泪沿腮而下,玉手轻捻,拨响了琵琶。

“咚!”

一声琶音划被周遭的寂静,显得那么轻快,欢畅。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微笑。

薛君山走上前去,白婉如伸出了她的手。两双手紧紧的拉在一起。

突然他们同时惊觉的松开手,回首四顾,已不见了玉宁的踪影。

于是,他们笑了。

于是,两双松开的手同时又拉在一起。

互相吐露衷曲。

……

在距离石室三里外的一株古树下,并肩坐着一对小情人,也是手拉着手。

一道千丈飞瀑从他们脚下穿过,直落涧底,洪发之声,隐隐传来。

两人拥坐极紧,显得异常亲密,吱吱喳喳,不知说些什么。不过从他们时而爆发的笑声中,可以知道他们必定谈的极为欢畅。

金轮乍隐,玉盘才升。

在他们身后,突然出现两条人影。

“宁儿,难道你不愿将别后的事跟为师的谈谈。”

文玉宁猛然惊,回头看见师父与白姑姑在身后,俊俭一红,低头不语。

严云玲早已羞的躲去一边。

薛君山笑道:“你也不用害羞,须知你已成了玉宁未过门的媳妇?”

严云玲涨红了脸,遥道:“谁说的,我才不嫁他?”

薛君山说:“还不是你父……啊,不,是你师父极乐散人的意思,同时你妈也已赞成。”

严云玲睁大了眼睛,走到薛君山前,道:“哈哈哈,我的爹,我的妈,哈哈,他们早已死啦!我跟文大哥一样,都难从小就失去爹妈的可怜人。”

薛君山面色凝重地道:“严姑娘,不但你的爹妈仍在人世,就连宁儿的身世下落我也大致得着消息。”

文玉宁与严云玲同时惊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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