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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两人走到个不十分繁华的英里谷。

他们几乎把整个英里谷踏遍了,方才找到家小客栈,二人要了间清静的客房住下。

韦英风为柳亦枫倒了杯清茶,道:“前辈,喝杯茶,歇歇脚。”

柳亦枫现出他难得的笑容,道:“你这小子,倒懂得敬老尊贤!”

韦英风自己也啜了一口茶,笑道:“前辈不介意,我……”

柳亦枫阻止他再往下说,说:“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年轻人刚出道,多学点,不要文绉绉的,不兴这套。”

这最合韦英风的胃口,他最不喜吐俗的礼仪,大笑道:“多谢前辈教诲!”

柳亦枫不语,略微沉吟了一阵之后,抬头道:“你本姓一韦?”

韦英风想不到他会这么问,乃微微一笑道:“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在下韦英风。”

柳亦枫一瞪细眼,大声道:“令尊……”

韦英风拿出腰间的玉佩,在手中微晃,道:“前辈……”

柳亦枫不看则已,一看韦英风手中的“玉佩”,面孔已逐渐变得一片惨白。

这是极度的悲怆与兴奋的糅合。

他嘴唇颤抖着,细眼中泪光隐隐。

他体内血液阵沸腾,禁不住又消沉了,喃喃自语地道:“万年,到底让我找到了,真的让我找到了,你瞑目吧!”

他犹陷入昔日的幻境中,他的眼眶一圈圈的扩大,隐约映射着股怒气……

韦英风见状,一时亦不敢打扰他,好阵子,微微叹息声,沉声道:“前辈,请为我解开身世之谜!”

柳亦枫神色微形黯然,惨然道:“我不是前辈,我是你舅舅!”

韦英风的面孔,展露出一个极度的惊愕,他闷声不语。

紧接着又起了丝痛苦的痉挛,他大声叫道:“你……你是我舅舅?”

柳亦枫苦涩地一笑,声音暗哑的道:“你终于长大了!”

空气中仍然是一片沉默,有些窒息的沉默。

韦英风情绪激动得几乎无法克制。

他汗如雨下,深沉的瞳孔中,透出一丝难以明言的悲哀。

自小没有亲人,孤苦伶仃,秋长天细心照顾,他早已习惯自己是个孤儿这个事实,现在有人自称是自己的亲人,他有些不能适应。

韦英风陷在极端的痛苦中,他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秋长天的惨死一他嘴角泛起一丝凄凉的微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哑声道:“舅……舅舅,我应该高兴,至少我还有个亲人。”

柳亦枫望着韦英风那糅合着刚毅的面孔,心头一阵侧然。

他早该看出,眼前这位青年,跟昔日名满江湖的韦万年,太相像了,一样英俊,样善良,一样有超人的武学修养……

只是,他不敢相信,他们就这么容易的碰上了,他还以为老天爷会再折磨他们呢!

柳亦枫淡淡的一笑,道:“秋总管,他对韦家的恩情,如同再造,风儿,你要好好待他!”

闻言之下,韦英风微微一悚,语声有些哽咽,沉声道:“秋伯伯他仙逝了!”

这句话如一声闷雷,柳亦枫微微叹口气,低沉的言道:“秋总管是为韦家而牺牲的吧?”

韦英风双目尽赤,大叫道:“我会为秋伯伯报仇的!”

柳亦枫点点头,道:“是谁杀了他?”

韦英风毫无表情,淡淡的道:“他来不及告诉我,他只叫我拿玉佩来找舅……舅舅,再设法报仇。”

韦英风长这么大,都没有叫过“舅舅”两字,所以有点难出口。

柳亦枫十分清楚,韦英风继承了其父的热情和正义感,为人豪迈磊落,他非常欣慰!

柳亦枫拍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道:“仇当然要报,血债血还,你不用太急。”

韦英风暗自忖道:“都怪自己,当时放走一个活口,却忘了问他什么来路的。”

他又道:“舅舅,秋伯伯要我问您……”

柳亦枫摇摇头,道:“你不问,我也要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家仇你是定要报的!”

韦英风双眉一皱,急道:“那就请舅舅快说。”

柳亦枫有些担心说出来,会令韦英风受不了刺激,但这事却非说不可。

他望着韦英风,沉声道:“你先平静你的心情,你要像你爹做个勇敢的大丈夫。”

韦英风闻言之下,轻微颤抖,他终于确信自己也曾经是个有“爹”的孩子。

虽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但是由舅舅的口气,跟表情,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必定是位英雄。

柳亦枫又喝了一口茶,哼了声,道:“一想到那些卑鄙的狗养东西,我就恨不得立刻手刃那些凶手。”

韦英风行些紧张,道:“舅舅……”

柳亦枫瞪目,摇手道:“别打岔,听我说。”

他站起来,接着又道:“二十年前……”

他望着韦英风,忽然改口笑道:“你今年二十岁了吧!”

韦英风微微一笑,点点头。

柳亦枫有些感慨,怔了怔,道:“这就没错,二十年了。一晃眼,这件事也已经二十年了。”

韦英风迫切想知道有关自己的一切,柳亦枫却陷入回忆的深渊,恍恍惚惚的,令他更心急。

他刚要开口催促,柳亦枫又道:“我跟桃花郎是多年至交的好友……”

韦英风心中暗吃一惊,在明月宫时看他心要致桃花郎于死地,实难叫人相信他们曾是好友。

柳亦枫哼了一声,微怒道:“我真是瞎了眼,才将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当成朋友,否则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韦英风接道:“什么事?”

柳亦枫无限凄楚的,道:“韦家灭门血案!”

韦英风面色全变。

刹时,一切声息骤而静止,他面孔上说不出混杂习些什么,愤怒、痛苦、辛酸、凄惨……≡≡

柳亦枫实不忍再说下去,可是又怎能隐瞒?

他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告诉韦英风:“那年,桃花郎对我说,他患了怪病,需用天山千年的雪水熬药才能治愈,为了救他,我日夜赶去天山,千辛万苦的取回千年雪水,悲剧就在此时发生了……”

柳亦枫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让自己情绪略为平静些,韦英风不敢再打扰他。

他喝口茶,镇静的道:“原来这只是一个计,骗我离开韦家,他们才好动手。……”

韦英风忍不住插咀,道:“他们,除了桃花郎外,还有谁?”

柳亦枫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是知道,岂能容他们活到现在?”

韦英风又道:“我们韦家跟他们有什么仇?他们如此狠心下手。”

柳亦枫霍然破口大骂道:“要有仇,报仇,我有什么话说?他们不过为了韦氏秘籍、‘紫霞剑’及《紫霞剑谱》,就犯下这伤天害理的滔天大罪。”

韦英风微觉怔,伸手摸摸带在身上的秘籍、剑谱及紫霞剑,想不到竟是整个血案的导火线。

柳亦枫皮肉不动的道:“你的生日是八月十八日,对吧!”

韦英风点点头。

柳亦枫仍是面无表情,怒道:“桃花郎利用我不在,怂恿你爹提早为你庆周岁,广请武林同道至韦家为你祝贺。”

他气得面红气喘,右手握掌,朝桌面猛力一拍,顿时桌子四只脚应声齐倒,桌面上的茶杯碎了一地,可见他这掌的劲道。

韦英风叹了一口气,道:“舅舅先别愤怒,风儿自会为爹爹讨回公道。”

他的话声甫毕,柳亦枫突然狂笑道:“好!你爹在天之灵会瞑目的。”

韦英风但觉惆怅,原来韦家竟有这些辛酸,又因我的周岁而起,不报父仇,誓不为人。

韦英风在心中,暗暗地告诉自己!

柳亦枫又道:“桃花郎他们的人混在贺客人群中,本来喜气洋洋的客厅,在他一声令下,顿时成了惨绝人寰的修罗场,只要出手阻止的,一律惨遭杀害。”

说到最后,语声都哽咽住,眼泪直欲夺眶而出,全身不住的轻颤。

他脸上闪过一种奇异的光彩,蓦然狂吼道:“风儿,你知道吗?一夜之间,死了数百名同道好友,韦家五十多口,除了你和秋总管外,竟无一幸存者,风儿,你没有看到那种情景,一条一条的死尸,断手削足,开肠破肚,风儿,惨不忍睹……”

他的声音如破锣,又似干嚎,令闻言者,不由全身为之一震。

他在江湖中颇盛负名,这些话出自他的口中,更叫人颤栗。

敌人如此残酷不仁,连不会武功的仆役,都不肯放过,怎不令他悲愤呢?

韦英风惊的像只呆鸟,面孔已气得发紫,张口结舌,声不响。

柳亦枫见状,甚为不忍,出事的当时,他不过还在襁褓之中,却已身罹这场大浩劫。

这样的事情对他的伤害,实在太大下,幸老天爷有眼,今日能够幸存。

韦英风只是呆呆地站住,没有滴眼泪,没有一句哀怨。

柳亦枫拍拍他的肩膀,道:“风儿……”

韦英风猛地又想起一个人,回首道:“我娘呢?怎没听您提起?”

柳亦枫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恨声大喝道:“不要提她!”

吼声中,柳亦枫已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颓然不语。

韦英风甚不解,他的娘应是舅舅的姐妹,为什么不准提她?

韦英风踏进一步,伸出右手,拉着柳亦枫的衣角,不解的望着他。

柳亦枫一抹嘲弄的苦笑,慢慢浮上他的嘴角,苦涩的道:“你娘使柳家不幸,我这个做哥哥的该负大半的责任。”

柳亦枫好像在刹那间换了个人一般,适才的愤恨,一变而为痛苦、怨恚。

韦英风不敢再问下去,没有人说话,室内有一阵的沉默。

片刻柳亦枫偷偷地向韦英风注视了阵,一抹淡然的笑,道:“还好,你像你爹,否则,我真要怀疑你是……”

韦英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他却住口不再说话了。

韦英风面孔上泛起片迷惘,低声说道:“舅舅是怀疑我什么?”

柳亦枫深沉的一笑,喃喃说道:“你像你爹就好了。”

韦英风忽然双眉一蹙,说道:“什么人在外面?”

柳亦枫望着韦英风深意的一笑,甚是满意他的警戒心。

门口响起小二的话声:“两位大爷,小的是来看看大爷掉了什么没有?”

柳亦枫、韦英风正感愕然之际,小二又道:“爷们不知道,我们店里一下子,每个客官几乎都掉了东西,又都不知怎么掉的,把整个店里快翻遍了,就是找不到掉的东西,小的来……”

韦英风心中早已明白,但他还是问道:“店家是来看看东西有没有放在我们这里?”

店小二连声道:“大爷不要误会,小的只要看看人爷有没有掉了什么。”

柳亦枫懒得听他罗嗦,大刺刺的道:“没有,去!去!去!不要在那里鬼头鬼脑。”

韦英风暗自一晒,忖道:“舅舅倒是条铁铮铮的硬汉,只是他没有了解小二哥的意思。”

于是,他又道:“小二哥,有话你就进来说吧!”

店小二闻言,立即推门而入,见到一地杂碎,不敢多说。

柳亦枫心情正紊乱,一瞪眼,道:“掉了东西是我们的事,要你来操个什么心?”

店小二恭身哈腰道:“大爷别生气,说是奇怪,东边那间的客官掉了顶草帽,南边的那对夫妇,就那女的掉了双绣花鞋,还有住在左……”

柳亦枫已不胜其烦,吼道:“那关我们屁事……”

店小二觉得已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怎么这位大爷如此不通人情,莫非真会是他们?

店小二笑道:“小的意思是……”

韦英风已心里有数,有些啼笑皆非的道:“小二哥,你自己四处看看,有没有别人掉的东西在我们屋里。”

店小二连声应诺,面带难色,笑道:“本来嘛!我说掉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就算了,偏偏那些人非找回来不可,实在对不住!”

韦英风笑道:“真难为你了,说不定偷的人已经离开客栈了呢?”

店小二摇摇头道;“怪就怪在这里,大半天也没有见着什么人从里面出去。”

韦英风也想不透问题出在哪里,偷了些不值钱的东西,何必呢?

他微微一笑,窒然不语。

店小二见两人都不再说话,乘隙一双鼠目,滴溜溜的向房间四周张望,又不时往韦英风及柳亦枫身上上下打量。

实在看不到可疑的东西,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原有简单的设备外,什么也没有。

店小二小心的赔罪,连忙躬身退出房间。

韦英风,正待开口……

柳亦枫瞪目道:“难道会是他?……”

韦英风闻言,道:“谁?……”

柳亦枫哼了声,怒道:“躲了这么多年,到底出现了,如果让我查明他参与此事,我非剥他的皮不可。”

韦英风问道:“舅舅在说什么?”

梆亦枫沉声道:“司徒忌,听说他也参与当年的事,我要找他查证一下。”

在他语声甫出之际,身形倏然弹出,人已在房外五六丈外。

他回头对韦英风道:“你留下来

等我!”

余音尚在,人已去得无影无踪!

韦英风有些莫名其妙,本想跟去看看,可是柳亦枫又叫他留下,即使万般无奈,他也得等柳亦枫的消息。

韦英风无意识的坐在床沿,想着自己悲惨的家庭,想着柳亦枫所说的每一句话。

忽然一他的表情凝结了,略感一怔,因为,他发现有人在屋顶上行走。

他悚然一凛,莫非仇人已发现我们的落脚地方,又跟踪而至?

这一忖思,上面的人又不动了。

韦英风十分纳罕的立起身来,抬头望着……

他双目凝注,心中想道:“来者只有一人,轻功已达炉火纯青,只不知其他功夫如何。”

过了片刻,那人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谨慎的留意来人的举动。

当他正待开口引出来人时蓦然一声,韦英风知道那人已自屋顶上跃下,正站在他的房门口。

他有些迷惑的想道:“此人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但行动又如此小心翼翼的,目的是什么?”

想着,门口有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韦公子,可否容老夫与你一谈!”

韦英风微一犹豫,道:“在下韦英风,请前辈现身一见!”

由声音判断,来者年纪可能不小于柳亦枫,故称一声“前辈”。

韦英风目光移向房门,个瘦瘦小小,形像猥琐的汉子,年约五旬,穿着一身黑衣,他一眼瞥见韦英风,不由全身一震,道:“虎父虎子,韦公子英姿焕发,老夫自惭形秽。”

这些话说的韦英风不好意思,心中奇怪为何初次见面即如此推崇,此人与韦家必是旧识。

韦英风淡淡一哂,道:“前辈谬奖,前辈识得先父?”

那人忽然全身震,道:“韦大侠乃是天下仁义双全的第一侠士,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韦英风心头亦是一震,颇感骄傲,道:“前辈如何称呼?”

来人淡淡道:“老夫司徒忌是也!”

韦英风双目倏睁,脱口道:“咦!前辈就是司徒忌?”

韦英风眼前这位正是江湖上,人称“盖世神偷”的司徒忌。

他喜欢偷人家的小东西,原因是偷只是他的兴趣罢了。

他尤其喜欢在武林高手面前表现,使人吃了亏,还不好意思当面兴师问罪。

司徒忌一见韦英风的表情,面泛红酡,声音痛哑,道:“公子认识在下?”

韦英风记得柳亦枫说司徒忌或许曾经参与当年韦家血案,而他竟自己现身,这……

韦英风猜疑了一阵,哑然冷嗤道:“你想来斩草除根?”

司徒忌闻言,骤然震惊,一脸痛苦,神情凛然,道:“公子,误会了,老夫只是仰慕令尊的人品,特来探望公子的。”

僵窒片刻一韦英风神色木然,哼了一声,道:“那在下倒要感谢前辈的盛情。”

司徒忌不愠不火,道:“不敢!公子言重了!”

声音喑哑。

韦英风仍对他怀有戒心,道:“听我舅父说……”

司徒忌打断他的话,接口道:“柳兄,亦是老夫旧识。”

韦英风故作不解,惑然道:“听他说你曾经参加残杀我韦家的行动,不知前辈有何解释?”

司徒忌并不急作答辩,道:“有一天,柳兄与公子终会明白的。”

韦英风见他不否认,怒火陡升,嗔目切齿,手按紫霞剑,正待动手。

司徒忌面无惧色,气定神闲,说他有恃无恐,倒不如说是视死如归。

司徒忌不理会即将动手的韦英风,正色道:“老夫今天特地来,只是要告诉公子有关当年血案的始末。”

韦英风勃然大怒,叫道:“你别想移花接木,我不会放过你的。”

司徒忌浩叹一声,道:“我要怕你杀我,我还敢来吗?”

说的也是,韦英风不敢肯定。

接着司徒忌又道:“有些话,时机未到,恕老夫不便明言。”

听他语气悠闲,韦英风不禁怀疑,这之间或许有误会,道:“那你来此的目的……”

司徒忌双目炯炯,深刻而含有深意的道:“因为某种因缘际会,我略知些韦家血案的经过,或许能够提供公子做为参考。”

韦英风神情怔忡,半晌不语。

司徒忌涩涩一笑,道:“我们虽是初见,小时,老夫也抱过你呢……”$$

韦英风怅帐的道:“在下暂且相信你,你要敢骗我,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司徒忌淡淡一笑,随即神形萧索,说道:“公子,放心,对于令尊,老夫十分敬佩,对于他的后人,理当多加照顾。”

韦英风见他枯干的面孔上,是一片真挚与恳切的神色,道:“或许在下误会前辈了。”

司徒忌神态僵木,沉静的道:“公子,你可知灭门血案的真凶是谁?”

韦英风知道是桃花郎,故作惊讶地道:“莫非前辈知道,还请前辈明示!”

司徒忌嘴角一撇,道:“江湖人多以为是桃花郎,其实,凭他也配?幕后另有主使人。”

闻言,韦英风悚然一震,青筋暴突,神色阴沉,问道:“是谁主使的?”

司徒忌面无人色,极其困难的,开口道:“据我推测,可能是‘独尊门’的门主。”

韦英风闻言之下,全身一震惊,想道为什么自我一出江湖,到哪里所听到的全是“独尊门”,他们的势力果真如此吓人?

想到这里,不禁嘴角有丝冷笑,目光望向僵立的司徒忌,道:“这该不是借刀杀人之计吧!”

司徒忌怔忡窒,突然嘶声狂叫,大声道:“老夫司徒忌在江湖上,虽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但也不至是个奸诈小人。”

韦英风只想刺探一下,听他如此一说,反倒难堪,道:“前辈,请勿介意!”

司徒忌摇摇头,道:“当年令尊对老夫有恩,所以血案发生后,老夫一直暗中调查,只是桃花郎是只老狐狸,狡猾异常,所以我仅知其事有人,根据推测,很有可能是‘独尊门’,只是缺乏证据而已。”

韦英风实不料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眼前这人,是友是敌,自己一无所知。

心中一阵混乱之后,韦英风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故装若无其事,道:“有件事想请教前辈。”

司徒忌忙拱手,道:“不敢,公子何事?”

韦英风淡淡一笑,道:“前辈可认识先母?”

司徒忌猜疑惊惶了一阵,道:“令堂尚在人世呀!”

韦英风不由欢悦的大叫道:“真的?她人呢?她在那里?”

司徒忌怔窒须臾,正色道:“老夫并不知道,不过,老夫要提醒你,在柳兄面前,少提令堂的事。”

韦英风真是不懂,自己母亲的事,为什么不能问,这中间又有什么秘密?

韦英风急步上前,惑然道:“为什么?前辈,你告诉我,究竟为了什么?”

司徒忌用力颔首,道:“你母亲柳亦兰,长得非常秀丽,娇艳出奇,千娇百媚,是当年武林第一美人,多少英雄好汉都想一亲芳泽,即使她已嫁给你父亲,仍有人为她痴狂而自杀身死。”

韦英风淡淡一笑,他可以想像母亲是如何的秀美,英雄配美人,多令人艳羡!

司徒忌眨了眨眼,淡然道:“当她与令尊结合,谁不赞声‘金童玉女’!他们婚礼也是当年一件武林大事,被传为佳话,唉!只可惜……”

韦英风心口突一阵急跳,正待发问,司徒忌又道:“合该你们韦家有事,令堂却没有好好珍惜这神仙眷侣。想当年,令堂也是位人人敬重的侠女,名满江湖,是位难得的武学奇材。”

司徒忌面孔枯干焦黄,此时更显得憔悴委靡,怅怅的,又道;“有个秘密,令尊至死,犹不知道,令堂原来是桃花郎的情人。”

韦英风双目倏嗔,厉烈叱道:“你不要如此侮辱家母!”

司徒忌表情古怪,低语道:“这些原是柳亦枫柳兄知道的,所以他才感到羞辱,不愿提及令堂。”

他说到这里,语声蓦然停止,双目却睁得甚大,眼角一闪,就看到一个身影。

原来,是店小二走过,司徒忌虚惊一场。

韦英风实在不懂,司徒忌似乎很害怕某个人,他一进来,即非常注意外面的情形。

他不能不有所怀疑,漫声道:“有仇家在寻你?”

司徒忌一笑,摇头道:“老太早不在江湖上走动了,哪来的仇家。”

韦英风又道;“那你紧张什么?”

司徒忌淡然一晒,道;“你该关心的不是这些。有一点我还要告诉你,桃花郎是柳亦枫带进你们韦家的。”

韦英风悚然震,嗔目大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司徒忌神色十分尴尬,韦英风又误会他的意思了。

他舔舔干裂的嘴唇,道:“公子,老夫只是想告诉你,柳亦枫对令堂及桃花郎都极谅解,你尽量少触动他的伤处。”

他说到这里,不自禁的笑出声来,接口又道:“公子不要多心,老夫当承令尊的恩情,又是柳亦枫的好友,老夫全是一番好意,日后公子自然会明白的,老夫……”

说到此,又警觉的停止,目光再度向门口张望,匆匆道:“目前老夫还不能见柳亦枫,也请公子暂时别让他知道老夫来过,来日自会给公子一个交待!”

韦英风已知有人朝这里走来,听司徒忌一说,他尚未及开口,司徒忌已如一缕轻烟,消散无踪了。

韦英风哑然失笑,自忖一干“三只手”的,什么都可以不行,惟有跑给人家追的功夫可不能差!

想着,他忽然全身一震他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实了我娘跟桃花郎之间又有什么秘密?

他眼前微觉晃,连忙转目瞧去,一条人影有如鬼魅般闪到眼前。

这人影即是柳亦枫,他的舅舅!

柳亦枫目光有意无意的往房内一望,他何等老到,道:“有人来过?”

韦英风不知该怎么说,终于还是说了谎,淡然道:“哦!是小二送茶水来!”

柳亦枫不再多问,喃喃低语道:“司徒忌这老小子,一向缩头藏尾见不得人,他一定也来了英里谷。”

韦英风故装糊涂,惑然道:“司徒忌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亦枫皮肉不动,道:“以前他是个好人,现在就不知道了。”

韦英风正色道:“为什么?”

柳亦枫无限感慨,沉声道:“他跟我交情不浅,血案发生后,他突然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不是挺令人生疑吗?”

韦英风半晌不语,低首沉思,忽然,他又道:“光凭这点也不足以证明,他与血案行关啊!”

柳亦枫欣然颔首,道:“当然我亦不希望有这结果,只是,韦家出了那么大的事,他怎么不闻不问?”

韦英风故意问道:“说不定他死了呢?”

柳亦枫神情一凛,随即涩涩一笑,道:“他也算是武林中的一位高手,不可能死的无声无息,他断然是隐居起来了。”

韦英风按柳亦枫这番话来判断,他几乎可以肯定司徒忌应该与血案无关,心胸为之一宽。

但是,却又听柳亦枫说:“据我所知,他私下亦很爱慕你的母亲。”

韦英风悚然一震,母亲的麻烦真是不少。

难得,这回柳亦枫提到韦英风的母亲,并没有反应激烈,只是有些凄然。

韦英风苦笑,道:“这么多的纠纷,令人理不出个头绪。”

柳亦枫喃喃低语道;“都怪我当初太信任朋友了。”

韦英风闻言,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安慰他,只得转移话题,道:“舅舅,你看,这事跟‘独尊门’有没有关系?会不会是……”

柳亦枫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一副百思不解样,叹息道:“我也曾想过,可是没有一点迹象显示跟‘独尊门’有关连。”

柳亦枫功夫好,脑筋也不错,只是为人较为冷漠,不太搭理人,或许跟他受的刺激有关。

韦英风时而抬头,时而低头,用心的思考这件事,心中颇为感动。

柳亦枫沉声道:“风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韦英风无奈的摇摇头。

柳亦枫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这一天,也着实够累了,先歇息歇息,养足了精神

,再慢慢调查,嗯!”

韦英风一笑道:“舅舅比我多打了两场架,一定也很累吧!”

柳亦枫笑笑,径自闭目趺坐养息起来。

韦英风一点也不感到疲累,他的内力浩渺如海,源源不绝,但在柳亦枫面前,他却不愿多表现,以后他自然知晓。

因此,他也坐下,略为运气调息,顿时,觉得体内清清流转不息,目朗神爽。

他静坐着,正等待第一道阳光升上天际,为新的一天,带来新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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