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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义血撼群魔

石逵吃过一次亏,他如果硬往对方软刀上劈,必将又为软刀所伤,他原是个粗中有细人物,这时见对方又是同样一招抽劈而来,大砍刀便闪出而上,双方兵刃一经接触,他立刻改“砍”为“绕”,刹时一片“沙沙”之声,黑夜里片片碎芒激洒在二人身前,石逵却猛的一脚暴踢,就在石逵大腿一阵抽痛的同时,高望那粗壮的身子也倒弓着背,宛如失去重量似的突然倒飞向半空,一大口热乎乎的鲜血喷洒而下,一头便栽下地,那把软刀反被他压在身子下,更入了他的肉里去!

另一大汉忙扑过去,叫道:“高兄,伤得如何?”

喘息着,高望怒目直视石桥,就是挤不出一个字——

这时——

包松伸手对那面的丁管事沉声道:“丁管事,刀来!”

一把钢刀托向包松,沙青峰已上前道:“老哥哥,对付这种四肢发达的浑小子,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由于峙一人足以送他上路?”

“呼”的萎坐地上的高望身边站起来,只见于峙双手握着一根狼牙棒,龇牙咧嘴,眉扬目瞪的大步往石桥而来,边破口大骂道:“狗操的,你死吧!”

石逵一夫当关的堵在桥头上,嘿嘿连声道:“兔死狐悲,虎伤狮吼,在你的立场是想把石大爷扯横,问题是我的生死不会仅以你的咤唬便能论断,这要看你的能耐高低才行,想置我于死地,恐怕各位多少得贴补点什么。”

狼牙棒双手斜指右下方,于峙狂傲的道:“省着吧,别以为自己个头大,身子横,充其量狗熊一个,爷们江湖上降龙伏虎,大场面见的多了,你算老几?”

石逵轻松的有意的拖延时间,时间越久,阮大哥三人走的便越远,这时他呵呵一声笑,道:“江湖上有大耍嘴皮吹大牛的人物,八成你就是那号人物,那种只能以嘴巴强调自己本领的牛皮瘪三!”话出自这么个壮实大个子口里,虽极尽讽刺,但听的人也觉着是有几分道理。

那面,沙青峰已喝道:“杀了这畜牲,我不要再看到他在我的地面上张牙舞爪,满口胡说八道!”

就在沙青峰的喝叫声犹在,一溜芒彩突映,“呼”的便砸向石桥上的石逵!

四十二斤重大砍刀横空如练,锋刃裂空发出尖啸的裂帛之声,姓于的前冲之后急刹,狼牙棒横里强拦,“铿铿铿”三声连一声,他的人已暴退桥下三丈外,狼牙棒上的利齿尖锥生被削落六七根!

侧面的包松双目怒视,而于峙翻身一个利落跟斗,那么狂厉的一头撞向石逵!

大砍刀霍霍挥砍如电,长劈短砍,刹时便是六十四刀,于峙便在成束的光芒激荡中穿飞闪动,狼牙棒随着身形的闪移便狠狠狂砸不休——细看,二人高矮所差无几,两般不同兵器却在二人狂怒的舍生忘死搏斗中不是刀随身走,而成了人随手上兵刃转个不停!

猝然间,于峙贴近暴旋,石逵近砍落空,狼牙棒已在他胸前带起一片血雨,石逵的左足侧踢,“咚”的一声,直把个于峙一脚喘落河里——

石逵嘿嘿冷笑,对于火辣辣的胸膛连低头看一眼也没有,双手抱刀扳住桥头栏杆屹立!

桥下面,沙青峰沉声道:“这浑小子似是豁上了,娘的老皮,我有办法!”

包松道:“什么办法也不如我来收拾他!”边一挺手上钢刀直欺而上,人未到,一股子慑人的冷电激流已“嗖”的便晕向桥头上的石逵!

大砍刀幻起无际光弧,交插纵横,洒出条条极光,便在极光的延伸与猝逝中,包松一声冷笑,便听“沙”声连响,石逵已暴退两丈,他的双臂,小腹与右腿,竟被砍得刀痕交错,猩红的皮肉都在撕裂着往外翻卷,其状凄厉,惨不忍睹!

桥下面,沙青峰已鼓掌笑道:“老哥哥宝刀未老!”

猛的提住真气,石逵双肩一晃,面目狞厉的双手握刀狂斩而上,口中大叫道:“老小子合着一道上路吧!”

刀光电闪,刃芒交错,石逵的大砍刀直把个正欲欺近身的包松杀得连连后退不迭——

便在这时候,树林那面窜出一匹马来,马上的小个子已狂叫道:“水牛,快走,我接你来了!”

又是一连十七刀狂吹,石逵猛的一个大旋身拔腿便走,口中狂叫道:“姓包的,老子不忘你所赐,改日再来讨教!”

包松已怒叫道:“快追!”当先直往石桥上追去!

后面,老太婆已顿足道:“如此周详计划,怎会这般光景!”

沙青岳道:“我已暗中命丁总管派箭手赶来,想不到敌人会有接应的,他们也太大胆了!”

几个人追过石桥,已见石逵跨上一匹健马与另一骑快马相继狂奔而去,后面,包松追了两里,只得跌足骂道:“娘的老皮,算你小子走狗运!”

此刻——

两匹健马已冲过霸桥,往西便是长安城,官道旁二十多辆篷车停着,拉车的马散落在路边树下,有个汉子迎着两匹马欢叫道:“回来了!回来了!”

叫声里,其中一辆大篷车上袁小七冒出个头,撮唇吹了一声尖锐口哨,两匹健马已在篷车前面停住!

从马上,甘小猴跃落马下便立刻冲近石逵,道:“水牛,下马了!”

有个穿短灰色汉子举着灯往石逵面上照,惊呼道:“他受伤了!”

袁小七匆匆跳下篷车,立刻便把石逵扶下马来——

粗声喘气,石逵道:“大哥呢?怎么样了?”

袁小七道:“大哥在运功逼毒,我们上车去!”

一盏小油灯挂在篷车中间,石逵爬上篷车,见阮莫叹端坐在前端,双腿互盘,两手合什,宛似老僧入定,自己虽是一身伤,也不敢吭出声来!

甘小猴上得篷车,灯光下见石逵血糊淋漓,双臂小肚子连到两腿皆在流血,不由惊呼一声,道:“我的老妈,你怎的伤得血人似的,你……”

石逵怒哼着低声道:“别你娘大惊小怪,惊扰大哥运功,你就该死!”

便在这时候,阮莫叹已长长吁了口气,双肩耸动的望向躺在一边的石逵!

袁小七精神一振,欢叫道:“大哥,你好了?”

摇摇头,阮莫叹道:“哪儿那么容易,我只是把毒逼在腹结,如果用力运功。便难保毒性不冲穴而出,性命不保!”

甘小猴低沉的道:“我就说嘛,何苦要去上柳庄惹上这种划不来的麻烦!”

阮莫叹已自怀里摸出一包刀伤药,道:“快给水牛敷药包扎!”边冷笑道:“不,这趟上柳庄去对了!”

甘小猴抖着双手气唬唬问道:“我的老祖宗,命都快完蛋翘翘,你还划得来?操!”

阮莫叹道:“你知道个屁,姓包的何许人,你可知道?”

甘小猴道:“不就是个告老还乡的老师爷,总不会是他娘的皇帝老官的六舅吧?”

阮莫叹冷笑道:“当年江湖上出了个大杀手名叫“巧诸葛”包大景,你们可曾听说过?”

正在替石逵包扎伤口的袁小七,回头道:“难道包松便是包大景?”

阮莫叹道:“不错,包松正是包大景!”

石逵一挺上身,骂道:“他娘的老皮,怪不得姓包的出手同别人不一样,老子身上的伤有一半是他制造的!”

阮莫叹又道:“更可怕的还是包大景的老婆,当年纵横大江南北的‘母夜叉’白凤便是她,我师父‘雁山一樵’便是中了这婆娘的‘软骨缩肉散’,才躺在床上三月哀号而亡!”

甘小猴一怔,叹道:“这老小子一家可是大哥的仇家,如今既然知道,便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冷冷一笑,阮莫叹道:“所以我以为‘上柳庄’我们去对了!”

甘小猴赦赦然的道:“真是这样,我甘小猴自是没话说!”

袁小七低声问石逵,道:“水牛,好点没有?”

阮莫叹也低头问道:“水牛,你倒是说话呀!”

石逵翻翻一双虎目,低声道:“我好困,想睡!”

阮莫叹一怔,忙自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对甘小猴道:“快骑马赶往长安城,找家大药铺,上好的老山人参买上半斤,水牛失血太多,元气大伤,得马上先保住他的心脉!”

石逵低声道:“大哥,你身子才要紧呀!”

甘小猴低声喝道:“两个都重要,我立刻进城!”

甘小猴把银票塞进衣袋,掀起车窗跳下地,一边有个白巾包头回子迎上来,笑道:“你们还没睡?”

甘小猴一笑,道:“十两银子我们借住你的篷车一晚,刚才又借用你的马,如今大哥交待,要我立刻进城买些急用的,等交回来,外加十两银算是给马匹添草料,你以为……”

那人抚掌呵呵笑道:“没问题,我给你牵一匹去!”

原来阮莫叹三人匆匆离开“上柳庄”,一路便往霸桥逃来,阮莫叹知道“软筋缩肉散”的厉害,便一直不敢运功,甘小猴遂选了一辆大篷车,随手塞了那汉子十两银子,言明只住一夜——

现在——

甘小猴跨上无鞍大马,飞一般的赶往长安城,这时不过二更天,甘小猴只一进得长安城,便立刻打听出近城门附近一家“回春堂”药铺,不料他刚绕向“回春堂”那条大街,只见四匹快马从另一方向飞驰而来,无巧不巧的就在“回春堂”药铺前面停下来,在两盏大灯笼的照亮下,甘小猴暗中可看的仔细,光景是亲自招待他吃喝的“上柳庄”丁管事与另外两个大汉!

忙不迭把马匹拉入暗巷,甘小猴隐起身暗中窥探,没多久,已见丁管事五人又匆匆走出来,转眼便跨马离去!

甘小猴心中惊讶,姓丁的这是做什么?

拉马走到“回春堂”药铺,甘小猴一摇三晃的推门进去,面上露出惊异之色,道:“伙计,可看到我们庄子的丁管事?”

药店里七八个伙计,柜台前面站了三个,有个年长的笑道:“上柳庄丁管事?”

甘小猴道:“不错,他人呢?”

伙计笑指门外道:“刚走!”

甘小猴冷然道:“也不等等我!”边随手摸出一张银票往柜台上一放,道:“老山人参半斤,这里是银票,多退少补!”

那伙计取过银票一看,道:“五百两!”

从里面立刻走出个灰髯老者,笑道:“朋友,你们庄可好?”

甘小猴沉声道:“不好!”

灰髯老者一怔,道:“怎么啦?”

甘小猴怒道:“难道丁管事没告诉你?”

一笑,灰髯老者道:“丁管事只查问可有人来买刀伤药或解毒药,其余的便没再多说!”

甘小猴心中冷笑,随口一声骂,道:“上柳庄伤了人他没说?我就是奉庄主之命来买老山人参,因为几个受伤的流了不少血,需要娃娃老参固元呢!”

灰髯老者哈哈一笑,道:“那得快,救人如救火!”边又问道:“是谁那么大胆子,敢跑到上柳庄撒野?”

甘小猴咬着牙道:“几个泼皮,不过他们几个王八蛋也没讨得便宜,一个人被杀得几乎变了形走了样,另一个中了包太夫人的毒,只怕有他受的罪了!”

灰髯老者一怔,道:“包太夫人?敢情是从固县回乡来的包师爷夫人?”

甘小猴笑呵呵的道:“老兄,你也认识包师爷一家?”

仰天一声哈哈,灰髯老者笑道:“算是世交了,嘿……如果有人中了包夫人的‘软筋缩肉散’,这个人便等着死吧,那种滋味,嘿……”

甘小猴心中一阵激荡,他却以十二成功力硬把那股子冲动压在心头不出声,边淡淡的来一招“打蛇顺竿上”的笑道:“好像包老夫人曾说过,这种毒药也是回春堂的杰作,猜想必出自阁下之手了?”

灰髯老者笑而不答,却现出一副自得样——

这时,柜台那面走出个帐房先生,把个帆布包裹放在桌面上,对甘小猴道:“半斤娃娃老参折合七十二两银子,这里尚有四百二十八两银子,合着人参全给你包好,要不要再看一遍?”

甘小猴提起包裹就走,边缓缓道:“不用了,我得追赶丁管事了!”

灰髯老者望着走去的甘小猴,自言自语,道:“上柳庄我常去,怎的没见过这么个猴相人物?”

就在甘小猴离去不到一盏茶工夫,丁管事又率领四个大汉到了“回春堂”,他刚走进药铺,便立刻叫道:“快,好的刀伤药包上两大包,我们赶着回庄了!”

柜房里面,那个灰髯老者匆匆走出来,笑道:“丁管事,有你们庄一个小矮个兄弟找你去了!”

丁管事一怔,道:“谁?”

灰髯老者笑道:“这人长了一副猴儿相,戏台上他唱孙悟空便不打扮也很像毛猴子,他还买了半斤娃娃老参呢!”

一掌拍在桌面上,丁管事骂道:“他娘的老皮,果然到了长安城,好小子,等着爷们瓮中捉鳖吧!”

灰髯老者一惊,道:“丁管事,你说什么?”

丁管事一怒而起,沉声喝道:“那小子便是在爷们庄上闹事的人,我这次赶进城,就是先在几家药铺上探听,明日一早便要清查各处客栈了,你却把东西卖给他们,可恶!”

灰髯老者一惊,道:“丁管事,他说是上柳庄的人,我能不卖给他?”

一把揪住灰髯老者,丁管事道:“如再看到这人来买药,你解毒药卖给他!”

忙点着头,灰髯老者道:“你放心,丁管事,即便他只买人参,我也会设法把砒霜塞进人参里面!”

于是,丁管事拿了刀伤药率领四个大汉,匆匆骑马赶回上柳庄,他心中半忧半喜,如果不尽早除去阮莫叹四人,往后上柳庄怕不会有太平日子!

甘小猴回程拍马狂奔,十五里不到一会功夫就回到路边的篷车边,他一高兴,随手塞给路边等他的那个回子二十两银子,马匹送在回子手上,一溜烟便钻进篷车里!

头上缠的白布巾推了推,回子望着自己那辆大篷车咧着大胡子嘴巴呵呵笑道:“这几个人若非财神爷,娘的,准也是财神爷的干亲!”

甘小猴冲上篷车以后,连噎气带喘息,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道:“老天开眼了!”

袁小七伸手道:“人参呢?”

甘小猴忙把人参掏出包裹,袁小七捡了一根儿臂粗的一下子便塞入“老水牛”石逵嘴巴里,道:“水牛,快嚼着吃下去!”

甘小猴已经拍着胸口,道:“大哥有救了,大哥有救了,哈……”

双目紧闭,正自默默运功的阮莫叹,突然睁开眼,道:“除非回去找夏师伯,他老人家也许会指我迷津外,只怕再也没人可以祛除我身上的‘软筋缩肉散’了!”

甘小猴忙凑近阮莫叹,低声道:“大哥,长安城有家大药铺叫回春堂,里面有个老者他自承认识包松老婆,小猴心中一喜,便引他说出包松老婆的手段,我的儿,你猜那老小子怎么说?”

袁小七一边推了甘小猴一把骂道:“奶奶的,快说呀!”

甘小猴笑道:“老小子竟然说出姓包老太婆所用毒药的名字出来,哈哈……”

阮莫叹一喜,道:“如此说法,这老家伙必也知道解药了?”

袁小七狂喜,道:“应该的,他绝对知道!”

阮莫叹沉重的道:“一时间我也无法运功,这件事只有看你二人去张罗了!”

甘小猴道:“我也遇见上柳庄的丁管事率领几个打手进了长安城,从药铺人的口里,知道他们在搜查我们行踪!”

冷冷一笑,阮莫叹道:“想也会知道,事不宜迟,你二人立刻去办,务必把解药找来!”

袁小七点头,道:“大哥,你尽放宽心,那老小子不给解药,小七准把他人头割下来!”

一旁,石逵撑起上身,道:“我好多了,跟你们一起去!”

阮莫叹叱道:“水牛,这节骨眼别充汉子,往后有得你表现的!”

甘小猴第一个溜下马车,袁小七刚刚落地,暗影里,那个头缠白布巾的回回匆匆迎上来,笑道:“二位要出去?我给二位牵马!”

甘小猴心想,有银子果然好办事,遂点点头,道:“两匹马!”

两匹马赶到东城门,不料城门已关,三更天是不会开城门的,附近有片老树林子,甘小猴把两匹马藏在林子里,低声对袁小七道:“小七哥,爬城墙吧!”

袁小七暗中仔细打量,城垛子上面也不见有人影,右手指向远处,低声道:“看到没有,那面有缺口!”

甘小猴一笑道:“便没缺口也难不倒我们!”

两条人影夜猫子般翻过城墙,墙里面传来一阵狗叫声,四下里不见灯光,甘小猴暗中稍辨方向,指着一条大街低声道:“小七哥,就是那条街!”

袁小七点点头,道:“小猴,我们得商量如何下手!”

甘小猴道:“掏出刀子逼他交出解药,有什么好商量的?走!”

袁小七沉声道:“别他娘的猴子变成猪,你也不想想,如果那老家伙是包松一伙,他要是弄包老鼠药当解药,一家伙把大哥给毒死,我的儿,那时你我怎么办?”

甘小猴一怔,笑道:“我操,一高兴就冲昏了头,你说吧,小七哥!”

袁小七思忖一阵子,遂笑道:“我们一明一暗,这还有个好处!”

甘小猴笑道:“你说我听着……”

袁小七道:“我在暗中躲起来,你便大胆的找上那老东西,如果老家伙是个练家子,我便立刻支援你,拿了解药你只管走,我还可以给你断后,你看怎么样?”

点点头,甘小猴笑道:“就这么办,跟我走!”

两人暗中潜到“回春堂”药铺前面,这条大街上连个灯笼也没有,夜风掀起一堆树叶,“沙沙沙”的尽在街中央滚动着,有些凄凉,凄凉在人们心头荡样……

袁小七腾身而起,第一个跃到房顶,后面,甘小猴双手攀住屋檐;一个大车轮也翻上屋面!

回春堂的后宅一进四道大院,遥望过去,只有第三道的正屋右面有灯光,甘小猴一挥手,二人便直扑过去,天热窗子没有关,从屋顶望过去,甘小猴不由耸着肩,几乎“咯”的笑出声来——

袁小七双目一亮,笑指对面屋内,低声道:“是他?”

甘小猴点点头,道:“娘的老皮,他好像在等我们呢!”

袁小七低声道:“我在房脊隐起来,你快下去办正事,且记要利落!”

一个跟斗落在院子里,甘小猴蹑着双脚溜到窗边,侧耳聆听,还真吓他一大跳,屋子里面,灰髯老者正自语:“阿凤,多少年没看到你了,老哥哥多么想念你啊!这次听得你从八百里外固县回来,你可要来看看老哥哥,五年相恋,难道你不怀念?阿凤……”

甘小猴侧过半张脸往屋里瞧去,不由暗自骂道:“老东西色心未凉,还在恋他的旧情人呢,我操!”

就在灰髯老者把一块旧丝帕凑在脸蛋上磨蹭得神往时候,甘小猴一跃而到了屋里面,回手便把两扇窗子关起来!

“谁?”老者沉声叫着,人已站起来!

尖削的嘴巴一咧,甘小猴道:“我!认识吗?”

一怔,老者道:“你是那个买人参的,我认识!”

甘小猴咧咧嘴巴,缓缓逼近老者,道:“先生,你一定知道我不是‘上柳庄’的人,对吧?”

老者点点头,道:“你走后丁管事又来,我才知道!”

甘小猴反手抽出插在腰上的三节棍,迎着老者舞了个“棍飞满天”,冷冷道:“如此,你便知道在下的来意了!”

老者摇头,道:“不知道!”

“唿”地一棍,几乎敲在老者顶门,甘小猴道:“解药,能解‘软筋缩肉散’的解毒!”

老者双目一紧,缓缓的道:“我若不给,只怕你不会轻易放过我了!”

甘小猴“嗯”了一声,道:“不错,而且我还会不客气的一把火烧了回春堂!”

忙着伸手一拦,老者道:“我给,但如果有人追问起来,还请老兄口上留情!”

甘小猴冷笑道:“谁敢追问,我敲烂他的狗头!”

老者不再多言,回身走到一个大柜子前面,小心的取出一个小红纸包,叹了口气,道:“江湖上没几个知道我这里有解药,也是老夫一时高兴,听得白凤他们回归故里,才脱口而出,这里你拿去,快走吧!”

收起三节棍,甘小猴谨慎的把纸包收入袋中,冷笑道:“你如果骗老子,回春堂便完了!”

老者伸手指向窗外,道:“你快走吧!”

甘小猴腾身而起,刹时消失在屋脊后面——

便在这时候,那老者一声冷笑,狸猫般的双肩一抖也上了屋面,遥遥的,他望见甘小猴那瘦小身影已远去,不由得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缓缓跃落院子里,老者自言自语,道:“娘的老皮,毒死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后生泼皮!”

暗中,袁小七见老者的身法,他不敢冒然出手,又见甘小猴直往城边扑过去,还真怕小猴把毒药送到大哥那里,他连多想也没有,立刻追上前去……

追在城墙边,袁小七已叫道:“等等我,小猴!”

哈哈一声笑,甘小猴道:“老小子不经唬,三言两语的便拿出解药来,走,快给大哥服吧!”

“哦呸!”袁小七戟指甘小猴骂道:“猴崽子,你想害死大哥?”

甘小猴一怔,道:“你看出蹊跷了?”

袁小七把刚才所见说了一遍,甘小猴破口大骂,道:“操他亲大舅,找他去!”

袁小七道:“老小子深藏不露,他吃几两干饭你我不清楚,单从他那身手法,似是不在你我之下!”

甘小猴怒骂道:“难不成算了?”

袁小七冷笑道:“便豁上老命也要把解药弄到手,不过在手段上有待商榷的必要!”

甘小猴急急问道:“何不照你原计划,我出面,你躲在暗中,如果我收拾不了那老小子,你何妨雷霆一击,如何?”

袁小七点头道:“好,娘的老皮,就这么办了!”

此刻——

就在回春堂第三进大院里,回春堂的大夫“妙华陀”尤华,这位当年江湖上走方郎中,正准备吹灯上床,他心中可想的妙,只等天一亮,他便轻车简从走访“上柳庄”,多年未见的老情人,见见面叙叙旧也足以安慰渴念之情!

突然一阵冷风,窗口一暗,一团人影已站在他面前,甘小猴的三节棍已在头顶盘旋……

尤华灰髯微抖,双目精芒连闪,沉喝道:“你想干什么?”

甘小猴冷凛的骂道:“老狗操的,你好恶毒,解毒药给老子搪塞,杀了你老子一把火烧掉回春堂!”

微微一笑,尤华道:“如此说,你已把毒药用过了?”

冷哼一声,甘小猴道:“这点倒是令你这老奸巨滑失望了,你把大爷当三岁孩子?弄只猫便马上知道了!”

尤华不等甘小猴话声落,“唿”的便一掌拍去,冷哼道:“果然猴儿精!”

错步侧身,甘小猴的三节棍“哗郎”便斜砸出手……

甘小猴的三节棍自根棍尺半长,根根实心枣木,中间由钢环相连,运转起来,抽打圈点,劈砸拦扫,招招带起“呼呼”风声激荡,双手交替挥舞中,全身四周尽是棍影!

灰髯老人尤华双掌指挡闪拨,身法怪异,竟然没把甘小猴看在眼里,出手便是三十二拳掌交替打出——

三节棍旋打盘砸,甘小猴的动作宛如一片飘忽幽灵,书桌前面连晃间,突的拔空而起,有若一朵墨云般飞扑而下,十八记狠打,夹着窒人“嗖”声直往尤华撞去!

暴叱如闷雷,尤华未退,他双膝微弯,两只大脚呈大八字,两掌交叉猛挥,看来只是一招,实则他已劈出二十一掌,打出十八拳!

斗然间——

甘小猴在半空中一连倒翻三个空心跟斗,三节棍便斗然往敌人之下路扫去!

比甘小猴高一个头的老人尤华,冷哼一声,道:“找死!”猛的一个原地平飞,右掌中途变爪,竟快不可言的往敌人天灵盖上抓去!

尤华全身飘在空中,甘小猴的三节棍自敌人下方扫出,眼看敌人的右手五指已到头顶,斜刺里,只听得一声冷笑,“砰”的一声闷响!

“嘟!”老人尤华突然凭空翻滚在甘小猴右侧,他的右手五指插入地面半寸深,一挺未能站起,背上已是血肉飞溅,痛得他面孔扭曲,回头怒视着刚自窗外扑进来的袁小七怒骂道:“小王八羔子,你敢抽冷子对尤大爷下毒手!”

不错,及时扑进屋子里的正是袁小七,嘿嘿冷笑,袁小七手提着练子锤,逼向歪在地上的老人尤华,道:“可恶老狗,老子做了你立刻一把火烧光回春堂!”

甘小猴已跃身而起,尖声对袁小七道:“我以为你在上面睡着了,娘的,再不下来我要开口骂大街了!”

袁小七一笑,道:“我总得算计一下,一击就中,否则这老小子不定能不能把他摆平!”

甘小猴立刻把窗子关上,缓缓走近老人尤华身边,三节棍夹在左肋下,咧着嘴巴笑起来……

袁小七道:“老小子,解药你给不给?”

尤华咬牙,道:“没有……”

“呼”的一棍,抽得尤华双手抱膝尖叫起来……

甘小猴这一棍是有意敲在尤华膝盖上,他得防着尤华反击——

一边,袁小七冷冷道:“别叫,惹来闲人,爷们照样修理他们!”

双目已流出泪,尤华不停的发出“咝咝”声……

甘小猴道:“解药在哪儿?”

猛的吸口气,尤华咬牙道:“没有……”

甘小猴面对袁小七笑道:“小七哥,你可曾见过手捏憋十的人物一口咬住大鸟打滴溜的不认输?”他“输”字出口,猛的一个大旋身,三节棍已自尤华的鼻端飞过!

没听见声音,但尤华的鼻头宛似被刀切一般掉下一块肉,刹时一声闷叫,尤华伸手去捂,却捂得满手是血……

满面冷笑,袁小七几乎把脸贴在尤华眼皮下,道:“老狗,你若想死,死的方法很多,比如说吧,你可以一头撞死,也可以咬断舌头,当然你更可以一掌拍碎自己脑袋,如果真是这样,你放心的干,哪个王八蛋会出手拦!”他稍一顿,又道:“当然,你若不想死,最好的方法便是立刻拿出解药,大家交个朋友,往后大家在江湖上依旧是车走直路炮翻山,各干各的营生,否则,你会死得十分凄惨,我兄弟别的不敢说,零碎人的方法有的是,有些绝活只怕你还没听说过!”

甘小猴一笑,道:“眼下只是小菜,大件尚未端出来,嘿……”

老人尤华咬牙道:“老夫认栽,不过一旦老夫给你们解药,你们有什么保证不再对老夫施下毒手?”

袁小七笑容满面的道:“你有什么保证不再以假乱真的给我们毒药?”

老人尤华道:“用老夫解药,再洗以磺泉之水,全身发汗,所中毒便立刻尽除,不信你们一试便知!”

甘小猴伸手,道:“我看你这次绝没胆量再玩爷们,拿来!”

老人尤华沉声道:“我要你们保证不再对老夫动粗,如何?”

甘小猴道:“只要是解药,你尽管放心,说不定爷们一高兴还会给你送来银子花用,拿解药吧,老小子!”

袁小七也笑嘻嘻的道:“你放宽心,至少我们中毒的人未痊愈之前,绝对不会对你动粗,难道你连这点也不清楚?”

伸手入怀,老人尤华摸出个白玉小葫芦,那葫芦看起来有着鸽蛋大小,精莹剔透,十分可爱,中间用红绒绳子拴着

甘小猴心中悴然一动,道:“就是这玩意儿?”

老人尤华见这玉葫芦,湛湛眼神突然一暗,道:“不错!”

袁小七一把抢过来,塞入怀里,道:“如再诳骗爷们,下次返来,先烧屋子再杀人,回春堂必鸡犬不留!”

突然暴喝一声,老人尤华吼道:“滚,老夫永远也不要再看到你们,王八蛋!”

哈哈一笑,甘小猴道:“爷们十分乐意你下逐客令,哈……”

袁小七也笑道:“不错,这声喝骂令人十分悦耳,八成这玉葫芦里装的是真正解药,哈……”

双目出现恶毒怨忿眼神,老人尤华沉声,道:“什么八成,那根本就是‘软骨缩肉散’解药,滚!”

袁小七对甘小猴一点头,两个人拉开窗子穿落大院,相继哈哈笑着跃上屋面,一路往长安东城外扑去——

就在袁小七与甘小猴二人骑马驰回霸桥附近的篷车前,又见那个回回迎出来,笑嘻嘻的道:“二位回来了?天都快亮了!”

甘小猴道:“你怎么没睡?”

那回子笑道:“等着侍候二位呀!”

甘小猴心里在骂:娘的,没银子你会这么热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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