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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神秘莫测

当天夜里,诸葛明就住在褚大少堡主的这艘“江上庐”上,不过他拒绝了几个女子的“善意侍候”,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

没有人再去打扰他。

除了该送茶水,送吃的以外,甚至连个同他多说一句话的人也没有。

直到诸葛明吃过早饭,悠悠晃晃地走下船去,还没有人对他说上一句话,或问他一声。

他好像与船上所有的人无关一般。

甚至在他离去的时候,也没有再见到褚伟岳。

不过,这一切对诸葛明来说,并不觉得太奇怪,因为,通江堡褚家的人就是这副德性。

诸葛明离开了“江上庐”,离开了岸边,他却并未走去老河口的市集上凑热闹,而是直走到“广来大饭店”,他原先要住下后又被“挤出局”的大饭店。

他这里才一上门,掌柜的先是一惊,顷刻间变了一副嘴脸,笑得像个弥勒佛一般,迎了上来。

“客官,你回来了,快请坐!”

一面高声道:“泡好茶!”

诸葛明嘿嘿笑,连正眼也不看掌柜一眼,摆动着八字大步,坐在客堂正中的一张桌上。

小二及时提了一副细瓷镶花茶壶,一边给诸葛明满满地斟上一杯香气扑鼻的好茶,一边嘻嘻笑地道:“客官,你可是要吃点老河口的名菜名酒?”

诸葛明冷然道:“前倨而后恭,势力小人!”

掌柜的一愣,苦笑道:“客官,你多体凉!”

诸葛明冷冷笑道:“如今是不是在下投入‘通江堡’,你们就换成这副摇尾乞怜的德性?”

小二一听,心里有数,多说必然自讨没趣。

心念间,急急对掌柜一打眼色,回头笑道:“客官,你是知道,俺门这是火窝山上抱煤坑,弄个不好就惹火烧身啊!”

一把揪住掌柜,诸葛明沉声道:“有件事情,你给我牢牢记住!”

掌柜的几乎双脚离地,抖动双手,颤声道:“你请吩咐!”

诸葛明咬着牙,道:“就在明后两天里,有个白白的大汉,长了一嘴尺半寸粗胡茬子的,他带有四个人,要来这儿找我,你可得好生替我招呼,不可怠慢,最重要的是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否则老子一把火烧你个吊蛋精光。”

“是!是!是!一定照你的吩咐就是。”

掌柜的在诸葛明的揪提下,心中自有一份恼火。

但诸葛明却在想:老子这是在替通江堡“修行”呢!

于是,诸葛明长身而起,直往店外走去。

只见小二紧赶一步,低问道:“客官,你不吃点什么再走?”

一扭身,诸葛明的脸几乎碰上迎上来的小二,一咬牙厉喝道:“早饭已过,中饭未到,这个不前不后的时辰,你能叫诸葛大爷吃什么?王八蛋!”

但当他正要转身的时候,突然对掌柜的道:“炮凤烹龙,血鳗翅羹,外带陈年花雕一坛,正午时分给诸葛大爷备好!”说罢出店扬长而去。

诸葛明一步跨出“广来大饭店”的时候,也曾回头看到那块如今变成“广来犬饭店”的横匾,不由得有些好笑,因为那块银子仍在上面,只是难为了掌柜的,弄了些黑漆把那块原来发亮的银子遮了起来。

诸葛明一走出“广来大饭店”,立刻朝着荒林走去。

看来是有些荒僻,几棵老柳树根,有一半连在岸边而又缠扭在水面上,方老丈的那条小渡船,就拴在江边的老柳树根上面。

方圆圆本来是在柳树下面张望呢,如今一见到诸葛明前来,当先跳上小船,口中还在嚷着:“爹,诸葛先生来了!”

诸葛明跳上船,正迎着方老丈弯腰走出舱门。

“等你吃早饭呢,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方老丈笑说。

诸葛明一看船头,不由一笑道:“看样子你们还未曾吃嘛!”

方圆圆缓缓地掀开食盒,里面四样小菜,第二层,却放的是一盘小笼蟹黄包子,另外一锅江米小粥。

她轻盈地为诸葛明先装上一碗粥,边轻声道:“一大早我没有预备酒,等中午时候再喝吧。”

方老丈笑道:“中午我陪诸葛壮士好好地干几杯。”

诸葛明微微一笑,道:“中午就不用准备了。”

“为什么?”方圆圆边往外端小笼包子边道:“东西全都办齐了,再过半个时辰,我就要做了呢。”

诸葛明道:“中午有人请,不吃是傻子。”

方老丈边喝着江米粥,随口道:“诸葛壮士应酬,咱们中午随便吃些算了。”

哈哈一笑,诸葛明道:“咱们中午全有份,‘广来大饭店’大概已在为我们准备了吧。”

方圆圆娇柔的眼神望着老父。

方老丈淡然一笑,道:“老河口的‘广来大饭店’是已有三十年的老字号,当初是家小饭铺,随着老河口的发达,广来饭铺成了大饭庄子,如果问我老头子何时进过广来大饭庄,大概是在二十年前的事吧。”

“如今距离正午,还有那么两个时辰,早饭少吃些,等中午时候,咱们空着肚子装好的。”

一面哈哈大笑,诸葛明又道:“方老丈,你听说过有条通江堡的豪华大船,叫做‘江上庐’的?”

“诸葛壮士,你看过通江堡的‘江上庐’?”

“不错。”

“最好离那条船远一点!”

“为什么?”

“因为那条船太华丽了!”

“太华丽又有什么不对?”

“太奢侈华丽,很容易产生罪恶,我听说那条船上布满了机关。同样的,那条船上也养着许多不正经的女人。”

缓缓地放下碗,方老丈又道:“一条豪华的船,本来没什么,但是一条布有机关的船,就不简单,听传说死在那船上的江湖人物,还真的不少,你可得躲着些。”

诸葛明淡然一笑,道:“除了通江堡的那条豪华大船外,我听说在这汉江上,还有一条极为神秘的大船,上面的装设布置,听说是唐璜典丽,美伦美奂,只不知方老丈见过这条巨舟没有?”

方老丈一怔。方圆圆却道:“诸葛大侠说的那艘好似水上仙宫的巨舟,我们是见过一次,看样子好像是一艘畅游五湖三江的大船。那晚上就在这老河口的江中心,船上面笙歌齐鸣,彩灯透着两舷琉璃窗直照水面上,好像还有人在船中婆娑起舞呢。只是……只是我们原想划近去瞧着,却被大船上的人喝退了。”

方老丈又道:“我猜八成是哪家王公大臣,在畅游中原华夏,才有那种派场。”

诸葛明边饮着茶,边问道:“近来通江堡在招募武士,方老丈听说过没有?”

方老丈摇摇头道:“这倒没听说过。”

方圆圆道:“通江堡那么多的武士,他们还招武士,难道他们想造反?”

诸葛明一笑,道:“咱们吃过中饭后就分手。诸葛明拜托方老丈父女,替我打听一下,通江堡‘江上庐’在招募武士干啥?诸葛明还有三天自在日子,每天我会设法来这柳树林下一次,与贤父女二人会一面,听得你们有何消息。”

方老丈道:“成,我会把船摇向通江堡的那条河里,看看有没有办法打听出来。”

日正当中,正好是烈日当空,天气有些酷热,老河口的市镇上,人们尽朝着荫凉地方躲,甚至有些人跳到江边的水中,只冒个脑袋在水面上。

诸葛明却不为烈日所苦,他甚至嘻嘻哈哈地领着方氏父女二人,朝着不远的“广来大饭店”走去。

就在诸葛明才进入“广来大饭店”,早有两个小二快步迎上来,只是小二却露出一副吃惊地样子。

听听随后自楼上快步下来的掌柜,吃惊地道:“客官,你的客人还未来?”

诸葛明冷笑道:“客人?喏,就我们三人。”

掌柜的苦笑道:“客官,你没有忘记吧?”

“忘记什么?”

“你点的大菜呀!”

诸葛明一瞪眼,道:“当然没有忘记,炮凤烹龙,血鳗翅羹,都齐全了吗?”

掌柜的道:“齐全是齐全了,只是你们三位,如何吃得完?”

“吃不吃得完,那是我们的事,你只要照着吩咐,把这几道大菜端出来就没你的事了。”

早有小二打开布帘,把三人让进一间一二楼最大的雅厢内。

诸葛明三人径直走人这间雅厢中,三人不由全都一怔,只见正中的一张大圆桌上面,海碗四只,倒盖着四只大盘子,粉红色的桌围巾,摸一摸还是绒的,四个穿着甚为干净的小二,分站圆桌四个方向。

诸葛明三人才走到桌边,三个小二立刻双手扶椅,恭让三人入座。

一张大圆桌,分坐三人,那些原本雕刻有人物的红木椅子,高高的椅背,上面还铺着锦缎垫子,完全是红底金花,配合着桌面,真可说是相得益彰。

再看那桌子上的杯盘碗筷,全都是银子打造,看上去全都有细致的花样附镶在上面,一件件全都是晶光发亮。

方圆圆美眸顾盼,不由抢着说道:“爹!”

方老丈以手示意,轻摇着头。

就在三人坐定以后,一个小二,立刻手持精巧银壶,为每人把酒酌上。

诸葛明就着杯子一闻,浅笑道:“不错!正是陈年花雕。”

只见他高举酒杯,笑道:“咱们先干一杯!”

及时地,桌上的莱盘上面的大银碗打开了。

诸葛明三人停杯中途,全拿眼睛欣赏着四大银盘中的佳馔,在袅袅上升的白雾中,数种不同的香味,飘散在空中,令人闻之垂涎。

诸葛明吃过“炮凤烹龙与血鳗翅羹”,他也是在当年曾偶尔吃过,如今也只是随意的“闲话一句”,却不料老河口的“广来大饭店”还真的端得出来。

诸葛明一看,脸色一整,指着桌上四大银盘中的四种颜色四个形状的大菜,沉声说道:“找掌柜来!”

其实不用找,广来大饭店的掌柜早在留意着,闻言一掀帘子呵呵笑着走了进来。

诸葛明又把杯子向方氏父女礼让道:“干!”

放下酒杯,诸葛明冷然地对掌柜的说道:“报报你这菜名来!”

店掌柜搓着双手,额头微见汗湿,眯着笑脸,道:“客官,你早上点的‘炮凤烹龙,血鳗翅羹’,小店总算全都办齐全了,你吃吃看,这四样就是炮凤。”

呵呵一笑,诸葛明道:“雄雉为凤,白马为龙,百年老鳗血煨翅,这些全是世间绝馔,吃一次足慰平生,我希望你们不要把这些佳料糟踏了!”

一面举筷对方氏父女道:“来,咱们尝尝‘广来大饭店’的手艺如何?”

一边,掌柜的在一旁唱念着每一盘中的菜意,听起来全都有名堂,四个大盘中,合起来才只一个“炮凤”而已,下四盘,必将更多,因为那是白马一匹,怪不得三人一进店门,掌柜的大吃一惊,因为只这几样,足可以让十几二十人吃个肚皮发胀呢。

诸葛明三人就在“广来大饭店”中,吃得津津有味,而店掌柜又不停地加以样样唱名的解说,不停地道出千奇百怪的做法的时候,突然间,广来大饭店的门外面,一溜的进来了十一个人。

只听为首的一人高声道:“掌柜的!”

“广来大饭店”中,这时候已有八成座,连楼上的也坐了不少人。

然而,这个大汉却边走向店中,边叫道:“掌柜的在不在?”

“在,在。”一个小二见过十一个人,全都拎着大马刀,自是不敢怠慢,一面把十一人往楼上的大客间让,边笑容可掬地道:“请上楼,我们掌柜的也正在楼上呢。”

一阵脚步声,还真巧,全都进入紧邻诸葛明的房间。

只见一个小二,一掀诸葛明的雅厢门帘,直拿眼睛示意店掌柜。

“什么事?”店掌柜才这么问,突听隔壁的大汉中,有人厉声道:“叫掌柜的来!”

声音是那么得高,诸葛明听了个真切。

于是,诸葛明咧嘴笑了。

只听他高声笑道:“哈哈!来的可是高仁兄吗?”

“谁?”是高磊的声音。

“几天不见,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吗?”

“哈……哈……”

一阵大笑后,只听高磊叫道:“军师爷吗?高磊来了!”

于是,高磊在前,十个水上部下,全跟在高磊身后,朝着诸葛明的房中走来。

诸葛明一看高磊带了十名手下,全都来了,不由抚掌大笑道:“巧!巧!真是再巧也没有了!”

于是,诸葛明把方氏父女介绍给高磊。

却不料方老丈在见到高磊后,不由一阵热血沸腾,颤抖着双手,双目发直,哆嗦着声音道:“你……你……你……”

高磊先是一惊,突然一拥而上,暴伸双臂,一把搂住方老丈,双目垂着泪水,道:“姐夫!”

久久地,两人像是沾在一起了。

方老丈哑着声音道:“整十年了。”

“不!姐夫!你记错了,是十一年了。”

“对! 十一年了!”

突然间,方圆圆在二人身边低声道:“舅舅!”

高磊正在激动地抱住姐夫呢,突听方圆圆叫,更是一惊,扭头望着这位秀色绝丽、娇美如花的外甥女。

缓缓地,也是怔怔地,高磊伸出双手,抚着方圆圆的双肩,不知如何开口,方圆圆眨巴着泪眼,又叫了一声“舅舅!”

方老丈含泪笑道:“你离开的时候,圆圆才十岁呢。”

突然间,诸葛明哈哈大笑,道:“看来我今天的这桌佳馔还真派上用场了!”

一面急急招呼各人入座。

这时候店掌柜的一看,突然加了十一个大汉,不由高兴地道:“这原本是喜庆大宴,想不到还真的带给爷们团圆庆!”

房中四个小二立刻忙碌起来。

高磊等十一人,不要说是吃过,就算看也未看到过,当然,更叫不出盘中菜的名堂了。

方老丈面对高磊道:“兄弟,那年你都快三十了,荒年乱世,日子难混,你不哼一声就走了。第二年,你姐姐就撇下我父女二人,一病不起,十年岁月,总算把圆圆拉拔大了。”

高磊叹道:“也真是难为姐夫了!”

不过,高磊在流寇中混了个水军副将,只可惜没干几天,天就变了,变得应了那句“败者为寇”的俗话,也因此他对过去十一年的原本辉煌的日子,只轻描加淡写地嘟哝了两句而已。

倒是方老丈,把圆圆的遭遇与诸葛明的相助说了一遍,甚至把诸葛明的侠义之风,大加赞赏地夸耀一番。

高磊立即举杯,走至诸葛明面前,流着感激的泪道:“军师爷,高磊感激你!”

他不多说,话说多了,反而有失感激的颜色。

诸葛明一饮而尽,边笑道:“高爷,我是冒打误撞的,算不了什么,倒是你们亲人相聚,值得大加庆祝!”

于是,高磊的十个心连心的手下,一个个为高磊及方氏父女举杯祝贺。

这真是一顿极具意义的欢宴,少说也吃了一个多时辰。

酒足不足为奇。

因为,什么酒也能够让人喝个够。

然而,好酒能让人在极愉快的心情下,喝个痛快,就堪称人生美事。

世上,有多少人是因为愁才喝酒?又有多少人是因为喝酒而喝酒?

而方氏父女与高磊,在诸葛明的无意安排中,得庆团圆,是天意,也是巧合。在这种真善美的条件下喝酒,岂不正是人生真正的美事!

菜香不必认为怪。

因为,什么菜也能让人填饱肚子。

然而,好的佳馔在人们欢乐的时候,便会显得佳馔的美与香。

世上何其多的人,他们面对佳馔而食不知味?又有多少人,虽一粒大蒜,仍能津津有味?

如果说在愉快的心情中,配以绝世佳馔,那该是多么令人欢畅的一件事。

如今,诸葛明等人,全都是这种心情,像一朵伸展不开的花朵,在阳光与朝露的滋润下,慢慢地绽开了,令人愉悦。

于是,就在这一顿大餐之后,诸葛明对一旁守着的掌柜笑道:“算是不错,小费与菜价相同,你开来吧。”

“广来大饭店”的掌柜弯腰笑道:“客官,你只管吃,银子多少,有人会出的。”

诸葛明哈哈一笑,道:“我越来越觉得我这条命值银子。”

于是,他吩咐高磊,叫他的十个手下暂守在大方木船上面,找个僻静地方,先躲起来。

方氏父女、高磊与诸葛明四人,缓着步走向方老丈的小木船上面。

高磊一看这种寒酸样,还真落下几滴伤心眼泪来。

倒是方老丈,看出这位内弟的心意,不由哈哈一笑,豁然地说:“江上荡舟,与世无争,吃的是老天爷赏的,那是另一种美的生活。我父女二人还从来不觉什么苦呢。”

方圆圆忙着为船首围坐的三人煮茶。

而方老丈却尽在船头打哈哈,表现出安贫乐道的样子。

然而,高磊看得出来,姐夫这是在撑门面,一个历经乱世的老人,心灵上必然刻划了太多的人世苍桑,而那种无可奈何的表示,不正是这种模样吗?

于是,高磊为他的姐夫这种日子而心酸,更为方圆圆的未来担忧。

因为高磊太清楚了,凭着姐夫的这个破烂家境,如果真的按照“门当户对”的规矩,那么,方圆圆即使长得那么标致,仍然是个苦哈哈的丫头命。

丫头,那是个没地位而又专门侍候别人的女子!遇到好人家,也许被“提升”做主人的偏房或妾侍,否则,青楼女子的命运,就难免了。

三人一边吃着茶,高磊把自己现在是干什么吃的,说了一遍,不过,他最后还是低声说:“姐夫,如今高磊虽然被迫离开了官场,暂时啸聚山林,但并非掠山为王的强盗。俺们既不乱杀人,也尽量不扩大人数扰乱地方,只是为了寻找张寨主的那批失宝。俺们这股扭结的力量全都用在寻宝方面,如今沿着汉江,一路寻找下来,这就要找上江那面的通江堡了。”

诸葛明也道:“只等这码子事一了,方老丈父女愿意去大刀寨,只要我稍微安排,一切自不成问题。”

哈哈一笑,方老丈道:“有道是,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虽不是什么智者,但已吃了一辈子水上饭,山上住那会要我老命的!”

诸葛明一笑,道:“如今来了高二寨主,计划该有个重订。”

一面把自己答应为通江堡的少堡主褚伟岳做事一事,又细细地对高磊说了一遍。

如今这老柳树下又没有外人,高磊这才对诸葛明说:“军师爷,自从你下山之后,大刀寨还真的热闹了一天多,一万两黄金富了咱们大刀寨。就算没有那批失宝,日子照样过得舒坦,每个兄弟腰里,又多了十两黄金,连咱们也各支二十两花用。”

一面又看了一眼正抽着旱烟的姐夫,高磊又道:“张寨主说得很对,目前大伙的目的,是找到失宝,他不放心你一人在老河口附近活动,这才决定提前一天大伙赶来老河口,酌量着他们走旱路的人,就在这一半天的工夫,也会赶到了。”

诸葛明一听,不由笑道:“这事可妙了,看情形我不能在老河口与寨主碰面。”

只见他放下茶杯,立即起身,并随手在怀里掏出褚伟岳所赠的百两银子,往船板上一放,道:“方老丈,这是小意思,你收着。你不是乐水吗?凑合买条大船吧。”

方氏父女二人目瞪口呆,不知说什么才好。

因为,在那个时候,一百两银子是个大数目,一下子受人这么大的馈赠,是叫人不敢相信的事。

高磊立即抱拳道:“军师爷,我代姐夫这厢谢了!”

诸葛明起身下船,一面道:“我得迎上寨主,把一切计划重新设计,你的人可得守在大方船上,等候命令行动了。”

飘然而去的诸葛明,似乎带走了方圆圆的灵魂一般,只见方圆圆凝望着远去的诸葛明,一脸的迷惘。

诸葛明又骑着他的马走了。他去得很急,而且是出人意外的快,快得连两个暗中盯住他的通江堡褚伟岳手下,都没法追赶得上。

为了避免“担头挑子一头塌一头滑”,二人一打商量,急急忙忙地露出身份,拦住方氏父女与高磊。

一百两银子方圆圆才收入舱中,如今突然来了两个持刀大汉,全都是青衣短打靠,头挽金黄头巾,大摇大摆地登上小船来。

单就那身打扮,方圆圆就知道他们是谁。因为在老河口附近的人,只要看到他们的那身装扮,就知道是通江堡的人。

“姓诸葛的去哪里了?”

高磊一笑,道:“你们是哪儿的?”

“通江堡的。”

哈哈一笑,高磊道:“还好,不是皇宫大内的。”

“他娘的你说什么?”

高磊冷笑道:“向人打听事情,可不是你们这副嘴脸!”

只见二人对望一眼,“唰”的一声,两人拔出钢刀,其中一个厉声道:“狗东西,也不睁眼看看爷们是谁!”

高磊示意姐夫与方圆圆退入船中,冷笑道:“这么说来,二位的两眼合成了一个眼,全长到屁股上了,也不打听大爷是谁!”

二人还真的一惊,对望一眼,举刀一指高磊,道:“小子!你是谁?”

仰天打个哈哈,高磊道:“老子是如假包换,‘铁扁担’褚伦的干老子呀!”

“放你奶奶的屁!杀了这王八操的!”

于是,两把钢刀,两束光焰,一圈而劈向高磊。

高磊早有防备,大喝一声,大马砍刀幻出一片亮光锐芒,在斜劈暴砍中,人已跨向右面的大汉身侧,借着小船的晃荡,突然贴近大汉的侧面。

只听他沉声道:“去你娘的!”

紧接着,就见高磊的大马刀刀把头“嘭”的一声,狠狠而快不可言地捣在那大汉的太阳穴上。

像砸死一只老鼠那么轻松,就在血花飞溅中,就在高磊的打横一脚里,大汉一头栽到了江中。

于是,一股血水,随着那具原本活蹦乱跳的尸体,载沉载浮地漂向了远方。

双手握着大马刀,高磊把另一个汉子简直就不当人一般,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狠似一刀,连劈带砸,逼的那汉子尽在躲。

看情形,如果高磊这时候放了他,就算叫他爬在甲板上叩三个响头,他一准会叩四个。

天底下的人,有制造势力的。这些人制造出势力,然后就有一人趋炎附势,为制造势力的人造孽,于是,天下就会大乱。

如今就连老河口附近的通江堡,竟也是这样,能不令人浩叹?

高磊心里非常明白,自己绝不能放过面前这人,因为这会为姐夫招来祸端。通江堡的势力,姐夫这种淡泊名利的老实人,是绝对无法与之抗衡的。

高磊心念及此,手中的大砍刀更加着力施展。

就在高磊的决心下定,意念乍现,正准备搏杀这个汉子的时候,突然间,那汉子猛力地一连狂劈三刀,翻身一纵,人已往江中落去。

高磊一看,不由大喝一声,骂道:“龟儿子哪里逃!”

只见他毫不迟疑地随尾飞扑而去!

几乎是发自一声“扑通”。

其实是三种声音的混合。

因为,当那人才落人江中,尚未回过头来的时候,高磊的人也扑击而至,大马砍刀就像切西瓜一般,正好击在那人的头后脑勺上。

于是,刀声与两个人的落水声,合奏出“扑通”的一个混合声。

于是,汉江的水,有一大片变了颜色。

汉江的刀声,使汉江在呜咽。

高磊爬上岸来,就在岸边把方圆圆叫到身边。

他怀里摸出一个湿漉漉的布包,交在方圆圆的手上,含泪笑道:“圆圆,舅舅办完事,就会来找你们的。”

高磊正要走,方圆圆却低声道:“诸葛壮士呢?”

一声干笑,高磊道:“舅舅明白你的意思,这人是很不错,只是他如今正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舅舅替你留着意,只等这儿的事一完,我就算拖,也要把他拖来。”

圆圆举起手来,与姐夫打了个招呼,高磊扭头疾走而去。

直到高磊失去影踪,方老丈才在方圆圆的身后低声道:“上船吧,咱们得快点换个地方。”

来到小船上,方圆圆把舅舅的二十两黄金交给方老丈,一面低声道:“爹,咱们不是要去往通江堡的那条河上吗?”

方老丈看看天道:“爹突然关心起诸葛壮士来了,所以……”

方老丈低头又看了女儿一眼,接着道:“所以咱们不如就在通江堡的那艘‘江上庐’附近守着,也许多少还能接应一下他们。”

方圆圆一笑,道:“爹说得对。诸葛壮士又没有前往通江堡,咱们还是在那艘‘江上庐’附近守着。”

于是,方氏父女二人当即解缆,把小船摇向江中而去。

诸葛明才在老河口三天,就发觉这儿的气味不一样,有着一种“刀兵将起风雷动”的感受。

因为,他是个智慧高人一等的人,虽说他才蹭个边儿,但已令他感受到一桩江湖上不寻常的大事,就要在这老河口附近发生了。

于是,他当即离开了河口,必须马上离开。

而离开的目的,绝非是逃避,更不是一去不回头。

相反的,他要再一次与张博天慎密策划,然后再折回老河口。

他还有两天的时间,就要转回褚伟岳的“江上庐”上报到,那可是一个时辰也不能耽误的。

一出老河口地界,诸葛明发觉并没有人跟踪。

原来他在一阵急赶中,早已甩掉两个暗中跟踪他的人。

日偏西,江起风,彩霞孤鹜一齐飞。

诸葛明就快要驰入山道了,突听一阵马蹄声迎面而来。听声响,就知道总在五六匹马以上。

然而,当马声驰近的时候,诸葛明才发现是有那么多匹马,而且全都是骑的高头大马,比之他的这匹川马,高的何止一尺!

这些骑马的,诸葛明一个也不认识,其中有个大和尚,头大如斗,光滑如钢钵,头上的戒疤似寒星,而引得诸葛明特别留意。

只是这些人并不去理会诸葛明,甚至连多看一眼也没有,一闪而过,这使得诸葛明有些莫名其妙。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他们为什么急急地往老河口赶?

问题似乎越来越严重,情况也趋于复杂了。

但诸葛明以为,不论是什么情况,他都必须先找到张博天,才能决定出对策来。

于是,他继续往前赶。

眼看着,天空的彩霞在萎缩,天也快要黑了。

突然间,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诸葛明一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往老河口赶?

心念间,当即往道旁一拢马缰停下来,他要仔细把这些人看明白,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物,要会集老河口。

就在他刚刚移向道旁,迎面来了七骑。

于是,诸葛明笑了……

因为,那不正是大刀寨的寨主张博天吗?

他身后跟着四大武士。

包文通斜背着他的那把鱼鳞紫金刀,跟在四大武士的身后面,而“阴司判”左不同紧迫在最后面。

张博天老远看到诸葛明,就大声吼叫道:“我亲爱的军师爷,你怎么会溜达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诸葛明当先下马,几个人往附近的江边上一坐下,就听诸葛明道:“寨主,老河口就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张博天一惊,道:“什么事,不会是又要变天了吧?”

“那倒不是,但却是一件必将震惊江湖的大事。”

“阴司判”左不同急道:“那就快些说出来,让俺们听一听,到底是什么屁蹦天的大事?”

诸葛明当即把自己这几天的遭遇,详细地说了一遍,并把“通江堡”不容外人走入的事,说了一遍。

张博天沉默片刻。

包文通与左不同更是挖耳挠腮,不知所以。

就连欧阳泰等四大武士,也全不明白“通江堡”在叨弄些什么名堂。

张博天在一阵思索之后,缓缓道:“这事情是透着古怪,我看这么办……”

他拾起一根树枝,就在地上一阵比划,然后低声道:“大军师,你看如何?”

“寨主,这叫瞎子骑驴,对咱们来说,不会有利的。”

张博天道:“那你的意思?”

诸葛明一笑,道:“种种显露的迹象,显示出通江堡在对付一个大敌,而这个大敌,必然是十分了得的角色。”

他一顿之后,指着灰蒙蒙的远处,又道:“通江堡既然有了对头冤家,咱们何不先让他们对杀对砍一阵,咱们再……”

张博天一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仰天打个哈哈,诸葛明道:“就是这个意思!”

包文通问道:“那么,咱们目前……”

“坐以观动,反正我已打入褚伟岳的‘江上庐’,到时候他总得要露露口风吧。”

张博天道:“既然咱们这样决定,那就把一部分人暂住在高磊的船上,另一部分住到客店里,招呼几个头目,随时保持联络,准备出击,至于军师嘛……”

诸葛明一笑,道:“寨主,我如今是吃孙喝孙的时候,我同他褚伟岳的这种日子不久长,只等我摸到他的来龙去脉,立刻就会同他来个‘东山飘雨西边晴’,各忙各的。”

于是,几个人全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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